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默立了一會後,三大門派也終於分出了章程:這沐清歌平日里由著九華派看管,若她敢輕舉妄動,九華派當立刻誅殺之!否則就由兩大門派接管。
而其他兩大門派的大能如遇天劫,九華派當派弟子全力相助。
如此分派,皆大歡喜。
就在其他兩大門派的人終於散盡後,沐清歌才轉身微笑看向了開元真人,她瞟了一眼他手裡的摺扇——那上面畫著的是一副芭蕉卧虎圖,一隻白虎正卧在幾片芭蕉葉下乘涼。
這扇子,是沐清歌當年親手畫的扇面,被當今天子——那時還是小皇子的蘇域拿走了。
修真與人界,乃是井水不犯河水。
當年沐清歌攪合到了龍子奪位的漩渦里已經是大大不妥了。而蘇域貴為天子,就算感念沐清歌出手相助之恩,想要來救助她,也不好親自下場招惹眾位未來的大能仙人們。
但是昔日恩人重生,卻又要淪為階下之囚,他做皇帝的怎麼能袖手旁觀?
開元真人能拿到這把扇子,顯然是受了皇帝所託,同時暗示著沐清歌,開元真人會替皇帝照應她的。
所以她方才看了那扇子一眼,立刻心領神會,選了九華派來「監管」自己。
果然眾人走了以後,開元真人一臉笑意地便掏出了陛下的手信,遞給了她。
沐清歌接過信,慢慢看了起來。信里大概的意思,就是開元真人乃陛下信任的高人,他一定會照顧好戰娘娘沐清歌。
開元真人向來做事圓滑,看來暗地裡與大齊的朝廷也多有聯繫。難怪三大門派,獨獨九華派山門修得最氣派,弟子也是遍布天下,實力超群了。
看著信里的言之切切,她心裡更是有底了。
看看,一切比她想像得還要順暢些——沐清歌的確名聲狼藉。可是只要她願意,用心些,不再白白浪費與生俱來的天賦,便可站在權利之巔俯視眾生!
想到這,她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在風裡緩緩鬆了一口氣:能重活一次可真好。她一定會步步為營,活得……比沐清歌……還要精彩!
眾位大能們在絕山山頂如何分配人蔘果,暫且不提。
再說早早離場的西山一派,師徒們下山第一件事便是去城鎮里尋家酒樓吃飯。
以前因為蘇易水容貌封印,為了不嚇著人,羽氏兩兄妹陪著他偶爾下山時,也很少前往城鎮熱鬧的場合。
一來不符合仙修之人離群索居的習慣。二來,也是怕蘇易水被那些俗人嘲諷。
可今日主人的封印終於解開,再也不必戴著帷帽或者戴著面具遮掩了。
羽童心裡替主人高興,再加上幾個徒侄兒起鬨,當下決定錢袋子出血,挑一間氣派的酒樓吃個青春不老宴。
薛冉冉在山頂上時就餓了。待一樣樣擺盤精美的菜肴端上桌子時,她兩隻大眼睛爍爍放光,頻頻舉箸,夾菜喝湯吃飯一氣呵成。
而丘喜兒吃得就有些食不知味,只愣愣看著容貌賽潘安謫仙的恩師,最後捂著胸口,一口吞下應急的丹丸搶救發顫的心臟。
乖乖,恩師竟然這般青春貌美!叫人如何守住芳心,潛心修真?
當她看得入痴,蘇易水突然抬頭,一個眼神投遞過來。
只那麼淡淡瞟了一眼,竟讓犯花痴的丘喜兒冷得打了個哆嗦,心跳得更加厲害,卻不是心悸而是受了驚嚇。
她再不敢抬頭無禮看師父,只學了師妹冉冉的樣子,悶頭造飯。
冉冉的肚腸填飽三分之後,便將少女該有的矜持撿拾起來,不再自顧自地吃喝,殷勤地給師父和師叔他們布菜添湯。
不過師父似乎根本沒有動筷,他老人家的辟穀期來去幾乎無跡可尋,似乎從山上下來之後,只是在絕峰村裡冉冉下廚時,吃過些她親手做的飯菜。
剩下的時光里,蘇易水偶爾會喝些水,倒沒見過他吃路上採買的東西。
不知這是不是吃了她煉製的「貪食丸」的後遺症,師父似乎只願意吃她親手做的東西。
冉冉受寵若驚的同時,也覺得肩上的責任重大。最起碼下頓飯時,就算在路途上,她也要想辦法給師父做些溫熱能入口的吃食。
吃完飯後,冉冉乖乖接過師父遞來的裝藥水袋子,在他注視下喝了大半袋子的樹根水,然後便開始啟程折返絕山了。
不過在出鎮子走不太遠時,羽童便低聲對蘇易水說:「主人,後面有人跟著我們……」
蘇易水並沒有接話,不緊不慢地帶著徒弟們在鄉野小道上散步。顯然他老早就發現有人尾隨了,不過一直不動聲色而已。
冉冉在絕山上見識了什麼叫血雨腥風,自然不會認為偷偷跟在後面的,會是師父的什麼仰慕者。
她小聲對蘇易水道:「不如我們折返回去吧。」
蘇易水這時倒開口了,他低頭看著小徒弟問:「為什麼?」
冉冉低聲道:「在絕山上時,那個魔頭魏糾答應得也太痛快了。人性本貪,本事大的人更不屑做取捨選擇。若是可以,魚和熊掌都會收入囊中的……您先前給我們授課的時候不是曾說過,魂誓雖然可靠,但也有個致命之處,那就是魂誓的一方若不在人世了,定下的魂誓自動解除……」
聽小姑娘細聲細語地分析著,羽童和羽臣也猛然頓悟:那個魏糾對沐清歌勢在必得,又怎麼會輕易放棄,只是當時他忌憚蘇易水與其他大能聯手,所以假意同意,先將陰界密匙弄到手中再說。
然後再等蘇易水與三大門派分開後,便可以下手將他除掉,就算徹底解除了桎梏魏糾的魂誓。
就像冉冉所說,如果現在回到城鎮,所不定能跟其他還沒有走的仙派匯合,讓魏魔頭投鼠忌器。
想到這,羽童急急道:「主人,我們趕快回去吧,若是有人阻攔,您只管先走,我和哥哥為你們斷後!」
可是蘇易水只是深看了冉冉一眼,然後繼續舉步向前。
就在離他們不遠處,是那片來時的槐樹林。
冉冉記得,師父帶著他們在這片樹林邊歇宿過,而師父則經常獨自一人去林中散步,後來還帶著她入林中埋過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種子……
就在這時,有幾個身著黑衣赤門的門徒突然現身,手持赤火烈傘攻向了蘇易水。
赤門屬火,他們的傘中裝有機關,裡面除了助燃的昆崙山黑油之外,還夾裹了控傘者的靈力。於是普通的火焰便被加持成三味真火,若被燎燒到,頃刻間血肉就會化為焦炭。
所以這火,近身不得!
就在這幾個門徒操縱火傘朝著蘇易水逼近時,蘇易水起手捻訣,引來一旁河渠的水,以水牆相抗。
起初那水牆還像樣子,丈高八尺難以逾越,可是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牆」便漸漸單薄了起來,也越發的矮。
修真之人都明白,這是內丹不足,靈力接續不上的緣故!蘇易水果然是一捅就破的紙老虎,完全不堪一擊!
偷襲者們心中一喜,愈戰愈勇!
就在蘇易水的長袍袖口被真火燎灼了一半時,他一邊皺眉一邊對身後的羽氏兄妹和徒弟們吩咐道:「馬上進入林中,各自尋一棵裹上粗藤的大樹爬上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下來!」
說話間,他單手抱起了冉冉,腳尖輕點飛身竄入林中,然後躍上了一棵幾乎被紫藤覆蓋的大樹。
當放下冉冉後,他讓她抱緊粗枝丫坐下,又轉身飛躍到了相鄰的另一棵樹上。
而丘喜兒也被二師叔羽童抱上了樹,至於大師叔和其他兩位師兄也紛紛爬上樹,嚴陣以待。
冉冉驚魂未定,定睛看著這片樹林,此時夕陽餘暉未落,霞光鋪滿樹林,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林中的地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紫色粗藤,還有許多已經爬到了樹上。
可是就在前幾日,她跟師父步入林中時,這裡壓根沒有這麼多的粗藤啊!
冉冉所在的樹甚高,立在高處,看得分明,被紫藤攀爬住的大樹,分別在樹林的一角,共有八株。
而那地上的粗藤也不是雜亂無章的生長,看上去好像是圖繪一般,當藤蔓與八棵大樹相連,就好像……像是算命先生擺攤所繪的伏羲八卦圖!
只是他們師徒加在一起一共七人各自佔據一棵大樹,還有一棵沒有人據守,顯得空蕩蕩的。
……不對,那棵空樹也有東西,白絨絨的一團,不正是師父在西山山洞裡養的那隻白貓嗎?它什麼時候也跟來了?
此時那白貓攀爬到樹梢最高處,扯嘴喵嗚,看上去跟山大王般威風凜凜。
就在冉冉四處張望時,腥風頓起,赤門的門徒已經入潮水般湧來,將整個樹林圍得水泄不通。
看來他們想瓮中捉鱉,關門放血!
而魏糾的聲音也回蕩在了樹林的高空:「易水兄,你可真會躲啊!進了林子不出來,是準備當縮頭的王八嗎?」
看來魏糾已經知道了蘇易水受了很重內傷,損毀了修為的事情,現在便要殺了他撕毀魂誓!
想到自己安插在三大門派中的暗探回報,說蘇易水在他走後,竟然當著眾人的面,承認了他內損嚴重,根本不敢跟自己動手的隱情,魏糾恨得牙根直痒痒。
當年他屢屢敗在蘇易水手中,難免心有忌憚,壓根也不會想到現在的蘇易水,是紙糊的老虎一個。
想到自己被他三言兩語誆騙立了魂誓,下了絕山,若不將蘇易水碎屍萬段,此恨難平!
魏糾收到了暗探回報之後,立刻折返,要在半路伏擊西山這些烏合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