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
胡亥站在銅鏡前,伸開雙臂,任憑內侍一件件地為他穿上皇帝冠服。
中衣中褲、羅縠單衣、玄衣絳裳、襭夾……因為他登基得太倉促,織室並沒有為他準備合適的冠服。據說織室的首席織婢若是在的話,一晚就可以用現成的皇帝冠服為他改好尺寸。只可惜據說那位首席織婢因為急症已不幸身故,織室那邊還在加急做他的冠服。
所以他便只能拿來父王的冠服應急。在最外面的袞服穿好之後,就更顯得寬大而不合身,銅鏡中的人影透著幾分滑稽,像是小孩子在偷穿大人的衣服。
就像是他偷來的皇位一般。
胡亥至今還有些茫然,他就這麼輕易登上了皇帝的寶座?
不知道第幾位被命名為孫朔的內侍轉到了胡亥的身前,為他繫上內側的深衣腰帶,然後理順了衣服的褶皺,最後纏上刺繡上滾雲紋的黼黻腰帶。
另外旁邊的小內侍手中的托盤之中還放著通天冠,和只有帝王才能佩戴的五彩綬,黃地骨、白羽、青絳緣、五采、四百首……還有秦始皇的隨身佩劍,長七尺的太阿之劍。
胡亥頭一次身上被掛著這麼多東西,一開始還比較新奇,被折騰到現在就只剩下厭煩和勞累了。
“如此足矣。”胡亥瞥了一眼牆角的青銅漏壺,不耐煩地催促道。他也要去驪山為父王送葬,眼看著就要來不及了。
內侍們紛紛加快了速度,但他們都是第一次服侍皇帝穿戴服飾,這樣一著急反而更加手忙腳亂。
“不須如此,汝無須去了。”一個身穿五彩魚鱗絹深衣的男子信步而入,他的聲音毫無起伏,聽起來好似無害,但胡亥身周的內侍們早就熟知其暴虐,捧著托盤的小內侍不禁都顫抖起來,其上的飾品配飾叮叮噹噹地響個不停。
“爾等暫且退下。”此人淡淡地吩咐道,等他最後一個字剛說完,屋中就只剩下他與胡亥兩人了。
胡亥的臉色有些陰沉,他雖然貴為皇帝,但他身邊的人卻在他沒有發話的時候,就已經擅自聽從別人的命令而離開。
頭一次,他開始覺得當這個皇帝,並不是他所想的那麼好玩。
要不……等他大兄從上郡歸來,就還給對方吧,反正他大兄也一直包容他的任性……
胡亥的腦中胡亂地轉著念頭,口中卻問道:“為何孤無須去驪山為父王送葬?”
趙高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看向窗外已經開始發白的天際,緩緩道:“因為今日前去送葬的那些人,是務必要把始皇送到黃泉之畔的。”
胡亥震駭地臉色發白,一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