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抬林滄瀾,給他布置好,他平日里怎麼躺著的,輪椅放在什麼位置,我要你絲毫無差錯的復原。我先把地上的血擦乾淨。」
紀雲禾一邊說,一邊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沾了桌上的茶水:「等做完這些,你我各自回去,換身乾淨的衣服,把臉擦乾淨了,我們去見順德公主。」
「我們去見?」
「對,我們去見。」紀雲禾跪在地上,擦著地上的血,「我們去告訴順德公主,谷主昨日夜裡忽然病重,卧床不起,氣息極為微弱。」
紀雲禾說著這些的時候,正好擦到了牆角,在牆角里,卿舒化成的那抔土還靜靜的堆在那裡,紀雲禾將擦了血的衣服放到旁邊,將那抔土捧了起來,灑在了林滄瀾房間的花盆之中。
「動作快點吧。」她轉頭看林昊青,「我們也沒什麼時間耽擱了。」
紀雲禾與林昊青兩人收拾完了林滄瀾的住所,兩人避開他人,快速回去換罷衣裳,再見面時,已是在馭妖谷的山門前。
恰時馭妖谷外春花已經謝幕,滿目青翠。
紀雲禾與林昊青擦乾淨了臉上的血,換掉了被血污染了的衣裳,兩人往山門前左右一站,不言不語,好似還是往常那兩個不太對付的少谷主與護法。
二人相視一眼,並不言語,只望著山門前的那條小道,靜靜等待著暮春的風,將傳說中的順德公主吹來。
沒過多久,山路那邊遠遠傳來了陣陣腳步聲,人馬很多,排場很大,不用見,光聽,就能聽出來一二。
馭妖谷地處西南,遠離城鎮,偏僻得很,少有這些大陣仗,馭妖師們大多數都是自幼被關來馭妖谷的,除非像雪三月這般能力過人的馭妖師,鮮少有人外出。
是以僅遠遠聽見這些動靜,馭妖師們便變得有些嘈雜起來,揣測不安,驚疑不定,還帶著許多對站在皇家頂峰的上位者的好奇。
山路那方,腳步聲漸近,率先出現在眾人眼前的,確實一面赤紅的旗幟,旗幟上赫然綉著一條五爪巨龍。
皇帝以明黃色綉龍紋,代表著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利。而順德公主素來喜愛紅色,越是炙熱鮮艷的紅,她越是喜歡。所以代表著她的旗幟,便是赤紅底的金絲五爪龍紋旗。
歷朝歷代以來,公主皇后,為女子者,皆用鳳紋,唯獨順德公主,棄鳳紋不用,偏用龍紋。
其野心,可謂是連掩飾也懶得掩飾一番。偏偏她那身為皇帝的弟弟,絲毫不在意,任由這個姐姐參與朝政,甚至將勢力滲入軍隊與國師府。
在這五爪龍紋旗飄近之時,紀雲禾頷首看著地面,無聊的瞎想著這些事情,待得龍紋旗停下,後面所有的車馬之聲也都停了下來。
紀雲禾此時才仰頭往長長隊伍里一望。
鮮紅的轎子艷麗得浮誇,抬轎子的人多得讓紀雲禾都快數不過來。
轎子上層層疊疊的搭著紗幔,紗幔用線約莫入了金銀,反射著天光,耀目得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而便是在那光芒彙集之處,層層紗幔之間,懶懶的躺著一個赤衣女子,她身影慵懶,微微抬起了手,似躺在那紗幔之中飲酒。
不一會兒,一個太監從隊伍里走了出來,看了林昊青一眼,復而又瞥了一眼紀雲禾,倏爾冷笑了一聲。
紀雲禾也打量了他一眼,只覺這太監五官看起來有些熟悉。
「馭妖谷主何在?公主親臨,何以未見谷主迎接?爾等馭妖谷馭妖師,簡直怠慢至極。」
太監盯著紀雲禾說著這些話。
當尖利的聲音刺入耳朵,紀雲禾霎時想了起來,一個月前,便是這個太監押送著關押長意的箱子,送到了馭妖谷。她當時還給他脖子貼了個禁言的符紙,想來,是回去找國師府的人拿了……
現在觀他語氣神色,似並沒有忘記紀雲禾,且還將這筆仇,記得深沉。而今他又是跟著順德公主一同前來的,想來有些難對付。
紀雲禾垂頭,不言不語。全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左右,這裡還有個少谷主得頂著。
「望公主恕罪。」林昊青躬身行禮,「谷主昨日忽發重病,人未清醒,實在難以前來迎接公主。」
「重病?」張公公疑惑,「馭妖谷重病,何以未見上報?」
「此病實屬突然……」
「病了?」
遠遠的,紗幔之中傳來一聲輕問。
方才傲慢的太監,瞬間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樣,整個人躬了起來,立即走到後面,畢恭畢敬的站在了轎子旁邊:「公主息怒。」
「生個病而已,本宮怒什麼?」紗幔裡面動了動,赤紅的身影坐起身來,「本宮本想,好好賞賞林谷主,畢竟馭妖谷接連滿足我兩個心愿,功不可沒,卻沒想竟是病了。」
紗幔從裡面被一雙白得過分的手輕輕撩開。
她每一根手指宛如蔥白,指尖指甲上皆有點墜的金絲小花。
她一撩開紗幔,前面抬轎子的轎夫立即訓練有素齊齊跪下,轎子傾斜出一個正好的斜度,讓她從紗幔之中踏了出來。
玉足未穿鞋襪,赤腳踩在地上,而未等那腳尖落地,一旁早有侍女備上了一籃一籃的鮮花花瓣,在順德公主的腳落地之前,花瓣便鋪了厚厚一層,將地上的泥石遮掩。以至於她赤腳踩在上面,也毫無感覺。
順德公主絲毫未看身邊伺候的人一眼,自顧自的走著,邁向林昊青與紀雲禾,而身邊忙碌的侍女不過一會兒時間,便將地上鋪出了一條鮮花之道。
百花的香氣溢滿山門前,紀雲禾看著那地上被踏過的花瓣,一時間只覺得可惜。
可惜這暮春的花,花了一個冬天發芽,用了一個春天成長,最後卻只落得這樣的下場。
「谷中山道便不讓鑾較入內了。」順德公主擺擺手,身側立即有侍女為她披上了一件披肩,「本宮去看看林谷主。」順德公主瞥了林昊青一眼,未曾問過任何人,便直接道,「少谷主,帶路吧。」
紀雲禾垂頭看著地,面上毫無任何波動,心裡只道,這順德公主,怕是不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