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腦袋瓜子,實在是天下間第一等奇妙不可解……」雲揚心中喃喃說道。
「小狼崽我給他取了名字,叫小月月,你看如何?」計靈興緻勃勃問道。
「小月月?」雲揚抽了抽嘴角,言不由衷:「好名字!太好了!」
「……」計靈瞪了瞪眼睛,對這個虛偽敷衍的傢伙實在是無力吐槽。
不過隨即又興奮起來:「不過以小月月現在的配合度,我贏下來簡直是輕而易舉!這一次的大姐,我可是當定了。」
「贏定了?」雲揚古怪的問道。你們玄獸大比,就比如何訓練寵物?如何好玩?虧你先前說的那麼高大上……
「肯定贏定了!」計靈信心十足。
「既然贏定了……」雲揚納悶道:「那你還不走?賴在我這裡幹啥?」
「……」計靈張著嘴愣住。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神轉折!
就沒見過這麼不解風情的魯男子!
「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雲揚驚恐的退後一步:「姑娘,可憐我還年輕,還……」
「你去死!」
計靈惱羞成怒。
雲揚抱著右腳嗷的一聲跳了起來,呲牙咧嘴:「好好地說著話幹嘛打人?」
計靈咬牙切齒的看著他,突然怒聲道:「誰賴著你了,我走就是!」
一低頭,抱著小狼崽就往外沖。
眼圈已經紅了。
這個混蛋!
這個……
「哎……」
雲揚在她身後叫了一聲。
計靈的腳步頓時停住,心頭帶著希冀:「你還要幹嘛?不是要趕我走嘛?」
心道這貨肯定是道歉的。
「別忘了咱倆交換的條件。」雲揚認真地說道:「你贏了,可是要做到的。那件事情,很重要!」
「……」
計靈嬌軀狠狠地顫抖了一下,嗖的一聲飛了出去,遠遠傳來一句話:「我計靈還不是耍賴的人!」
身影已經不見了。
聲音中,卻帶著濃濃的鼻音。
雲揚靜靜地站了一會,淡淡的笑了笑,喃喃道:「記著……就好,就怕你忘了……」
老梅在雲揚身後,看著雲揚的身影,深深地嘆了口氣,雙手抱住了頭。
少爺……您這是注孤生的節奏啊……
可以讓人家走,但何必用這種方式呢?
……
看著計靈離去,雲揚眼神閃爍了一下,臉色變得深沉,似乎猛然間罩上了一個面具。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沉凝。
「公子……」老梅在他身後輕輕嘆氣:「你……傷了計姑娘的心了……」
雲揚吐了一口氣,淡淡道:「沒什麼傷心不傷心的;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小姑娘或許有些不懂事,但我要懂。」
老梅疑惑:「懂事?」
雲揚淡淡道:「老梅,這位計姑娘出身如何?你應該看得出來吧?」
老梅點頭,嘆了口氣。
「若是真要兩情相悅,需要面對什麼,你知道的吧?」雲揚道。
老梅又嘆了口氣。
「而且,起碼現在來說,這位計姑娘並沒有看得上我,對吧?充其量,只有一些模糊的還未成型的……感覺這人還不錯,有點意思……也就只是這個程度了吧?」雲揚道。
老梅再嘆息。雲揚說的沒錯。
僅限於此而已,談不上喜歡,更談不上愛慕。只是……覺得還不錯而已。但這是可以發展的呀……
「所以……何必糾纏下去自找沒趣?」雲揚微笑,眼神悠遠,平靜冰寒。
「公子說的有道理。」老梅還是心中嘆氣。
雲揚道:「所以,就這麼……也挺好的吧?」
他的心中毫無波瀾,卻在暗暗想著:兄仇未報,我八個兄弟,八百弟兄屍骨未寒,我連報仇的頭緒還都沒有理出來,有什麼面目來談什麼風花雪月?
男女之情,現在對我來說,乃是何其奢侈的一件事。
雲揚眼中突然露出來濃郁的血光,一閃而逝:「我出去一下。」
老梅道:「我陪公子一起。」
「不必。」
「雲侯快回來了……」看著雲揚的腳步就要跨出家門,老梅突然說道。
「哦……」
雲揚哦了一聲,身影就消失了。
「哎!」
老梅發現自己除了嘆氣,就不會做別的了。跟隨了雲侯十年;一直不知道,雲侯什麼時候成了親,什麼時候有了兒子。
直到三年前,帶了雲揚回來,說是他的兒子;當時的老梅是懵逼的。然後自己就留在了天唐城,當了三年的管家。
當然,更讓老梅懵逼的是:雲侯自從將雲揚帶回家之後,呆了一個月就走了,一走三年沒有消息。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對自己這個兒子不聞不問。
而雲揚這個做兒子的,對自己父親的去留居然也同樣是似乎毫不在意。不聞不問……
這樣奇怪的父子關係,老梅這輩子反正沒見過第二對!
這位公子爺,前兩年還很正常,除了偶爾失蹤個幾個月,一年也就失蹤個兩三回之外……別的也還算正常。
但今年一回來,卻是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
雲揚一身紫衣,飄飄而行。俊朗的面目惹得路上行人紛紛側目,有些大姑娘小媳婦的偷偷地看一眼,接著就紅了臉……
他走的並不快;步履瀟洒從容,從骨子裡透出來一種閑散的滿不在乎。臉色紅潤,氣定神閑。
他從雲府出來,轉了幾條街,就走到了城內大道上,向著天唐廣場而去。
英魂閣前。
正在祭奠的人依然無數。
香燭的味道,幾乎瀰漫蒼穹。
雲揚隨著人潮,走到碑前,身子立定,將香燭點燃,捧在手裡,恭恭敬敬的行禮,躬身到地,久久不起。
「哥哥們,保佑我早日尋得仇人線索,報仇雪恨!」
「兄弟們,保佑我早日找出朝中奸佞,斬草除根!」
「兄弟們英靈不遠,且看我一個個的為你們報仇!」
「弟兄們安心,有我雲揚在,哪怕傾家蕩產,哪怕需要劫掠天下……也不會讓你們的家人,受到半點委屈!」
雲揚直起身子,將手中的三炷香安穩的插在香爐里,抬頭深深的凝視一眼,然後他轉身而去,並不回頭。
他迅速的拐進了一條小路,身形消失了。
再出現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一片看起來破舊不堪的貧民窟一樣的地方。
只是,這裡的人看起來雖然貧窮,但,一個個卻是顯得很是滿足。路邊上,還偶爾可以看到一些白髮蒼蒼的老人,在坐著聊天,歷經風霜的臉上,也有著滿足與開心。時不時的可以聽到笑聲。
偶爾能看到一兩個或者兩三個殘疾者,或者缺了胳膊,或者少了一隻眼睛,或者少了一條腿等……那麼互相攙扶著,從路邊走過。傷痕纍纍的臉上,也有著滿滿的對生活的憧憬。
「李老四,你家最近收到銀子沒?」
「收到了,你呢?」
「我們也都有。」
「真不知道是哪位大善人如此布施,這銀子……拿的我心頭髮顫啊。得有何等財富,才能這樣一直接濟……」
「是啊……我等平白受了人家恩惠,卻從不知道是誰……真是慚愧。」
雲揚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目不斜視緩緩走過。
身後,一個獨臂人的聲音壓低了響起,引起了雲揚的注意。
「兄弟們,我一直覺得……」這個獨臂人明顯的有顧忌,將聲音壓得低低的:「我一直覺得……這件事,好像是跟九大人們有關係……」
「九尊大人們?」另外幾個不約而同的驚呼一聲。
「噤聲。」獨臂人急忙提醒:「我是覺得……當年九位大人也經常給兄弟們發銀子,只不過那時候是在軍中,每逢退軍,或者是傷患兄弟們被送回來的時候,總有人快馬加鞭追上,不管是多少人回家,都是每人五百兩銀子最少……」
「後來我們才知道,這銀子不是軍部發的;……你們還記得吧?」
「這個自然記得!九位大人對我們傷殘軍士天高地厚之恩,怎能忘卻?」
「當年九位大人派出的送銀兩的人,乃是一襲黑衣,蒙面……」獨臂人聲音顫抖:「……那天晚上,我吃壞了肚子,一夜沒睡,隱約看到……幾條黑影,黑衣,蒙面,將銀子扔在了我的房中……接著就消失了……」
「這幾個黑衣人,跟以前九尊大人們的手下……一樣的衣服啊……」
另外幾人突然間猛地身體一震,站起身來,臉上露出強烈的激動之色:「你……說的是真的?!」
獨臂人聲音劇烈顫抖起來,眼睛裡都出現了淚光,聲音哽咽:「你們說……是不是九位大人還沒死啊……」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強烈的希冀。粗大的喉結上下滾動,渴望的道:「九位大人……應該沒有死……」
「除了九位大人,誰還能時時刻刻將我等這些戰場殘疾放在心上……」
……
雲揚吸了一口氣,大步離開。後面的討論依然在繼續,卻已經有哽咽聲響起。
「……我多麼盼望,九位大人還在……嗚嗚……」
雲揚身形加快,面無表情的飛速轉過幾條街道,來到一個僻靜之地,站住,將背脊靠在一面殘破的牆上,深深的呼吸,大口的喘氣……
心中一陣陣的絞痛;當年,我的哥哥們就是這麼做的。哥哥們的責任,和堅持,怎麼能夠到我這裡就沒有?
想必,八位兄長在天有靈,看到他們當年的善舉自己還在繼續下去,會感到欣慰的吧?
良久,他吐出一口氣,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