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皮膚布滿了深色的老人斑,摸上去像粗糙的紙。粗大的青色筋絡從手臂上凸現出來。這是雙一看就是年邁老人的手。
撫摸玉牌,指尖傳來光滑柔潤的觸覺。
「輕塵吶。」
丹室中,若水道君乾癟的臉上露出痛惜之色。天樞殿外發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裡。魔門符術融破防禦護罩扔下來的本命玉牌竟然是易輕塵的。
若水道君分出一縷神識隱入了玉牌。
他拿出一隻玉盒打開,露出一隻土黃色的甲蟲。撫摸著甲蟲,若水道君眼神戲謔:「老友,老夫和輕塵都只能指望你了。」
深夜,囚龍陣外靜寂無人處,清風長老神色複雜地望著天樞殿,指尖在眉心一點,取出米粒大小的黃色精元。攤開手,土黃色的甲蟲在他掌心爬來爬去,黃色精元沒入甲蟲體內:「帶我去。」
甲蟲飛落地面,攸地鑽進了霧氣中。
清風長老闔上雙眼,神識控制著甲蟲,靈巧地在陣中行走。
濃密的霧氣於它絲毫沒有影響。甲蟲走走停停,東繞西轉,費了一個時辰才穿過囚龍陣。
過了囚龍陣,甲蟲里的精元飛了出來,幻為清風的虛影,飄向了天樞殿。
……
應春山好笑地望著肖憐兒:「師妹要和我手談陣法?」
他專攻陣法已有百年。除了師尊,只有閉關結嬰的大師兄花遠才有這膽量和自己切磋。肖憐兒卻找上門來,聲稱要和他手談陣法。應春山又好氣又好笑。
「二師兄,小妹今天看到一陣。你專修陣法,也不見得能破。」肖憐兒說著伸手一彈。
兩人之間顯露出一塊透明的桌面。小小的陣旗按照不同的方位落下,片刻間,一座立體的陣法呈現在應春山面前。
遠看像一圈霧氣凝成的高牆。霧氣中八十一條大龍穿梭遊動。
「囚龍陣?」應春山彈出數枚陣旗。
看著那是那座陣,又被應春山的陣旗分成了八十一個區。每個區都是單獨的一座小陣。首尾相銜接,大龍隱入霧中。
「師兄高明。」肖憐兒憑著前世的經驗只能依樣畫葫蘆弄個大概。眼見應春山完善陣法,心裡對這座囚龍陣又多了幾分認識。
「我今天看到掌教道君領著北辰殿弟子布陣。我記得藏書閣典籍中記有記載。這座囚龍陣是建宗的老祖宗從上仙界遺迹中尋到的。是咱們元道宗鎮山寶貝之一。看弟子們埋陣旗的方位手法,記了一些。沒想到師兄對此陣也有研究。」
應春山驚奇地打量著肖憐兒,暗暗咋舌。繼而苦笑起來:「師妹天份驚人。看到北辰殿弟子布陣,就能複製出模型。師尊研修陣法,我跟在師尊身邊,有幸見到了囚龍陣的陣圖。才多了一些認識。說起來,這座陣布陣容易,破陣難。一共有八十一種變化。前面布陣的人照著插陣旗根本不算什麼。最後安放陣石的人,才知道如何操控這座陣。」
肖憐兒心裡有底了:「掌教道君是最後放陣石的人,他就可以進出自由了是吧?」
「對。」應春山乾脆地說道,「這座陣布在天樞殿外,是為了保護若水道君衝擊化神不被驚擾。掌教道君也不會進去的。」
自己可以進出自由,別的連元嬰都破不了陣無法進入。誰知道韓修文此舉是不是為了對付師尊?肖憐兒笑咪咪地說道:「師兄,咱們試著破陣玩?是陣就有規律。不外是太極生兩儀,兩儀變八卦。八十一種變化,總有規律可循。」
應春山苦笑道:「我第一次看到囚龍陣時,和師妹同樣的想法,心癢難耐。但陣圖是死的,陣是活的。上仙大能留下的陣法哪有那麼容易破解的。就算是師傅,研修數年,也只說對此陣有些了解。」
「那有沒有辦法不破陣,比如神識能悄悄越過陣法?」
應春山笑道:「那得是元神修為,還精通陣法才行。」
肖憐兒明白了:「師傅就可以。」
她不纏應春山了,將從秘境中帶出來的靈草分了十盒給他:「師兄,我從秘境裡帶出來的。這份是給你留的。」
都是千萬年份的靈草,讓應春山感激莫名:「師兄就不客氣了。」
「對了,師兄,上次你送我的八荒陰陽陣石掉在秘境里了。可不可以再送我一套能隱藏氣息的陣法?」
應春山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回到澄心湖,肖憐兒久久不能靜心入定。
韓修文在天樞殿外布囚龍陣究竟想對師尊做什麼?論修為,若水道君已是元嬰後期接近大圓滿,準備衝擊進階化神。以韓修文元嬰中期一二層的修為,不敢招惹師尊的。肖憐兒很是困惑。…困惑。
她望著北辰殿的方向,心想,要是北辰殿有個探子就好了。能隨時盯著韓修文。她想起了餘光。
第一次在外山門見到明徹,他在和餘光交談。餘光潛入北辰殿是為了找易輕塵。
「本命玉牌!」肖憐兒跳了起來。
餘光想血遁不成功。他是元嬰初期,離體已受傷不輕。逃走時是帶不走任何東西的。她明白了。韓修文定是失去了那塊本命玉牌,懷疑餘光逃到天樞殿,將玉牌想辦法扔了進去。
「怪不得他要布下囚龍陣隔絕消息。如果師尊撿到了我的本命玉牌,定會出關。韓修文一定會想辦法對付師尊,搶回那塊玉牌!」肖憐兒急了。
她奔出澄心湖,往搖光殿飛去。只有求清風長老的神識潛進去。
搖光正殿殿門緊閉,一重護罩將整座大殿罩得嚴嚴實實。長眉蹲坐在石階上,看到肖憐兒飛來,朝她招手:「長老讓我在這兒等你。」
「師傅閉關了?」肖憐兒目瞪口呆。他怎麼在這節骨眼兒上閉關?
「長老讓我告訴你,明年魔道比武,他要閉關修鍊。讓我也帶你閉關去。天塌下來有他頂著呢。」長眉伸手將肖憐兒撈上自己的背,飛出了天穹峰。
「長眉。你帶我去哪兒?師傅不是讓我回去閉關么?」
天穹峰漸遠,長眉帶著她飛到了長琉璃魚的山谷。縱身躍進了了深潭。
再次踏進溶洞,靈氣撲面而來。肖憐兒走到水池邊,看到幾尾指頭大小的魚苗在水裡游曳。
「長老說,讓你在這裡閉關。哪兒都不準去。」長眉站在洞口說道。
肖憐兒詫異無比:「師傅為什麼要讓我在這裡閉關?」
長眉掌心在洞口一抹,一道光屏隔開了它和肖憐兒:「長老說,這裡清靜。我會在外面布下陣法。把山谷藏起來。你安心修鍊吧。長老出關,自然會來放你出去。」
「喂!」肖憐兒拍著光屏,眼睜睜看著長眉離開。
「奇怪!師傅把我關在這裡做什麼?!」
她試了試,顯然築基期的修為根本打不破那道光屏。
既然出不去,多想也無益。溶洞靈氣充足,清靜無人打擾。肖憐兒盤膝坐在靈泉旁,漸漸沉靜下來。
寒晶蘭與那根樹枝浮在丹田中。去過秘境之後,此時引入體內的靈氣就不耐看了。肖憐兒也不著急,幾個時辰後才煉得一小滴液體注入丹田。她記得當時丹田裡所有的真液都被樹枝吸走了。此時刻意讓寒晶蘭吸走剛煉出來的液體。
一種模糊的感覺瞬間在她腦中迴響起來:「它已經開花了。我還沒發芽呢,給它做什麼!」
不是聲音,而是感覺。她的神識感覺到樹枝在和自己說話。數萬年後,雷劫木心有了靈智。能傳達含糊的意思。
果然是上仙界的奇樹。寒晶蘭已經夠神奇了,也沒有生出靈智。而這根雷劫木心所化的樹枝已經能表達情緒。肖憐兒震驚之餘,把那滴真液給了它。用神識和它交流:「採到你,就能起死回生,你還有別的用處沒?」
腦中再沒有了感應。
肖憐兒思索道:「明徹拿雷劫木心幹嘛?救人么?他對丹神君一點興趣都沒有。連騙幾枚丹藥的興趣都沒有?」
她輕聲問小樹枝:「我可以把你取出來給他嗎?」
沒有任何聲音。肖憐兒試著想從丹田裡取出它來。小樹枝一動不動。她嘆了口氣。想了想拿出丹神君煉的上清丹。
丹身沒有丹紋,浮現出竹青葉清晰的圖案。丹生靈智,是九階以上的丹藥。築基後期服下會是什麼效果?
她的心早已經歷了結嬰。不存在修為增漲速度快,心性不穩的情況。
看了眼安靜的溶洞。肖憐兒將一枚上清丹放進了嘴裡。
如同山洪爆發。雄渾的靈氣在體內形成一股洶湧的浪潮湧進了她的經脈。縱然有寒晶蘭的霧氣將經脈錘鍊得柔韌,也被這股靈氣撐得鼓漲起來。
一滴滴真氣凝成的液體不斷流進丹田。寒晶蘭不停的吐出霧氣,緩解著經脈的漲痛。小樹枝貪婪地將真液全部吸走。
肖憐兒一遍又遍地引導著靈氣沿經脈運行。
時間默默流逝。
……
長眉安靜忠實地守在搖光殿外。
誰也不知道,清風長老已悄然離開了元道宗。
他一路西行,看到幾十年前道魔兩門立下的高大界碑,喟然嘆息。一步邁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