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側,安軋犖山心中也是陣陣殺機,只不過越是如此,他的臉色就越發柔和,完全看不出一點憤怒的樣子。
「呵呵,王爺說笑了,既然王爺對我們動手,那肯定是我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使得王爺大怒。王爺生氣,想要教訓我們,也是應該的。」
出乎預料,聽到王沖的話,安軋犖山嬉笑著臉,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躬下身,朝王沖行了一禮:
「是我失禮了,安軋犖山給王爺道歉!王爺大人有大量,又是凌煙閣名士,想必不會計較我一個小小都護!」
安軋犖山的聲音一落,四周圍一片寂靜。
安軋犖山雖然是胡人,卻也是新晉功臣,又剛在東北打了勝仗,擊敗淵蓋蘇文這個勁敵,誰也沒有想到,他在王沖面前一點脾氣都沒有,當著眾人的面,給王沖鞠躬道歉。
這一刻,別說其他人,就連王沖都有些意外。
只不過短短一瞬,王沖就回過神來,心中冷笑一聲,眼神越發冰冷。
張守珪也是虎狼般的梟雄,對於安軋犖山欺瞞他的手段,王沖也有所耳聞,但是聽得再多,都不如親眼所見。
安軋犖山一身肥肉,胖乎乎的,遭到厲斥就會主動示弱,還一臉討好的模樣,放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丑。
自己三番兩次逼他,換做其他人,早就被自己逼出了火氣,但安軋犖山沒有,當著這麼多部將,這麼多幽州勁卒,以及京師百姓和萬國使節的面,安軋犖山竟然自貶身份,絲毫沒有一般人那種強烈的自尊自傲。
如果換了一般人,聽到安軋犖山這般捧高別人,貶低自己,或多或少會覺得自己贏了,又或者覺得沒趣,自然也就放他一馬了。
「此獠真是該殺!」
王沖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瞬間划過一道現在就幹掉他的念頭。
安軋犖山的心機手段實在是太深,他並非沒有尊嚴,也絕非是在眾人面前踩低自己的人,只要能夠麻痹對方,最後能夠成功擊敗對方,達到自己的目的,安軋犖山就對這種所謂的尊嚴、面子毫不在乎,他甚至能做得更徹底,或者扮個小丑,搏對方一樂。
碰到這樣的人,就好像狠狠一拳打在棉花里,根本無處下手。
不過安軋犖山的這一招,在王沖面前卻沒有用,他越是如此,王沖就越是想殺他。
這個人太可怕了,他太能隱忍,也太有心機,他越是這個樣子,所謀劃,所想得到的也就越大。
「你難道不知道……,這樣對我是沒用的?」
王沖眼中光芒一閃,瞬間往前踏了一步。那一剎,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小到了數寸。而王沖的身軀微微前傾,在安軋犖山的身邊壓低聲音道:
「安軋犖山,你騙不過我,不管你做什麼,我都要殺了你。」
「對了,忘了告訴你,張守珪已經知道你裝痴扮傻,設計陷害,將他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事情。而且,我已經治好了他身上的毒,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嗡!
就像一顆巨石墜下,安軋犖山肥肥的臉上原本還堆笑,做好了不管王沖做什麼,都笑臉相迎的準備,但是聽到王沖這番話,整個人身軀突然一僵,臉上再也笑不出來了。
寂靜!
無比的寂靜!
彷彿只有一剎那,又彷彿過了無數個漫長的世紀,安軋犖山心中泛起無數漣漪,到了最後,那張肉乎乎的臉上,所有笑容瞬間斂去,那雙小小的眼睛也冰冷許多。
「異域王,你殺不了我!」
在這個時候,一個細不可聞的聲音在王沖耳邊響起。
安軋犖山的眼中掠過一絲陰狠和怨毒的神色,神情和剛剛截然不同。
就像一個人被逼到極限的時候,當安軋犖山聽到「張守珪」這三個字,就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麼,都不可能讓王沖放過自己。
張守珪是他心中最大的忌諱。
當王沖把所有一切都告訴張守珪,同時又幫他解了毒,已經擺明了不想放過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一味委曲求全就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你沒有忘記兩年半前的事情,我也同樣沒有忘記。只不過……,我現在是朝廷功臣,剛剛為帝國擊敗淵蓋蘇文和高句麗,你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掉我嗎?」
安軋犖山緩緩抬起頭來,眼神中慢慢迸發出一股鋒利的光芒:
「陛下可是對我非常器重,這次萬國宴會,聽說就是特地為東北大捷辦的。不過,異域王你的情況就有些不妙了,聽說聖皇可是對你相當不滿啊!」
「王家是將相世家,如果忤逆聖意,我可真不知道王家會是什麼下場。」
那一剎,時間都彷彿靜止了。
王沖聽了那番話,眼眸微眯,一動不動,但是很快,王沖臉上就露出一絲笑容:
「不錯!終於學會說話了?我跟你說過,你那一套,在我面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聽到安軋犖山這番隱含威脅的話,王沖搖了搖頭,反倒笑了起來。
終於露出本來面目!
安軋犖山就算有再大手段,再會裝痴扮傻,他也一樣要讓他顯出本來面目。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見識過我的手段,你以為有聖皇庇護,我就不敢殺你嗎?」
王沖說著,突然一掌伸出,陡然落在安軋犖山的右肩上。
唰!
崔乾佑和田承嗣本來就心神緊張,全神戒備,看到王沖的這個動作,瞬息間,臉色大變,如臨大敵。
「異域王,你想做什麼?!」
「放開大人!」
剎那間,兩人心中緊張到了極點。
王沖的實力太強了,時過境遷,兩人原本以為終於有了在王沖面前抗衡的資本,但是真正見面,兩人才明白,即便日夜不停受到天地加持,靠著安軋犖山世界之子的力量不斷增強,每日突飛猛進,但是和王沖之間依然還有不小差距。
而另一側,安軋犖山雖然臉上還保持著鎮定,但是當王沖那一掌按在肩頭上的那一刻,安軋犖山卻是渾身陡的顫動了一下,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
他雖然一直在刺激王沖,但那是因為心中篤定王沖不敢動手,哪裡料到,王沖竟然真的動手了。
——即便有著聖諭,看起來也對他完全沒用。
「哈哈,前面不是異域王嗎?」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王沖手掌按上安軋犖山肩頭,掌中蓄力,就要出手的剎那,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緊隨其後,一道身影穿著便衣,帶著襆頭,騎著一匹白馬,在十多名侍衛的拱衛下,正朝著兩人的方向走來。
「宰相大人!」
王沖還沒開口,左右兩側,崔乾佑和田承嗣卻是長舒了一口氣,連忙對著遠處那道身影,躬身行禮。
大唐宰相李林甫!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他竟然出現。
「哼,這就是你的依仗嗎?」
王沖冷笑一聲,頭都沒回。
他可不相信李林甫是臨時趕到的,他的精神力覆蓋周圍,早就發現了李林甫的蹤跡。
「還真是讓人不意外啊!」
王衝心中冷笑一聲,看著眼前的安軋犖山,眼中滿是譏諷。
安軋犖山的鑽營之力,有時候就連王沖都不得不佩服幾分。
安軋犖山原本只是一個捉奴將,張守珪平日里不高興的時候就拿他來操弄一番,但是安軋犖山卻硬生生憑藉自己的能力,混成了一個「義子」。
幽州和京師之間路途遙遠,李林甫這隻老狐狸,狡猾奸詐,輕易不顯山露水,也輕易不與人結交,落下把柄,但是安軋犖山卻能夠搭上他這條線。
「王爺,想不到你和安軋犖山原來認識啊?還真是讓人意外!不過這樣更好,東北大捷,聽說朝廷這位新功臣抵達了京師,朝廷里很多大人都約好了,想要提前見上一見,連酒樓都已經定好,他們也快趕過來了,王爺要不就和我們一起去吧!」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李林甫拱了拱手,突然發話了。
王沖聞言,只是一笑。
李林甫果然還是插手了,王沖可不會認為他是真的要請自己過去。
「還真是做了不少準備啊,怪不得你在我面前有恃無恐。」
有聖皇的令諭在前面壓著,安軋犖山又提前勾結李林甫以及一些朝中大臣,眾目睽睽之下,只要自己敢動手,朝廷那邊立即就能彈劾自己,把事情鬧大,而安軋犖山那邊……
三人外松內緊,也早就做好了迎接自己雷霆一擊的準備。
「不過這樣又如何?」
王沖冷笑道。
「鏘!」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只聽一聲清越劍吟,剎那間,寒光一閃,啊,就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所有人神色大變。
而安軋犖山更是臉色蒼白,後心都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不過刀光過後,看到自己完好無損,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王沖,你敢!」
與此同時,一聲憤怒至極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崔乾佑握著空蕩蕩的刀鞘,又望了一眼安軋犖山身後數丈外,橫倒在地上的一名幽州勁卒,整個人憤怒得雙眼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