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行路輕輕道:「他之所以會做出那個樣子,乃是怕你難受……所以才強裝平靜;你沒看到我們飛上高空之後,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那是支撐他的力量,已經用完了,他實在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一個頗有實力的修者,等閑豈會無故跌坐在地,你難道全無所覺?!」
古古咬著嘴唇,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卻還是倔強說道:「他有這點自知之明也是好事,大家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縱然痴心妄想,又有何用?」
危行路苦笑一聲。
小丫頭死鴨子嘴硬,真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心中也很難受么?
於是不再說話。
一路上,古古坐在大鷹背上,姿勢一動不動,直接沉默了一路。
黑鷹穿雲破霧,向著東玄帝國的方向,好似一支利箭一般飛去。
……
「終於走了!」看起來本是頹廢至極的雲揚從地上一躍而起,哈哈大笑:「這幾天可是累死我了,笑得臉都僵了……」
老梅笑呵呵的道:「不過公子演的這幾天戲,確確實實實在是太有用了,將敵殺敵,借力打力,若非有危行路這個意料之外的助力,想要成功的除掉了何漢青,只怕難矣……」
雲揚淡淡的笑了笑:「這個真是機緣巧合,我原本沒把他列入殺局之中,但沒有他的加入,此役真的很難當真將春寒尊主拿下!」
「這倆人只怕還有後續,剛才我看那位古古姑娘在臨走的時候,對公子的態度,很明顯的發生了許多改變。」老梅輕輕嘆了口氣,道。
雲揚沉默了一下,道:「暫時沒辦法考慮後續如何如之何……我們如今雖然斬殺何漢青,但內憂外患的狀況根本沒有多少好轉,春秋山門,同樣是招惹不起的龐然大物……若是按照我以往的個性……這一次必然會弄僵,情勢一旦失控,將一發不可收拾。」
「甚至就算我們能夠將他們師兄妹殺死在這裡,但那頭鷹,我們也留不住,春秋山門的後續報復,將接踵而至,我們亦將因此徹底露於人前,光是一個春秋山門已經承受不起。更何況還有一個四季樓在虎視眈眈,見微知著,我們以往非是全然的毫無破綻,任何一點聯想都足以牽扯出無數後續……」
「眼下實力不足,只能採用這種取巧的方式,讓自己更安全一點。」
雲揚淡淡道:「這樣的路,只怕還有好長一段要走。」
老梅點點頭,心中卻是一聲嘆息:公子,你這麼做,固然是度過了一場危機,更成功地利用了對方的武力,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卻也是實實在在的撥動了一顆少女芳心啊……
難道,你心裡就沒有一點感覺么?
這件事情,若是那位古古姑娘自始至終對雲揚很厭惡的話,倒也無妨。
但若是萬一……那對這位姑娘來說,卻是一樁極大地殘酷之事啊!
這段話,老梅留在了心裡,並沒有說出來。
或許……公子對此並不在意吧?
畢竟……兩人無論身份、背景、立場任何一方面亦是冏然,能夠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微乎其微!
這份情,也只好交給時間了。
不得不說,老梅此刻的想法竟與危大師兄不謀而合,幾乎完全一致!
……
雲揚回到花樹下,這會好好地沏了一壺茶,緩緩的燒水,靜觀水霧蒸騰,臉上帶著淡然的從容微笑。
花樹青青,紅花點綴,樹影婆娑,隨風搖曳,花香陣陣,茶香裊裊,公子如玉,紫衣飄飄。
便如是畫中人。
老梅看了一會,終於嘆了口氣,自己忙去了。
雲揚感覺老梅已經離去,身子竟自瞬間軟倒了下來,以一種懶洋洋的姿態躺坐著,看著水逐漸的冒泡,沸騰,想起了古古臨走的時候,那種異樣的沉默,忽而悠悠的、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夜色降臨。
一陣陰森冥霧,乍然無聲無息的進入了雲府。
雲揚煮茶等候之中,一個人影,麻衣高冠,宛如無中生有一般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殿秦廣王。
終於來了。
該來的,終究要來,任務既定,也已完成,合該來到此刻將此事了結之時!
在冥霧出現的瞬間,雲揚不禁笑了起來。
這般獨特的出場方式,讓雲揚無法不笑,實在是太明顯了。
更將對方身份彰顯無疑!
對於習慣了陰森氛圍的人而言,幽暗冥霧僅止於看著不明朗通透,再無其他,更何況這團鬼霧的主人,給自己來帶的乃是好消息!
「你笑什麼?知道自己快要倒霉、完蛋了嗎?」一殿秦廣王黑著臉,冷冷道。
自己和兄弟們這次可是費盡了手腳,尤其是自己,可謂是拼了老命,差點兒真箇把命丟了,就為了給這小子幹事兒。
到了到了,大家都累了個半死的時候,這貨自己出現,把目標的人頭切下來帶走了……
這他么的叫什麼事兒?
這還算是我們完成的任務嗎?
雖然一殿秦廣王並沒有看到最後殺死何漢青的人是誰,但根據這等神出鬼沒、全然不留蹤跡的手段,一殿秦廣王完全可以認定:殺死何漢青的,就是雲揚本人!
這甚至都不需要推理。
更有甚者,最為細心,最擅觀察現場狀況的宋帝王很乾脆的指出,最後一波攻擊陣容之中,疑似有一名森羅庭的金牌殺手建功,當今之世,除了森羅庭本部之外,就只得雲揚身邊有一個曾經的森羅庭金牌殺手!
換言之,四季樓很可能會根據此點,判定最後出手取命的,仍舊是森羅庭的人手,雖然這個與森羅庭的初衷並不違背,但終究還是替人背了黑鍋,原本應該黑和被動替人背的感覺總是不一樣,真心不好受的!
作為此次任務承辦人的一殿秦廣王,此際見到雲揚得便宜還要賣乖的俊朗笑臉,氣自然不打一處來,當即出言譏諷。
「看到你前來,我就知道,你任務完成了。我去一心腹大患,怎麼能不笑?」雲揚一派溫文爾雅,卻更加的氣人。
一殿秦廣王臉色更黑了。
「何漢青死了。」一殿秦廣王哼哼著道。
任務完成,例行通報還是要的,這亦是今日此行的主旨所在!
「我知道。」
雲揚道:「他的頭,現在就在我的密室之中,雖然最後斬首之人是我,但若沒有森羅庭的全力以赴,十殿閻君齊臨,此局決不能成,我承你們的情!」
一殿秦廣王道:「如此雙方交易就此確認完成,我此行除了向你說明這點之外,還有跟你告辭,我們須得趕回森羅庭,布置後續。」
雲揚道:「等等再告辭不遲;我相信,何漢青府上所有的東西,包括密室之中的東西,想必都在你們手中了。」
一殿秦廣王翻著白眼說道;「何漢青隨身攜帶的最值錢的東西都落到了你的手上,你還在意那些細枝末節作甚,難道真箇窮瘋了?!」
雲揚哈哈一笑:「窮瘋了不至於,我出高價從你們手上買那些個物事,如何?」
一殿秦廣王哼了一聲,道:「你這個窮鬼能出什麼高價,不過些許物事,我們送你便是。」
「怎地這麼大方?」雲揚這次是真心的詫異了。
在雲揚想來,當前可能出現的最壞結果,甚至可能是森羅庭在確認完成任務之後,直接強勢問罪,甚至群起圍殺自己也非不可能,畢竟森羅庭方面是很有可能猜測到自己身份的。
而森羅庭這次可是把四季樓得罪了個徹底,但若是有九尊雲尊的性命為償,更有被坑的誘因在前,完全可以徹底消弭與四季樓之間的這段過節!
而今不但不曾問罪,甚至還願意白給他們的收穫,他們這一單買賣,可就是虧得血本無歸了,雲揚雖然是黑心小白臉外兼麵皮城牆拐彎那麼厚,但這會還是滿心疑竇!
「只是求你高抬貴手,以後不要發布這麼坑的任務給我們就好了……」一殿秦廣王翻著白眼。
雲揚打了個哈哈。
不過心中也是鬆了一口氣。何漢青的遺物,對自己事關重大。他們願意歸還就不錯了。
但也是有些奇怪。
森羅廷這樣的殺胚,怎麼就這麼好說話呢?竟真肯白送給自己……
這等事情,讓雲揚有些想不通了。
從什麼地方想,也沒有這等道理啊。
這些傢伙簡直是想要幫自己的忙一般,難不成真如那傢伙所言,看上自己、稀罕自己?!
一念及此,雲揚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趕緊道:「大家此次合作愉快,剩下的銀子我立即付你。」
「餘款也不用了。」一殿秦廣王說道:「此次動作,說到底何漢青最終也不是我們所殺的……你那些銀子,還是留著吧。」
「……」
雲揚心下詫異更甚,收銀買命辦事兒的殺手組織,乃是最典型的要錢不要命,此際連該收的銀子都不要了,這事兒當真是怎麼看怎麼怪異啊!
「雲揚,我知道心中訝異,本來單就這件事情而言,我們是很憤怒的……」一殿秦廣王不滿的道:「針對這等隱藏身份的高端人物動作,讓我們很是被動。」
雲揚笑吟吟地說道:「這事兒,可就怪不得我吧?」
「……」
一殿秦廣王一陣無語。
不怪你?
請問我應該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