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呼巴爾赦臉色蒼白,騰的一下跪倒在地:
「父皇息怒,呼巴爾赦對父皇向來敬重,絕不會做出如此事情!」
「混賬!你還敢狡辯!」
沙缽羅可汗暴怒無比。
作為西突厥汗國的國君,他的武功高絕,不管是大皇子乙毗咥運還是四皇子呼巴爾赦,武功都遠不及他,就算五弩失畢這些大將軍也有所不如,所以沙缽羅可汗壓根沒有想過皇子造反的事情,也沒有防備這一手。
但是他哪裡料到,呼巴爾赦竟然如此卑鄙!
他事後詢問過黑水薩滿,得知那些飯菜里的毒藥劇毒無比,屬於西突厥汗國古代典籍中記載的天狼魔毒,一旦中毒,根本無葯可解,如果不是他小心,早已一命嗚呼。
不過儘管如此,也死了不少忠心的狼衛。
——對方為了保險,還用了毒霧。
對於呼巴爾赦,他多少有些不滿,但終歸是自己的孩子,不至於下死手,但是昨晚發生的事情已經完全觸到了他的底線。
「沙缽羅可汗,聽說西突厥汗國一向父慈子孝,我們帝相還相當羨慕,哪裡料到竟然出現了這種事情!」
「呼巴爾赦年幼,僅憑他一人,絕對沒有這種膽魄,這恐怕還是他和那些大唐使節合謀的結果。唐人竟然干出這種事,可見用心險惡,絕不可信!可汗不會到現在還對他們抱有僥倖心理吧?」
「至於呼巴爾赦,雖然是陛下家事,膽敢以下犯上,暗害可汗,這已經是十惡不赦之罪!現在天下人都在看著,可汗如果不加以重罰,恐怕會讓天下人齒寒,日後可汗憑什麼統治西突厥!」
一個陰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一名烏斯藏武將打扮的男子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開口道。
「不錯!」
而幾乎是同時,那人聲音剛落,五弩失畢神色冷峻,衣袖一拂,也陡的從大皇子身後走了出來:
「我們西突厥汗國之所以能夠保持現在的局面,上下一心,就是因為等級森嚴,尊卑有別,令行禁止,如果以下犯上,還不受懲罰,日後陛下還有何威嚴可言?」
「而且身為皇子,竟然敢對可汗動手,暗中下毒,已經枉顧父子情分,自然也算不得我們西突厥的皇子,陛下絕不可婦人之仁!」
「四皇子必須要死!」
五弩失畢手按腰刀,神色冷硬無比。
他一邊說著,一邊唰的扭頭望向跪伏在地的呼巴爾赦,彷彿只要可汗一點頭,就會立即將他一刀兩斷!
兩方一開口,牙帳內的氣氛緊繃,所有武將頓時紛紛變了臉色。
這個時候大皇子乙毗咥運毫不掩飾心中的殺意,一雙眼睛狠狠的盯著呼巴爾赦。
「四弟,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真沒有想到,你為了讓我們西突厥和大唐聯盟,居然做出這種事情,連父子親情都不顧!」
「父皇,四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絕對不可輕饒!」
大皇子乙毗咥運一臉的義憤填膺。
「陛下,不可!大皇子,你好狠毒的心!」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起,都烏思力也瞬間變了臉色。
他一直和四皇子待在一起,四皇子做沒做什麼,他豈會不知道?沙木勒的死太過蹊蹺,這件事情絕非表面那麼簡單。
聯想起幾天前大皇子對四皇子的威脅,都烏思力就算反應再慢也明白過來,就憑大皇子和五弩失畢現在急迫的表現,這件事情十有八九和他們脫不了關係,甚至極有可能就是他們栽贓嫁禍的!
「大將軍!」
地面上,呼巴爾赦突然厲喝一聲,阻止了都烏思力。
而這一句話,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集中到了他身上。
呼巴爾赦看了一眼地上沙木勒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哀傷的神色,但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氣,迅速平靜下來。
「父皇,您的武功天下皆知,就憑一個沙木勒怎麼可能暗害得了你?兒臣如果真的有不臣之心,又怎會派出沙木勒?這件事情栽贓陷害的意圖,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呼巴爾赦正色道,即便眼下千夫所指,所有的一切都對他極為不利,呼巴爾赦依舊沒有亂了方寸。
呼巴爾赦冷靜的聲音,使得整個牙帳突然安靜了不少,就連沙缽羅可汗也微微皺了皺眉頭,同樣看著呼巴爾赦。
「一場註定不會成功的暗殺,我不相信父皇和諸位看不出來。而且大唐的軍隊遠在千里,所有的軍隊都湧向了幽州,但烏斯藏和西突厥卻近在咫尺,誰最有可能做這件事情,想必諸位心中自有判斷。」
唰!
一句話說的牙帳中烏斯藏使節團紛紛變了臉色。
但是牙帳中眾多西突厥的武將卻是互相看了一眼,隱隱想到了什麼。
相比之下,四皇子這番話,反倒更加可信一些。
「……而且,即便兒臣得手,也還有大皇兄和五弩失畢大將軍在,根本無法控制整個西突厥。相比之下,這次行動,如果成功的話,反倒是大皇兄和五弩失畢大將軍最受益,因此這次行動究竟是誰指使的,我相信大家比我更明白!」
四皇子沉聲道。
「混賬!胡言亂語,血口噴人!」
聽到這番話,其他人還沒有開口,大皇子卻是霍的變了臉色。
他也沒有想到,呼巴爾赦三言兩語就能把這件事情轉到自己身上。
「呼巴爾赦,你這是污衊!」
「一派胡言!」
「大皇子絕不是這樣的人!」
大皇子一脈的人馬也跟著紛紛怒罵起來,他們是絕不相信乙毗咥運會做出這種事的,這明顯是四皇子的污衊。
然而四皇子卻是身軀挺直,毫無畏懼,只是目光看向了對面寶座上的沙缽羅可汗。
而斜側方,五弩失畢看到這一幕,眼中卻是陡的掠過一絲凌厲的寒芒。
此子決不可留!
呼巴爾赦的表現實在是讓他越來越驚訝,弒君可不是小罪,在這種情況下,呼巴爾赦還能保持冷靜,而且辯駁起來有理有據,條理分明,別說是西突厥,放眼周邊諸國,都絕對是出類拔萃之輩。
可敦死後的這幾年,四皇子的變化簡直是判若兩人。
「真是沒想到,殺了那個女人,竟然還會有這樣的變化,只是,可惜了……」
想到後面,五弩失畢心中微微搖了搖頭。
坦白說,呼巴爾赦表現出來的能力,甚至比之乙毗咥運都還要優秀的多,如果可能,他倒是更願意選擇眼前這個呼巴爾赦。
「呼兒,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五弩失畢正要開口,突然之間沙缽羅可汗威嚴而冷峻的聲音突然在牙帳中響起:
「朕沒想到,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不認錯,還在狡辯!」
「父皇!」
呼巴爾赦渾身一顫,抬頭望向上方,這一回臉色真的煞白無比。
他沒想到自己說了那麼多,父皇居然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似乎早已認定,這件事情就是自己做的。
「來人!——」
沙缽羅可汗手掌一揮,就下令拿下呼巴爾赦,甚至直接處死,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大笑聲穿透風雪,突然從牙帳外傳來。
「哈哈哈,好一幕父子相殘的戲碼,你們突厥人一直笑話我唐人自相殘殺,但你們突厥人可一點也不差啊!」
帘子掀開,一片漠漠的風雪透過帘子扑打而入,密集的雪花灑滿整個牙帳,光芒一閃,一道身影帶領著七八名步卒從外面走了進來。
唐人!
看到走進牙帳的那群人,牙帳內一片嘩然,所有人紛紛色變。
牙帳上方的沙缽羅可汗也眼皮一跳,眼眸中隱隱透出一絲忌憚。
誰也沒有想到,這些唐人居然不請自來,主動闖入了這裡。
雖然這裡是西突厥的腹地,七八個唐人使節根本微不足道,但他們背後的大唐,卻是眾人不得不忌憚的。
「盧大學士,你這是做什麼?朕好像沒有召你們進來!」
沙缽羅可汗神色陰冷,突然開口道。
眼前那位氣質儒雅的人影,不是其他人,正是宋王身邊的盧大學士。
李亨登基之後,盧廷之因為本身過人的才能,被調到了鴻臚寺,擔任了鴻臚寺卿的職位。
這一次大唐派出使節出使西突厥汗國,盧廷之作為主要的使節,也應召來到了三彌山。
「呵呵,諸國征戰,各方角逐,最後卻落到了兩位皇子身上,真是讓人始料不及,盧某擔心今日不來,很多人還會蒙在鼓裡,而整個西突厥汗國,也要緊跟著變天了!」
盧廷之談笑間,寥寥幾句話,說的牙帳內一個個眼皮狂跳。
「我的四殿下,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沙木勒的刺殺雖然是大皇子所為,但這牙帳內人人都想殺你,包括你那心中敬畏的父皇!」
盧廷之衣袖一拂,卻並沒有理會牙帳內的眾人,而是低頭看向了跪伏在地上的四皇子:
「沙木勒的實力根本微不足道,根本傷不到你父皇,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以為他不知道嗎?」
「他若一死,你的大皇兄最受益,這些事情根本不用你說。當年能夠從重重搏殺中突圍而出,成為一方的國主,又豈會是泛泛之輩?呼巴爾赦,你真的太小瞧你父皇了。」
盧廷之搖頭嘆息,今天這齣戲,連他都看不下去了。
「而且黑水薩滿一直和你父皇焦不離孟,今天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卻不出現在現場,你父皇的心意你這都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