「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儒門之物就像美玉一般,大部分都性質極為柔和,很少聽說有能夠折壽之物。
但是不管是朱子還是李君羨,都是一臉自然,似乎本來就如此。
「師兄,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是正如佛門所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即便折壽又如何,只要能夠實現儒門夙願,君羨無怨無悔,請師兄成全,賜我孔聖之冠!」
李君羨也微微改變了稱呼,直視著眼前的朱子,神色堅定道。
最後幾個字卻是石破天驚!
孔聖之冠!
李君羨沐浴齋戒到朱子學堂來請的,正是傳說中的大成至聖,孔聖先師的聖冠。
春秋時代百聖齊鳴,乃是儒門的盛世,但是儒門再強盛,也抵擋不住時間洪流的沖刷。
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關於諸聖的一切早已消弭,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化為了傳說,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作為整個儒教的祖師,大成至聖孔聖人卻有一件聖物留了下來,那就是孔聖之冠。
那也是大成至聖留下來的唯一一件東西,不論經歷多麼漫長的時間也絕不會腐朽。
就好像儒門崇尚武力,擁有浩然聖劍這種聖物一樣,儒家的聖物就是孔聖之冠,而朱子便是這件聖物的持有者和守護人。
「唉!」
朱子長嘆一聲: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阻止你。只是你來請,就應該知道,想要獲得孔聖之冠就必須經歷七戒之刑。此去凶多吉少,即便如此,你還要去嗎?」
「君羨願往!」
李君羨毫不猶豫道。
學堂里一片寂靜,兩人雙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既然如此,你跟我來吧!」
彷彿只有一剎那,又好像過了無數個漫長的世紀,朱子終於打破寂靜開口道。
聲音一落,朱子轉過身來,就在李君羨的目光中,推開學堂後面一扇小門,往裡走去。
李君羨沉吟片刻,很快站起身來,跟在朱子身後朝著梅林後方走去。
就在梅花林的後方,一座古老的殿宇矗立著,儘管經過了翻修,但是仔細看去這座殿宇的核心部分,古老無比,並沒有絲毫的更改。
和梅花林里其他的殿宇不同,這座殿宇里一片死寂,周圍數十丈內纖塵不染。而廟宇的周圍則是數數百名實力強大的金吾衛,所有人面朝外面,一動不動。
「儒道聖地,擅入者死!」
就在這座殿宇的前方,一座石碑矗立,上面寫著這八個大字,而最後還有一個玉璽的拓印,顯然這是大唐皇室留下的印記。
「孔聖之冠乃是聖人之物,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夠偷走,雖然這番話我當年早就已經說過,但是當年太宗皇帝還是留下了這塊石碑,並且派遣了重兵鎮守。」
就在石碑旁,朱子停下了腳步。
「走吧,取冠之路可能比你經歷過的所有戰鬥都要艱難。」
朱子說著很快跨過了石碑,而後方,李君羨微微停了一下,也跟著跨過了石碑。
「吱呀!」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大門推開,眼前的殿宇便露出了一條通道。
只是和想像中的不同,這條通道只有一人多高,四尺多寬,而且裡面黑漆漆的只有極微弱的光芒,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從這裡往前,就是先聖之路了,七刑之戒就在其中,能不能獲得孔聖之冠,就看你的造化了。不過我還是要再勸你一次,先聖之路危險重重,你們儒門一脈,雖然武力高超,但是在修心養性,以及學問方面卻已經大大落後,這也是為什麼你們一代又一代的儒門領袖,出現在這座聖殿面前,但卻很少有人能夠成功。」
「一千多年來,真正能夠取得孔聖之冠的也只有三人而已——如果要回頭還來得及!」
朱子沉聲道。
「噠!」
李君羨沒有說話,而是以行動作為回答,他的腳下一踏,很快穿過大門,走了進去。
朱子心中一陣嘆息,不再言語。
……
「這裡就是先聖之路……」
通道裡面一片昏暗,但是修為達到李君羨這種級別早已不受影響,但是此時此刻,站在通道之中李君羨卻不禁腦海中此起彼伏,想到了許多東西。
先聖之路!
在儒門之中絕對是一個噩夢般的存在,正如朱子所說,儒門至少有十三位領袖因為強行進入這裡而折損壽命,雄心壯志半途而折。
孔聖之冠!
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取的,儒門之所以長時間的蟄伏,有如曇花一現般,一整個朝代數百年的時間,往往才出現幾次,和這也有很大的關係。
「師父,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實現我們儒門的夙願,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天下大同。」
電光石火間,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李君羨目光堅定,加快步伐很快往前走去。
通道幽深,一片寂靜,只有李君羨的腳步聲在通道內迴響。
李君羨收斂心神,神情戒備,一步步朝里走去。
這一條先聖之路,李君羨從小就是如雷貫耳。在儒門中,有很多典籍提及此路,但具體內容卻很少有人知曉,就算是那些經歷過先聖之路的儒門領袖,也很少提及具體內容,只是隱晦的說,這條先聖之路象徵著大成至聖,成聖之前所歷經的荊棘之路,包括重重的猜忌和懷疑、刀兵之災、牢獄之災等等。
「噠!」
正在思忖間,沒有絲毫的徵兆,隨著李君羨腳步的踏出,呼,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眼前陡然一變,四周圍烈火熊熊,灼燒的劇痛如萬蟻噬咬,從全身各處傳來。而烈火之中,無數的屍骸層層疊疊,堆積如山,遍布視野。
這些屍骸身上穿著甲胄,四周圍遍布殘刀斷戟,一根根戰旗在熊熊烈火中燃燒飄動,有大唐的,也有周邊異族的。
這是一處激烈的戰場!
李君羨心中一驚,還沒等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下一刻,一陣陣呻吟聲頓時傳入耳中。
「……好餓,我好餓啊!」
最開始還只有一個人的聲音,但是很快,那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就好像有無數的人在嘶聲哀嚎。
「君羨,把我們的食物分發給他們吧。」
突然,一道熟悉而又蒼老的聲音,傳入了李君羨的耳邊。
「師父?」
李君羨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只見熊熊烈火中,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帶領著幾名身著儒衣的年輕弟子,給周圍一群瘦骨嶙峋的饑民發放隨身口糧。
「師父!」
看到那道身影,李君羨又驚又喜,連忙奔了過去。
「師父,我們的糧食也不多了,這幾天所有的師兄弟每天都只喝一碗粥,這樣下去,師弟師妹們恐怕也走不了多遠了!」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道聲音傳入耳中。在那名白髮老者的身旁,一名身著青色儒衣的青年突然開口,眉宇間滿是憂慮。
「師兄?」
李君羨陡的睜大了眼睛,腳步也跟著戛然而止。
「君山,顧不了那麼多了,能緩解一時是一時吧!」
白髮老者嘆息,一臉的悲鳴:
「君羨,你記著,殺身方能求仁,捨身方能得義,要想實現天下大同,就必須做好一切準備,包括犧牲自己的性命!」
最後一句話,那白髮老者抬起頭來,卻是對著遠處的李君羨說道。
「師父……」
李君羨喃喃自語,看著那蒼老、悲憫的面孔,聽著那熟悉的諄諄教誨,李君羨心中一酸,不知不覺間,眼淚便流了下來。
「好餓,我好餓啊……」
「我已經四天沒有吃過飯了,滴水未進,長老,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
就在這個時候,四周的哀嚎乞求聲越來越大,烈火熊熊,越來越旺盛,就在那名老者和青年周圍,無數瘦骨嶙峋的饑民,或匍匐於地,或蹣跚而行,全部朝著幾人的方向聚攏而來。
手中的乾糧很快全部分發,但四周的饑民卻越聚越多,有增無減,那哀嚎、乞求的聲音越來越大,就連李君羨四周都擠滿了饑民。
「混蛋,不吃了!」
突然,一名饑民手持長矛,從後方一把刺穿了那名儒衣青年的身體,矛尖從胸膛穿出,汩汩鮮血,噴涌而下。
「師兄!」
李君羨大驚失色,他的雙眸猛地一睜,渾身冰冷,下意識的就要往前衝去,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中聽到了一個憤怒的聲音。
「都是你們這些該死的儒生!看看周圍,全都是你們乾的!什麼天下大同,只知道假仁假義,一點用都沒有!」
那名饑民手持長矛,神色憤怒無比。
「糧食呢!怎麼才這麼一點,你們一定是藏起來了!該死的腐儒,你們不是說兼濟天下嗎?那就把你們的肉分給我們吃!」
噗嗤,又是一名神色憤怒的饑民,一劍刺穿了儒衣青年,而四周圍,饑民的神色越來越激動,也越來越饑渴。
「你們!」
這一霎那,看到四周圍一張張憤怒而猙獰的面孔,李君羨心中又驚又怒。周圍烈火熊熊,李君羨想也不想,體內罡氣震動,就要震開周圍的饑民。
但就在這個時候,李君羨看到前方的師父伸出一隻手掌,對自己做了一個停止的動作。
「君羨,由他們去吧!殺身方能求仁,捨身方能得義,沒有這種覺悟,又如何能夠實現我們儒門的理念,還天下一個太平?這一幕,遲早有一天,你也會遇上。」
烈火炎炎,李君羨看到師父面目慈祥,臉帶微笑,一如自己腦海深處記憶中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