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這隻要回仙界的小龜,土石林里的土性靈氣漸漸變得淺薄。漫長的時間也許會讓這裡重新長成一片森林。
還有一年時間。肖憐兒盤算了下,決定再用半年修鍊出更多的土性真氣。她飛出土石林,給八隻妖獸說了聲,讓它們散了。
「我們在這裡替你護法半年。」白毛有點不好意思,「再送你平安離開森林。日後仙子見著我爺爺,替我多說幾句好話。」
八隻獸得了化形丹,再得了魔門七長老和明徹的命令,不敢離開。
「好。」肖憐兒也不客氣。
肖憐兒再次飛進土石林,利用這裡未散盡的土性靈氣修鍊土性真氣。丹痴君當時還煉了些地靈丹。以前想送給清風師傅。現在她顧不得許多。當即服用了一枚。
半年後,丹田裡除了三色丸子,還多出一團黃色泥巴狀的真液。肖憐兒退出了入定。她沒有時間再把這團泥和三色丸子融為一體。
是時候回元道宗了。
她攤開手掌,樹枝長到三尺。她灌入真氣,隨手朝身邊一座土峰削下。枝頭射出青色的光芒,閃電纏繞其間。揮手間,高聳入雲的土峰在真氣下像塊嫩豆腐,土石簌簌被削落。
肖憐兒揮袖一拂。塵煙散開,土峰雕成的明徹栩栩如生站在她面前。
「十年,就算魔門已經消失,我也會找到你。」肖憐兒望著他喃喃低語,轉身飛了出去。
半年,南荒已經入夏。森林遮擋了陽光,生出潮濕的霧障。
妖獸們一直將肖憐兒送到仙劍峽谷邊緣,才停了下來。
八隻妖獸,還多出一隻捲毛紫獅。肖憐兒摸了摸獅頭上的髮捲,想了想,將自己煉成沒吃的七八品丹藥拿了一些出來:「你們試著服用這些丹藥。可能對你們修鍊多些幫助。」
下仙界靈氣稀薄。這些妖獸活了幾千年才擁有人類元嬰的修為。全靠自己吸日月精華和淺薄的靈氣修鍊。見了人類幫助修鍊的丹藥,心癢難耐,興高彩烈地收了。
「仙子。如果有一天你真能去上仙界。能不能想辦法幫我們把禁制去了?聽說滄浪海的妖獸,不需要化形丹也能化形。整座南荒森林的妖都會感謝你。」白毛頗有老大風範,已經自覺擔起首領的責任來。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沒道理人類可以進來,你們卻出不去。如果將來我有能力,必替你們除掉禁制。」肖憐兒鄭重說道。
嫵月仙子都去不掉南荒森林的禁制。帶了七隻小妖獸出去都受傷沉睡。可見禁制之力有多強。她會努力。
八隻妖獸聽到她這聲承諾,眼裡流露出感動之色。畢竟他們的祖輩化形成人,都再沒有回來過,想過去除禁制的事。
肖憐兒揉了揉紫毛獅子,笑道:「這些年承蒙你們照顧。我走啦。」
她的身影化為一道白色的影子,飛過了仙劍峽谷。
……
元道宗天穹峰頂,一輪彎月升空。
北辰殿後的玉石台上,清輝灑落,耀得平台像面光潔的玉璧。韓修文獨自站著,手中握著兩方白玉牌,看到上面易輕塵肖憐兒的神識之光依然明亮,不覺恨然出聲:「你還活著。再有半個月,便是中秋。十年了,清風的死期到了!我等你回來觀禮。」
清風道君已被關在戒律院十年。
宗門隱老不知何故,硬生生將清風謀害若水道君一案押後十年處置。且他亮出掌教令牌,也無法再見清風一面。
「難道,是因為花遠?」韓修文的目光移向了搖光殿的方向。
說來極巧。十年前道魔匆匆結束比武,魔門退走之後。花遠閉關所在升起了一片祥雲。雲團像一隻鸞鳳形狀,鳳形祥雲,身後拖著長長的五彩雲霞。十年了,這片祥雲風吹不散。
外面的宗門得知消息,都以為元道宗會再增一名元嬰道君,將趕超劍宗,坐穩三宗四門第二把交椅。只等花遠結嬰成功就前來道賀。
「結嬰成功。我和三名長老親眼所見。花遠也休想救得清風。」
話是這樣說,韓修文心裡越發不安。
十年前他被明徹打傷。足足閉關養了兩年才好。
兩年後,聽玉笄說,肖憐兒和明徹重傷被怪鳥擄進了南荒森林,凶多吉少。玉牌上的神識卻一直沒有消散。而石清楓大概以為她已經死了,就沒有從燭龍遺迹回來,玉笄說,石清楓傷心過度,獨自遊歷去了。
一個被隱老們保護下來的清風。一個即將結嬰的花遠。一個未知行蹤的肖憐兒。像三根刺,扎得韓修文難受。
無論如何,再過半個月十年之期就到了。他先拔了清風這根刺。花遠畢竟還沒有結嬰成功。肖憐兒更不足為懼。她勾結魔門已是板上釘釘,眾人親眼所見。更何況魔門……韓修文浮起譏諷的笑容。
明月西移,太陽東升。
…
韓修文穿戴起掌教服飾,在北辰殿與天璣天璇天權三位長老商議處置清風一事。
他曾經又獨自再進過天樞殿。確認若水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屍骨倒是栩栩如生,和死時一模一樣。韓修文確認之後,再沒有進過天樞殿。
「十年了。此事也不能一直隱瞞下去。花遠即將結嬰。聽守衛搖光殿的弟子說,裡面的弟子頗為激動。」韓修文淡淡說道。
天權長老冷笑道:「怎麼?花遠結嬰成功,搖光殿就敢造反?」
天璣嘆了口氣道:「老道明白掌教的意思。事不宜遲。趁早處置了清風,免得花遠結嬰成功,多生事端。」
「清風犯了重罪,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花遠就算結嬰成功,也不能因此姑息。宗門隱老本不該插手宗門事務。已經拖了十年,早些了結吧。在花遠結嬰之時處置清風。元道宗的損失才能降到最低。這是最好的時機。」天璇長老說道。
幾人達成一致,一起走進了宗祠所在的巷子。
宗祠的木門緊閉。沒等他們開口,木葉老人的聲音傳了出來:「十年之約於中秋到期。隱老不會插手宗門事務。你們回吧。」
韓修文躬身行禮:「多謝隱老體恤。」
……
此時肖憐兒到了青陽城。
清風長老勾結魔門謀害若水道君,將在中秋被處置的消息早就傳遍了蒼瀾大陸。三宗四門乃至散修趕來觀禮的人又一次湧進了青陽城。
醉仙樓依然熱鬧,肖憐兒戴著帷帽,聽著各種議論。
「勾結魔門是他瞎了眼睛。魔門行事不端,被上仙界來人施了禁制,整座黑魔山許進不許出,天降業火燒了十年了。」
「怪不得一直沒有若水道君的消息。元道宗竟然出了這種叛徒。聽說會怎麼處置嗎?」
「定是粉碎元嬰而死唄。」
議論聲不絕於耳。肖憐兒扔了塊靈石,起身走了。
還是那座小院,她靜靜地坐在房間里思索著。
一路之上,她聽到的消息足夠讓她了解這十年蒼瀾大陸的變化。
數年前,黑魔山周圍突然升起一道禁制。許進不許出。自那天起,蒼瀾大陸再沒有魔門中人出現。又隔了一月,業火自天而降,小山丘大小的火焰像流星一般墜下。足足下了三天的火雨,整座黑魔山濃煙滾滾,燒了十年,仍未熄滅。
道門中人都拍手叫好,認為魔門倒行逆施,惹得上仙界的天神們發怒,要將魔門焚滅。禁制內的黑魔山究竟是什麼情況,卻無人知曉。
她倚在門口,望著空落落的院子出神。
天上的月已經圓了。明天就是中秋。
抬手扔出了一壇酒,手指輕彈。朵朵酒花浮在空中。
那一年,明徹斜倚在榻上,酒花環繞他飛舞。衣袂在晚風中蕩漾。
他的笑容肆意張揚,吃定她不敢聲張,威逼利誘要扮成虛谷進拍賣場。
「我要先救師傅。如果我還活著,我一定來黑魔山。」肖憐兒張嘴一吸,一朵朵酒花不斷飄進她唇間。
酒氣與靈氣泛起,熏紅了她的臉。
她微眯著眼睛,彷彿明徹就在眼前。
「放心吧。我沒那麼傻。救不得師傅,我也會活著來黑魔山。我不會死,我還不能死。木葉老人肯給我十年。必有他的考慮。他不會想到我已有元嬰修為。他讓我十年後再上天穹峰,他一定會幫我。有宗門隱老暗中支持,這是韓修文想不到的暗棋。」
「大師兄說不定這兩天就結嬰成功。他也會是我的助力。」
肖憐兒闔眼入定。
……
十五中秋,秋高氣爽。
元道宗大開山門。十萬弟子穿著整齊依次排列在山道兩旁。
天如水洗,碧藍無雲。天穹峰露出了全貌。站在山腳下仰望,外山門,前山門,中山門和內山門,四座高達十丈的白玉山門被秋陽映得熠熠生輝。連接各山門的青石台階被清掃得乾乾淨淨,連株雜草都看不見。沿山道排列的弟子像兩條白線鑲在青石山道兩端。整齊的,像是用量衣尺划下的直線。
目力絕佳者,在遠處能隱隱看到內山門正對的北辰大殿。
三宗四門與道門小宗門和散修,沒有元嬰修為,或是元嬰修士的真傳弟子,是進不了內山門的。
看熱鬧的散修湧入,什麼修為就能達到哪座山門,被當成上賓款待。
明明是宗門醜事。元道宗偏偏大肆操辦,顯露出大宗門的威嚴和實力。藉此震攝各宗門與散修。
身著雪蠶衣,頭戴帷帽的肖憐兒踏上了青石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