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錦桑和瞿曉星在岸上等得焦急不已。
洛錦桑幾次想跳進海里找人,被瞿曉星給攔了住:「這海下面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鮫人下去了都沒動靜,你可別瞎摻和了!」
「那你說怎麼辦!這都一天沒人影兒了!」
像是要回應洛錦桑的話似的,忽然之間,下方傳來一陣破水之聲,兩人未來得及轉頭,便霎時被冰冷的水淋了一身。
長意眨眼間便從海里躍到了岸上,跟著他一同上來的還有幾條活蹦亂跳的海魚。
洛錦桑和瞿曉星皆被這動靜驚得一愣,隨即洛錦桑瘋了:「雲禾呢!?你怎麼帶魚上來了?她人呢!」
瞿曉星更是盯著地上活蹦亂跳的魚駭然道:「這不會是雲……雲禾吧?」
洛錦桑聞言,更是一個激靈:「什麼!?」
長意擰了擰自己頭髮上的水:「烤了。」
「什麼!?」兩人更是震驚,連話都說得異口同聲。
長意終於才給了兩人一個眼神:「把魚烤了,我帶下去給她吃。」
這下兩人方明白了過來,洛錦桑拍了拍瞿曉星,瞿曉星便認命上前,將魚拎了起來,洛錦桑湊到長意身邊:「雲禾為什麼不上來?」
「療傷。」
「療多久?」
「三天。」
「三天?」洛錦桑轉了轉眼珠,「那她在海里怎麼呼吸?你給她渡氣嗎?」
長意一愣,轉頭沉思了片刻。
那方洛錦桑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你是鮫人,肯定不會用這種土辦法,那你們在下面,三天,就你們倆?孤男寡女黑燈瞎火……你不要趁雲禾什麼都沒想起來占她便宜啊!」
長意一怔,隨即又陷入了沉思。
瞿曉星在旁邊聽不下去了,小聲嘀咕了一句:「姑奶奶,您可就別提點他了……」
長意瞥了瞿曉星一眼,又看著洛錦桑:「烤魚,你們話太多了。」
長意兀自走到了一旁,冰封之海附近不似北境苦寒,現在的天氣回暖,往林間走去還能尋到一些新鮮的果實。長意去了林間,這邊瞿曉星一邊處理海魚一邊問:「這鮫人喜歡咱們護法到底是哪一年的事啊?他不是一直想殺了咱們護法嗎?我到底是錯過了什麼才沒看明白。」
「你錯過的多了去。」
……
朱凌將一顆藥丸奉給了順德公主。
順德公主接過黑色的藥丸,在指尖轉看了一圈:「這麼快?」
「林昊青說,他需要的只是寒霜的製藥順序,拿到了順序,制出這顆葯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這顆葯並非成品。」
順德公主一笑:「他還想要什麼?」
「此葯並非成品,他需要一個妖怪與一個馭妖師的力量來獻祭。」
「妖怪與馭妖師,京師多的是。」
朱凌道:「是需要與公主本身修行的術法相契合的馭妖師與妖怪。」
順德公主默了片刻:「本宮修的五行之木,在京師,修木系的馭妖師可不多。」她道,「師父修的,便也是木系術法。難道這林昊青,是想讓我去取師父的力量?」
朱凌思索之後,道:「公主,若一定要服此葯,屬下有一馭妖師人選,可配公主身份,為公主獻祭。」
「誰?」
「姬成羽。」
「他啊……」順德公主拿著藥丸在手裡掂了掂,「倒是不錯。至於妖怪……」她想了想,「青鸞,便也算是木系的妖怪。」
「怕是青鸞力量蠻橫,與姬成羽的力量不合,對公主將有危險。」
順德公主想了想:「嗯,服此藥丸,煉人為妖,再加上之前師父給我的禁術,彼時,我不止能要馭妖師之力,還能取妖怪之力,不消時日,或也能再與師父一搏。」她將藥丸握緊,「木系的妖怪,讓林昊青去尋來,別走漏了風聲,讓國師府知道此事。明日,最遲明日,我便要此事,有個結果。」
「是。」
……
正是傍晚,風塵僕僕的白衣少年急匆匆的跑進一座院子:「師父!師父!」
姬成羽從屋中走出,但見姬寧,登時一愣:「怎麼去了這麼久?」
姬寧眼中積起了淚水:「師父……我……我這一路……我被抓去了北境。他們將我放回來了,我……」
「北境!?」
「嗯,我……我還遇見了那個傳說中的紀雲禾,她沒死……」
姬成羽倏爾渾身一震:「什麼?」
「那個傳說中的紀雲禾,化成了男兒身,救了我,後來……後來……」他抽噎著,語不成句,姬成羽拉了他道:「進來說。」
姬成羽帶著姬寧入了房間,卻不知院門外,黑甲軍士正靠牆站著,面具背後的眼睛,滿是陰鷙——
「紀雲禾……」
……
外間的風雨,撼動不了深海里一絲一毫。
紀雲禾在海床上吃著長意從外面帶回來的烤魚與甜甜的果實,唇角的笑滿足又愜意:「在海底吃烤魚,這體驗課真好。」她道,「最主要的是這地方不錯,又安靜,又隱秘,還有人給送吃送喝。」
長意看著紀雲禾:「那就在這裡一直呆著。」
「那不行,那就和坐牢一樣了。」
紀雲禾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卻讓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些過往。
長意沉默下來,紀雲禾立即擺手:「大尾巴魚,我不是在怪你。」
「我知道。」長意說著,抬起了手,。紀雲禾吃的野果子多汁,沾在了她唇角邊,長意自然而然的以袖口將她唇角邊的汁液抹掉。紀雲禾一愣,清咳一聲,對於長意的舉動,她有些猝不及防。她佯裝肚餓,又吃了一口烤魚。
長意卻沒有在意這些,只道:「你傷好之後,北境,或者馭妖谷,亦或這世界任何地方,你想去,便去。」
紀雲禾一怔,看著海靈芝的微光之中他認真的眉眼,聽著他認真的聲音:「你一直想要自由,甚至往地獄走了一遭。」他頓了頓,「以後,你想去哪兒,都可以。我不會再關著你。」
紀雲禾注視著他臉上所有的表情:「那你呢?」
「我會回北境。」長意道,「那裡不再是一個讓我用來滿足自己一己私慾的工具,我會守在北境。」
「像岩漿來臨之時,你守住它一樣?」
長意默認。
紀雲禾看著他的側臉,倏爾笑了笑:「長意,你變了。」
「或許吧。」他垂頭,看著自己的手,似乎在他的預估里,紀雲禾已經回答了,——「好,我傷好之後,咱們就分道揚鑣。」他甚至開始交代,「可以把瞿曉星帶上,他對你很是忠誠,而洛錦桑……」
聽他似乎在交代後事一樣說著這些話,紀雲禾笑著不停的搖起了頭。
長意看著她,有些不明所以。
紀雲禾道:「你變了,我也變了。」
長意一怔。
「我自幼被困馭妖谷,後又多陷牢籠,難以為自己做選擇。因為被束縛太多,所以我厭惡這世間所有的羈絆。我一直伸手去夠那虛無縹緲的自由,將其作為畢生所求。甚至不惜以命相抵。」
長意靜靜的聽著,紀雲禾轉過了頭,看向長意,她漆黑的眼瞳中,儘是他的身影,那麼清晰。
「但當生死之間走一遭,後來又稀里糊塗的過了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我方知,浪跡天下逍遙快活其實並不是自由。」她道,「可以隨心選擇,方為自由。」
紀雲禾將手放到了長意的手背上。
長意的手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紀雲禾便用手蓋住他緊握成拳的手。輕輕摸了摸,撫慰他手背上的細小傷口。
「我想選擇,變成一個被羈絆的人。」她看著長意,一笑,「為了你。」
霎時,海靈芝的光芒彷彿都亮了起來,將他的眼瞳也照亮。
「你……想隨我回北境?」
「北境,南方,馭妖谷。」她學著長意的話道,「都可以。你想去哪兒,都行。」
袖中,攥成拳頭的手微微一松,翻過來,將紀雲禾的手握了住,十指相扣,長意沒再說話,唇角卻是溫柔的彎起了弧度。
「天涯海角……」紀雲禾的聲音在他耳邊,打破了這深海的冰冷與寂靜,「我都隨你去。」
「好。」
「哎等等。這裡算是海角嗎?那我們是不是已經去過了?」
「還有天涯。」
還有萬里山川,山河湖海。待北境事罷,他也不會做什麼人間的王,他想帶著紀雲禾,真正的走遍她想走的所有地方。
至於過去種種,她不再提,他也就不再想了,全當已經遺忘,隨風,隨浪,都散去了。
因為失而復得,已是多難得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