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揚沉思著:「黑山盟的人,此次前來五重山競旗的,共得二十三人,在此地死了十三個?」
「不錯,現場有異常激烈的戰鬥痕迹!」
雲揚點點頭,一掠而入,顯然意欲一看究竟,眾人自然尾隨而入。
只見在陰暗的樹林中,有一大片足有數十丈方圓的地界,這範圍內的樹木盡數粉碎清空;四周的大樹身上也儘是斑斑點點的痕迹,該當是流溢氣勁刀劍銳芒造成的損害。
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落著十三具屍體,其中幾具屍體更是已經不成人形,死狀極慘。
周圍斷刀斷劍暗器隨處可見,鮮血已經凝固,密密麻麻的一群飛蟲嗡嗡的罩在上面;雲揚一揮衣袖,一股勁風發出,空中的飛蟲成片的落下來,瞬間全部死亡,又被雲揚一口氣送了出去,落處黑壓壓的一片。
「是黑山盟的人沒錯;這幾個人在一個月前都見過。但其中沒有他們的掌門與第一高手,嗯……還有幾個長老也不在,死的大多數都是種子弟子,不過也不是全部,只有七人。」
「其他未死者應該是逃過此劫了。」
雲揚皺著眉頭:「但是看現場的打鬥痕迹,屍體的顏色,腐敗的程度,以及地面鮮血的顏色……味道,這些人最多也就是在四五天之前被殺的。」
史無塵等連連點頭。
大家都是江湖老油條,這點分辨力還是有的。
「我們在秘境中呆了一個月。而黑山盟的人在我們進入秘境之後,就應該已經離開了五重山,為何會在二十多天之後,又有這麼多人死在了這裡?這未免於理不合,必然另有因由……」
雲揚喃喃的自語道。
這個問題,自然沒有人能夠回答。
即便智慧通天如雲揚,也無能回答!
「你們仔細看看,這片區域里被斬損的花草樹木,許多零碎處都隱含些許氣息,雖然渺不可察,卻真實存在,且與眾不同,空中同樣有這種古怪的味道,你們仔細一下不會感應不到。」
雲揚銳利的目光瞬間掃了一圈:「還有,地上那些很巨大的印記,可不是單純因巨力衝擊而產生出來的,那分明就是……蹄子還有爪子的留跡!」
「咱們可都在秘境中與眾多妖獸交過手,對於妖獸出沒的痕迹不會陌生才對。」
雲揚看著眾人:「雖然當前出面襲擊的妖獸未必是我們曾經應付過的妖獸,但這是妖獸造成的痕迹確鑿無疑。換言之,黑山盟這些人之所以會死於非命,乃是妖獸的出手針對!」
眾人紛紛點頭,認可雲揚的判斷,就如雲揚所言,在場眾人每一人都跟各類型妖獸交戰過,所謂見微知著,對於妖獸所造成的傷損痕迹,現在絕對是大行家級別的。
「雖然能夠確定當前種種,乃是妖獸所為,但新問題卻又來了!」
雲揚道:「首先,依照時間推算,合該早就回到自己門派休養生息的黑山盟,為何會來到此地,進而喪命在此?這一點就已經非常奇怪了,相信其中必然存在有巨大的蹊蹺之處,其次。黑山盟此次遇襲,傷亡極其慘重,雖非全軍覆沒也差不了太多,玄黃界人族這邊在聖心殿努力經營之下,舉凡其勢力所轄之內,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妖獸出沒了,更不要說是這種強大的妖獸,它們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
史無塵查看著每一具屍體,道:「還有一點,這場戰鬥的戰況雖然激烈,但是歷時非常短暫;幾乎就是甫一遭遇之後,立即展開戰鬥,而不過片刻便是戰鬥終結。」
「所以說,現在說黑山盟是否全軍覆沒還為時尚早,我估計,黑山盟在面臨妖獸來襲的時候,一部分人當場隕落,一部分人勉力逃生,來襲妖獸很大機會持續追擊下去了……」
洛大江納悶的道:「但若是這樣說的話……黑山盟逃走的那些人豈非還是未脫死關,若是他們全軍覆沒了,妖獸該當要回來毀掉這些痕迹,妖獸不容於人族,該當不會將這麼明顯的痕迹遺留吧?若是黑山盟眾人沒有死絕,經過這麼長時間後,怎地也該當要回來一看究竟,至少該給死者收屍的吧?但現實是兩邊的人手都沒有回來。這是另一個疑點吧?」
「嗯,確實是疑點重重。」
任輕狂仔細的檢視看了一圈回來,指著一個方向道:「黑山盟方面的人手應該是從那邊突出重圍,遁逃而去。而妖族一邊的妖獸也是從這邊掠空追擊而去,戰力不會少於二十頭,以此戰力,持續狙擊黑山盟綽綽有餘……」
蘭若君道:「我仔細檢查過了,此地確實只有人類的屍體,全然沒有任何的妖獸屍體或者肢體殘骸。難道來襲妖獸的實力竟然強橫如斯?」
鐵擎蒼道:「我也有一點發現,妖獸除了展現出自身獸型本命威能手段之外,還有運用兵器攻擊的痕迹……這也就是說,妖獸那邊,至少有相當一部分妖獸,是以人形狀態參與此役的。而能化作人形的妖獸,至少也得有妖將級數。」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將此地的情況分析重組出來了七八成;幾乎就如同親眼所見也似,但是這份認知判斷就讓眾弟子一個個佩服不已。
除了少數幾個人,其他的弟子看到這滿地屍體,都是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啥也看不出來。聽了師尊們的對話才知道,就是這一地狼藉,居然能延伸出來這麼多的東西!
「總算一場相識,大家一起動手,將屍體都掩埋了吧。」
雲揚嘆了口氣:「等會記得立個碑以便於黑山盟的人前來尋找。再怎麼說,也是人類高階修者,不能讓他們如此暴屍荒野。」
史無塵道:「我們要不要……追上去看看究竟?」
雲揚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道:「就當前所見,妖獸一方所展現的戰力,遠在我們之上,就算我們追上去也難得起到什麼作用;尤其我們還帶著這麼多未經歷練的弟子,貿貿然動作,非但徒勞,更兼殺機自招……」
「這樣,無塵擎蒼和若君,你們三人追上去看看情況;只是限於探查,務必保證自己安全為第一優先。我們其他人帶著弟子們全速回山,千萬不可貿然妄動。」
「好。」
史無塵鐵擎蒼與蘭若君風馳電掣而出。
就在眾人齊齊動手掩埋屍體的時候,雲秀心突然叫了起來:「師父,您看這邊。」
她將一具屍體翻過來的時候,赫然見到那死者一隻手伏在自己身下,手中赫然緊緊地攥著一根色彩斑斕的奇異鳥羽。
這支鳥羽足足有三尺長短,上面還有莫名氣息在隱隱流動,遍布陰森危險的感覺,讓人望而生畏,觸目驚心。
雲秀心見獵心喜,用力的掰了一下那羽毛,卻沒有掰斷;信手一揮之下,並沒有灌注半點玄氣,卻輕鬆地切入了大樹足有一尺多深。
眾人不禁相顧駭然。
貌似一根隨隨便便從妖獸身上落下來的鳥羽,居然堪比神兵利器!
雲秀心拿著把玩,一副愛不釋手的款。
雲揚皺皺眉,卻沒有多說什麼。
樹林中,一座新墳,墓碑上:黑山盟十三弟子之墓。九尊府立。
雲揚帶著弟子們穿過樹林,重新見到對面的官道上的瞬間,卻是人人都泛起一種感覺:生死果然無常,不過意外變故,卻如同在陰曹地府走了一圈。
這種感覺,讓雲揚感到納悶,甚至是驚詫。
這番變故雖然來得意外,但於九尊府眾人而言,卻沒有任何危險可言,為何連自己都有這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一點可是很不正常的!
難道還有什麼妖獸,以某種瞞得過自己靈覺的方式在旁窺伺~?
一念至此,手中已經扣起了幾塊紫極天晶。
對方能滅殺黑山盟,就一定能滅殺九尊府!這一點,雲揚很清醒。
便在這時,空中一聲尖銳的長唳陡然響起。
整片山林,亦在這一聲之餘,霎時間充滿了死亡的恐怖氛圍,一股股無形的妖氣瀰漫開來,籠罩住方圓數百里地界,連天空中都乍然陰暗了起來。
「不好!」
雲揚連頭都沒有顧得上抬,徑自一揚手,一塊塊紫極天晶脫手飛出,瞬間就在九尊府眾人外側布下了一個防護陣勢,幾乎就是眨眼之間,最後一塊紫極天晶也已經入土就位,雲揚腳下發力之瞬,又將作為陣眼的十塊紫極天晶也一併送入了腳下地層之中。
一股濃霧隨之升起,在重重妖氣的籠罩之下,構建出另一重屏障,裹護住九尊府眾人。
眨眼之間,一個防護陣法,立即完美成型。
幾乎就是雲揚所布陣勢發生效能的同時,天空中一頭巨大無比的大鳥猛然閃現,乍然張開的雙翅,足足有百丈寬度,竟然完全遮蔽了太陽,滿目儘是昏暗陰霾。
隨著大鳥驟臨,四周亦起飛沙走石,一股強橫的力量,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從空中轟然落下,目標直指九尊府等人所在之地。
強橫力量的彼端,正是一隻碩大的金光燦爛的爪子,悍然抓落下來!
轟!
整片大地,連同周圍的數座大山,都因為這驟來一擊而為之搖晃了一下。
雲揚等人雖然身在護御陣勢之中,僅為餘波波及,卻仍舊感覺一陣陣的頭暈目眩,雲秀心等弟子更是立足不穩,紛紛跌坐地上,臉色慘白,目光驚懼!
這只是妖獸的一次攻擊,怎地有這麼強大的威力!
「來襲妖獸至少也要有聖尊級數!」雲揚心中瞬時得出了一個判斷!
聖尊級別妖獸,而且是飛行類妖獸;而且不是初階!
難怪黑山盟會敗得這麼慘。
這時,一個聽來異常奇怪的音調在半空響起:「下面是誰?好精妙的陣勢。」
那聲調,簡直就好像是兩個鐵塊碰撞在一起,說不出的鏗鏘刺耳。
雲揚淡淡道:「不知道空中的乃是哪一位妖族前輩?我們人類與妖族井水不犯河水,已經多年。今日妖族犯我疆界,痛下殺手,卻是為了那般~?」
空中那妖獸不停盤旋,捲動大量的飛沙走石,致令方圓數百里塵沙彌天,不少普通人盡都被卷了起來,在空中飛舞之餘,發出凄慘的哀嚎之聲,不覺於耳。
鏗鏘碰撞的聲音再度獰笑著響起:「下面是哪個門派的年輕後生?井水不犯河水?這句話從何說起?妖族人族之間的征戰,這麼多年以來何未間斷過,幾時有過和平!?」
「人類卑鄙無恥,犯我疆界,掠我族妖;陰謀詭計,謀我後代;本座為何不能入境反殺之!」
雲揚冷冷道:「冤有頭債有主,以前輩的不世武力,這般枉殺無辜,豈是該然?」
「無辜?該然?」空中的聲音越來越是激烈:「整個玄黃界,又有誰人當真無辜?你們隨便屠戮的我妖族無數弱小的時候,便是該然的么?」
雲揚心念電轉,就此放棄了辯論。
空中這隻飛行妖獸,顯然是思想已經偏激到了一定地步,爭辯於事無補,徒然白費唇舌。
彼此爭辯話音才落,呼呼的聲響又起,無數足可移山填海的厚重力道,不斷轟擊在護御陣勢之上,所幸雲揚布置護御陣勢已經布置周全,而且雲揚還持續不斷的加以完善補充,始終令陣勢維持在護御之力最強狀態,縱使那這妖獸的攻擊力度越來越大,越來越猛,可裡面眾人的感覺反而不如第一次那麼的強烈了,心意漸穩。
再過片刻,空中好似風暴一般的攻擊乍然停止,天空也重回視野,顯然是那碩巨妖獸身體不在了,但沒有人就此安心,因為那股強烈的危險感覺仍舊清晰,恍如觸手可及。
雲秀心等人非是此際主陣之人,對於外界一切只能憑感應探知,所知相對有限,而主持陣法的雲揚早在第一時間就觀視到,上空碩巨妖形雖去,卻另有一道身穿金衣的瘦削人影,卓然負手而立,一雙銳利的眼睛,正若有所思的注視著下面濃霧升騰的護御陣勢。
對方雖然僅止於負手而立,冷眼靜觀,再無動作,卻給人一種淵渟岳峙,巍然不可撼動的感覺,這種認知比之剛才面對妖獸接連攻擊的那會,更多三分凜然,以及一份難以捉摸!
天際之人的細長眼睛陡然崩射出金光,看著下面的大陣,冷冷哼了一聲,道:「本座金雕王;下面小輩,可敢通名報姓?」
雲揚笑了笑:「好叫汝這獸類知曉,本座乃是聖心殿執事霍雲峰是也,知機的還不速速退去!」
雲揚此言一出,雲秀心等人登時瞠目結舌,半晌無語。
我聽到了啥,不會是我聽錯了吧?!
可是觸及其他人與自己殊無二致的目光,無不知曉自己並沒有聽錯!
那就是……老大/師傅/府尊他說錯了?!
上面,金雕王嘲諷說道:「原來是聖心殿執事當面;身負如此陣道之學,果非凡俗可比……哼,若非聖心殿執事,只怕也難得身家可以供給得了這等陣勢的消耗,但汝既為堂堂聖心殿執事,怎地不敢出來與本王正面一決?」
啥?我們聽到了啥,對方這是信了?
史無塵雲秀心等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面面相覷,大惑不解!
雲揚淡淡道:「本座向來不會逞什麼匹夫之勇,更不會中所謂的激將法;更何況這裡還有我門下弟子若干,本座豈會上你的當。魯莽燥進?」
金雕王沉默了一下,淡淡道:「霍執事,你這陣勢確實精妙,本王自問無法破除。既然如此,我們便來打一個商量如何?」
雲揚不動聲色:「金雕王請講。」
「本座的子嗣歷練妖王林,卻被那什麼黑山盟中人擄走……本王一怒出山,尋到此處,但是本座子嗣已經被轉賣給其他人……本王痛心之下……」
「吾知聖心殿於玄黃界威勢無兩,位居執事更是權柄亦是極重,若是霍執事能夠出力相助,幫本王尋回吾之子嗣,本王二話不說立即離開,絕不糾纏,並且誓約欠下你一個人情。不勝感激!」
金雕王道:「霍執事,考慮一下。」
啥?對方真信了老大/師傅/府尊的說詞,認定了他就是聖心殿執事,還因此提出相助請求,這是什麼神轉折!會不會太離譜太奇葩了呢?!
一干小輩紛紛有些懵逼。
雲揚對於金雕王的說法,心思卻與九尊府其他人迥異,因為他聽出來了,這位金雕王這番話說出來,說得儘是誠心誠意,語出至誠,誠意更是十足。
以它一個妖族王者身份而論,絕不該向人類低頭求助,但此地乃是玄黃界人族勢力範疇,縱然實力再如何的強大,想要在人類世界尋找失蹤的孩子,卻遠遠不如人類便利。
而聖心殿執事,地位超然,只要用心幫忙,非只是事半功倍那麼簡單,直接就是言出法隨令行禁止,令之所向,莫敢不從!
至於它為什麼如此輕易就相信了雲揚乃是聖心殿執事,原因更加的簡單粗暴,以金雕王的眼力自然可以判斷出雲揚的修為不過爾爾,本來自稱聖心殿執事難以取信於人,可是他的那手陣法實在太過玄妙,竟足以對抗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更有甚者,金雕王可是明眼人,他清晰的分辨出,雲揚的陣法固然超妙,身家更是豐厚到難以想像的地步,維繫那超妙陣法的物事,乃屬超品能量結晶,即便不是最為罕見的極品靈玉,卻還是遠在極品靈玉之上,就雲揚這等的大手筆,就已經不是等閑人可比,至少較之之前被他幾近傾覆的黑山盟而言,強過太多。
綜合以上幾點,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雲揚是個陣道天才,身家豐厚至極,修為卻不算多高,這樣的人,若說沒有相當高的背景,只怕早就被人當肥羊宰掉了,所以他有聖心殿執事的身份,竟是順理成章的!
既然無能在短時間內撼動,那就轉而懷柔對待,而懷柔的最佳方式,莫過於釋出相當的善意!
雲揚沉吟著半晌才道:「既然金雕王都這麼說了,便是給了本座一份薄面,本座之後定然會對此事多加留意。但尋人之說,仍屬大海撈針,太倉尋粟,頗為不易,本座不能給予更多承諾,只能儘力而為。」
金雕王說道:「執事大人肯伸出援手,本王就已感激不盡,我為執事大人留下我心血翎羽一根;只要我的孩子在百里之內,此羽毛自有因應。」
也不等雲揚答話,空中金光一閃,一道翎羽從天而降。
「霍執事,若能尋回愛子,本王永感大德,誓約人情一說,更無失言!」
呼嘯聲起,一聲長嘯:「孩兒們,隨我去滅絕了黑山盟!」
空中狂風起,金雕王再度化作了百丈巨物,振翅而起,隨著它甫一動作,從四面八方無數道巨大的影子也騰飛而起,剎那間遮蔽了整片空中,天地為之昏暗,伸手不見五指。
半晌之後,妖雲瀰漫才去,卻尤見一大片烏雲飛騰遠去,向著南方呼嘯而去。
一路之上,金雕王環目之中金光閃爍,喃喃念叨:「霍雲峰……霍雲峰……聖心殿,居然有這等陣勢?」
金雕王及其麾下大軍居然就這麼乾脆的走了。
雲揚等了好一會兒,確認之前的危機感盡去,這才撤銷了陣勢,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這還是第一次正面遭遇妖族,但對方所展現出來的強大實力,卻給了雲揚深深地震撼!
而就在旁邊數十丈處,一根足足有十丈長的翎羽,直直的插在岩石上,散發出好似火焰一般的明亮光芒,只是這一條翎羽,卻如同一面大旗一般,傲然而立,披靡萬物。
只是一根翎羽插在這裡,但,散發出的強光卻是足以讓方圓十里照明使用!
雲揚走上前,清晰的感受到,翎羽上面附有的強大威能。
「師父,那金雕王怎地這麼好騙?不過幾句話就相信了您的說詞。」雲秀心道:「這妖族……也有些太……」
小丫頭有些說不下去。
雲揚苦笑一聲:「相信了我?你將這位金雕王看的太簡單了,說他相信我也行,說他根本就沒相信我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也未嘗不可!」
看著這一支翎羽,雲揚隔著三丈,站定。
隨即運用神識,查了一遍自身,然後又讓綠綠查了一下,確認無異之後,這才放下心來,揮揮手道:「大家立即走!」
話音未落,徑自帶著眾人急疾而去。
這一下,不僅是眾弟子疑惑不解,甚至連石不佳和吳夢幻等人也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那一根翎羽,可是那妖王送你的信物。而且,一看那就是好東西啊……
就這麼不要了?
那之前承諾呢,全都不算數了嗎?!
「師父您……」雲秀心有些不舍的看著那一根翎羽。
這……多浪費啊……
這根翎羽至少比我手上的那根好上許多倍吧?
雲揚沉著臉,帶著一眾門人極速前進。一直到走出去四五十里地,才稍稍緩了一下,沉著臉道:「你們真以為那妖王這麼的好說話么。這是個陷阱,再明顯不過的陷阱了。」
吳夢幻不解道:「若是陷阱,我們離開護御陣法之後,它們早就可以下手了。」
雲揚笑了一下:「陷阱不在這裡。」
他皺著眉頭:「他留下翎羽,嘴上說是為了請咱們幫忙。但實質上……這根翎羽,可是隱藏由那金雕王本人神識的;若是我等當真取走了這根翎羽,那麼不管天涯海角,只要這個妖王想要找咱們,便隨時可以找到我們。這是危險之一。」
雲秀心張大了嘴:「……」
「更有甚者,以對方聖尊級數修為實力論,若是對方在這翎羽上施加了神念轉換真身之法,我們當真將這翎羽拿回去,豈不就等於是將這位妖王直接帶到了咱們家裡。只要對方神念一動,就能即時降臨,我所使用的護御法陣雖然足堪抵抗對方攻擊,但卻需要布陣時間,若是對方貿然現身,打我一個措手不及,我們之敗亡不過頃刻。」
「若是跟隨我們直接到了九尊府……」
「而這,還只是我們自身的危險。」
雲揚淡淡道:「對方雖然礙於我們大陣,無法傷害到我們,卻根本沒必要與我們解釋他為什麼來到這裡。」
任輕狂詫異問道:「對方說明因由不是在向我方釋出善意么,他更言明只要找到孩子,就給予誓約人情,那可是天道見證的誓約,一旦違背,就是天道降罰!」
「哎,那所謂的誓約人情正是一個最大的障眼法。事實上,他的解釋,包括為何來到這裡的原因,乃至他的孩子被黑山盟抓了云云。」
雲揚淡淡的笑了笑:「關於這個理由,我最多只相信半分而已!」
「試問既然是金雕王的後嗣,且已成長到足以行走江湖的地步,該當是一個什麼修為級數?即便拋開修為高低暫且不說,但什麼人能進入妖王林擄掠?」
「我可不認為黑山盟有這樣的實力。」雲揚笑道:「光是他們殺死黑山盟的人,卻完全沒有搜查過死者隨身的空間道具就足以佐證此點。」
「換言之,他們的狙殺目的並非是為了尋找。」
「既然並非為了尋找,那麼,所謂孩子失蹤,就是為了他們自己來到這裡,自我構建的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而已。」
「而這個理由,是由他們自己傳出去,不需要任何人相信,但我們若是真的出力幫忙尋找,反而變成了與其有所勾搭,若金雕王為人族大敵,我們與之勾連,豈非人族叛徒?!」
「至於那誓約人情云云,既然其後嗣被虜劫之說不真,那我們又如何能夠找得到目標,換取對方的人情,而誓約關鍵本就不存在,就算再如何承諾,也不過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
「那麼,我們又為什麼要拿這個東西?作繭自縛嗎?」
「現在,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就只有儘速回家,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足夠了。」
一邊,孫明秀謹慎地說道:「但是……掌門師尊,咱們這次若是直接置之不理,對方將來……恐怕……」
雲揚淡淡的笑了笑:「以那金雕王的處事決斷手腕,豈是等閑,他既然無能破掉咱們的護御陣法,就不會再在咱們身上浪費時間,尤其他還不知道我們是什麼地方的人;就算是循名找人,他找上的也只會是聖心殿霍雲峰。他要是真跟霍執事碰上的話,只會大打出手,豈有他途。」
聽聞雲揚之言,眾人盡皆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聲,原來這才是雲揚報名霍雲峰的真意。
聖心殿與妖族那邊立場迥異,絕無轉圜餘地,霍雲峰當真對上金雕王,委實只有正面開戰一途,果然殊無二致。
「但是師父,你報假名,對方為何這麼就相信了呢?」雲秀心百思不得其解問道:「對方既然是一代妖王,這起碼的甄別能力還是有的吧?」
雲揚呵呵笑了笑:「正因為對方見多識廣,所以……才會知道尋常派門是絕無可能擁有這樣精妙陣勢的;咱們既然能夠拿出來這樣精妙的護御陣法,更有足堪長時間維持的身家……那麼我報名聖心殿,反而更有真確性。」
「對方自然不會全信。但卻也未必就完全不信。既然無法即時攻略,自然要改變方法,這就是所謂的權衡之道。」
「又或者該說是針對聖心殿,或者,是妖族與聖心殿的博弈。」
雲揚詳細解釋完畢:「所以,就當前這檔子事,我們能不參與就不參與,憑咱們現在的這副小身板,是真正摻和不起的,非關公理道義。」
眾人齊齊恍然,盡皆暗道,對方看起來傻大黑粗,一派語出至誠的妖王,居然有可能隱藏著這麼險惡的心思,豈不讓人咋舌。
眾人繼續往前走,腳程竟是再加緊了一分,再走出大約百十里路程,史無塵等三人繼趕了上來。
「黑山盟近乎全軍覆沒……」史無塵神色凝重:「我們循跡追出大約數百里路程,又發現了部分黑山盟中人的屍體。好像僅有掌門與派門第一高手逃出追殺……其他所有人,盡數死於非命。」
鐵擎蒼道:「我向著另一個方向追過去,偶然發現了金鼎門眾人的屍體……貌似逃生的並無幾人。」
眾人聞言之下,臉色陡然一變。
蘭若君抹了一把冷汗道:「我所前往的方向彼端,亦見到大羅門之人正與一群金雕展開大戰,形勢頗有些不妙,但還能穩住陣腳。我沒敢直接出手,過了一會兒,一大群金雕突然從遠方過來……我就悄悄離開了,如果我出手介入,只怕就回不來了!」
雲揚嘆了口氣,神色凝重,道:「看來,這是金雕族群整個族群的針對性行動,雖然不知道為何。但必然有原因,他們針對的目標竟然不止一個門派……」
雲揚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需要立即趕回九尊府那邊,還要儘速將這消息傳出去,尤其是傳遞給聖心殿方面。依照天運旗派門三方受襲的狀況判斷,也許……聖心殿的幾位執事,也在受針對的範疇之內。」
眾人心下愈發的默不作聲,展開最高速度兼程趕路。
一行人一口氣飈出三千里,天色已晚。
雲揚沒有選擇在野外扎帳篷,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個村鎮借宿農家。
當天晚上,只聽見四周轟轟轟的聲音遠遠地響個不停;似乎四面八方都有大戰發生。有一段時間,戰鬥響動更是由遠而近來到到了頭頂上方上,只是旋即又遠去了。
這是……頂尖強者之間交戰所造成的響動!
雲揚一直安靜的坐著,傾聽著周圍的動靜,一絲不苟,小心提防戒備。
若是此刻他身邊沒有帶著這些個弟子,以他的為人個性,多半早就出去了;但是現在,卻由不得他衝動,更不能貿貿然的惹禍上門。
雲揚自己固然不會害怕,也有把握自己不會死,憑他的一身本事諸相神通,就算是妖族想要殺他也難得很。但帶出來的這幫小傢伙,可就不行了。
到了後半夜,響了大半夜的動靜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天地之間,歸於一片死寂,恍如落針可聞。
再過片刻,雲秀心眾小才睜開眼睛,仍自驚疑不定的注目於窗外。
「全都給我好好練功!」雲揚眼睛不睜,淡漠地說道:「外面的響動再大,又與你們有什麼關係?好奇心這麼重……是會死人的。」
「你們以後行走江湖,切記,好奇心這種東西,可絕對不能有。」
「都睡吧。」
……
凌晨。
眾人繼續上路,兼程回返,然而在路過一個林子的時候,雲揚耳朵一動,霍然轉頭。
只見林中緩步走出一個人,目光湛然地看著自己。
九尊府眾人齊齊停步,目光聚焦在來人身上。
這人身高體長,滿臉方正,不是別人,正是日前被雲揚借用了名目的霍雲峰。
但現在霍雲峰滿臉悲涼,滿臉蒼白,再不復之前的氣度風範,儘是頹相;雖然極力的想要保持之前的氣度,卻已經有些力有不逮。
「雲掌門,咱們又見面了。」
雲揚疾步上前:「霍執事?您怎麼在這裡?」
霍雲峰淡淡的笑了笑:「虎落平陽而已,接下來就要拜託雲掌門幫忙了。」
史無塵在一邊,臉色變了變:「霍執事……您受傷挺重啊?」
霍雲峰冷冷笑了笑:「不錯,受傷很重。」
雲揚心下陡然一動,霍雲峰這架勢,防備心很重,都已經有求於人了,態度仍舊未改多少。
「雲掌門,我需要你,護送我回去聖心殿!」
霍雲峰一雙眸子陰森森的看著雲揚:「事關重大,情況緊急!」
雲揚僅止於略略沉吟,便即當機立斷到:「無塵,你們和弟子們仍舊按照既定計劃回返九尊府;然後在府中潛修至少一個月的時間,再讓他們出去歷練,眾弟子的首次歷練時間不得超過三個月,其餘你自行便宜行事,明白么?」
洛大江上前一步,道:「老大,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誰也不用,我一個人相助霍執事,只需要顧慮我自己,自得其便。真有什麼事也可靈活應變。」雲揚淡淡道:「你們跟著目標太大,就算兩個人能夠齊心協力,總也不如一個人心勁兒能往一起使。」
「再說,九尊府的未來,還在你們的身上,擔子哪裡就輕省了。」
雲揚站起來:「等到回去後你們也別閑著。弟子們出去歷練,你們也同樣要出去闖蕩江湖。」
「明白了。」
洛大江瞬間就明白了雲揚的意思,一干小傢伙出去,沒人看著可不行。
「你們趕緊上路吧。」雲揚道:「走!你們立即走!」
說著,二話不說徑自將霍雲峰背起來,呼的一下子向著另一個方向急疾而去,眨眼間便已經消失不見。
「咱們快走!」史無塵出神的看著雲揚離去的方向,口中即時下了命令。
催著還依依不捨張望的眾弟子,一行人再度動身啟程。
……
「不錯。雲掌門,果然是個人物,有決斷,有魄力!」
霍雲峰在雲揚背上讚不絕口。
「雲掌門,相信你已經看出來了,我此際已經是油盡燈枯。更意識到危險就在附近。所以你當機立斷,選擇立即與他們分開。甚至連一句交代的話都不肯多說。這份決斷,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門之尊。」
雲揚嘿然道:「連霍執事身負這等超卓修為之士都重創在身,我們九尊府一群小胳膊小腿的小角色,哪裡擋得住人家,自然要早做打算,活下去才是第一優先,不過人同此心罷了。」
霍雲峰咳嗽一聲,口中猛然間湧出一股鮮血,那鮮血居然是金色的。
從口中吐出來的時候還是粘稠,但是落到雲揚脖子里的瞬間,卻已經盡數固化。
雲揚素來愛潔,卻是不虞此變,心念電轉之間,伸手一抹,卻是竟然拿下來一大塊金塊。
硬邦邦沉甸甸,絕對的是黃金!
「這……」
雲揚驚了一下。
「我中了金雕王的黃金爪。」
霍雲峰嘿嘿笑了笑:「金雕王乃是妖族一個異類,可謂是飛行妖獸中的個中翹楚,一日十萬八千里;速度奇快無比自不待言,而其傳承功法更是擁有化凡為金的強大效能。其功勁威能一旦著落在任何物事之上,都能將之金化,若是招呼在人身之上,縱使中招者身具不凡功體,也至多可以再撐三天,三天時限之末,中招渾身骨骼鮮血,全都會化作黃金。」
雲揚吃了一驚:「今天是第一天?」
「第一天!」霍雲峰淡淡的笑著,淡然道:「我還有一天半多一點點的命。」
雲揚沉默了一下。
「另外兩位執事……」
霍雲峰笑了笑:「我見事不可為,便跟兩個兄弟分三路逃走,避免被一網打盡這種最惡劣的狀況出現。」
「既然是分散逃走,以霍執事的本事,不應該被金雕王追上吧。」雲揚眉毛一揚。
霍雲峰沉默了一會,淡淡道:「我速度快,修為高,而且我心眼兒多,辦事靈活,尤其是在應對變故方面,我那兩個兄弟斷斷不及我的。」
雲揚臉上露出敬佩之意:「所以霍執事分散之後,主動找上了金雕王?」
哈哈一笑,霍雲峰道:「倒也不是沒有那麼夠義氣,不過是留下了一些痕迹,讓金雕王追我更容易一些罷了。」
他出神的看著遠方,臉上露出來複雜的神情,道:「他們倆是真的很傻。以後想必會出力為我報仇。雲揚,若是我見不到他們了……你一定要帶句話給他們!」
「請講。」
「我希望我的兄弟,以後能夠帶著金雕王的內丹,到我的墳前祭奠我,一定要活著來拜我,若是魂至九泉。」霍雲峰一字字道:「我是定必死不瞑目的!」
「好,我一定為你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