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中聳立起一蓬青色的暗影。
飛得近了,青色巨石構建的巍峨城池出現在肖憐兒和虛谷眼中。城牆高達百丈,牆身在陽光下閃爍著符籙的光芒。
城主府巡城的護衛踩在車上。手中長鞭揚起,九隻巨大的黑色鰲鷹將鐵鏈綳得緊直,展翅飛翔。
四座城門外的空中,各種飛行法寶閃爍著五彩光芒。青陽城內不允許飛行,修士們紛紛收了法寶,從城門步行進入。
肖憐兒收了天火瑩絲綾,和虛谷步行進城。
路經城門處的獸欄,元道宗的白鶴撲扇著羽翅此起彼落。身穿宗門法袍的弟子成群結隊,趕赴年終青陽城的盛會。
城門高二十丈,寬十丈。一眼望去,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蒼瀾大陸三宗四門分據各處。元道宗居蒼瀾之中。青陽城每月十五的拍賣大會都會吸引大陸中心地帶的修仙小門派、修仙家族,以及散修前來交易。沖著年底壓軸的拍賣會,湧向青陽城的人更多。
城中最好的仙來客棧,一間獨立院子住一晚要十五塊靈石。居然全部被人包下了。城中有五條正街。按照貨物不同,設為符籙陣法一條街,丹藥煉器一條街。方便修士買賣東西。五條正街上也有五間極大的客棧,也全部滿員。
兩人拐進小街,連問數家客棧,都住滿了修士。
「完了。沒想到人這麼多。咱們不會去廣場打坐一晚吧?」虛谷擔心起來。
來青陽城的修士多。中心廣場特開闢了一大片空地供修士們擺攤。找不到住處或捨不得靈石的修士晚上就在廣場打坐。虛谷以前來青陽城賣東西,就在廣場打坐渡過一晚。
肖憐兒一點也不擔心:「有靈石還怕找不到地方住?跟我來。」
她進了酒樓,小二迎了上來:「小店已無空桌。二位是否四處轉轉再來?」
肖憐兒扔了塊靈石給他:「我們不吃飯。麻煩你介紹一個安全的住處。最好離中心廣場近一點。」
小二眉開眼笑:「小仙子一看就是明白人。這幾日城裡的客棧早就住滿了。想要尋個安靜舒服的住處只能租借本地人的屋舍。小的這就帶你去。」
肖憐兒點了點頭。小二興沖衝去和掌柜告了假。
「小師祖,這幾天青陽城什麼人都有。住別人的房子我擔心你的安全。」虛谷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有點擔心。
「這是青陽城。宗門的產業。你穿著內門弟子的衣裳,還怕被人欺負啊?」肖憐兒笑了起來。
虛谷被她一說,想想也對,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小二介紹的院子一看就是處民居。有三間廂房帶個院子。
「青陽城寸土寸金。一到年終拍賣會,來的修士太多。本地人便騰出院子,自己擠上幾天,賺些靈石。拾綴得倒也乾淨整齊,只是沒有防禦陣法。」小二解釋道。
肖憐兒付了兩天的租金,租了下來。
虛谷擲出了一套陣旗,洋洋得意地說道:「怪不得祖師爺讓我陪著你來呢。原來是讓我布防禦陣來著。」
肖憐兒進了正房。房間布置簡單,擦試得一塵不染。心裡也有些滿意。
「柴禾都堆整齊了,水缸也注滿了水。這地方不錯啊。上街逛逛去。」虛谷抄著手倚在門檻上說道。
兩人出了房門,順著街道沒走多遠,就進了賣符籙陣法的大街。符籙,肖憐兒現在用不著。見虛谷瞟著賣陣法和布陣材料的商鋪移不開眼,大方地說道:「給你一千靈石,隨你買什麼。」
「真的?」虛谷兩眼放光。
清風長老給她一萬靈石見面禮。本來花出去二百靈石,又被她討了回來。肖憐兒拿了一千靈石給虛谷,指著旁邊樹下的餛燉攤道:「我去吃碗餛燉。」
她要了一碗餛燉,慢悠悠地吃著。
時不時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元道宗弟子經過。她埋頭吃東西,聽到一個溫和的女聲:「明天拍賣會上有一口吞雲劍,煉進去一頭四階獨頭蛇的獸魂。水屬性飛劍。你可以用到築基期。價格適合,師傅就給你買下。」
「多謝師傅!」
等兩人走遠,肖憐兒才抬起了頭。遠處,一高一矮兩名女仙消失在人群中。她嘆了口氣。她是不是和肖明依犯沖啊?
她看了眼手上的戒指。離開宗門前,清風長老給她的。戒面是片綠玉雕成的蕉葉。上面留有清風一道神念。拍賣會是元道宗的產業。只要她拍下了,以真氣注入戒指,清風長老神念所幻的身影就會出現。花了多少靈石,宗門會從清風長老的供奉里扣除。
拼靈石,扶雪真人拼不過清風長老。可這樣一來,她和肖明依又杠上了。
那口吞雲劍現在用著趁手,算不上蒼瀾大陸有名的神兵利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肖憐兒不打算和肖明依爭這口劍。
虛谷沒多久就出來了。塞給肖憐兒一套陣旗:「迷霧幻陣,小師祖布置在澄心湖上。你想下湖泡澡,別人也瞧不見你。」
不錯嘛。挺機靈的。肖憐兒笑著收了。
一路逛街,採買了各種輔助修鍊的丹藥。辟穀丹她都備下百瓶。不知不覺花掉了五千靈石。
日頭偏西。肖憐兒指著醉仙樓道:「吃飯去!」
虛谷得了一千靈石,前所未有的暢快,故意嘆…故意嘆氣道:「醉仙樓的菜那有小師祖做的好吃。將就填下肚子吧?」
他一說,肖憐兒倒想起一事:「外來的修士多。明天拍賣會完了,咱們去買些青目山不產的食材,回去孝敬師傅。」
醉仙樓的大堂坐滿了不差靈石的修士。肖憐兒這回來青陽城打算花光一萬靈石。很久沒來醉仙樓了,她吩咐小二:「我們定間雅室。」
一間雅室不吃飯就要二十塊靈石。小二知道來了有錢的主顧,引二人上樓。
一股力量纏住了她的腳,用力一拉。「纏水訣?」肖憐兒把修為壓到鍊氣一層巔峰,抵擋不住腳上牽扯的力量,看著一腳踩滑,不由自主地向後摔倒。
她暗道倒霉,手掌拍向樓梯想趁勢站起。一股威壓像山一樣壓過來。她全身血液幾乎凝固,真氣流轉不暢。重重摔下去。
就在這時,一股柔和的力量繞著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肖憐兒剛站穩,聽到身邊咚咚咚數聲,虛谷滾地葫蘆似的滾了下去。原來兩人都遭了暗算。是誰出手助她?她抬起頭,樓梯盡頭背對她站著一個穿黑袍的男子。明徹!他怎麼混進青陽城的?
「我在你住的地方等你。記得打包幾個菜。還要一壇酒。別讓我等久了。」腦中響起明徹的聲音。
你大爺!當我是你的丫鬟啊?肖憐兒氣結。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虛谷怎麼辦?被人發現自己藏了個魔門弟子,她還要不要活了?
虛谷從地上跳了起來,漲紅臉嚷道:「誰暗算小爺!」
修士在外,一般不會插手別人的事。該吃飯的吃飯,聊天的聊天。偶爾投來嘲諷的眼神。
肖憐兒目光一掃,看到大堂里坐著的扶雪真人和肖明依。
肖明依在肖憐兒面前,從來不缺乏勇氣和鬥志。扶雪真人的眼神驚疑不定,她卻朝肖憐兒投來挑釁的目光。毫不避諱地告訴肖憐兒,我做的!我有師傅幫忙。
如果不是扶雪真人在,恐怕她會笑出聲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肖憐兒心想,我是女子,明天我就買下那口吞雲劍,買來扔!氣死你!
她拉了虛谷一把,低聲說道:「對方修為比你高,現在討不回來。」
虛谷自然也知道,恨恨地朝大堂看了一眼,低聲說道:「讓我知道是誰,我非連摔他八百個跟頭不可!」
肖憐兒嗯了聲。吩咐小二打包一桌酒菜。扔進儲物袋裡,和虛谷回去了。
「小師祖,我的陣法很管用的。如果有人闖進院子,我就能感覺到。」虛谷伸手在門口一抹。空間蕩漾,面前出現透明的防護罩,像皂莢搓出的泡泡,透明,柔軟。
肖憐兒看著他走進院子,然後像根木頭似的栽倒在地。
她腳步遲疑了下,邁進院門。門在她身後無聲關上。
院子亮了起來。空中飄浮著數盞瑩石雕成的花朵,吐放著柔和的光。
地上鋪著一張雪白的地毯,擺著一張榻。榻後豎著八扇鮫絹屏風。榻上鋪了張胭脂虎皮,白底紅紋,煞是好看。
明徹以手撐肘斜躺在榻上,揮了揮手。
廂房門打開,虛谷飛了進去。就像被趕走的一隻蒼蠅。
榻前擺著一張長案幾。白玉香爐裊裊生煙。
肖憐兒從儲物袋裡取出酒菜放在案几上。她跪坐在案幾前,抱起酒罈倒酒:「你怎麼混進城的?」
明徹頗有興趣地看著她:「你不問我把他怎麼了?」
「最多睡一覺。你不會殺他的。說吧,找我什麼事?」
明徹哈哈大笑,朝她招了招手。肖憐兒驚呼一聲,抱著酒罈坐到了他身前。
他拿走她手上的酒罈,拋向空中。酒水在空中凝成透明的玫紅色花朵,漫天飄浮。
花朵從他臉旁飄過,他伸出一根手指接住,嘴唇微啟。那朵酒水凝成的花飄進了他嘴裡。
「好酒!」他陶醉地眯了眯眼,悠然說道:「聽說拍賣場的符陣是元道宗幾位結嬰長老聯手布置。魔門弟子進去就會被發現。所以,我要扮成那個鍊氣期的小弟子。你帶我進拍賣會去。」
你想死,我還不想陪你呢!肖憐兒警惕地望著他:「你都知道有元嬰長老布下的符陣,我怎麼可能帶你進去?」
「你這麼聰明,拜了清風為師。憑他的印記,自然可以不走正門。要不,你也睡一覺。讓我取了清風的印記,扮成你去?」
他眼裡光芒閃爍,雙瞳之中繁花朵朵綻放。她閉上了眼睛。
「你閉上眼睛,我也一樣可以對你用千花入夢來。試試?」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神識強大。沒有神識抵抗,闔著雙目依然看到花雨飄落,四周景物漸漸模糊,那一片繽紛讓她沉醉。肖憐兒乾澀地開口:「好!」
花雨瞬間消失。她睜開眼睛,明徹笑得肆意張揚:「小明依,你上當了。這枚蕉葉戒指留有清風老道的神念。我摘下它,他就會知道。」
他對什麼東西感興趣?冒著被識破身份的危險也要進拍賣場。肖憐兒沉默了下道:「我有什麼好處?」
「你看中什麼,我付賬。」
「好。」
明徹捏了捏她的臉:「這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