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神君大敗,退守西南莽牛山脈。
仙界戰事漸漸平息。寒風肆虐之後,仙界迎來了春日,慢慢有了復甦安寧的氣象。
鳶草平原上,數萬修士感懷耀日大軍平定仙界的貢獻,修起了宏偉雄壯的耀日城。
耀日站在十八神將石道的盡頭,指間光華閃爍。他親手雕刻的暮紫從儲物戒指中飛出,輕巧佇立在石道右首第一的位置。
「不管你會踏入輪迴多少次,只要你看到她,你的記憶就會恢復。」耀日神力施展,掩住了暮紫的臉。
這是他的世界,耀日在四周布下了簡單的結界。他盤膝坐在石像下,收了神光。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耀日神君。他只想這樣安靜的和暮紫呆在一起。
「鳩摩隨時會再舉反旗攪亂仙界。東面的虛空風暴越來越厲害。仙界被風暴撕裂,數不清的修士被卷進風暴隕落。沒有人知道這場風暴什麼時候才會停歇。所有修士都盼著仙庭組織人手為自己的洞府布下防護結界。暮紫,我沒有時間去找齊你的三魂六魄。天機遮蔽了流煙的氣息,我不知道你何時才能輪迴轉世。」
神將石道上仙者來來往往,沒有人發現坐在暮紫石像上喝得酩酊大醉的耀日。
他知道沒有人能看到自己,所以任自己放浪形骸。
「等虛空風暴席捲整座仙界。暮紫,我不知道那時候你會在下界,還是在仙界。」
虛空風暴像無形中的手,一點點把暮紫和自己拉扯開。耀日睜著迷離的眼睛,眼前全是那日暮紫拒絕自己的臉。他摸著白澤的預言之角,將最後一句預言深埋在了心底:「白澤說,你替我擋命,從此你的命便不由我說了算。這是我要付出的代價。」
耀日晃了晃最後一個酒瓶,倒轉瓶底,最後一滴瓊漿滴入他嘴中。他揚手將酒瓶扔了出去。喝完最後的酒,清醒過來,他便又是仙庭受眾仙敬仰的神君。
酒瓶順著石道咕嚕轉動,碰到結界停了下來。耀日倚在水麒麟身上,靠著暮紫的腿,模糊地想起初與暮紫在一起時,他好像也曾這樣放肆地睡過一覺。那時候暮紫沒有嘰嘰喳喳地吵他,而是安靜地搖著一枝藍色鳶尾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隻手從結界處伸出來,撿起了酒瓶。手指修長潔白,像一隻蘭花徐徐怒放。
他真是醉了。耀日半睜著眼睛,看到結界處走進來一個女子。黃色的裙擺在風裡柔柔地擺動。他努力想看清楚她的臉,又下意識地不想看。一定是暮紫。她是走進他的夢裡向他告別的么?耀日朝她伸出了手:「你來了?」
嫵月劃破空間,吃驚地發現這裡居然有個結界。結界里第一神將暮紫的石像腳下躺著個英氣逼人的男人。身邊方圓數丈堆滿了青玉酒壺。
他的臉如此俊美,嫵月看得移不開眼去。她輕輕走了過去,蹲在他面前,手掌在他臉上晃了晃:「醉了?」
耀日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我一直在等你……我會用最盛大的婚禮迎娶你……你會成為耀日城的女主人。」
暮紫回來了,她走過了神將石道,她的記憶恢復。她撲進了自己懷裡。懷裡玲瓏柔軟的身軀讓耀日滿足地睡了過去。
馥郁甘醇的酒香瀰漫在空氣中。嫵月掙扎了下,睡著的耀日條件反射地抱得更緊。她惱怒地抬頭,看到耀日唇邊那一抹迷人的淺笑。夕陽如金,灑落在氣勢宏偉的神將石道上。耀日睡著的臉蒙上一層淡淡的光華。
「耀日城的女主人?」嫵月的臉貼在耀日胸口,耳中傳來他有力的心跳。震得她全身血液都湧上了臉頰。
他是耀日神君!他就是耀日神君?他說他在等她,他說要用最盛大的婚禮迎娶自己!嫵月一時間懵了。
這是緣份么?只有她的家傳絕學能劃破虛空。而耀日神君卻在這人來人往的神將石道上布下了結界。聽說神將白澤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難道,是他讓耀日神君在這裡等待他的有緣人?
可是,為什麼會在這裡?在戰死的第一次神暮紫的石像前?嫵月心亂如麻。
「如果你真有誠意,就來璇璣島提親。」
耀日睡得熟了,嫵月輕輕推開他,在他手中放下一枚玉簡:「這是我家傳神念破虛的法術。用它,才能進璇璣島。」
她站起身,從耀日腰帶上摘下一枚香囊。
太陽已完全沉沒在西山背後,重重暮靄捲雲般推來。耀日的臉如此英俊,看夠了自己美麗的容顏,嫵月仍覺得心狂跳不已。她是仙界公認的第一美人,只有她才配得上仙庭主君耀日。
「不,我得回去。除非你來提親,我不能這樣和你在一起。」內心的驕傲迫使嫵月移開了目光。她劃破空間,邁了進去。神識傳音進耀日的神識,「我是嫵月,住在璇璣島的嫵月靈君,你不能在這裡向我求親。我等你來。」
空間裂縫關閉,嫵月消失得無影無蹤。
耀日迷迷糊糊聽到了璇璣島,我等你來,又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他睡了九天九夜。酒醒後他睜開眼睛,東方的陽光正躍出地平線,天地一片清亮。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襟,玉簡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耀日將它拾了起來,神識一動看到了神念破虛的法術:「咦,這法術極為少見。神念破虛……」
片刻後他眼神明亮,抬起頭激動地望著遮蔽著面目的暮紫:「暮紫,不管你在什麼地方,我都能用這個法術破開空間,瞬間到你身邊。暮紫,這是你送我的嗎?」
耀日揮手間,結界破除,輕鬆施展出神念破虛的法術到了仙宮之中。
「神君?!」聚在仙宮大殿中的神將們看到突然出現的耀日嚇了一跳,「這些天神君去了哪裡?若不是白澤感應你就在耀日城,我們都快急死了!」
耀日臉上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識海中牢牢烙下了璇璣島三個字。他握著白澤的肩搖晃:「我陪著暮紫的石像。她進我夢裡了。她在夢裡告訴我流煙刀的下落。在璇璣島,流煙刀飛到了璇璣島。璇璣島在哪裡?」
白澤被他晃得骨頭都快散掉:「主君,你說慢一點。」
耀日鬆了手,捋著手掌傻笑起來。
神將們面露悲憫,互相遞了個眼神,沒有戳破他。暮紫魂飛魄散,大概會有魂魄附於流煙刀上。白澤早說過有天機遮蔽,她連意識都無,哪裡能進神君的夢境。
尚城小心問道:「主君飲了多少酒,睡了這麼些天?」
耀日一愣,瞬間施展了個滌塵訣,有點不好意思:「幾百瓶吧……」
神將們卟地笑了起來。尋常靈君飲上十壺瓊漿,就會醉了。耀日飲下幾百瓶,醉九天九夜算是輕的。
眾人的神色被耀日看在眼中,他慢慢冷靜下來。是他醉糊塗了。可是……「暮紫還留給我一門法術,也不知道是何時收來的戰利品。叫神念破虛。」
他怎麼會以為這門法術是暮紫給的,他心心念念以為她盼著自己瞬間出現在她面前。
「仙界第一美人,丹神君的師妹嫵月仙子家傳絕學便是神念破虛。非本門之人不傳。」白澤見多識廣,一口道出法術來歷。
「呵呵。」耀日尷尬地只能呵呵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他布下的結界,別人看不見走不進來。嫵月卻用神念破虛進來了。耀日無語。
「我已經學了。」
嫵月給了他,他也學了。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們想想,有什麼可以補償人家的?
「神君夢裡……可還記得說過什麼?」白澤小心翼翼地問道。
耀日記不得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她說她在璇璣島等我。」
神將們看耀日的眼神變了。無緣無故等著他去。他對人家做了什麼?
耀日怒了:「我發過誓,我會娶暮紫,我醉得再厲害,也不會在神將石道上……」他清了清喉嚨,反正一眾神將都是男人,你們懂得。
白澤尋思良久,慢吞吞地說道:「大概主君和嫵月仙子聊得開心,仙子請你去璇璣島作客。主君不如去一趟。暮紫離開,仙庭也需要丹師,主君去拜訪下丹翁,能請得丹翁出山最好不過。」
嫵月仙子為何相贈家傳法術,耀日答應過人家什麼,還是自己走一趟好了。耀日讚許地看了眼白澤。心想這主意再好不過,打著請嫵月仙子的父親,璇璣島主丹翁為仙庭出力的旗號去,進退自如。
耀日也不是拖泥帶水之人。仙界的法術,有的是不傳外族之秘,極為重要。他還是走一趟好了。如果答應嫵月的事不難辦,他應了就是。
帶著白澤與尚城兩名神將,裝滿了三艘飛舟的禮物。耀日一行浩浩蕩蕩飛向了璇璣島。
璇璣島人少。丹翁早已不問世事,煉丹事宜都交給女兒嫵月,徒弟丹痴。年年春天修士們前來求丹,都在海邊的雲台上侯著。丹痴會來收走煉丹材料,說好報酬,第二年春日自行來取。過時不候。丹藥品相上乘,成丹率高。久而久之,玉樹臨風俊美無儔的丹痴被尊稱為丹神君。
飛舟低達海邊雲台時,並不是璇璣島與仙界修士們約定的春季。雲台空寂無人。面前碧海浩淼,璇璣島隱在海天一色中,看不見蹤影。
耀日身周神光隱隱,神念凝成一線,柔和的聲音遠遠傳向海中:「耀日前來拜訪璇璣島主丹翁,還請丹翁撥冗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