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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狼群 第四章 仙笛神童

所屬書籍: 黑暗塔5:卡拉之狼

    1

    「我們是卡-泰特,」槍俠說,「我們幾個是一條心。」他看到卡拉漢疑惑的目光——不可能看不到——然後點點頭。「對,神父,你也屬於我們。我不知道有多久,但我知道是這樣。我的朋友們也是如此。」

    傑克點點頭。埃蒂和蘇珊娜也點頭。他們今天在亭子里;聽完傑克的故事後,羅蘭不想再在教區的房子里聚會了,甚至後院也不行。他覺得很有可能斯萊特曼或者安迪——甚至還可能有其他未被懷疑的狼群的朋友——已經在那裡裝了竊聽裝置以及攝像頭。頭頂上的天空陰雲密布,像是要下雨,但是雖已到季末,天氣仍然非常暖和。有些有公德意識的女士或先生們把落葉掃在一起,圍著舞台成一個大圈,羅蘭和自己的朋友們不久前曾在舞台上作自我介紹,下面的草地就好像夏天一樣綠。有村民在放風箏,有夫婦們手牽手在散步,兩三個在戶外營生的手藝人一隻眼搜尋潛在的顧客,另一隻留神頭上的烏雲。在演奏台上,曾熱情洋溢地演奏樂曲歡迎他們來到卡拉·布林·斯特吉斯的那支樂隊正在練習幾首新曲目。有兩三回,村民們已經向羅蘭和他的朋友們走來,想要攀談一會兒,可是每次羅蘭都板著臉搖搖頭,人家趕快走開。已經過了說「見到你真高興」之類的客套話的時候了,他們差不多已經到了蘇珊娜所說的「真刀實槍」的時刻。

    羅蘭說:「四天後就要召開大會,這次我想要整個鎮子都參加,不只是男人們。」

    「就應該是全鎮都參加,」蘇珊娜說,「如果你指望女士們拋盤子來彌補槍支的不足,我覺得讓她們進入見鬼的大廳也不算過分。」

    「如果每個人都參加,就不能在聚會廳里召開,」卡拉漢說,「地方不夠大。我們點上火把就在這裡舉行。」

    「如果下雨呢?」埃蒂問0

    「如果下雨,大家就淋濕嘛。」卡拉漢聳聳肩說。

    「四天後開大會,九天後狼群到來,」羅蘭說,「這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像這樣閑聊——坐下來,頭腦清楚——直到一切都結束。我們不會在這裡久留,所以記住它吧。」他伸出雙手。傑克抓住一隻,蘇珊娜抓住另一隻。很快五個人手拉手組成一個小圈。「我們看得清彼此嗎?」

    「看你很清楚。」傑克說。

    「很清楚,羅蘭。」埃蒂說。

    「像白晝一樣清楚,甜心。」蘇珊娜笑著同意。

    奧伊正在附近的草地上嗅什麼東西,一聲不響,但是他的確四下看看,眨了眨眼睛。

    「神父?」羅蘭問。

    「我能清楚地看到和聽到你。」卡拉漢微笑著贊同,「我很高興被包括在內,至少到目前為止。」

    2

    羅蘭、埃蒂和蘇珊娜已經聽了傑克的大致故事;傑克和蘇珊娜也已聽了羅蘭和埃蒂的故事。現在卡拉漢兩個都聽到了——他後來稱之為「雙重特寫」。他聽的過程中時不時目瞪口呆。當傑克講述躲在壁櫥里的經歷時,他畫了十字。神父對埃蒂說:「你當然不是真心想殺死那些妻子和孩子們對嗎?那只是虛張聲勢?」

    埃蒂抬起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淡淡地微笑著考慮這個問題。然後他回過頭看著卡拉漢。「羅蘭告訴我你自己不願被稱為神父,近來卻採取了一些父親般的立場。」

    「如果你是在說中止你妻子的懷孕的主意的話——」

    埃蒂一揚手。「這麼說吧,我不是在說任何特別的事情。只是我們在這裡有大事要做,而我們需要你幫助我們完成。我們最不需要的是受你老套的天主教廢話牽制。所以我們就說是吧,我那時是虛張聲勢。說別的吧,行嗎?神父?」

    埃蒂的笑容變得牽強而且有些惱怒。他顴骨上有兩塊紅光。卡拉漢仔細打量了他的神情,然後點點頭。「嗯,」他說,「你那時是虛張聲勢。無論如何就到此為止,我們來說別的。」

    「好的。」埃蒂說,他看看羅蘭。

    「第一個問題問蘇珊娜,」羅蘭說,「很簡單:你感覺如何?」

    「挺好。」她回答。

    「真的嗎?」

    她點頭。「真的,說謝啦。」

    「這裡沒頭疼?」羅蘭在左邊太陽穴上面搓了搓。

    「沒有。而且我以前常有的那種緊張感——太陽剛剛下山後,黎明就要到來前——已經沒了。看看我!」她用一隻手從隆起的胸脯摸到腰部,再到右臀。「我沒那麼圓滾滾了。羅蘭……我讀到過有時一些野生動物——像野貓一樣的肉食動物,像鹿和兔子一樣的草食動物——在條件不利於分娩時,會把幼畜重新吸收進去。你認為會不會……」她的聲音漸漸消失,滿懷希望地看著他。

    羅蘭多麼希望自己可以贊同這個可愛的想法,可是他不能。卡-泰特之間隱瞞真相已不再可能。他搖搖頭。蘇珊娜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睡得很安穩,就我所知,」埃蒂說,「沒有米阿的跡象。」

    「羅莎麗塔也這麼說。」卡拉漢補充道。

    「你派女孩來監視我?」蘇珊娜說話的腔調讓人懷疑是黛塔,但是她面帶笑容。

    「有時候。」卡拉漢承認。

    「蘇珊娜的話題就到這裡,如果可以的話,」羅蘭說,「我們需要談談狼群。他們還有些別的事情。」

    「可是羅蘭——」埃蒂開腔。

    羅蘭伸手攔住。「我知道有許多問題。我明白它們多麼棘手。可我也知道如果我們注意力分散,我們有可能死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這裡,死掉的槍俠幫不了任何人。當然他們也無法完成自己的使命。你們同意嗎?」他的眼睛挨個掃過他們。沒人回答。遠處什麼地方有許多孩子唱歌的聲音。聲音高亢,充滿快樂和童真。關於考瑪辣的什麼歌謠。

    「還有另外一小點事情我們必須解決,」羅蘭說,「這涉及到你,神父。還有那個所謂『門口洞穴』。你願意穿過那扇門,回到你的故鄉嗎?」

    「你在開玩笑嗎?」卡拉漢雙眼發亮,「一個回去的機會,即便是一小會兒。你是那麼說的嗎?」

    羅蘭點頭。「今天晚些時候,也許你和我可以散步到那裡,我會看你穿過那扇門。你知道空地在什麼地方,對嗎?」

    「當然。我肯定有上千次走過那裡,在我的前世。」

    「你懂郵政編碼嗎?」埃蒂問。

    「如果塔爾先生按你的要求做了,那會寫在寬柵欄的末端,第四十六大街那邊。很聰明,順便說一句。」

    「拿到郵編……還有日期,」羅蘭說,「如果可以,我們得知道那邊的時間,埃蒂說得沒錯。拿到它就回來。接下來,亭子里的會議結束後,我們還得要你再次穿過那扇門。」

    「這次是要去塔爾和深紐所在的新英格蘭的某處。」卡拉漢猜。

    「對。」羅蘭說。

    「如果你找到他們,多半會想和深紐先生談話,」傑克說。他們全都轉向傑克時,他的臉漲紅了,但是他一直緊緊盯著卡拉漢的目光。「塔爾先生也許很固執——」

    「那可是說得太輕描淡寫了,」埃蒂說,「你到那裡時,他也許已經發現十二家舊書店,天知道有多少本第一版的《印第安納·瓊斯的十九次精神崩潰》。」

    「——但是深紐先生會聽。」傑克接著說。

    「聽,傑克,」奧伊說,隨後仰面躺下打滾。「聽,停下!」

    傑克抓抓奧伊的肚皮說:「如果有誰能說服塔爾先生做什麼事的話,那只有深紐先生。」

    「好的,」卡拉漢點頭回答,「我明白了。」

    唱歌的孩子們這會兒離得很近。蘇珊娜轉過身,但是沒有看到他們;她假定他們正從河街那邊來。如果那樣的話,他們一離開河邊,從圖克的雜貨店轉到大街上就能被看到。一些在那邊門廊上的村民已經站起來觀看。

    與此同時,羅蘭正面帶微笑打量著埃蒂。「有一次我用假定這個詞時,你告訴我你們的世界裡有個關於它的俗語。我想再聽聽,如果你還記得的話。」

    埃蒂咧嘴笑笑。「假定會搞掉你和我的屁眼——你說的是這個嗎?」

    羅蘭點頭。「是個不錯的俗語。不管怎麼樣,我現在要做個假定——像釘子一樣把它釘牢——然後我們成功的全部希望就靠它了。我不喜歡這樣,但是發現別無選擇。這個假定是只有斯萊特曼跟安迪和我們對著干。如果到時候我們處理好他們,就能秘密展開行動。」

    「別殺他。」傑克說,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他已經把奧伊拉到身邊,不由自主地快速撫摸他的頭頂和長脖子。奧伊耐心地忍著。

    「請原諒,傑克,」蘇珊娜說,身體前傾並把一隻手放在耳後。「我沒——」

    「別殺他!」這次傑克聲音嘶啞而且發顫,幾乎要哭出來,「別殺本尼的老爸。拜託了。」

    埃蒂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男孩的脖頸。「傑克,本尼·斯萊特曼的老爸要把一百個孩子送給雷劈那裡的狼群,就為了救他自己的孩子。而且你明白那些孩子回來是什麼模樣。」

    「嗯,可是在他看來,他沒有別的選擇,因為——」

    「他可以選擇和我們並肩作戰。」羅蘭說。他的聲音既單調又可怕。幾乎充滿殺機。

    「可是——」

    可是什麼?傑克不知道。他已經翻來覆去地想過,可仍然想不出。突然淚水從他的眼裡奪眶而出,接著他淚流滿面。卡拉漢伸出手去安慰他。傑克把他的手推開。

    羅蘭嘆著氣說:「我們會盡量饒恕他。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仁慈——斯萊特曼一家要離開鎮子,如果下周末之後還有鎮子的話——但是也許他們會順著新月地帶向北或向南走,開始某種新生活。傑克,聽著:沒必要讓本·斯萊特曼知道你昨晚偷聽了安迪和他父親的談話。」

    傑克看著他,一副不敢奢望的表情。他絲毫不在乎老斯萊特曼,但是他不想讓本尼知道是他乾的。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懦夫,可他不想讓本尼知道。「真的嗎?肯定?」

    「這個不能肯定,不過——」

    他還沒說完,唱歌的孩子們從角落裡出來了。領頭的那個,銀色的四肢和金色的軀幹在白日柔和的光線中閃著淡淡的亮光,就是報信機器人安迪。它正在倒著走。一隻手裡拿著一個閃亮的絲綢布卷。蘇珊娜覺得它看上去像一個七月四日的遊行司儀。它自在地左右揮動指揮棒,領著孩子們唱歌,它胸膛和腦袋裡的揚聲器發出風笛的伴奏聲。

    「神聖的狗屎,」埃蒂說,「這是哈姆林鎮的仙笛神童①。」

    3

    考瑪辣——來——一遍!

    媽媽有兒子!

    在爸爸那裡過日子

    有更多樂子!安迪獨唱自己那部分,然後把指揮棒向孩子群一揮,他們吵吵嚷嚷地跟著唱起來。

    考瑪辣——來啊——來!

    爸爸有兒子!

    在媽媽那裡過日子

    有更多樂子!歡快的笑聲。根據他們發出的噪音量判斷,孩子沒有蘇珊娜原先想的那麼多。看到安迪在那裡領著他們,又想到傑克的故事,她感到心裡發毛。同時,她也感到一陣憤怒開始在她喉嚨口和左邊太陽穴跳動。它居然可以這樣領著他們在街上行走!就像仙笛神童,埃蒂說得對——像哈姆林鎮的仙笛神童。

    這會兒安迪用假裝的指揮棒指著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漂亮姑娘。蘇珊娜認為她是安瑟姆的一個孩子,就是逖安·扎佛茲家南邊的一個小農戶。她響亮清楚地唱出下一首歌謠,還是伴隨著同樣的沉重節拍,有點像(但不很像)跳繩時唱的歌謠:

    考瑪辣——來——兩遍!

    你知道該做什麼事!

    種上稻子考瑪辣

    你可不要……成……傻瓜!接下來,其他人又一起唱起來,當他們轉過街角時,蘇珊娜意識到這群孩子比她想像中大,大多了。她的聽覺比視覺更準確,這果然很有道理。

    考瑪辣——來——兩遍[他們合唱道]!

    爸爸不是傻瓜!

    媽媽種下考瑪辣

    因為她知道要做什麼!人群第一眼看上去人數不多,因為許多張面孔一模一樣——比如安瑟姆小姑娘的面孔和旁邊一個小男孩的幾乎相同。那是她的孿生兄弟。安迪帶領的隊伍里幾乎全是雙胞胎。蘇珊娜突然意識到這很怪異,就像他們看到過的裝在瓶子里的那些奇怪的連體嬰兒。她的腸胃開始翻騰。她感到左眼上方一陣疼痛。她抬起手想去抓那個痛處。

    不,她告誡自己,我並沒感覺到。她強行把手放回去。沒必要抓自己的眉頭。沒必要去揉不痛的地方。

    安迪用指揮棒指著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他肯定不超過八歲。他用傻裡傻氣的高嗓門唱著歌詞,把其他孩子都逗樂了。

    考瑪辣——來——三遍!

    你知道該怎麼做

    種下稻子考瑪辣

    稻子讓你自由自在!緊接著是合唱的聲音:

    考瑪辣——來——三遍!

    稻子讓你自由自在!

    當你種下稻子考瑪辣

    你就知道要做什麼!安迪看到了羅蘭的卡-泰特,快樂地揮了揮自己的指揮棒。孩子們也跟著那麼做……如果這個遊行司儀為所欲為的話,孩子們中的一半會變成弱智回來。他們會長成巨人的身形,痛苦地大叫,然後早早死去。

    「招招手,」羅蘭一邊揮手一邊說,「招招手,你們大家,為了你們的父親。」

    埃蒂沖安迪高興地咧嘴一笑。「你好嗎,你這個無線電收發傻瓜?」他問道。從他咧著的嘴裡發出的聲音低沉而又氣憤。他朝安迪豎起兩個大拇指。「你好嗎,你這個精神病機器人?說好啊?說謝啦!說別惹我!」

    傑克聽完大笑起來。他們全都繼續揮手微笑。孩子們也沖他們揮手微笑。安迪也在揮手。他領著自己歡快的樂隊沿著大街走下去,不停唱著考瑪辣—來—四遍!河流就在門邊前!

    「他們愛它,」卡拉漢說。他臉上露出古怪、厭煩的表情。「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們都愛安迪。」

    「這一點,」羅蘭說,「就要改變了。」

    4

    「還有其他問題嗎?」安迪和孩子們走遠後,羅蘭問道。「如果有現在就問吧。這可能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逖安·扎佛茲怎麼辦?」卡拉漢問,「實際上一切都是由逖安開始的。在結尾部分應該有他的一席之地。」

    羅蘭點頭。「我給他安排了任務,一項他要和埃蒂一起完成的任務。神父,在下面羅莎麗塔的小屋底下有一個不錯的廁所,高大,牢固。」

    卡拉漢皺起眉頭。「嗯,說謝啦。那是逖安和他的鄰居休·安塞姆蓋的。」

    「接下來的幾天里你能從外面把它鎖上嗎?」

    「我可以但是——」

    「如果事情進展順利就無需上鎖,可是沒人能完全肯定。」

    「是的,」卡拉漢說,「我想沒有人能夠。我可以按你說的辦。」

    「你有什麼計劃,甜心?」蘇珊娜問。她講話的語氣很平靜,溫柔得有些奇怪。

    「有個小小的計劃。多數時候都奏效。我能告訴你們最重要的一點是,一旦我們從這裡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塵土,重新和村民們在一起時,就不要相信我說的任何話,尤其是我手裡拿著羽毛站在大會上講的任何話。其中絕大多數都會是謊言。」他沖他們笑了笑。笑容上面,他暗淡的藍眼睛的神情像岩石一樣堅硬。「我老爸和庫斯伯特的老爸過去曾有個規矩:先是微笑,接著撒謊,最後開火。」

    「我們也差不多,不是嗎?」蘇珊娜問,「幾乎要開槍了。」

    羅蘭點點頭。「開槍會速戰速決,你們會感到好奇,所有的計劃和閑聊有什麼用,問題的解決總是毫不例外地取決於最後五分鐘的流血、疼痛和愚蠢。」他停了停,接著說,「我事後總是感到噁心,就像伯特和我去看絞死人的時候那樣。」

    「我有個問題。」傑克說。

    「問吧。」羅蘭回答。

    「我們會贏嗎?」

    羅蘭沉默不語了很久,以至於蘇珊娜開始擔心。然後他說:「我們知道的比他們想像的多。他們在自以為是。如果安迪和斯萊特曼是木料堆里惟一的老鼠,如果狼群的數目不是太多——如果我們的盤子和槍彈沒有用光——那麼是的,傑克,艾默之子。我們會贏。」

    「太多是多少?」

    羅蘭思忖著,他暗淡的藍眼睛看著東方。「比你以為的多,」他最後說,「而且,我想,比他們以為的多。」

    5

    那天下午晚些時候,唐納德·卡拉漢站在找不到的門前面,集中精力回想著一九七七年的第二大道。他全神貫注於「嚼嚼老媽店」,想著他、喬治還有魯普·德爾伽朵有時會到那裡吃午飯。

    「只要有得賣,我總是吃牛腩,」卡拉漢說,並儘力不去理會從洞穴的幽深之處傳來的他母親尖厲的聲音。剛開始和羅蘭一起進來時,他的目光被凱文·塔爾送過來的書吸引住了。那麼多的書!一看到它們,卡拉漢素來寬廣大度的心變得貪婪起來(還有點變小)。然而,他的興趣並沒持續很久——只維持到讓他隨手拉出一本,看到是歐文·威斯特②的《弗吉尼亞人》時。在你死去的朋友和親愛的人在沖你尖叫並喊你的名字時,你很難盡情瀏覽。

    他母親此刻在問他為什麼讓一個吸血鬼,一個骯髒的吸血生物把她給他的十字架摔碎。「你的信仰總是不堅定,」她憂傷地說,「信仰不堅定,對酒精卻很執著。我打賭你現在就想來一杯,對嗎?」

    親愛的上帝,他想極了。威士忌。陳年的。卡拉漢感到額頭汗涔涔的。他心跳在成倍加速。不,三倍。

    「牛腩,」他嘟囔著,「上面撒點黑芥。」他甚至能聽到裝黑芥的塑料擠瓶的聲音,而且記得商標名。普羅士曼牌。

    「什麼?」羅蘭在後面問他。

    「我說我準備好了,」卡拉漢說,「如果你準備行動,上帝保佑現在就開始吧。」

    羅蘭把盒子打開。敲鐘聲立刻在卡拉漢耳邊迴響,讓他想起噪音隆隆的汽車裡的低等人。他肚子里的腸胃開始蜷縮,憤怒的淚水奪眶而出。

    但是門咔噠一聲開了,一道燦爛的陽光斜射進來,驅走洞口的黑暗。

    卡拉漢深吸一口氣,心裡想著,啊瑪麗,孕育無罪,保佑信奉你的人吧。然後就踏進了一九七七年的夏天。

    6

    當然是晌午,午飯時間,而且當然他正站在「嚼嚼老媽店」門口。看上去沒人注意到他的到來。餐廳門口的黑板架上用粉筆寫著特色菜:

    嘿,你好,歡迎到嚼嚼!

    六月二十四日特色菜

    蘑菇酸奶油炒牛肉

    牛腩(配捲心菜)

    大農場玉米面卷

    雞湯

    試試我們的荷蘭蘋果派

    好,一個問題解決了。這是埃蒂來這裡的第二天。至於下一個……

    卡拉漢把第四十六街暫時擱在一邊,朝第二大道走去。他往身後看時,看到洞穴的入口緊緊地跟隨著他,就像貉獺老老實實地跟著男孩傑克一樣。他能看到羅蘭坐在那裡,把什麼東西放到耳朵里阻擋讓人發瘋的丁丁當當的敲鐘聲。

    他走了足足兩個街區才停下,此刻他目瞪口呆。他們已經說過會是這幅情景,羅蘭還有埃蒂,可是卡拉漢心裡並不相信。他以為自己會發現「曼哈頓心靈餐廳」在這個完美的夏日完好無缺,這裡的天氣和他離開時卡拉灰濛濛的秋天非常不同。嗯,也許窗戶里會有一塊牌子寫著:休假,八月份前停止營業——類似那樣——但是店還會在那裡。嗯,是的。

    然而它不在。至少沒留下多少。店面只留下燒壞的支架,還纏著黃色的帶子,上面寫著:警方在調查。當他走近一點時,他能聞到燒焦的木頭、燃燒的紙張、還有……很淡的……汽油的味道。

    一個擦皮鞋的老頭兒在附近一家「鞋靴站」前擺起了攤兒。這會兒他跟卡拉漢說:「很可惜,對嗎?感謝上帝房子里當時一無所有。」

    「哎,說謝啦。什麼時候發生的?」

    「半夜三更嘛,還能有什麼時候?你以為那些暴徒們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放火?他們不是天才,可他們還沒傻到那個地步。」

    「會不會是電線著火了?或者也許是什麼東西自燃了?」

    擦鞋老頭兒嘲諷地看了卡拉漢一眼。那眼光像是在說,哦,拜託。他用沾滿上光劑的拇指指著仍在悶燒的廢墟。「看到那條黃帶子了嗎?你認為他們會在一個因自燃引發火災的地方纏上黃帶子,說警方正在調查嗎?不可能,我的朋友。不可能約瑟。凱文·塔爾得罪了什麼壞傢伙,他深陷其中。街區上每個人都知道。」擦皮鞋的動了動自己的眉毛,兩根白眉濃密而且雜亂。「我真為他的損失可惜。他店鋪後面有一些非常珍貴的書。非常非常珍貴。」

    卡拉漢謝過擦皮鞋老頭兒的高見,然後轉身往第二大道走去。他一直在偷偷地觸摸自己,想證實這一切是真的。他不停地大口呼吸著混合著碳氫化合物的城市空氣,並享受著城市的每一個聲音,從公共汽車的咣當聲(有些車子上面還有《霹靂嬌娃》的海報)到手提鑽的敲打聲和沒完沒了的喇叭聲。他走近「力量之塔」唱片店時,駐足片刻,他被門前揚聲器傳出的音樂驚住了。那是一曲他好多年沒有聽過的老歌,他老早還在洛厄爾③的時候這首歌非常流行,是關於追隨仙笛神童的內容。

    「克里斯皮安,」他嘟囔道,「那是歌手的名字。感謝上帝,聖人耶穌。我真的在這裡。我真的在紐約。」

    就好像要證實這一點似的,一個聽上去沒好氣的女人說:「也許有些人可以整天站在這裡,可我們卻要在這裡走來走去。你也該移動一下吧,或者至少站到邊上?」

    卡拉漢說了聲抱歉,不過他懷疑她有沒有聽到(或者聽到也不在乎),然後往前走。直到他走近第四十六街之前,那種在夢中的感覺——一個極其生動的夢——始終存在。接著他開始聽到玫瑰的聲音,他的生活隨之徹底改變了。

    7

    最初只是一個小小的嘀咕聲,可是當他走近時,他感覺聽到了很多聲音,天使般的聲音,是在唱歌。向神唱著他們自信、歡快的讚美詩。他從沒聽到過那麼甜美的歌聲,就跑上前去。他來到柵欄邊,把手放在上面。他開始哭泣,實在情不自禁。他覺得人們在看他,但是他不在乎。他一下子充分理解了羅蘭和他的朋友們,而且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他們中的一分子。難怪他們拚命要活下去,要堅持下去!難怪,因為這個危在旦夕!掛著破爛海報的柵欄另一邊有什麼東西……簡直完全是美輪美奐的東西……

    有一個小夥子,長發用橡皮筋扎在腦後,戴著一頂帽檐拉到後面的牛仔帽,停下來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這裡挺不錯,對嗎?」嬉皮牛仔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它就是好。我每天來一次。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卡拉漢朝小夥子轉過身,一邊擦拭自己淚汪汪的眼睛。「嗯,我想是的。」

    小夥子用一隻手碰了碰自己的眉頭,然後是臉頰。「我以前長著全世界最難看的粉刺。我是說,比薩餅那樣的臉比我強多了,我是軋開花的臉。後來在三月底或四月初的時候,我開始來這裡,然後……一切都好了。」小夥子笑起來。「我爸帶我去看的皮膚病醫生說是氧化鋅的作用,可我覺得是這塊地方。這裡有什麼名堂。你聽說過嗎?」

    儘管卡拉漢的耳邊全是甜美的歌聲——就像置身於聖母大教堂,周圍是唱詩班——他還是搖搖頭。那幾乎是出於本能。

    「嗯,」戴著牛仔帽的嬉皮說,「我也沒有。不過有時我以為聽過。」他沖卡拉漢舉起右手,前兩個手指伸開做V字狀。「和平,兄弟。」

    「和平。」卡拉漢說,並做了個同樣的手勢。

    嬉皮牛仔離開後,卡拉漢用手抓住柵欄裂開的木板,還有給「殭屍之戰」做廣告的破爛海報。他最想做的是爬過去看看玫瑰……可能會跪下去敬拜它。但是人行道上人群擁擠,而且他已經吸引了很多好奇的目光,有一些人無疑和嬉皮牛仔一樣,對這塊地方的力量略有所知。他能為柵欄後面偉大的歌唱力量(只是一朵玫瑰?別無其他?)效勞的最好方法是保護它。那就是說保護凱文·塔爾不受燒掉他店鋪之人的傷害,不管是誰幹的。

    他轉到第四十六大街上時,他的手還在粗糙的柵欄板上。在大街這頭是綠得透亮的「聯合國廣場賓館」大廈。卡拉,卡拉漢,他心想,接著:卡拉,卡拉漢,凱文。隨後:卡拉—來—四遍,一枝玫瑰在門後面,卡拉—來—卡拉漢,凱文再來一遍!

    他走到柵欄盡頭。起初他什麼也沒看見,他的心沉了下去。然後他往下看時,發現在那裡,大約膝蓋的高度:用黑筆寫了五個數字。卡拉漢把手伸到衣兜里摸鉛筆頭,他總是把它放在那裡,然後從一張海報上撕下一個角,那是一場名叫「跳入地牢的人,一個滑稽劇」的外百老匯劇目。他把五個數字匆匆記下。

    他不想離開,可是他明白不得不走;離玫瑰如此之近不可能冷靜思考。

    我會回來的,他告訴它,而且讓他驚喜的是,一個想法閃現在他腦海,清楚而且真實:是的,神父,隨時。來—考瑪辣。

    在第二大道和四十六街街角,他往身後看去。通往洞穴的門仍在那裡,底部浮在人行道上方三英寸的位置。一對中年夫婦,從他們手裡拿的旅遊手冊來看是旅行者,從賓館那邊走了過來。他們聊著天走到門跟前,然後繞了過去。他們看不見它,但是他們能感覺到,卡拉漢心想。如果人行道擁擠不堪不可能繞過去呢?他覺得在那種情況下,他們會一直走進那個豎在那裡閃著微光的地方,也許只是感到片刻的寒冷和眩暈,也許能隱隱約約聽到敲鐘的乏味聲響,並聞到一股燒洋蔥或烤焦的肉的味道。而且當晚,有可能,他們會短暫地夢到比紐約這個逍遙城更奇怪的地方。

    他可以穿回去了,也許應該那樣;他已經達到此行的目的:不過一陣輕快的漫步就可以把他帶到紐約公共圖書館。那裡,在石獅子後面,即使一個身無分文的傢伙也可以得到一些信息。比如說,某個郵政編碼的地點。而且——說句不好意思的真心話——他還不想回去。

    他在面前揮揮手,直到槍俠注意到他的動作。卡拉漢不顧路人打量他的目光,把兩隻手的手指伸向空中一次,兩次,三次,不太確定槍俠是否明白。羅蘭看上去明白了。他誇張地點點頭,然後讚許地豎起拇指。

    卡拉漢出發了,走得很快,幾乎小跑起來。容不得耽擱,不管紐約有了多麼令人愉快的變化。羅蘭等候的地方可不舒服。而且,照埃蒂的說法,那還可能很危險。

    8

    槍俠理解卡拉漢的意思不成問題。伸出三十根手指,就是三十分鐘。神父想在那邊再停半個小時。羅蘭猜他想根據柵欄上寫的數字找出實際所在地。如果他能做到,那再好不過。信息就是力量。而且當時間緊迫時,它能加快速度。

    他耳朵里的子彈完全阻隔了聲音。敲鐘聲能透進來,但是已變得相當緩和。是件好事,因為它們的聲音比無阻隔界討厭的啾唧聲難聽得多。那個聲音聽上兩三天,他相信自己可以進精神病院了,不過三十分鐘還能行。如果實在受不了,他或許可以從門裡扔出個什麼東西,吸引神父的注意力,然後讓他早點回來。

    有一會兒,羅蘭看著卡拉漢前面延伸的街道。他似乎通過三個人的目光看到了海灘上那些門:埃蒂、奧黛塔、傑克·莫特。這個有點不同。他從中總能看到卡拉漢的背部,如果卡拉漢回頭看的話,他時不時那麼做,羅蘭還能看到他的臉部。

    為了消磨時間,羅蘭站起來看了看幾本書,它們對凱文·塔爾如此重要,以至於他把書的安全作為和他們合作的條件。羅蘭拿出的第一本書上面有一個男人頭像的側影。這個人抽著煙斗,戴一種獵場看守人的帽子。柯特有一頂類似的帽子;還是小男孩時,羅蘭覺得它比父親那頂沾滿汗漬,繫繩已經磨損的騎馬帽時髦多了。書上寫的是紐約那個世界的文字。羅蘭相信如果他生活在那邊,一定能輕鬆看懂,可他不是。不過,他能看懂一些,而結果幾乎和那些敲鐘聲一樣讓人發瘋。

    「歇—洛克·福爾摩斯,」他大聲讀道,「不,霍姆斯。就像奧黛塔的姓。四部……短篇……寫說。寫說?」不,這個字是小。「福爾摩斯的四部短篇小說。」他把書打開,畢恭畢敬地用手翻到標題頁,然後聞了聞:上好的老紙張那種芳香和淡淡的甜味。他能認出四部短篇小說中一本的名字——《四簽名》。除了獵犬和學習這幾個詞,其他幾部的書名對他毫無意義。

    「簽名是一種標誌,」他說。他發現自己在數書名中字母的多少時,實在覺得自己好笑。再說,也只有十六個。他把書放回去又拿起一本,這次封面上畫了一個士兵。他能認出標題里的一個詞:死亡。他看了看另一本。封面上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親吻。嗯,故事裡總有男人和女人親吻;人們喜歡那樣。他把書放回,抬頭看看卡拉漢進展如何。他看到神父走進一間塞滿書和埃蒂說的「瑪格達所見」的屋子……他瞪大了眼睛。儘管羅蘭仍然不確定瑪格達看到了什麼,或者為什麼寫了那麼多關於它的東西。

    他抽出另一本書,看著封面笑了起來。有一座教堂,紅燦燦的夕陽正在它後面落下。教堂看起來有點像「安詳女神堂」。他把書打開,一頁頁翻看。詞語很多,可是他每三個詞里最多能認出一個。沒有圖片。他正準備把書放回去,這時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躍入了他的眼帘。羅蘭一時無法呼吸。

    他退回來,不再聽到隔界的敲鐘聲,也不在乎卡拉漢走進去的那間大書房了。他開始閱讀上面印有教堂的那本書。或者說試著讀。詞語在他眼前瘋狂地掠過,他不敢相信。不太敢。可是,上帝!如果他看到的就是他以為的那樣——

    直覺告訴他這就是鑰匙。然而是哪扇門的呢?

    他不知道,不能全部看明白因此不得而知。但是他手中的書幾乎要出聲了。羅蘭心想也許這本書就像玫瑰……

    ……但也有黑色的玫瑰。

    9

    「羅蘭,我找到了!是緬因州中部一個叫東斯托納姆的小鎮,在波特蘭北部大約四十英里而且……」卡拉漢停了下來,仔細打量槍俠。「怎麼了?」

    「是敲鐘聲,」羅蘭急促地說,「即使我的耳朵已經塞上,它還是能進來。」門關上,敲鐘聲沒有了,可是仍然有聲音。卡拉漢的父親此刻在問兒子唐尼,自己在他床下發現的那些雜誌是不是一個基督徒應該看的,如果他母親發現了怎麼辦?當羅蘭建議他們離開洞穴時,卡拉漢已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卡拉漢和老頭子的對話他還記憶猶新。他們後來一起在床腳邊禱告,三本《花花公子》雜誌被扔到了後面的焚化爐里。

    羅蘭把帶雕刻的盒子放入粉紅袋子里,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到塔爾的寶貝書箱後面。他已經把上面印有教堂的那本書放回原處,把書名朝下放著,這樣他可以很快再找到它。

    他們走出去肩並肩站著,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你肯定只是敲鐘聲嗎?」卡拉漢問,「天啊,你看上去好像見了鬼似的。」

    「隔界的敲鐘聲比鬼魂厲害。」羅蘭說。那或許是真的,或許不是,不過這好像讓卡拉漢放心了。他們沿著小道往下走時,羅蘭想起他對其他人的承諾,更重要的是對自己的承諾:泰特之間不再有秘密。他發現自己怎麼這麼快就違背了諾言!但是他覺得自己這麼做是對的。他至少認得那本書里的幾個名字。其他人也會認得。以後他們會知道的,如果那本書果真像他以為的那麼重要的話。可是現在它只會把他們的注意力從即將開始的和狼群的搏鬥上分散開。如果他們能打贏那場戰鬥,那麼也許……

    「羅蘭,你肯定自己沒事嗎?」

    「對,」他拍了拍卡拉漢的肩膀。其他人也可以讀那本書,在讀的時候發現它的意義所在。也許那本書的情節只是一個故事……可是怎麼可能……當……

    「神父?」

    「怎麼了,羅蘭。」

    「小說是個故事,對嗎?一個虛構的故事?」

    「對,而且很長。」

    「不過讓人信以為真。」

    「對,那就是小說的意義。讓人信以為真。」

    羅蘭思忖著。《小火車查理》也曾讓人信以為真,只是在許多方面,許多關鍵的方面,它不是。而且作家的名字變了。有許多不同的世界,全都由塔聯繫在一起。也許……

    不,現在不行。他現在不能想這些事情。

    「跟我講講塔爾和他的朋友去的那個鎮子。」羅蘭說。

    「我講不出,真的。我是在緬因州的一本電話簿上找到的,就這些。而且是本簡易郵編地圖,可以顯示位置。」

    「挺好。非常好。」

    「羅蘭,你肯定沒事嗎?」

    卡拉,羅蘭心想。卡拉漢。他強迫自己微笑。強迫自己又拍了拍卡拉漢的肩膀。

    「我沒事,」他說,「現在我們回鎮子里去吧。」——

    注釋:

    ①據說公元一二八四年德國的哈姆林鎮(Hamelin)有一百多名兒童神秘失蹤,原因不明。後來格林兄弟將這個懸案寫成傳說,其後被改編成電影《仙笛神童》。

    ②歐文·威斯特(OwenWister,1860—1938),美國作家,其成名作《弗吉尼亞人》通常被視為第一部西部小說。

    ③洛厄爾(Lowell),馬薩諸塞州東北一城市,位於波士頓西北部,梅里馬克河上。建立於一六五三年,曾經是主要的紡織中心,現在有多種不同的工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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