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揚淡淡道:「我剛才所言的好手段,並無意諷刺你們這樣做卑鄙下作云云,兩國交戰,為了天下霸業,黎民福祉,本就該無所不用其極,何足道哉。只不過,你們卻又如何能確定,這個什麼……刺客?與那位雲尊有關係?」
蘭無心道:「關於此事我們本來是不知道的,當日擒住那刺客之後,依例逼問其來歷以及幕後是否另有主使之人,不意那這老傢伙寧死不說,縱使百般折磨,所有刑訊手段都用了好幾遍,仍舊是一無所獲。最終無奈之下,啟動了搜魂大法,這才意外得知那刺客居然是九尊之一血尊的父親!」
「搜……魂……大……法……」雲揚的聲音慢悠悠的,拖長了音調。
雲揚此際只感覺心中一陣陣的絞痛。
搜魂大法……
老獨孤……他該當是承受了什麼樣的痛苦折磨啊!
「是啊,正是那搜魂大法。」蘭無心道:「也唯有這種直接溝通針對目標靈念的超級秘法,才能夠強行突破這等心志堅毅,絕無可能妥協之人的心防,但最終,我們也就只勉強收到了一些消息而已。」
「只勉強搜到了一些消息?」
雲揚皺皺眉:「依老夫對搜魂大法的了解,只要此法一旦奏效,針對目標的所知所識只有全盤托出的餘地,斷斷不會再有什麼遺漏才是。怎地到了你這裡竟還存在勉強二字?可是施法之人對於此法門掌握不足嗎?」
蘭無心嘆了口氣,道:「施法之人造詣極深,據他時候說,委實不該出那時的狀況,奈何在搜魂過程中,那刺客不知道因為什麼,神識以最極端的方式展開反抗,彼此角力到最後,那刺客竟然生生摧爆了自己丹田,用這種最極端也是最搏命的方法,強行反噬神念。」
「那施法者見機極早,急速抽身,卻仍舊損失了那道入念的神識,而那刺客此舉,固然將施法者入侵的神識徹底湮滅,卻也將他自己的神念也沖得亂七八糟……現在已經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之中,如同死人一般。而後再進行搜魂大法,便即再沒有效果了,大抵那搜魂大法也需要以神念為連接媒介,刺客如今神識蕩然,自然無法再搜羅信息了……」
雲揚臉色大變:「竟有此事?!」
他的身上,有一股恐怖的氣息一閃而逝。
縱然雲揚心性如何超然也好,但此際驟然聽到這樣的噩耗,卻是根本無法穩定心神,沒有即時暴起,強襲蘭無心,以其為質,交換老獨孤,都已經是雲揚克制再克制的結果。
便如蘭無心所言,那搜魂大法乃是藉由神念連接,進而獲取針對目標者所知所識的特異法門,然而此法行使之時,至為霸道,對於針對者的身體可謂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而想要如老獨孤這般在搜魂過程中被自我強行打斷;更是難如登天;必須要有強大的執念,深厚的修為,強大的神魂,最重要最關鍵的還要有視死如歸的意念!
以上四項,缺少任何一項都無法完成!
即便完成,當事人卻仍舊註定不幸,因為那是一種永生永世都無法恢復的巨大傷害!
元神耗竭,神念摧殘,神魂不全,修為盡毀,如此傷勢,何能再復?!
蘭無心有些不解的看著雲揚,剛才雲揚對自己自承的卑鄙下作,並無抵觸,反而開解自己,怎地此際卻這般模樣,感嘆那刺客的際遇?也不應該啊,眼前人乃是超然出塵之人,世事云云早已不縈於懷,斷斷不會將他國之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嗯,那就是對搜魂大法本身的不喜了,想來也是,舉凡修者甚至世俗凡人,皆有其秘,不欲讓自己之外的第二者知悉,而搜魂大法卻是針對此點而立,看來雲老也是有大秘密的人哪!
雲揚強行將心中的殺意按下去,冷漠地說道:「雖則兩國交戰,無所不用其極乃是等閑事,不過,這等鐵骨錚錚的好漢子,委實不應該如此折磨!」
腦補了好一番卻發現對方所想根本就跟自己迥然的蘭無心陪笑道:「這委實是沒辦法的事情……若不行此極端,卻又如何能得到如此重大的消息。」
心中卻是掠過一絲不屑,心道:「果然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嘴上說得再好聽也就只是說說而已,莫說雙方本就是份屬敵對,立場迥異,單只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便是應有之義;這幫江湖人講究什麼惺惺相惜,識英雄重英雄……鐵漢子不該折辱,難道應該白白將之放走不成?那才是豈有此理。」
「但你所言有一句卻是不錯的,那位雲尊若是不伏法,始終是紫幽心腹大患,非除不可,只是,這樣的手段,太過於殘酷了一些。可惜了一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子。」
雲揚喟然一嘆。
「雲老說的不錯。我們對於那刺客也覺得可惜之極。不過對方視我方為生死大仇,實在是沒有任何的轉圜餘地啊!」蘭無心道。
「所以你們就用得到的消息來布置陷阱,意欲引誘那雲尊前來。一舉伏殺!?還有這般控制天地靈氣的陣勢法門,主旨是意在制衡那雲尊的神異威能?」
雲揚皺眉道:「你們的想法很好,但會否太過想當然了一點呢?你們怎麼能肯定對方就一定會來?」
蘭無心道:「我們布置至此,後續種種自然多有考慮,做得太明白了,直接放消息,那雲尊委實是不會來。但我們採用了一種極為隱秘的方式,把消息散了出去。」
蘭無心微笑了一下,道:「九尊兄弟,同氣連枝,親誼情分更甚骨肉同袍,而那雲尊更是一位重情重義的真君子;聽聞辭世兄弟的老父親被抓,垂危瀕死,相信他無論如何都會前來營救的。」
雲揚惑然道:「隱秘的方式?如何隱秘法呢?」
「一切或有定數,之前以搜魂大法針對這個人展開搜魂的最初,意外發現他與君莫言竟有淵源,手上更掌握有君莫言的最後一枚報恩令;所以老夫就籍此提議,以這個方式為契機,放出消息;一般人就算聽到這個消息,也不會知道個中關竅;但那雲尊卻必然是心知肚明的。這樣子,他就必然要來!而且更妙的是,就算是那雲尊前來,也只會是一個人來。」
「更有甚者,就算彼時他已經殞身在紫幽帝國,別人也不會知道死在這裡的這個人,居然就是玉唐最後的希望所在——雲尊大人!」
蘭無心道:「說起來這件事已經發酵了許久;我們甚至刻意給出了讓玉唐之人前來的理由;就是我們要破壞上官將門之中,上官無敵將軍的骸骨,將之焚燒成灰,棄之荒野。」
「現在,上官將門的人已經來了,現在正走在路上。距離紫龍城,就只有不到一千里路程了。」
「對方可是來了不少人呢!而根據我們的線報,已經基本可以確定,那雲尊若是前來定然就在上官將門此行的那些人裡面!」
蘭無心臉上露出一副陰森猙獰的笑意,道:「彼時只需要將上官將門來的人在城內一網打盡,那麼,就是永絕後患!」
雲揚淡淡的點頭:「原來如此,倒的確是奇思妙想,布局機深!」
蘭無心道:「便是因為這件事牽扯太大,後患更多,所以才將整個紫龍城搞成了這般模樣,但只要能夠剪除雲尊,一切都是值得的!」
雲揚淡淡道:「呵,蘭相布局機深,老夫原也想道一聲佩服,不過,這個計劃有些想當然,漏洞太多。老夫本不想說,但,你等這麼多人,就沒有看到漏洞之所在?」
蘭無心臉色一端,恭聲道:「請雲老指教!」
雲揚悠悠道:「老夫不過初聽這個計劃,就已覺有幾個漏洞,隨便一個成真,此局瞬破,斷斷無法成事!而且還會遭受反噬。首先,你們要如何能保證雲尊一定前來;且一定會跟隨在上官將門此行的隊伍之中呢?」
「一旦他沒有跟在上官將門的隊伍前來,那麼,計劃便是不成,甚至你們將上官將門之人盡數屠盡,反而會造成雲尊已死的假象,這樣的結果,真的好嗎?更有甚者,雲尊未死全盤隱於暗處,紫幽帝國才是當真危矣!」
「其次,既然這個刺客與君莫言有所關聯,甚至擁有世上僅存的一枚報恩令,那麼,此人非但萬萬死不得,尤其是不能死在紫幽帝國,乃至死在紫幽之人的手下!君莫言的性格我太清楚的,他又怎會允許你們傷害他的故人,甚至恩人呢?」
「一旦君莫言發飆,對於紫幽來說,也是絕不輕鬆;其三,你也說了那雲尊乃是一名智者,每每謀定而後動,這次他就算是心有急思而孤身前來,但他會看不到紫龍城已成絕靈陷阱嗎?察覺陷阱之後,豈能察覺不到這個陷阱就是針對他?因為對付別人用不到這樣子吧?所以他就算營救之意願不改,卻怎不會想方設法採用更穩妥的方式潛伏?」
「還有第四,其實這點才是我最憂心的,這控靈大陣,直接籠罩整座紫龍城,範圍之廣,前所未見,以我所知,布置這類威力強大到了極限的特異陣法;所耗極巨,只怕不是紫幽一國之力所能完成吧?那麼,相助你們完成此陣的人、勢力、組織,想必也不會很好說話,他們助你們剪除最大的禍患,相對的,你們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吧?若是反而不能剷除,勞民傷財,一切全部浪費,卻又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