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變成我越聽越是心虛啊……
雲揚心中嘀咕。
看來以後行事要更加的小心謹慎了,諸相神通能不用就不要擅用……萬一遇到個老一輩的愣頭青,把我當做魂妖給滅了……那可就冤死了!
董齊天臉色凝重,道:「當年魂妖肆虐的時候,老夫與那魂妖前前後後交手上百次,倒可算是經驗豐富,不弱於任何人,雖然我當時只得聖尊初階;卻可以將魂妖壓著打,佔盡上風,勝券在握。」
「但對上魂妖,所謂的上風,根本沒有用,所謂的勝券在握,不過奢想,根本不切實際,因為你不管將他打碎它多少次,對方下一刻就可以恢復過來,而且還是回復到最佳狀態!當真就算是將老夫累死在當場,仍舊打不死他,若是一路拖戰到最後,亡命逃竄不定是誰呢!」
董齊天苦笑一聲:「魂妖的真實戰力固然不如我,但老夫當年寧可去對戰聖君,也絕不願意單對魂妖!」
「須知就算是對戰聖君,勝算渺茫,但起碼還是一場實實在在的戰鬥,而與魂妖作戰,卻如同是一個人發了瘋的對著蒼穹,對著空氣搏鬥!」
「那種全然無處著力的感覺,尤其還是你從頭到尾都無處著力的感覺,著實讓人崩潰!」
雲揚咳嗽一聲,道:「既如此,你們當年又是如何困住他,並且重創的?以前輩對魂妖特性的描述,圍攻更難得奏效吧,反而會有掛一漏萬的疏忽!」
董齊天哼了一聲,眼中出現思索之色,道:「當年,魂妖的意外崛起,幾乎釀成了人族自人妖巔峰決戰之後的另一波慘劇,然而我等卻始終無法對於魂妖形成具有足夠威脅性的手段,最後,是聖心殿雷千里邀請大家共襄盛舉,剷除魂妖。本來就如你所言,魂妖自身屬性特異,圍攻往往更難奏效,然而雷千里所修鍊的青天雷音,乃是少數可以讓靈魂之力生出片刻僵滯的神妙功法,也是僅有可以對魂妖形成有效牽制的手段;再加上狂風聖尊暫時控制天風之能,進一步構成了掣肘之力;藉助厚土聖尊將腳下土地化作無漏精鋼的短暫空擋,將魂妖封堵入由柔水聖尊與烈火聖尊水火合力,構建而成的水火合流極端相反卻彼此相容的特異隔離空間,再由玉劍,金刀聖尊強攻絞殺,以及老夫的靈魂痕迹徹底清除,這才架構完成極具針對性的絕殺之局!」
「當初,雷千里前來找我,當時他的修為遜我一籌,便提議我當了個領頭的,共襄義舉……」董齊天悵然的緩緩訴說:「那一役,玉劍金刀兩人合力,強攻魂宗,順利引出魂妖;三人一場鏖戰,漸漸將戰陣轉移到了三角風雲峽;因為那三角風雲峽常年充斥雲霧,魂妖在那種地方,可以盡情的輾轉騰挪,幾乎就是他的最佳戰場,所以對於地點的轉移並不甚在意,反而樂在其中。」
「他那裡知道,水火雙尊早已在特定地點,豁盡畢生修為,融匯形成絕難出現的水火匯流特異空間,正是他之化相剋星,再上我等其餘人等合力施為,進一步的封鎖天地四正四維,再無缺漏可循;之後雷電轟擊僵滯其身,才算是將其本靈鎖定於肉身形態;老夫乘隙出手,一劍將其大腦心臟擊潰,再停瞬間,玉劍金刀刀劍聯袂,凌遲碎剮,將魂妖切成兩萬多塊的殘肉碎渣;老夫仍不放心,直到將所有碎渣全部砸碎,確認每一滴血,每一塊殘渣,都被雷霆鍛打一番之後,此局才告終了……」
「事後,雷千里積功升職,成為聖心殿大長老;而其他人就此分道揚鑣,各散東西……而老夫就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了……哎,被囚禁了四千三百年……」
董齊天苦笑一聲:「老夫也沒有想到,四千三百年後,第一次行走江湖,居然就遇到了當年最最噁心的一個對手,果然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測……」
雲揚目瞪口呆了好半晌。
這樣的手段,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啊……
水火匯流,構建極端相反的特異空間!?
有這種可能嗎?
但是如果有,果然就是風雲之屬的最大剋星!
再由雷轟土封,刀劍合擊,雷霆鍛打每一寸血肉……
貌似……這樣的手段,完全能夠借鑒用到自己身上好么!
而且而且,這手段若是當真用在自己身上的話,自己只怕連第一步都撐不過去,因為自己根本就沒有魂妖那樣恐怖的恢復能力,必然在第一時間就直接煙消雲滅了……
雲揚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
這事兒不能想啊……
太口怕了!
人家膽子小,不要這麼的嚇人家啊!
「不對啊,既然殺局布置得如此周密,那魂妖怎地還有死過翻生的機會,這其中……」雲揚謹慎的問道。
董齊天眼中全是滿滿的沉重:「前面的殺局全都完美實現,不存在任何的紕漏,尤其是最後的雷霆鍛打,只要按照我們的既定做法……那魂妖就算是有一千條命,也必定難逃一死!」
「狂風聖尊、厚土聖尊、柔水聖尊與烈火聖尊等四人,旨在設局布局構建殺局基石,並不曾參與之後的絕殺動作,所以,他們四個沒有任何問題的!」
「玉劍聖尊金刀聖尊聯袂合擊,徹底破碎魂妖靈軀,是故他們兩個的嫌疑也不大。」
「再之後的魂體痕迹掃蕩……依照事理而言,這個步驟是最容易出現紕漏的一步,但執行這一步的乃是八人之中修為最高的老夫,老夫自信沒有任何失誤,更何況在老夫全力掃蕩之餘,玉劍金刀隨後又再往複確認了一遍,徹底杜絕了疏漏的可能!」
「那麼,唯有最後一步……雷霆鍛打!」
董齊天喃喃地說道:「魂妖能夠活下來,唯一一個可能,便是最後這一步神魂俱滅的雷霆鍛打過程中,存在有紕漏……」
「順理成章的,到現在還活著的魂妖,必然與雷千里有所關聯!」
董齊天皺著眉頭:「但是……當年雷千里可是發起這整個計劃的那個人啊,誰有問題,他也不該有問題才是啊……」
雲揚笑笑,道:「關於這一點,晚輩倒有一點淺見,或者可解前輩的疑惑。」
「嗯?」
「當年聖心殿,必然不只是一個人競爭大長老的位置。畢竟,除了殿主與兩位副殿主之外,大長老便是聖心殿第四號人物!」
「相信這樣高的位置,即便是放眼整個玄黃界,也可算得上是位高權重的尊位……不可能不引人覬覦?」
「若是我猜測無錯的話,當年定然有好幾個人競爭這個位置,而雷千里在競爭對手之中,並不佔優勢,甚至還可能是相對弱勢的一方。」
「在這樣的情況下,雷千里本來是沒有勝出可能的。」
「他若非立下驚天大功,更是百分百沒有他的戲!」
「敢問前輩,這一點是否是事實?」
董齊天沉吟道:「當初聖心殿大長老將至天年,存下備位讓賢之意……大長老出缺之事,就當時而言,的確是有好幾個人有資格也有意願登上大長老的位置……不過具體都有誰,我並不是很清楚。」
雲揚敏感的發現董齊天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但董齊天既然不願意詳說仔細,自己勉強追問只會徒惹彼此不快,於事無補。
但現在仍是知道了,聖心殿雷千里,果然是有問題的!
但只確認了這一點,就已經可算是不虛此行了!
「前輩……關於這件事情,是否要通知聖心殿方面?」雲揚想了想,謹慎地請教道。
不意董齊天茫然道:「通知聖心殿幹嘛?」
雲揚一個恍惚間幾乎沒反應過來,隨即便翻個白眼。
眼前的這個董齊天董老大爺,真不愧是一代武痴,對於這等玩弄心眼的活兒,那是根本半點都不操心的。
「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雷千里有問題,通知聖心殿方面做下防備,有備無患,畢竟涉及妖族中人,非止一家一姓之事……」雲揚自己自言自語。
「隨便你吧。」董齊天對此是真的全然不感興趣。
對他來說,雷千里有問題?
簡單,下次見面直接打殺了便是。
滅殺了還能有什麼隱患,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花那麼多的心思,琢磨來盤算去有什麼意思,有那時間多修鍊一會不好么?!
世間種種,豈有大道前行來得重要!
可董齊天不想武道修行之外的事情,雲揚不行啊,必須要考量後續的利弊得失,關於當前這宗公案,通知么?通知了肯定有好處,但貌似也有壞處!
聖心殿里藏了一個積年的內奸,現任殿主戰無非就真的毫無所覺么?
揭露了雷千里,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雲揚將這個想法,按在了自己的心地。
思量著將來有機會,確定用得著的話,再說吧……
畢竟,雲揚對於戰無非這位聖心殿殿主,都未必很相信的說!
他發現,在玄黃界這個地界上,太多太多事情充滿了光怪陸離;到底誰真誰假,孰是孰非,誰也未必就敢說真的能夠分清楚。
不經過相當程度的了解為前提,縱有慧眼,便能看清楚一個活了幾萬年的老妖怪嗎!?
就算雲揚有智尊之譽,他仍舊沒有這份自信!
……
此刻,白冰璇早已經站起身來,悄然帶著自己五個手下,侯立在一邊,她見到雲揚似是陷入沉思之中,很是識趣的沒有打擾。
此際見到雲揚轉頭過來,才急忙一臉喜色上前躬身行禮;「多謝雲掌門援手!」
此刻的她是真的感覺渾身輕鬆,身體的禁制,照命的殺機,已經全然的解除掉了。
這個現狀讓她有一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盼了多少年,竟然終於來到了這一天,桎梏盡去的一日。
之前,不要說什麼為老祖宗平反,為家族報仇,連自己的性命,都只在別人一念之間存繼;那種朝不保夕的壓力,讓她時時刻刻都處於絕望氛圍之中,備受煎熬。
現在猛地一下子擺脫了桎梏,滿心歡喜之餘,更有一種不真實的微妙感覺。
精神恍恍惚惚的,如同在做夢一般。
「謝什麼……哎。」雲揚對於白冰璇的感觸卻是幽幽的嘆了口氣,隱隱有一種幽怨的味道。
他算是發現了,自己的心機手段,到了這玄黃界,雖然不至於說完全用不上,但至少對不少人來說,少有用武之地!
比如那魂老妖,之前一番布置,雲揚自覺是將魂老妖玩弄於股掌之上,今次更帶了董齊天同來,自信勝券在握,大局我掌,可縱使擁有有心算無心的優勢,仍舊險險一招敗亡!
絕對的實力差距,縱然有再好的布局,再完美籌劃心機,仍舊力有不及,徒嘆奈何!
又好比董齊天,這位大佬的行為模式,每每超出雲揚的預計評估,都明知道自己往昔除妖大計的功敗垂成乃是有心人的擺布,更鎖定了有心人,卻渾無進一步動作的意向,至少在雲揚想來,這人,簡直難以理解!
還有關於白冰璇之事……至少就雲揚當前,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在這個時候就將白冰璇救回來;正相反,白冰璇跟著魂妖走了,才是雲揚所期待的理想局面。
他所有的對白冰璇的布局,都是為了白冰璇留在魂妖身邊!
以後,不管什麼消息,魂妖什麼動作,自己都能知道。
這才能將卧底的作用最大化……
現在可倒好。
董齊天一出面,魂妖居然直接就將白冰璇送過來了,連帶解除禁止一條龍服務,簡直就是服務到家,性價比最優好么……
雲揚此刻的心頭至少有一萬頭神獸奔騰呼嘯!
這叫什麼事兒!
就這麼一點隨意之舉,卻直接將自己之前的一連串布局就此腰斬,中道夭折了!
「為什麼董前輩你一出手,魂妖就將這……白姑娘等人拱手相讓?真的就只是因為彼此實力差距,以及前輩的威脅么?」
雲揚極為好奇的問道,當然問這句話還有很懊悔與沮喪的成分。
董齊天對於雲揚這一問直接撓了撓頭,對於這件事,他真的就只是一時間的忽發奇想,自己來此的初衷乃至後來的變故,仍舊不包括這個小貓妖的好么。
真的就只是歪打正著,錯有錯著!
「丫頭,你……你是什麼人?」董齊天倒也不含糊,徑自開門見山的問道。
白冰璇冰雪聰明,道:「晚輩白冰璇……家祖九命貓王……」
董齊天咳嗽一聲,道:「原來是九命貓一脈的後人……」
他仰起頭看了半天,道:「那魂妖在抓住你之後,是否經常從你身上放血?每逢月圓之夜,還要你按照九命貓一脈的獨門功法對月吐納?並且會在之後要探測一番你的功法進度?嗯……尤其是探測你的不滅神魂進度層次?」
「是!」
「是否經常讓你做殺生之事?並且在之後探測你神魂動蕩狀況?」
「是。」
「是否曾經抽出你的骨頭去?」
「是。」
「你是否是九命貓一脈現在流傳在外的唯一直系後人?」
「是。」
「是否……」
董齊天連續問了七八個問題,白冰璇都直接給予肯定的答覆,並無遲疑。
董齊天長長舒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還真是歪打正著,錯有錯著,不過這點偶然巧合,巧合得好,巧合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