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會不會起到什麼作用,甚至就連他自己,也是處於迷茫之中,許久之後,王林拿起地面上的那粒丹藥,沉默半響,把這丹藥放在了懷裡,輕嘆,轉身走了。
他獨自一身,走在這朱雀星的天地內,不拘於一山一地,而是走過無數大山,過了無數長河,帶著對天地的明悟,帶著其思想,走到了一處又一處的國度。
年復一年,那粒丹藥王林吞下了,此葯給了他無盡的精力,讓王林有更多的力氣,去完成他的心愿,周遊列國。
途中,他依山而眠,遇河則歇,看見無數陌生的面孔,其中有善良的,有兇狠的,有茫然的,也有冥頑的。
他遇到過強盜,遇到過馬匪,只是每一次遇到,他只是站在那裡,便可以另所有人感受到那種其身上的浩蕩氣息。
他王林,連仙人都可以一語驚退,更不同說旁人了。
走著走著,王林的容顏更加蒼老,但他的雙目卻是越來越明亮,那裡蘊含了他無盡的智慧與感悟,讓他整個人,在思想上如同脫胎換骨,再次升華。
他去了太多的城池,看到了太多的人,即便是京都也去了很多,在那一個個京都內,在那一個個達官貴人面前,王林的氣質,王林的話語,慢慢的受到眾人一拜。
就算是那些在凡間享受至高的皇帝,他也看到了很多,在他眼中,這些一切人,全部都是一樣。
沒有區別。
也不是沒有人想要害他之命,但每一個有這種念頭之人,最後均都被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在面對王林時,敬畏倒退。
吳國中,皇宮內,成千上萬禁軍環繞,只需那吳皇一聲令下,便會沙騰而出,他要留下王林,讓王林成為吳國大儒。
但最後,在王林的微笑搖頭中,他轉身離去,天空雷霆滾滾,風雲色變,上萬禁軍,無一敢阻,任由他離去後,齊齊一拜。
孫國中,孫皇與無數臣子,送王林千里。
天狗國中,惡民無數,但最後,卻是在王林離開時,教化數萬。
走著走著,大儒王林四個字,在這朱雀星上,掀起了一場風暴,越來越劇烈中,被無數之人記住。
王林這一路上,看到了無數山,站在那山上,他抬頭望著天地,感受其浩。他也遇到了仙人,遇到了很多或陌生,或熟悉的身影。
那朱雀星上,諸多的修真國內,有大量的宗派,這些宗派,大都是修建在山峰之中,亦或者山清水秀之地,但同樣的,也有一些在那窮山惡水之內。
每登一山,每走一地,若心有感應,王林便不會刻意尋找,只需憑著心中那股對天地的感悟,便可在那諸多的山峰上,走進那每一個宗派的山門中。
護山大陣儘管強弱不同,但卻沒有一個,可以影響王林的腳步,他往往踏入進去,被那一個個宗派內的修士震驚察覺。
即便是宗派內閉關無數年的長老之輩,也會從打坐中被那股從王林身上散出的天地浩蕩驚醒。
王林從容而來,從容而走,他只看山,只賞景,只悟天地,至於其他,萬物在其目中,都是一樣。
漸漸地,即便是在趙國的修真界內,一個凡人大儒,王林的名字,也慢慢的傳揚開來。那些修士知曉,這朱雀星上,有那麼一個凡人,為當代大儒,即便是修士在其面前,也往往心中會有敬畏。
他們敬畏的,不是其力,而是其思!
「修士也好,凡人也罷,全部都是悠悠眾生……」王林的話語,走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會留下一些。
修士中,有很多與他長談,受他啟發,感悟天地,明了意境,化神有望。即便是修為過了化神,也會在那長談中,隱隱有了心神震動的感觸。
一年、一年、歲月流逝,轉眼之下,便是十二年。
十二年中,王林去過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他的名字,不知不覺中,傳遍了更多他沒有去過的地方。
十二年前,他獨自一人離開趙國,十二年後,他還是獨自一人,走在朱雀星上。
這一日,在冬天雪花飄落的季節,王林來到了一處他不知曉國名的都城,此國的範圍很大,相當於是三個趙國一般。
這座都城,王林在夢中來過,站在那城門外,在雪花飄落中,王林蒼老的容顏,起了一絲惆悵。
他緊了緊身上的皮襖,走進了此城。
踏著地面的積雪,在那嘎吱嘎吱的聲響中,王林走到了這城池內,一處街道上,這條街道,很安靜,行人不多,兩旁雖有店鋪,可鋪子內卻人很少。
望著熟悉的這裡,那夢中的畫面越加的真實起來,與他的雙眼仿若重疊在一起,讓王林在那恍惚中,默默地向前走著。
「鐺,鐺……鐺……」遠處傳來陣陣打鐵的聲音,王林尋聲,以其蒼老的雙眼看去,卻見在不遠處,有一家鐵匠鋪。
鋪子內,一個中年男子,赤著精壯的上身,拿著鎚子在打鐵。
儘管外面飄著雪花,但那漢子卻是絲毫不覺得冷,不斷地輪著鎚子,發出那鐺鐺之音。
在那漢子旁邊,有一個小板凳,其上坐著一個七八歲大小的男童,他穿著厚實的棉襖,小臉通紅,興奮的望著漢子。
「大牛……」王林眼前似有了模糊,輕輕地搖了搖頭,那孩子,不是他夢中的大牛。
「老人家,你站在外面很久了,進來暖暖身子。」那大漢放下手中鎚子,擦了把汗,向著店鋪外的王林,露出憨厚的微笑。
王林一怔,臉上同樣露出笑容,點了點頭,走進了鐵匠鋪內,一股熱氣撲面,把他身上的雪融化了不少。
「秀娘,拿點溫好的酒來。」那漢子披上一件外套,見王林年紀老邁,便扶著他坐下後,也坐在了一旁。
「老人家不是本地人吧?」大漢微笑道。
「曾經來過,這次路過這裡,便來看看。」王林看著鋪子內的擺設,輕聲沙啞開口。
那七八歲的男童坐在不遠處,好奇的看著王林,聽到屋內母親的聲音後,便起身跑了過去,不多時,他與一個拿著酒壺的中年女子出現,那女子神色賢惠的樣子,把酒給王林倒了一杯,眼中露出憐憫之色。
「老人家,天氣冷,喝杯酒暖暖身子,來這裡可是要尋找親戚?」
王林含笑,沒有說話,而是拿起酒杯,放在嘴角抿了一下,便一口喝盡。
「老人家,我曾家的酒還不錯吧,哈哈,當年祖父輩可不是鐵匠,而是賣酒的,後來到了我這裡,這才開起了鐵匠鋪。」
那大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後笑道。
鋪子內的爐火很旺,與外面飄落的雪花形成了一種讓人恍惚的對比,更是把那雪在中寒氣吹出。
王林坐在那裡,喝著曾家的酒,有些分不清是夢,亦或者不是夢了。
許久之後,在那雪稍微小了一些的時候,王林起身告辭,那大漢可憐王林這把年紀,送了他一壺酒留著暖身。
走的時候,天色漸暗,只是在那雪中,地面很明亮,可以看到很遠,他走著走著,在那身後鐵匠鋪的燭火中,托著月下的身影,越來越遠了。
短暫的停歇,王林彷彿明白了什麼,他依舊走在朱雀星上,走過一處處陌生的地方,在離開趙國的第十五年,王林已然七十齣頭。
他的脊樑,更加彎曲了,身上透出一股暮色,只是他的雙眼,卻是明亮如陽,讓人不敢對望,那雙眼睛內,蘊含了因果、蘊含了生死,蘊含了真假……即便是他當年的師傅蘇道,也沒有這種氣質。
在第十五年的夏天,在一個陌生的國度,在一場連綿的雨水中,王林站在一處官道旁的亭榭內,望著外面的雨,依稀間,他能看到在那雨後很遠的地方,是一片海洋。
那片海,很大,它阻隔了兩塊大陸。
海的另一邊,還有諸多的國度,那裡,是王林最後要去的地方,那裡,有一個他夢中另一個人生摯愛的女子,他要去看一眼。
雨水嘩嘩,連綿成線,使得天地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王林站在那裡,看著雨,聽著聲,慢慢的閉上雙眼。
就在他雙目閉合的一剎那,雨中遠處,卻是有一個女子的身影,一步步走來,這女子全身仿若散發出無盡的冷意,隨著她的到來,其四周的雨水赫然在陣陣咔咔聲中成為了冰晶落在地面上。
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嬰兒,那嬰兒被厚實的棉被包裹,沒有任何雨水落在上面,睡的很香甜。
在亭榭前,那女子腳步停下,她已入中年,但容顏還是嬌美,只是被那冷意瀰漫,顯出蕭殺如羅剎。
「你可是大儒王林!」
王林睜開閉著的雙眼,平靜的望著女子,點了點頭。
二人,一個在亭榭內,無雨。一個在亭榭外,也同樣無雨,那雨水成了冰,在密集的聲音下,把這女子身後的天空,完全籠罩,成為了冰封。
「我來自雪域,尋你問一事。」女子的聲音,如她的話語一樣,從雪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