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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講故事 第二章 灼擰痛

所屬書籍: 黑暗塔5:卡拉之狼

    1

    黎明前的一個小時,羅蘭從另一個界礫口山的血腥噩夢中醒來。號角。關於亞瑟·艾爾德的號角的一些事情。在那張大床上,睡夢中的卡拉漢皺著眉頭躺在他的身邊,就好像他也做了什麼噩夢。那個表情讓他寬闊的前額起了曲曲折折的幾道溝,也隔斷了十字傷疤上橫著的那道傷口。

    讓羅蘭醒過來的是疼痛,而不是夢見老朋友庫斯伯特倒下時,號角從他手中掉到地上。他從臀部到腳踝都在抽痛。他可以想像那疼痛就像一道道亮晃晃、燃燒著的金屬絲。這是他為昨晚的激情演出付出的代價。如果僅僅是那樣的話,那倒沒什麼可擔心的。可是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因為過度熱情地跳了一次考瑪辣。也不像過去的幾個星期內他一直告訴自己的那樣只是風濕,而是他的身體為適應秋季的潮濕氣候而進行的必要調試。他不是瞎子,他已經注意到了他的腳踝,特別是右邊的腳踝,已經腫了起來。他在膝蓋上也看到了同樣的腫脹。儘管他的臀部看上去還正常,但他把手放在上面的時候,能感覺到右半邊在皮膚底下已經有變化了。不是,這並不是在柯特最後幾年裡困擾他的風濕病,那風濕病讓柯特一到下雨天就只能待在火邊。這比風濕要糟糕。這是關節炎,而且是其中最糟的一種,乾燥的那種。過不了多久,這病就會襲擊他的雙手。如果能讓病魔滿意的話,羅蘭是很願意把自己的右手獻給它的;自從食人大螯蝦吃掉他前面兩個手指頭之後,羅蘭已經教會那隻手做很多事了,但眼下的情況並非如此。並不完全相同,對不對?你不能靠犧牲某樣東西來滿足他。關節炎來了就是來了,它會到任何它想去的地方。

    我可能只有一年時間了,他想,身邊躺著來自埃蒂、蘇珊娜和傑克的世界的神職人員,神父還在熟睡。也可能還有兩年。

    不,不是兩年。很可能連一年都沒有。埃蒂是怎麼說的來著?別拿自己開玩笑了。埃蒂一肚子那個世界的俗話,但那句特別好。特別貼切的一句話。

    假如該死的關節炎老兄讓他不能射擊、騎馬、割一條生牛皮繩,甚至連砍木頭生火這樣的事情都做不了的話,他也不會哭著放棄對塔的追尋。不,他會堅持下去,直到這一切結束。但他也實在不喜歡那樣一個畫面:他被馬馱著跟在眾人的後面,依賴著別人,也許要被繩子綁在馬鞍上,因為他再也扶不住馬鞍頭了。活生生一個浮錨,其他什麼都不是。一個需要急速航行時來不及拽起的浮錨。

    如果到了那一步,我會殺了自己0

    但是他不會那麼做的。這是事實。別拿自己開玩笑了。

    這句話又讓他想起了埃蒂。他需要和埃蒂談談蘇珊娜的事,馬上就談。他一醒來就想到這個問題,也許疼得也值了。肯定不會是什麼愉快的談話,但卻無法避免。是該讓埃蒂知道米阿的存在了。現在米阿不是那麼容易溜到森林裡去,因為他們住在鎮上——住在房子里——但她不得不去。她無法跟孩子和她自己的需要討價還價,就像羅蘭無法說服那燒著了的像金屬絲一樣的抽痛,那疼痛圍繞著他右半邊臀部,一直蔓延到右膝蓋和兩個腳踝,謝天謝地,暫時放過了他靈活的雙手。如果埃蒂沒有得到警告,那麼可能會有大麻煩。他們現在不能有更多的麻煩;那會讓他們萬劫不復的。

    羅蘭躺在床上看著天色轉亮,身上一陣陣抽痛。當看到晨光並不是在正東方而是在偏南一點的地方出現時,他的心直往下沉。

    現在連日出都在漂移。

    2

    管家四十歲上下,長得很好看。她叫羅莎麗塔·穆諾茲。看見羅蘭走到桌子邊的樣子後,她說:「喝杯咖啡,然後請跟我來。」

    她到爐子旁去拿咖啡壺的時候,卡拉漢歪著頭看著羅蘭。埃蒂和蘇珊娜還沒起來。現在廚房裡只有他們兩個。「很嚴重嗎,先生?」

    「只不過是風濕,」羅蘭說,「這是我爸爸那邊的家族遺傳病。如果陽光充足,空氣乾燥的話,到中午就沒事了。」

    「我知道風濕,」卡拉漢說,「告訴上帝謝啦不是什麼更嚴重的病。」

    「我會的。」然後羅蘭轉身看著羅莎麗塔,後者已經端來了幾個裝滿熱咖啡的大杯子。「我也告訴你謝啦。」

    她放下杯子,行了禮,然後羞澀而端莊地看著羅蘭。「我從沒見過比你昨晚跳得更好的稻米舞,先生。」

    羅蘭苦笑了一下。「今天早上我可付出代價了。」

    「我會治好你的,」她說,「我有貓油,自己的獨特配方。它會帶走疼痛,治好無力。不信你問神父。」

    羅蘭看了看卡拉漢,後者點了點頭。

    「那麼我就拜託你了。說謝啦女士。」

    她又行了一個禮,然後出去了。

    「我需要一張卡拉的地圖,」管家走出去後羅蘭說,「不需要是藝術品,但一定要正確,比例也要符合實地情況。你能給我畫一張嗎?」

    「絕對不行,」卡拉漢冷靜地說,「我會畫一點漫畫,但是我連給你畫一張從這兒到河邊的地圖都辦不到,哪怕你拿槍指著我的腦袋我也畫不出來。我沒那方面的天賦。但是我知道有兩個人可以幫忙。」他抬高了嗓門。「羅莎麗塔!羅茜!請到我這裡來一下!」

    3

    二十分鐘後,羅莎麗塔拉起了羅蘭的手,她的手有力而乾燥。她把羅蘭帶到食品儲藏室,關上門。「把褲子脫下來,我請求,」她說,「不要不好意思,我不認為你身上有什麼東西是我以前沒有見過的,除非薊犁和內領地的男人們身體構造不一樣。」

    「我相信沒有什麼不同的。」羅蘭說,然後把褲子脫了下來。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但埃蒂和蘇珊娜還沒有起床。羅蘭並不著急叫醒他們。以後還有很多早起的日子——當然還有晚睡的日子——今天就讓他們享受一下頭上有屋頂,身下有羽絨墊的安靜而舒適的早晨吧,還有被門隔開暫時遠離塵囂的二人空間。

    羅莎麗塔手裡拿了一瓶白色的油狀液體,看到羅蘭的身體時,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她看著羅蘭的右膝蓋,然後用左手碰了碰他臀部的右半邊。雖然她的動作很輕,羅蘭還是往後退縮了一下。

    她抬起眼來看著羅蘭。她的眼睛是很深的棕色,幾乎是黑色的。「這不是風濕。這是關節炎。擴散得很快的那種。」

    「嗯,我家鄉有人把這叫做灼擰痛,」他說,「別告訴神父和我的朋友們。」

    那雙深色的眼睛穩穩地看著他。「你沒辦法保密很久的。」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但在我能保守這個秘密的時候,我會保守秘密。你要幫助我。」

    「好的,」她說,「別擔心。我會聽你的。」

    「說謝啦。那麼,那東西有用嗎?」

    她笑著看了看瓶子。「有用。裡面有長在沼澤里的薄荷和嫩樹枝上的樹膠。不過秘方在於貓的膽汁——一個瓶子里放了三滴。是那些沙漠里的岩貓的膽汁,你知道,那片黑暗處的沙漠。」她把瓶蓋打開,在手心裡倒了裡面的油狀液體。羅蘭馬上聞到了刺鼻的薄荷味,然後是某種別的味道,不那麼濃烈,但要難聞得多。是的,他猜想那就是獅子或豹子的膽汁的味道,天知道這一地區所說的岩貓是指哪種動物。

    她彎下腰把油塗抹在他的膝蓋上。他立刻就感覺到了強烈的灼燒感,幾乎強烈得讓他忍受不了。但是當灼燒感稍稍退去之後,原來的疼痛也減輕了很多,效果好得超出他的想像。

    在他的患處塗完油膏之後,她說:「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槍俠先生?」

    羅蘭沒有用語言來回答,相反地,他把她一把拉過來,貼在自己瘦長的、赤裸的身體上,緊緊地擁抱了她。她也擁抱了他,純樸自然,沒有任何扭捏害羞。她在羅蘭耳邊說:「如果你是你說的那樣的人,你不能讓他們搶走孩子們。不,一個都不行。不要管艾森哈特和特勒佛德那些大佬們說什麼。」

    「我們會儘力而為。」他說。

    「好。謝謝你。」她退後一步,看著下面。「你身體的一部分看上去既沒有關節炎,也沒有風濕。看上去有精神得很,也許今晚一位女士會出來賞月,槍俠,而且她希望有人陪伴。」

    「也許她會找到的,」羅蘭說,「你能給我一瓶讓我在卡拉四處走動的時候用嗎,要麼它太昂貴了?」

    「不,不那麼昂貴,」她說。剛剛和槍俠打情罵俏的時候,她是微笑的,而現在她又恢復了端莊嚴肅的表情。「但是我認為那頂不了多長時間。」

    「我知道,」羅蘭說,「那沒關係。還能做得到的時候,我們揮霍時間,但是最後世界會把那些時間都收回去的。」

    「對啊,」她說,「是這樣的。」

    4

    羅蘭系好腰帶走出儲藏室的時候,終於聽見另一間屋子裡有動靜了。埃蒂低聲說話的聲音和一個女人尚帶睡意的笑聲。卡拉漢坐在爐子旁邊喝著咖啡。羅蘭向他走過去,飛快地說:

    「我看見教堂和房子之間的那條小路的左邊有商陸果。」

    「是啊,已經熟了。你的眼睛真尖。」

    「別管我的眼睛了,好嗎?我要出去采一帽子。我想讓埃蒂出來找我,讓他的妻子做兩三隻荷包蛋。你能做到嗎?」

    「沒問題,但是——」

    「好。」羅蘭說,然後就出去了。

    5

    埃蒂來的時候,羅蘭已經把那些橘黃色的果子裝了半帽子,而且還吃了好幾把。腿上和屁股上的疼痛以驚人的速度消退著。他摘果子的時候不禁想,柯特估計會不惜一切代價弄到一瓶羅莎麗塔·穆諾茲的貓油。

    「天,這看上去就像每個感恩節我媽放在碟子上的蠟水果,」埃蒂說,「這玩意真的能吃嗎?」

    羅蘭摘了一個差不多有他的指尖那麼大的果子,塞到埃蒂的嘴裡。「吃起來像蠟嗎,埃蒂?」

    埃蒂剛開始還小心翼翼的,後來突然睜大了眼睛。他大嚼著,咧開嘴笑了,然後伸手再要幾個。「吃起來像越橘,但比那個甜。我想知道蘇珊娜會不會做鬆餅?就算她不會,還有卡拉漢的管家——」

    「聽我說,埃蒂。仔細聽,控制好你的情緒。看在你父親的分上。」

    埃蒂正要向一片長滿商陸果的灌木伸出手去。聽到羅蘭的話,他停住了,面無表情地看著羅蘭。在早晨的陽光中,羅蘭可以看出埃蒂明顯的老了。他令人吃驚的成長了。

    「什麼事?」

    這件事羅蘭一直憋在心裡,直到它感覺比實際上還要複雜。他很吃驚自己竟然毫不費力就說出來了。而且他看到埃蒂並不是那麼吃驚。

    「你知道多久了?」

    羅蘭本來以為會在這個問題里聽到責備的語氣,但他卻什麼都沒聽出來。「確切地說嗎?在我第一次看到她溜到森林裡去。看見她吃……」羅蘭遲疑了一下。「……吃她正在吃的東西。聽到她和根本不存在的人講話時。我已經懷疑這點很久了。從還在剌德的時候開始。」

    「卻一直沒有告訴我。」

    「是的。」現在埃蒂的指責應該來了,加上他那絕妙的諷刺。但是並沒有這些。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氣瘋了,對不對?我是不是會揪住這點不放。」

    「你會嗎?」

    「不。我不生氣,羅蘭。惱怒,也許吧,而且我替蘇希擔心得要死,但是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呢?你不是首領嗎?」現在輪到埃蒂遲疑了。他再次開口的時候,話說得明確了一些。這對他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還是說出來了。「你不是我的首領嗎?」

    「是的,」羅蘭說。他伸出手碰了碰埃蒂的胳膊。他對於自己竟然有強烈的願望——幾乎是一種需要——解釋的願望而感到震驚。但他抑制住了這種願望。如果埃蒂不止是把他叫做首領,而是叫做他的首領,那麼他就應該有個首領的樣子。他說:「看上去你並不是那麼震驚。」

    「哦,我驚訝,」埃蒂說,「也許不是震驚,但是……嗯……」他開始摘漿果,把它們扔到羅蘭的帽子里。「我也看到了一些東西,行了吧?有時候她太蒼白了。有時候她會痛然後抓著自己,但你要是問她,她就說只是胃脹氣。而且她的乳房比以前大了。我很確信。但是羅蘭,她仍然有月經!大概一個月以前我還看到她埋布條,上面有血。被血浸透了。那怎麼可能呢?如果她是在我們把傑克拉過來的時候懷的孕——她在對付圈子裡的怪物的時候——那起碼是四個月前了,很可能是五個月前。即使算上這兒流走的時間,也差不多是那樣。」

    羅蘭點點頭。「我知道她還有月經。這就足以說明那不是你的孩子。她肚裡懷著的那個東西看不起她女人的血。」羅蘭想起她攥著那隻青蛙,把它擠爆,喝著它黑色的膽汁,像喝糖漿一樣在手指上舔著。

    「它會不會……」埃蒂看上去想吃一顆商陸果,又決定還是算了,把它扔到羅蘭的帽子里。羅蘭想還要過一陣時間埃蒂才會有真正的食慾。「羅蘭,它會不會起碼看上去像個人類的嬰兒?」

    「幾乎可以肯定不會。」

    「那麼是什麼東西?」

    他還沒管住嘴巴,那些字就自己跑出來了。「最好不要說魔鬼的名字。」

    埃蒂哆嗦了一下。他臉上本來就沒什麼血色,現在則是一片慘白。

    「埃蒂,你沒事吧?」

    「不,」埃蒂說,「我完全肯定我有事。但是我不會像在安迪·吉布①音樂會上的女孩那樣暈倒的。我們該怎麼辦?」

    「現在我們什麼都不要做。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

    「誰說不是呢,」埃蒂說,「在這邊,狼群還有二十四天就要來了,如果我算得沒錯的話。在那邊,紐約,誰知道是幾號呢?六月六號?十號?可以肯定的是,比昨天更接近七月十五號。但是羅蘭——如果她肚子里懷的不是人類,我們並不能確定她會懷胎九個月。也可能六個月就生出來了。媽的,也許是明天呢。」

    羅蘭點著頭,等待著。埃蒂已經說了這麼多了,他肯定還會說下去的。

    他確實說下去了。「我們現在無計可施,對不對?」

    「是。我們可以觀察她,但是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我們甚至不能讓她待著不動,希望這樣就能延緩事情的發生,因為她會問我們為什麼要那樣做。而且我們需要她。需要她射擊的時候她要開槍,但在那之前,我們要挑一些鎮上的人訓練一下,看看他們會用什麼武器。很可能是弓。」羅蘭一臉苦相。雖然最終他往北地的靶子上射了足夠多的箭來讓柯特滿意,但他從來就不喜歡弓和箭或是弩和石頭。這些是傑米·德卡力選擇的武器,不是他的。

    「我們確實要對付狼群,是不是?」

    「是的。」

    埃蒂笑了,情不自禁地笑了。他畢竟是槍俠。羅蘭看到了這一點,他很高興。

    6

    他們往回朝神父的房子走的時候,埃蒂問:「你向我交了底,羅蘭,為什麼不向蘇珊娜交底?」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哦,我想你明白。」埃蒂說。

    「好吧,但是你不會想聽答案的。」

    「我從你那裡聽到過各種各樣的答案,我都不敢說五個裡面有一個是我喜歡的。」埃蒂考慮了一下,「不對,那個比例太高了。五十個裡面有一個。」

    「那個女人叫自己米阿——在高等語裡面這是媽媽的意思——因為她懷著小孩,儘管我不確定她是否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埃蒂不作聲地思考著。

    「不管那東西是什麼,米阿認為那是她的孩子,她會不遺餘力甚至拼上性命來保護這個孩子。如果那樣意味著佔有蘇珊娜的身體的話——就像黛塔·沃克有時佔據奧黛塔·霍姆斯的身體那樣——她會的,只要她做得到。」

    「她很可能會這麼做的,」埃蒂心情沉重地說。然後他轉身正面看著羅蘭。「我想你是這個意思——如果我說得不對的話你可以糾正我——你不願意告訴蘇希她肚子里可能有個怪物的原因就是你怕這會影響她的效率。」

    羅蘭很想對這個不客氣的評價辯解一下,但他沒有。從根本上講,埃蒂是對的。

    像往常一樣,埃蒂生氣的時候,他那些街道口音就會變得明顯。聽上去就好像他在用鼻子說話而不是嘴。「如果下個月或別的什麼時候事情有變化——如果她分娩了,生出一個黑礁湖的怪物那樣的東西,只是打個比方——她將完全沒有思想準備。完全蒙在鼓裡。」

    羅蘭在房子外大約二十英尺的地方停住了。從窗子望進去,他看見卡拉漢在和兩個年輕人說話,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甚至從這裡也能看出來那是一對雙胞胎。

    「羅蘭?」

    「你說得對,埃蒂。不過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希望你直接說出要害。就像你指出的那樣,時間不再是水面上的臉龐了。它已經變成了稀有物品。」

    他又一次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埃蒂·迪恩特有的、充斥著類似吻我的屁股或是吃屎然後去死這樣的話的情緒爆發。但是埃蒂沒有發作。埃蒂只是看著他,僅此而已。平靜而有些傷感地看著他。當然是為了蘇珊娜感到傷感,也為了他們二人。他們中的兩個人現在站在這裡,刻意地在一個同伴背後隱瞞著什麼。

    「我會跟你一起去,」埃蒂說,「但不是因為你是首領,也不是因為那兩個孩子中的一個會變成弱智從雷劈回來。」他指著在尊者客廳里的兩個孩子。「我會拿這個鎮上的所有孩子來交換蘇希肚子里的那個。如果那是個孩子的話。我的孩子。」

    「我知道你會的。」羅蘭說。

    「我擔心的是玫瑰,」埃蒂說。「這是世界上惟一一個值得拿蘇希來冒險的東西。但即使這樣,你也要答應我如果出現任何意外——如果她要分娩,或是那個叫米阿的婊子要控制她的身體——我們要儘力救她。」

    「我永遠都會儘力救她,」羅蘭說,這時他腦中突然閃現了一個可怕的畫面——短暫但是清晰——他看到傑克被吊在群山中的某個懸崖上。

    「你發誓嗎?」埃蒂問。

    「是的,」羅蘭說。他與那個年輕人四目相對。但是,在那個人的腦中,他看到傑克跌入了深淵。

    7

    他們到了門口,卡拉漢正領著那兩個年輕人出來。他們是,羅蘭想,很可能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孩子。他們的頭髮像煤炭一樣黑,男孩的頭髮長及肩膀,女孩的則用一根白色的絲帶扎著,一直垂到屁股下面。他們的眼睛是不含一點雜質的深藍。皮膚像奶油一樣白潤,嘴唇則是令人讚歎的美麗的鮮紅。兩個人的臉蛋上都有些淡淡的雀斑。羅蘭看出連雀斑的數量和位置都是完全一樣的。他們從羅蘭看到埃蒂,又看著蘇珊娜,後者正靠著門,手裡拿著擦碗布和一個咖啡杯。他們的表情是同樣的好奇和驚訝。他在孩子們的臉上看到了謹慎,但不是恐懼。

    「羅蘭,埃蒂,這是塔維利家的雙胞胎,弗蘭克和弗蘭西妮。羅莎麗塔把他們找來的——塔維利一家離這裡不到半里。今天下午你就會有你想要的地圖了,而且我想你不會見到比這更棒的地圖。這只是他們的天賦之一。」

    塔維利家的雙胞胎對於尊者的讚美表現得很有禮貌。弗蘭克鞠了一躬,弗蘭西妮行了屈膝禮。

    「你們幫了大忙,我們說謝啦。」羅蘭對他們說。

    同樣的紅暈出現在這兩個孩子令人讚歎的牛奶般的皮膚上;他們喃喃地道了謝,然後準備溜走。但羅蘭伸出手來,摟住他們窄窄的但很漂亮的肩膀,和他們一起沿著小徑往前走。與其說他是被這兩個孩子無可挑剔的美貌所征服,不如說他喜歡他們藍眼睛裡透出的聰明勁兒;他絲毫不懷疑這兩個孩子能畫出他想要的地圖;他同樣確信的是卡拉漢叫這兩個孩子來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如果沒有人出手相救的話,一個月後,這兩個天使般的孩子中將有一人變成只會齜著牙傻笑的白痴。

    「先生?」弗蘭克問。他的聲音里有些焦慮。

    「別害怕我,」羅蘭說,「但仔細聽我說。」

    8

    卡拉漢和埃蒂看著羅蘭和那兩個雙胞胎沿著房子外面的碎石小道慢慢向那條泥土小路走去。這兩個人的想法是一樣的:羅蘭看上去就像一個慈祥的祖父。

    蘇珊娜也加入了他們,和他們一起看著羅蘭,然後她扯了扯埃蒂的襯衫。「跟我來一下。」

    他跟著她到了廚房。羅莎麗塔已經出去了,現在那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蘇珊娜棕色的大眼睛閃著光。

    「怎麼了?」他問她。

    「抱我起來。」

    他照辦了。

    「快點親親我,趁現在有機會。」

    「你想要的就是這個?」

    「難道這還不夠嗎?快點,迪恩先生。」

    他吻了她,心甘情願的,但當她貼近他時,他還是注意到了她的乳房比以前大得多。他把臉從她的臉上挪開,發現自己不停地尋找著另一個女人的痕迹,那個用高等語中的母親稱呼自己的女人。他只看到了蘇珊娜,但他想從此以後他看著她時總會感到心虛。而且他的眼睛還止不住地往她肚子上看。他試著把眼睛挪開,但是它們就像注了鉛一般沉重。他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會有什麼樣的改變。這不是個輕鬆的問題。

    「現在感覺好些了嗎?」他問。

    「好多了。」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她的笑容消失了。「埃蒂?出什麼事了嗎?」

    他咧開嘴笑了,又開始吻她。「你是說除了我們很可能會死在這兒之外?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他以前對她撒過謊嗎?他記不得了,但他認為沒有。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撒這麼大的謊。這樣故意欺騙。

    這很糟糕。

    9

    十分鐘過後,他們在幾杯咖啡(還有一碗商陸果)的幫助下精神煥發,然後來到了神父房子的後院里。有幾分鐘槍俠抬起臉看著太陽,享受著它的熱度和它帶來的踏實的感覺。然後他向卡拉漢轉過身來。「現在我們三個想聽聽你的故事,神父,如果你願意說的話。然後我們去你的教堂看看那裡的東西。」

    「我想讓你們拿走它,」卡拉漢說。「它並沒有褻瀆教堂,因為我們的安詳女神始終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但它確實把一些東西變糟了。哪怕是在教堂還沒完全建好的時候,我都可以感覺到聖靈的存在。而現在卻再也感覺不到了。那個東西讓聖靈離開了教堂。我希望你們把它拿走。」

    羅蘭張開嘴想說點什麼不表明態度的話,但是蘇珊娜搶先說道。「羅蘭?你沒事吧?」

    他轉臉看著她。「怎麼了,當然了。我為什麼會有事?」

    「你一直在揉屁股。」

    是嗎?是的,他現在也發覺了,他是一直在揉。疼痛又回來了,溫暖的太陽也不管用了,羅莎麗塔的貓油也不管用了。灼擰痛。

    「沒什麼,」他告訴她,「只是風濕犯了。」

    她懷疑地看著他,暫時接受了這個解釋。這真是個再糟糕不過的開端,羅蘭想,我們中起碼有兩個人有秘密。我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不能長期這個樣子。

    他轉向卡拉漢。「告訴我們你的故事。你額頭的疤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你怎麼得到黑十三的。每一個字我們都會洗耳恭聽。」

    「是的。」埃蒂低聲說。

    「每一個字。」蘇珊娜響應著。

    他們三個人都看著卡拉漢——尊者,那個只允許別人叫他神父而不願被稱作牧師的神職人員。他抬起右手,放到額頭的疤痕上,摩挲著。最後他終於開口了:「是酒。我現在相信那是原因。不是上帝,不是魔鬼,不是命數,不是聖徒。是酒。」他停了一下,思考著,然後微笑地看著那三個人。羅蘭想起了諾特,被黑衣人復活的特嶴的食草人。諾特也曾那樣笑過。「但是如果上帝創造了世界,那麼上帝也創造了酒。這也是他的意志。」

    卡,羅蘭想。

    卡拉漢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手摸著額上的傷疤,整理著思緒。然後他開始講自己的故事了——

    注釋:

    ①安迪·吉布(AndyGibb,1958—1988),英國著名歌手,他和三個哥哥組建了全球聞名的BeeGees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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