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空群死了。
當皇宮宮人發現米空群的屍體,已經是事發的第二天下午。
看著米空群血肉模糊的屍體,大內總管姜中勃然大怒,責令徹查。
而這個消息,令到整個皇宮亦為之震動。
米空群可不是等閑內侍,拋開其皇室內櫃身份之外,更有八重山巔峰修為在身,之前與四大公子之間的爭鬥,以及後來承受凌霄醉一劍尤能不死的實力,早已令皇室有所忌憚,而這樣的強者,竟然死得這般無聲無息,豈不令人膽寒,人人自危,人同此心之下,無論於公於私,盡都通力徹查!
雲揚二度來到了刑部尚書吳烈家裡。
「恭喜吳大人。」雲揚仔細查了一番,道:「現在令郎的身體,已經可算是完全恢復了,可享常人之壽。」
吳烈喜形於色,連聲道謝。
「不過……令郎體弱多年,傷了本源,再加上先天稟賦並不是很好……」
雲揚斟酌著說道:「此後只能在文才學問造詣方面……加以深造;萬萬不可修鍊玄氣,加劇身體損耗……」
吳烈滿足到了極點地說道:「我明白,我明白,只要我兒能有常人壽命就好,這已經很好,極好,太好的事情了,老夫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哪裡還敢再有其他的奢求。」
他微笑了一下,道:「再說了,常言道窮文富武,想要練武,不僅需要天賦,還需要大量的財富,而我們家……不說一貧如洗也差不多,哪裡支撐得起一個玄氣修者的成長,小兒能夠安安穩穩做一個問心無愧的書生……已經是之前做夢都想不到的美事,老夫已經心滿意足啦。」
雲揚道:「吳大人心胸光風霽月,在下心悅誠服。」
吳烈充滿了感激地說道:「是吳某該多謝風尊大人才是,風尊大人對我吳家的恩情,天高地厚,老夫……老夫……實在是無以為報。」
吳烈此際是真的感激涕零。
但以他的性格,卻又實在是說不出『今後但有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這樣的話。
因為……他不會用自己的權力,做任何的承諾!
這是他的立世之本,處世之道,做人原則,不違初心。
雲揚哈哈一笑,道:「大人安好,玉唐刑律,便是安好。不必客氣。」
吳烈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的拉著雲揚的手,連連搖晃。
「不過有一件事,卻是需要吳大人給一點資料。」雲揚道。
「什麼事情?」吳烈說道:「但凡是吳某能夠做到的,並不違反國家律條的,吳某絕無二話。」
雲揚道:「就是……沈玉石這個人,吳大人了解多少?」
吳烈聞言之下,登時皺起了眉頭。
沈玉石乃是刑部侍郎;乃是吳烈之下的刑部第一人;但此人之為人行事卻一直很低調,簡直就像是一個影子一般,固然盡心儘力做事,卻從來不露面張揚。
有關於這個人的記載,可謂極少。
事實上,九天之令關於沈玉石的資料記載,也完全看不出異樣,若非米空群道破,怎麼也難以將這個人與四季樓姦細聯繫到一起;雲揚對此,委實頗有些疑慮的。
總不能……米空群說誰是自己就去殺誰吧?萬一殺錯了好人怎麼辦?
吳烈沉吟了一下,道:「沈玉石……敢問風尊大人何以問起這個人?此人有什麼蹊蹺之處嗎?」
雲揚道:「不瞞吳大人,我懷疑此人與我們天玄崖中伏遇襲之事情有關。」
吳烈神色震動了一下,道:「原來風尊大人也在懷疑這個人……大人真是用心良苦了。」
「也?」雲揚沉聲道:「吳大人的意思是?」
吳烈苦澀的搖搖頭:「沈玉石為人謹慎低調;顯山露水的事情從來不做,無論做任何事情都不貪功冒進;即便有功勛在手,亦是能讓則讓,所以在同僚之中,名聲可謂極好的。」
「同僚之間,即便有人踩著他上位,他也毫無怨言,一個位置坐下來,數年不動,也是平靜溫和;不急不躁;偶爾受人牽連,降了官職,也從無抱怨……這個人,與其說一個沒有任何脾氣的老好人,莫如說是一個人中聖賢。」
吳烈道:「然而老夫一直懷疑,這個人的身上隱藏有巨大的秘密。」
「何以見得?」
雲揚問道,從吳烈的描述中,雲揚已經隱隱猜到吳烈的疑心所在,但卻還需要更進一步的佐證。
「老夫從事刑律工作這麼多年,深深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人就會犯錯,就會有弱點。可是這位沈玉石沈侍郎,卻表現得太完美了。」
「他不貪圖官職,不貪圖財富,不貪圖名聲,不貪圖為民做事……」
吳烈道:「他就像是萬能的……做什麼事情,從來不願意做出成績,就算是做出了成績,也拚命的往別人身上推……不貪圖升官發財……」
「我也曾想過他或許是光風霽月,只知為民造福,不求名利,然而在某些事情上,卻又發現並非如此。」
「那麼有時候我就想,這個人為官這麼多年,不為名利,也不為黎民蒼生,那他究竟是為什麼呢?」
吳烈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沒有任何目標的官員嗎?而且還是一位朝廷大員?」
雲揚沉思著,道:「大人曾經調查過此人?」
「是。」吳烈慘笑一聲,道:「當年沈玉石給我做副手,老夫一向謹慎,豈能不查一查自己的副手有沒有問題?所以……開始查。」
「但是查了一個半月之後,老夫派出去的刑部人員,無一例外的全部死於非命。」
「而老夫的妻子,也正是在那個時候,無緣無故的慘遭毒手。」
吳烈眼中流露有強烈的憤怒不甘之色。
「但沈玉石還是我的副手,對我畢恭畢敬;若有差遣,還是全力以赴……所有死去的人,都各自有一個必死的理由,或者巧合,或者被強人殺死,或者……反正是,任何一個人的死,與這位沈大人都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老夫自己悉心調查之下,確認這些人唯一共同點就只有調查沈玉石而已。」
「老夫為此上報朝廷,並且請軍部的太尉大人協助調查……」
吳烈臉上肌肉一陣抽搐,目光中流露出深切恨意道:「然而就在當天晚上,老夫的兒子就遭了厄運。」
「仍舊沒有任何證據。但從那個時候開始,這麼多年以來,他就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老夫升一級,他就跟著升一級,一直都在做老夫的副手……」
吳烈閃過強烈的無奈之色:「老夫甚至故意犯錯,自請貶謫,想要下去做地方官,籍此擺脫此人;然而他居然隔幾天之後就變成了我的師爺,一切手續都是名正言順,全無疏漏……」
「等老夫受不了,正好皇帝陛下用人,老夫重回刑部任職,但只隔了三天,他便跟著調了回來,還是擔任老夫副手……陛下天恩浩蕩,升任老夫為刑部尚書,但那沈玉石,也跟著就成了刑部侍郎……」
「所有的事情,全都查不出有任何的人為操縱痕迹。以老夫的閱歷所見,這件事情實在匪夷所思,若非一切盡都是老夫親身所歷,而由第三者轉述,我絕不會信……」
吳烈一臉的糾結,道:「老夫心裡明知道;一直在我身前寸步不離,畢恭畢敬的那個人,就是害我妻子,害我兒子的不共戴天的大仇人;而且是肆意踐踏帝國法紀,無法無天的兇徒,可是我,卻拿他沒有任何辦法。躲也躲不開,拿也拿不下,查也查不明,殺更殺不死……」
「就只能一天天看著他一直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晃來晃去……」
「哪怕是個人想喝醉了借著發酒瘋打他一頓,卻也打不過他……老夫手無縛雞之力……」
吳烈深深嘆氣:「不知道風尊大人明白不明白老夫的這種感覺?」
雲揚都忍不住的伸手在自己臉上搓了搓。
同樣也是一臉無語。
聽到這裡,自己都替吳烈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這位沈玉石,也真可算得上一號奇葩了,而且,做人居然能夠惡毒到這等地步……
真真也是沒誰了。
我害了你老婆,害了你兒子;然後,我就天天在你面前晃蕩;你走到哪我跟到哪,我就喜歡看你對我恨之入骨,但卻對我毫無辦法的模樣……
雲揚瞬間就下定了決心。
這個沈玉石,我殺定了!
這個世界上,或者有人會說謊話,會借刀殺人,但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吳烈!
吳烈既然說這個人有問題,那麼,這個人就是必然的有問題!
對於這一點,雲揚毫不保留的信任這位吳烈大人!
就沖這一點,這個沈玉石是否是四季樓中人,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看來這位沈玉石,真的有問題,而且還是大問題!」雲揚沉吟著。
吳烈道:「此人有問題是肯定的,但是,我手裡沒有任何證據,可以佐證此人,卻又拿他有什麼辦法?我更相信,我們要是妄圖制裁此人,對方能夠拿得出無數證據,人證、物證、時間證明,證明我們是錯的!而且他身後,也有無數朝廷大員肯為他作證!」
雲揚淡淡地笑道:「吳大人乃是做刑律的,講究證據這個無可厚非,但我……卻不是秉刑律而行之人啊!」
他看著吳烈,輕聲笑道:「我殺人,不必有證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