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一派五行主水,門下的弟子自然是將冰水用得出神入化。一看大師兄封住了莽漢,餘下的弟子們紛紛哈哈大笑。
「蘇易水就教出這種廢物點心,也好意思跟我們揮拳叫板?」
這叫後趕來的幾個西山小徒弟激憤不已。
大師兄高倉正要衝過去,卻被身後的小師妹冉冉攔住了。師叔都半招未出,就被凍成冰坨,他們這些放入門的菜雞,又能啄出什麼好米來?
高倉以為小師妹害怕了,只圓瞪眼睛道:「士可殺不可辱!這群混蛋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豈能做縮頭烏龜。」
冉冉小聲道:「大師兄,你的彈弓不是用得出神入化嗎?」
說著,她低頭從腰間掏出了之前被師父扔在地上的丹丸,用指頭捏碎搓成幾個小球,然後遞給了大師兄,然後又指了指他腰間的彈弓。
這原本是師兄用來打鳥玩的,看小師妹拿出她煉製的丹丸,高倉立刻心領神會。
他可是吃了這玩意,足足癱在床上哼了一天一夜呀!於是高倉連忙舉起彈弓,將小師妹的清心丸彈了出去。
高倉出身兵武世家,他的彈弓可是特製的,勁大得很。
有那幾個小藥丸子不偏不倚,正落入那些哈哈大笑的九華派弟子的嘴裡。
這丹丸入口即化,那些弟子就算吐也吐不出來,而且那滋味……也太好吃了!
那幾個人眨巴幾下嘴,然後瞪眼道:「臭小子,你射過來的是什麼?」
就在這時,冉冉不慌不忙地從腰間解下了零嘴口袋,掏出一把香肉乾,跟喂狗一般撒在了地上。
衛放挑眉不解,不知道那個瘦小的姑娘此舉為何。
可就在這時,他身後的幾個師弟卻圓瞪眼睛,鼻翼不停地動著,最後一臉忍耐不住,突然彎腰去撿拾那些掉落在地的肉乾吃。
那一個個餓鬼投生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名門正道弟子的威嚴?
丘喜兒忍不住拍手笑道:「哪來的一群野狗,怪不得亂吠,原來是餓了找食吃!」
衛放也驚呆了,連忙低聲呵斥,可是那些師弟們卻跟中了瘋魔一般,繼續低頭撿著吃,有些嘴巴沾染了泥巴,也不管不顧,活似流民餓鬼一般。
這也讓隨後而來的三大門派中的空山派和飛雲山兩大門派的弟子錯愕不已。
衛放知道師弟們著了道,九華派的臉今天算是被這些師弟們丟盡了,他只能鐵青著臉,將幾個滿地找食吃的師弟們點了昏睡穴。
今日若是不能找回顏面,他身為九華派第十代大弟子如何有臉回去見師尊?想到這,他竟然噌一下拔出寶劍,氣勢洶洶地朝著高倉他們撲去。
可就在劍光所致時,一股熱浪激蕩,一下子將他反震了回去,而被冰封住的羽臣這時也消融了桎梏他的冰雪,哇呀呀怪叫著反手抓出了衛放的衣領子,一股子怪力將他扔甩得老遠。
就在這時,闖進山門的眾人都聽到半空中響起餘音不斷的清冷聲音:「西山不迎遠客,蘇某閉關,就不多招待諸位了。」
那聲音真切極了,從半空中一點點逼近,彷彿人在耳旁說話,直叫人汗毛豎立。三大門派的弟子忍不住倒退幾步。
他們清楚,說話的人並不在附近,這是修為極高之人所用的千里傳音之術。
想那蘇易水年不過三十有六,在修道之人動輒幾百歲的年齡里,只能算是毛頭小子,可是他的修為進度卻大大超越常人。
雖然最近十幾年,影傳蘇易水的修為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恢復,所以他才隱居不出。沒想到他今日露出的這一手,還是叫這些門派稍有頭臉的弟子望塵莫及。
尤其是空山派的弟子,竟然暗暗慶幸當年沐清歌將蘇易水從空山派帶走了。
不然師門裡有這等天賦異稟的小字輩,自己何時能夠出頭?
蘇易水顯然還未出關,再次利用千里傳音之術發出刺耳長嘯,一下子將不請自來者給震出了西山的山門之外。
空山派此番前來的是個三十多歲,容貌秀美的女子,可惜的是,她的右臉臉頰上有一道醒目傾斜的疤痕。
這臉有疤痕的女子被震出山門之後,運氣提神,立在樹梢,也用靈力傳音朝西山頂傳話道:「易水,我們此來並無惡意,我的師尊也請你出面,共同抵禦魔修魏糾,你總不希望當年的悲劇再次重演吧……九華派的弟子有些莽撞無禮,我在這替他們跟你道歉便是!」
說完這話,她又深深看了一眼那西山被蒼翠遮掩的山頭,指望著蘇易水回答她。
可等了許久,山頂都是空寂無聲。這女子面露說不出的悵惘,轉身帶著空山派弟子匆匆而去。
羽臣當初跟主子一同修行,現在也算高倉白柏山他們的師叔。
可恨他這個當師叔的今日沒有發揮好,差點在小輩面前折了面子,尷尬之餘,一邊抖落身上的水點,一邊清了清嗓子,高罵九華派的弟子狡詐可恨,竟然偷襲,害得他一不小心著了道。
若是爺們,就回來跟他當面鑼對面鼓大戰三百回合。
冉冉很貼心,立刻附和道:「師叔你看他們小,讓著他們罷了,回頭我給師叔熬好喝的紅豆沙甜湯,免得師叔著涼。」
下高台的□□遞送得好,自然能博得師叔歡心。羽臣滿意地沖冉冉笑了笑,得意地又抖了抖滿身的水,自去冥想室,再去苦練修為去了。
晚飯時,羽臣和羽童都不在,幾個小的一起吃晚飯。
晚飯照例是薛冉冉燒的,鮮咸適口的獅子頭讓人讚不絕口。
吃飯間,白柏山繼續賣弄他收刮來的仙修奇聞,問幾個師兄妹,白天跟三大門派對峙時,可發現什麼蹊蹺?
丘喜的娘親是鎮子里保媒的媒婆子,倒是很通人情世故,男女之情趣。她轉了轉眼珠,立刻神秘兮兮道:「那個空山派,臉上帶疤的女子居然叫我們師父為『易水』……我怎麼聽著有些那個啊!」
二師兄立刻用孺子可教的眼神讚許地看向三師妹:「你們知道嗎?那個臉上有疤的女子就是空山派的大長老溫紅扇,空山派和九華派甚是交好,兩門的門生時常一同歷練修為。
我們師父曾經是九華派的弟子,與那位溫紅扇交往甚密,當初倆人差點就結為仙侶了。」
薛冉冉很愛聽這種師輩八卦,咬著一塊炸糕問:「那怎麼沒成?難不成是嫌棄我師父沒有臉?」
白柏山熟稔西山仙史,不以為然道:「你當我們師父一直沒臉?以前易水仙君的名頭多麼響亮,誰人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與師父結為仙侶!甚至還有些男子也曾……總之,我們師父的魅力大得很!」
滿桌人聽得眼睛晶亮,丘喜有些發急,連忙道:「那後來呢?」
白柏山先是朝著靈犀宮宗祠方向抱拳作揖,跟先師尊告一聲歉意,然後再壓低一點點聲音道:「我們那曾經的師尊女魔豈能容他人染指自己看中的徒兒,只這麼手起刀落,就將溫紅扇的臉兒給劃破了,大好的仙侶之緣分,就這麼一拍兩散……」
薛冉冉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覺得那位前師尊沐清歌若真是如此行事,也未免太極端了吧?
難道她不知強扭的瓜兒不甜?無端端衝散別人的大好姻緣,難怪最後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都聽飽了?」
就在四人湊在一處分享恩師情史之際,他們身後突然傳來冷冷的聲音——只見二師叔羽童不知何時橫眉立在了他們的身邊。
多嘴的白柏山立刻將脖子縮成了鵪鶉。
跟粗枝大葉的大師叔相比,什麼都斤斤計較的二師叔羽童可不怎麼好糊弄,若是被她挑到錯處,山上山下十擔挑水的苦差事是脫不掉的。
不過羽童這次僅是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對薛冉冉說:「主人讓你去山頂。」
蘇易水閉關已有半月,不知為何尚未出關就要她前去相見。薛冉冉趕緊喝了一口水,便跟著羽童朝著山頂而去。
通往山頂的路都是石階,若是以前的冉冉沒爬幾步便會累癱躺平。
不過自從她在西山拜師之後,也沒見師父再給她喝樹根靈水,而她除了打坐之外,日常也不過是給窗外那棵移載過來的小樹澆澆水罷了
也許是山裡的水土養人,她從小到大都沒這麼自在康健過。
羽童並沒有使用御風之術,也許是為了讓冉冉鍛煉下筋骨,就這麼一步步地陪著她一起登上了山頂。
不過到了最後幾階的時候,羽童並沒有上去,而是讓她一人前往。
待到了山頂,冉冉順著石路便來道了洞口。剛到洞口,她就聞到山洞裡似乎有濃郁的煎藥味道。
待探頭看過去時,蘇易水正坐在洞口旁的石椅上烹水飲茶。
不過冉冉的注意力都被在茶爐旁縮著的一小團白絨貓兒給吸引去了:「師父,哪來的貓兒,好可愛啊!」
那貓兒不知為何,在冉冉說完之後,咧嘴叫了一聲,雖然表情甚凶,可是入耳之時便是奶聲奶氣的「喵」聲了。
蘇易水瞟了一眼猶自逞凶的奶貓,指了指對面的桌子:「得了些好茶,坐下飲一杯吧。」
也許是在山上獨處的緣故,蘇易水並沒有戴假面,一烏黑的長髮甚至沒有束冠,只如烏黑瀑布一般傾瀉下來,垂直腰間。
美人淡妝濃抹總相宜,露出了眉眼的師父也是如此。在別人身上略顯邋遢的披頭散髮,到了他身上卻成如詩般的寫意。
薛冉冉先前聽二師兄講述那些師輩的恩怨故事,還略覺誇張。
可現在再看劍眉星眸,俊美得一塌糊塗的師父,又覺得為了爭搶這等尤物,失心瘋地在別人臉上劃一刀也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