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苦笑的聲音:「公子這話跟我說是可以……但,公子,要說我還是趕緊讓他們儘速離去吧;倒也不是為了公子,公子在玉唐國誰敢懷疑?但彼此身份終屬敵對,何以共存……何老大人素來謹慎,不允萬一之說,勢必會有行動針對。萬一這兩人在路上或者……被……那可就是一大憾事。」
雲揚悚然驚覺的聲音:「不錯不錯,你這話說的有理。我只一意留客,竟忽略了這節,確實有此顧慮,我這般留客反而是耽誤了他們的既定動作……哎……」
「別哎了公子,何老大人那邊現在可還在等著,公子還是過去一趟吧,或許能夠爭取個緩衝的餘地……否則……」
管家的聲音很憂慮:「何老大人可是當前能夠影響皇帝陛下的少數人之一……」
雲揚慍怒的聲音:「哼……這一面不見不行了!我一定得過去打個招呼,將那老兒的動作緩下來……哎,這幫老傢伙,不讓人有半點空閑……」
老梅:「何老的出發點也是為了玉唐大業,公子您……」
「好了好了,我等下就去,這會我陪客人吃飯豈有中途離席之理?」雲揚分明是怒了:「何老又沒事,年紀也大了,等等又有什麼干係?」
說著,腳步聲起,徑自向著房中這邊走過來。
危行路無聲無息的收回神念,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門開,雲揚走了進來:「抱歉,久等了。」
「無妨。」危行路微笑依舊,只是笑容更加真誠了三分,然而一邊,古古翻了個白眼,半點好臉色也沒給雲揚。
雲揚乍看起來面色如之前無異,然而危行路如何看不出其內里的心事重重了,彼此又再喝了幾杯酒,雲揚突然開口問道:「對了,古古,你這次來玉唐,能待幾天啊?」
古古狠狠地翻白眼:「你管得著么?我樂意待幾天就待幾天,待一輩子又如何?」
古古本意只為譏諷雲揚,可是危大師兄這會聽風就是雨,自以為古古無意間道出心聲,待一輩子?還說沒對人家帥哥動心?!
雲揚乾笑一聲,道:「管不著管不著,你願意待多久都行。」隨即卻似恍然警醒,沉聲道:「這個,現在也沒啥事兒……要不,你早點回去?」
古古哼了一聲:「我樂意啥時候回去就啥時候回去;這個需要你來操心嗎?!」
危行路就看到雲揚無聲的嘆了口氣,半晌後,很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現在這天下,可不太平……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要……都要加倍小心……」
古古冷言冷語:「有時間擔心別人,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哼!」
雲揚又不說話了,徑自舉起酒杯:「請,請,萬水千山,相聚一次可不容易,我們一醉方休。」
古古道:「大師兄不要喝,誰知道酒里有沒有下毒!」
雲揚乾笑:「古古太幽默了。一個酒壺倒出來的美酒,真有毒豈非先毒死我自己……」
危行路越看越是同情,自己小師妹實在太任性了,真真是看不下去了;舉起酒杯說道:「請,多謝公子此番盛情款待,日後若是有閑暇,還請往春秋山門走一走,那邊可是有許多好景緻,若公子蒞臨,危某願為導遊,同賞春秋麗色。」
雲揚眼睛一亮:「那是一定要去的,久違春秋山門無邊盛景,只恨無緣親眼一見。」
古古一拍桌子:「呸,你敢去污染我們山門試試?!」
「古古!」
危行路厲聲道:「怎麼說話呢!是我主動邀約雲公子前往,你待如何?」
古古眼圈一紅,委屈得說不出話,險些掉下眼淚來。
「雲公子莫要在意。」看著小師妹泫然欲泣,危行路心中不是不疼,但此刻卻又不便安慰小師妹,只能先安慰雲揚:「小師妹家世超卓,天資絕佳,人又聰明,自幼就被我師父寵壞了……」
雲揚咧嘴,強笑:「恩,古古性格大氣直爽,言辭無忌,正是可愛之處。」
危行路翻了個白眼。
這是看著古古哪哪都好了啊……
真是情字讓人傻啊。挨罵都能捱出快感……
危行路知道雲揚苦衷,當下連連喝酒,刻意的將宴席加快了,他可是聽得清楚;何漢青找雲揚過去還有事情,自己這邊耽誤了時間,不免害了雲揚。
不到半個時辰,危行路就皺著眉頭,扶著額頭:「哎呀,年紀大了,不勝酒力。必須要躺一會休息休息了……」
雲揚似乎是鬆了口氣,道:「好的好的,那麼大師兄請好好休息,我……我那邊有點事情需要處理,得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公子請便。」
危行路就一把拉住正要說話的古古,幾乎是半拖著向著客房走去。
小丫頭,可別再刺激人家了,多好的人啊……
還是那句話,真要錯過了,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雲揚這邊前腳才出門,危行路那邊後腳就無聲無息的跟了上去。
大師兄可不是古古一般初出茅廬之輩,自有算計,哪裡會聽到什麼就相信什麼,所謂耳聽為虛,眼見才為實,自然要跟著雲揚過去一看究竟,尤其他對何漢青也頗有興趣,正好乘此機會見見這個玉唐三朝元老,底蘊深厚到差點玩死寒山河的狠角色!
看著雲揚帶著老梅,兩個人一路沉默的往前走,雲揚臉上,儘是沉重的糾結。
危行路心裡同情的感覺竟又憑空再多了一分,這才多大的少年人?有沒有十八九歲?
明明只得這點年紀,卻已經捲入這國家興廢存亡的戰局之中,擔負起本絕不該由他承擔的責任;更可憐的是,為了這份責任,連他自己的感情也搭了進去……
古古之所以會如此不依不饒不留情面不留餘地的再三逼難,骨子裡不就是因為當日鎖魂針之變故么,這一切……儘是無奈!
然而這些個壓力,此際全都重負在這個弱冠少年的肩上,如何承受得住?想想就讓人心疼!
雲揚走了一段路,突然頓住前進的進步,隨即猛然回身,目光湛然。
危行路登時嚇了一跳。
這傢伙居然能夠感覺到有人追蹤?他才多大點修為?若是以這等修為卻是連我的追蹤他都能感覺到,這份天生的靈覺簡直是逆天了啊……
幸虧我隔著遠,而且他的修為較我相差尚遙,不至於當真確認發現……
如是這般,雲揚這一路上疑神疑鬼的多次回頭轉身觀視,令到危行路這段追蹤跟的艱難之極,到後來,已經發展到只能遠遠地隔著好幾個路口吊著……
總之就是驚險之極!
不過危行路自恃修為深湛,就算隔著好幾個路口,仍舊能憑神識遠距離觀視到雲揚這邊的大致動靜,不虞錯失。
終於,雲揚走到了何府門前。
危行路仍自遠遠的看著,只見雲揚跟何府守門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雙方似乎爭執了起來,然後就見……雲揚一臉憤憤然的往回走了……
此處距離何府已然不遠,何府之內高手眾多,危行路不敢將神識盡數釋出偷聽,再說隔得實在是太遠,就算想偷聽也偷不到。
所以危行路就只看到雲揚到了何府,似乎是受了斥責?
而且那守門的那樣子,簡直好似要追出來追打雲揚一般;及至雲揚轉身之後,臉上早已是怒容滿布,嘴裡也在喃喃自語,似乎是在罵人泄憤?
這……到底咋回事呢?
難道雙方溝通不適,起了口角?
危行路記住了何府的位置,卻又悄悄跟回到雲揚身後,再度尾隨之。
這會大抵是雲揚怒火填胸,警覺度大減,大師兄走近了些許,仍舊沒有被雲揚警覺,正因為於此,危行路也因而聽到雲揚喃喃自語的咒罵。
「簡直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居然連門都不讓我進!不就是晚來了一個時辰么?我那邊也有客人要招呼,事出有因啊!」
「真真是豈有此理!我找媳婦他也要管,我爹都沒管過我,他憑什麼管我?!」
「狗屁的三朝元老,要不是他掌握有許多玉唐高階修者,敢這麼的囂張?」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一路上,豈有此理這四個字,雲揚足足念叨了幾百遍!
臉上的憤憤然之色簡直能衝破天際,完全就是一副氣蒙了氣炸了的款。
「公子……何老不見你也非無因,他貴人事忙,確實難有餘暇,人家著實是等了你一個時辰,怨不得人家……實在是您應該早些過去……」老梅在勸,言詞之間顯然是對何老異常的推崇,更話里話外說雲揚的不是。
「他貴人事忙,我就是閑人一個嗎?再說了,我早就猜到他要我做什麼,早點晚點又有什麼區別?你知道那老傢伙讓我幹什麼?他居然讓我布置埋伏對付古古和她大師兄……真真是豈有此理!這老傢伙老糊塗了吧!」雲揚憤憤。
「此事對於公子而言固然難為,但何老此舉也是出於公心,非是刻意為難公子,公子以後還是要多注意幾分……」
「哼……」
說到這裡,危行路已經基本上了解了當前事態,整件事情的脈絡盡都清晰明確。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
這位雲公子,還真是個有擔當,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不過心中也是勃然大怒,這個何漢青,居然想要對付自己?哼!
……
然而危行路不知道的是……雲揚跑到何府固然是真的,跟和門衛說話的內容,卻絕不是他自己所說以及危行路自行腦補的那些話。
「何漢青那老王八在不在?」
「你是誰?」
「我是你大爺!」
「放肆!」
「你個看門狗,居然敢罵你大爺!?」
一共就只得這麼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