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採納張守珪的舉薦,擢升原幽州舊將安軋犖山為安東大都護,暫代其位,等到朝廷找到合適人選,再另行任免。
……
消息傳出,震動天下,特別是對於整個大唐的軍部高層,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章仇兼瓊,高仙芝,安思順……,這些帝國的大都護,大將軍,幾乎都是聽著張守珪的名聲一步步在軍中崛起的,對於這一輩的人來說,當張守珪成名的時候,所有這些帝國的名將們,全部都只是一個小小的校尉或者是都尉,張守珪的輝煌戰績,彼時足以讓任何人仰望。
也正因為如此,張守珪在軍中擁有莫大的影響和舉足輕重的地位。
但是現在,這位百戰百勝的名將,曾經一心想要問鼎帝國的最高權力,成為宰相的人,因為一場大戰,竟然被奪去兵權,貶到了括州刺史的位置,對於一個戎馬一生的傳奇來說,這絕對是一種恥辱!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心中都觸動不已。
「怎麼回事,不是說讓張守珪入京面聖,就幽州一事,親自述職嗎,怎麼會突然之間就下達這樣的命令?」
異域王府大殿之中,收到消息,王衝心中沉重不已。
括州刺史!
諜報組傳回的消息中,沒有比這四個字更讓他觸動的了,王沖當然記得,那裡就是張守珪的殞命之地。
被聖皇貶到括州之後,張守珪沒多久就鬱鬱而終了。
歷史兜兜轉轉,和前世相比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王沖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觸括州刺史這四個字,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王沖沒有想到,這一世,張守珪還是貶到了括州刺史這個位置。
而自己也是以這樣一種方式,接觸到他的命運。
如果說被剝奪了安東大都護的官職,憑藉張守珪的資歷,還有機會可以東山再起,重回幽州的話,那麼現在,張守珪已經徹底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括州刺史,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文職!
身為武將,卻受封文職,這也意味著張守珪徹底失去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具體的情況我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太極殿的時候,聖皇發布的命令確實是讓張大人入京述職,誰也沒有想到,不久前,就在太德殿,聖皇突然就改變了主意,說是張守珪來不來京師都沒什麼區別,述職也不必了,後來就直接貶到了括州刺史的位置。」
張雀開口道,心中也是惶恐不已。
張守珪是大唐軍方重要實權人物,是泰山北斗般的存在,誰能想到,聖皇居然以這樣一種草率的方式,輕易就決定了張守珪的命運。
而且這個命令甚至都沒有經過兵部和朝廷大臣。
「張守珪現在在哪裡?」
王沖開口道。
「張大人已經到了召嶺鎮,距離京師還有十日的路程!」
張雀躬身道。
王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眼中露出一絲思忖的神色。
張守珪現在的處境非常尷尬,他本來是回京述職的,但是突然就被任命為括州刺史,恐怕張守珪心中也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去面聖,還是去吏部報道。
而且按照慣例,封疆大吏到達京師,無論有事無事,都要首先去面見聖皇,覲見過後,再去處理其他事情。
但是現在的情況,聖皇擺明了不想見他,要不然也不會提前發布那道聖旨了。
而且張守珪性格高傲,當年在朝中得罪過許多的朝臣,若是張守珪還保持著安東大都護的身份也就罷了,可他身份已奪,現在只是一個括州刺史,朝廷之中,地位在他之上的一大把,恐怕見到很多舊識,張守珪都得躬身行禮,以他的高傲,如何能夠做到?
「傳我命令,放出消息,就說異域王恭迎張大都護回京,張大人回京之日,本王要親自替他接風洗塵,為我大唐的戰神慶賀!」
王沖眼中光芒一閃,立即開口道。
「王爺!」
聽到王沖的話,眾人都大為意外。
王沖和張守珪絕對談不上有太大的交情,事實上對於張守珪,連張雀等人都認為王爺已經仁至義盡了。
——如果張守珪不是那麼高傲,能夠聽進王沖的話,也不會落到現在這種地步了。
如今張守珪虎落平陽,又有眾多的朝中文臣反對他,很多人都不願意牽扯進這件事,一個個避之不及,誰也沒有想到王爺會主動牽扯到其中。
而且以王沖今時今日的地位,一旦放出這樣的話來,親自去迎接張守珪,等於是自己的身份去特意捧高他,如此一來,京師之中,恐怕就沒人能藉此機會落井下石對付張守珪了。
「王爺,只是如此一來,朝中的文臣們恐怕就會對王爺有所不滿了。」
大殿中許科儀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王沖是武將,是兵家,和文道一脈的關係本來就不是太好,如今西北大戰結束,好不容易朝中的文臣才改變對王沖的印象,這個時候去幫助張守珪,在眾人看來絕不是什麼好時機。
而且張守珪在安東大都護的位置上,確實做了一些令人不齒的事情,最令文臣不齒的就是他在幽州擅自行使了鑄幣權。
自古以來,只有皇室才握有帝國真正的鑄幣大權,也只有朝廷才能夠鑄造流通整個帝國的錢幣,張守珪在幽州私自鑄造錢幣,某種程度上,這已經等同於謀逆了。
這是為臣者最大的忌諱。
當初因為這件事情,就曾經在朝堂之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所有的御史一起聯合,聯手彈劾張守珪,所有的文臣也全部站了出來,就此事上書聖皇,試圖撤掉張守珪安東大都護的位置。
當時正好東北局勢複雜,奚、契丹、高句麗騷擾不斷,這件事情就被聖皇強行壓下,但張守珪也因此遭到朝中文臣的深惡痛絕。
王沖在這個時候站隊張守珪,很有可能撕裂當前來之不易的文武融洽的局面。
「你錯了!」
王沖搖了搖頭,一臉平靜道。
「過是過,功是功,張守珪戎馬一生,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瑕不掩瑜,作為功臣這是他應得的。」
「是,王爺!」
大殿內眾人怔了怔,很快明白了什麼,心中升起一股敬意,隨即很快離開。
時間一晃而逝,眨眼就是十天的時間,京師東城門外,此時迎來了一位客人。
官道上人影稀疏,那人一身黑色便衣,頭上戴著襆頭,騎著一匹馬,站在官道中央,望著京師那高大,熟悉的東城門,神色唏噓,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慨。
歸去來兮!
曾幾何時,他駕臨京師,那時何等的意氣風發,滿朝文武,哪個不敬畏三分,尊稱一聲張公。而如今一場大敗,身殘重病,卻又是何等的凄涼。
整個京師之中,竟然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這一刻,張守珪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凄涼。
括州刺史!
這個消息恐怕已經傳遍了京師。
武將任文職,這是何等的羞辱,而且還是括州這種遠離戰爭,內陸平和之地,這等於是斷了他張守珪東山再起,重回幽州的希望。
而且以後在文道任職,文道一脈不知道有多少「長官」排隊等著戳他張守珪的脊梁骨。
「張大人!——」
就在張守珪心中無限惆悵,感懷不已的時候,突然之間,一個威嚴、俊朗的聲音從城門的方向傳來。
轟隆,下一刻城門大開,旌旗飄展,盔甲閃耀,一道道身影身著黃金盔甲,騎著高頭大馬,排著整齊的隊列,從洞開的城門內,馳騁而出。
那股氣勢威嚴雄壯,給人一種排山倒海,恢弘神聖的感覺,足以讓任何人為之側目。
而在這些鮮衣怒甲的騎士、甲士前方,兩道身著蟒服的身影尤為醒目,正是王沖、宋王兩位身份非凡的大唐親王。
而在兩人身旁,兵部尚書章仇兼瓊、太府卿楊釗、烽煙將軍蔣元讓、虢國公、柴國公、還有眾多朝中的文武官員,紛紛站立其後,和王沖、宋王等人齊齊走上前來。
自上次一別,王沖至少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張守珪。
王沖策馬上前,仔細打量著這位安東大都護,和當初初見時的意氣風發,孤傲狷狂不同,幽州大戰歸來的張守珪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他的臉色蒼白,面孔上也多了許多的皺紋,看起來一臉憔悴的樣子,完全讓人難以想像這就是當年那位和大唐戰神王忠嗣一爭長短,誓要成為大唐宰輔的安東大都護張守珪。
「九州大都護,異域王王沖在此,恭迎張大都護!」
「大唐宋王在此,恭迎張大都護!」
「兵部尚書章仇兼瓊,恭迎張大都護!」
「安西大都護,兼羽林大將軍高仙芝,恭迎張大都護!」
「太府卿楊釗,恭迎張大都護!」
「鄂國公尉遲雄,恭迎張大都護!」
「虢國公張起靈,恭迎張大都護!」
……
一陣又一陣響亮的名字響徹京師,這一次迎接張守珪,王沖真正展現了自己莫大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