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的這件往事,對她來說,彷彿是傷得極深的痛楚,這些年來深埋心裡,不料在這生死關頭,又再次回想起來,心神激蕩,加上這些日子來食物稀少,身子也有些虛弱,竟是連著昏迷了許久。
張小凡望著此刻依然緊緊抓著自己沉眠未醒的魔教少女,不覺搖頭苦笑,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還是一個到鬼門關頭走了一圈回來的病人,不料這個時候,卻掉轉了過來輪到碧瑤病了。這兩人竟是一先一後都倒了下去,真是想不死也難。
又過了一陣,張小凡自己也昏昏欲睡,但兀自強撐著坐直身子,只因為碧瑤此刻正躺在他的懷裡,看著她那張憔悴而略微痛楚神情的臉龐,張小凡竟是不忍離開。
只是這般坐著可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坐在平台上,一腳懸空一腳踩地,半斜坐著,身子挺得筆直,又沒靠的地方,時間一久,身子上各處酸疼不說,尤其是碧瑤緊緊抓著他的地方,手指用力,便是她昏睡過去之後,那勁頭居然也不稍減,真是疼入骨髓。也是張小凡性子還算堅忍,居然咬著牙忍了下來,換了別人,只怕早就跳將起來。
不過饒是如此,受的這份罪卻是著實不輕,張小凡心中叫苦,但到底了,卻終究沒有離開,時間一久,困勁也上來了,便在這份漸漸麻木的痛楚與酸疼中,居然坐著也打起盹來。
※※※
「啊……」
張小凡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便覺得全身都疼,正自嘆氣處,忽然間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平台之上,而原本在身邊的碧瑤卻不知去向。
張小凡吃了一驚,站起身來,向四周一看,依然沒有碧瑤的影子,整個山洞之中,空蕩蕩的,竟連一絲聲音也無。張小凡突然之間,心中浮現起一陣寒意,就象是一個人突然呆在了墳墓中一般。他皺了皺眉,站起身來,想也不想,便開始找碧瑤。
找過天書石室,又去了那間藏寶室,都沒有看見碧瑤的身影,張小凡思索片刻,向外走去,果然沒多久,便在那間供奉魔教兩大邪神的石室中看到了碧瑤的身影。
只見在慈眉善目的幽明聖母和面目猙獰的天煞明王座前,碧瑤跪在地上,肩頭聳動,雖然極力壓制,但依然發出了低低的哽咽聲。
她竟然在哭。
張小凡呆在當地,任他如何想像,也不會想到這一直以來堅強好勝的魔教女子在這神像面前偷偷哭泣。他立在當地,一時竟不知所措,但終究是慢慢走了過去,遲疑地道:「你、呃,你,你怎麼……不要哭了!」
不料他不說話還好,一聽到他的話語,碧瑤心中原本強忍的悲傷突然一下子爆發出來一般,聲音立刻高了許多,大聲悲泣,慢慢抬起頭來,原本玉也似的臉上,此刻也掛上了珍珠般的眼淚。
張小凡目瞪口呆,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少年,如何懂得這些女兒家的心思,立刻間手忙腳亂,倒好似碧瑤是被他弄哭的一般,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你、你不要、這、這個樣……我,我、不,你,不是,我是說我……」
碧瑤淚眼朦朧,看著張小凡忙亂樣子,搖了搖頭,咬緊了牙關,但傷心處竟是忍無可忍,忍了十數年的傷心淚水,就在今日,一涌而出。
「是我,是我害死了娘親的!」這深深陷在痛苦往事的女子,帶著幾分凄楚,哀哀地道。
張小凡立刻搖頭,看著她此刻脆弱無依的身影,心中一陣恍惚,就像是看到多年前,同樣一個無助的自己的身影:「不是的,」他走了上去,低沉著聲音,柔聲道:「你娘親是最疼你的人,那時你還小,什麼也不懂,又怎麼會害人呢?」
碧瑤哽咽道:「可是、可是爹他一直都恨我,我知道他老人家恨不得我死了,他怪我害死了娘親!」
張小凡低聲道:「不會的,你不要亂想,你爹他不是沒有怪你么,他不是來救你了么,這些年來,他可曾對你不好么?」
碧瑤身子抖了一下,彷彿臉龐也白了一白,張小凡從這裡看去,她原本清麗的容顏處,梨花帶雨,傷心處的風情,竟也是動人心魄。
只是她抬起頭,那淚光背後的,看著張小凡的目光,張小凡卻是不敢直視,轉開了眼睛。
許久之後。
「你很好。」她忽然這麼,幽幽地道。
張小凡深心處,不知哪裡,忽地一跳,隨即立刻強自鎮定下來,微笑道:「沒有,只是我們眼看就要死在一塊了,臨死前安慰你幾句,不算什麼。」
碧瑤慢慢止住了哭泣,擦去了眼角淚水,低聲嘆了口氣,道:「是啊,我們就要死在一起了。」說到這裡,她忽然似想起什麼,對張小凡又道:「你和我死在這裡,心裡可曾後悔過么?」
張小凡怔了一下,剎那間腦海中轉過了無數畫面,彷彿在這一刻,又回到了青雲山上,大竹峰里,「我自然是後悔的。」
他這般低沉地道。
碧瑤聽了,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道:「哼,在聖教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與我一起死呢,偏偏就你不自量!」
張小凡氣往上沖,但看了碧瑤一眼,忽然間氣又消了,只嘆了口氣,搖頭道:「或許吧,只是我若是能埋在大竹峰上,卻真是死而無怨了。」
碧瑤臉色陰沉,盯著他,沉默良久,突然道:「你是為了你那靈兒師姐罷?」
張小凡跳了起來,指著她訝道:「你,你怎麼知道?」
碧瑤轉開頭,道:「是你前些時候重病說胡話時說的。」
張小凡呆住了,正想說些話指責於她,但轉念一想,眼看自己與她就要死於此地,從此非但見不到師姐,只怕就是死後,自己便是化做陰靈,也是看不到大竹峰的景色了!
只不知,師姐可會記得我么?
他想到此處,忽然之間,心灰意冷,長嘆一聲,悲苦之意深深難以自拔,轉身走了出去。望著他的背影,碧瑤竟是怔怔出神。
過了許久,她緩緩轉過頭來,望著那兩尊神像,拜了下去:「聖母娘娘,願您垂憐世人,護他佑他,明王尊上,望你持開天之力,救……」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那一刻彷彿四周都靜了下來,但在她腦海之中,卻如波濤洶湧的大海,而一絲光明就在這波濤之中閃現著,卻又若隱若現,她竭力想要抓住它,想起它。
她緩緩抬頭,小心地向右手邊的天煞明王的雕像看去,一遍又一遍,心中有個念頭大聲地呼喊:「不對,不對,這神像上少了件東西……」
她一遍一遍地看著,大氣也不敢喘,終於,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尊神像空空如也的右手之上。
她一躍而起,再也忍不住歡喜,大聲叫道:「開天斧,是了,開天斧到哪兒去了?」
魔教傳說,幽明聖母乃撫育萬千生靈之神靈,而天煞明王卻是開天地,掌刑罰之凶神,這與古老相傳的巨神盤古開天大不相同。傳說天煞明王手持的正是一柄「開天巨斧」,故而後世為其雕像時也必然有著這巨斧模樣。但眼前這尊神像,右手卻是空空如也。碧瑤深知在魔教之中,天煞明王乃二大尊神之一,決不會有人故意不敬了,而當初建此滴血洞的煉血堂也是魔教派系,這其中必然有因。
張小凡回到石洞之中,坐在平台之上,默默無語,正自思念大竹峰上故人處,忽只見碧瑤滿臉喜色,沖了進來,一看他正坐在那裡,大聲道:「你若想活命,便快過來。」
「什麼?」張小凡吃了一驚,卻見碧瑤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右手邊的藏寶室,他猶豫了一下,但終於敵不過對生的渴望,跟了進去。剛剛踏進石室,便聽見碧瑤一聲歡呼,只見碧瑤費力地從一堆鐵器垃圾中揀起一把巨大的鐵鑄巨斧,看她的樣子極為吃力,應該頗為沉重。
張小凡跑了過去,幫她扶住這柄巨斧,果然覺得入手極為沉重,他二人合力都還有些吃不消,訝道:「你做什麼?」
碧瑤也不跟他多說,徑直道:「你若想活命,就幫我把這鐵斧頭搬到神像那裡去。」
張小凡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道:「你、你要做什麼?」
碧瑤懶得多說,拖著這斧頭就走,但沒走幾步就是身子發虛,呼呼喘氣,張小凡搖頭嘆息,但終究還是走了過去,二人合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是把這斧頭拖到了神像所在的那個石室,然後張小凡翻著白眼,千不甘百不願地聽到碧瑤說,居然還要把這重傢伙裝到那邪神的手中。
本來張小凡心下就老大的懷疑,如今聽到居然是要為魔教邪神做事,登時就瀉了氣,但還是拗不過碧瑤,看著她滿臉大汗一個人在那裡努力著,心下一軟,想到在這死前就算完成她一個心愿也好,便走上前去,竭力幫助,。
這個斧頭看起來就很巨大,如今實際搬運起來,這重量更是匪夷所思,加上二人久無食物,到後來奇蹟般地完成了這看起來不可能的任務,把斧頭裝到了天煞明王的右手上後,張小凡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氣,道:「你,呼呼,你,你要是找不到出路,呼呼,原本我們可以活三日的命,現在就只剩下三個時辰了。」
碧瑤自也是大口喘息,但眼中興奮之色卻是掩飾不住,稍事休息,她便走到那尊神像旁邊,仔細觀察了一會,只見這明王神像加了把巨斧之後,果然大是威風,氣勢逼人。她對著天煞明王神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口中道:「明王尊上,請恕弟子無禮。」
說完,她便伸手抓住那柄巨斧,試探地搖動著,上上下下,卻都沒什麼動靜,本來嘛,這巨斧就是她自己放進去的,若是有動靜,剛才也有了,張小凡坐在地下,看著她古怪動作,大搖其頭。
碧瑤眉頭緊皺,低聲道:「怎麼不對,應該機關就在這裡才是……」
說話間心中焦急,手中力氣大了些,握著巨斧一移,居然連帶著天煞明王雕像的右手也移動了一分,忽然之間,石室之中,彷彿響起了什麼沉重的機括聲音。
張小凡跳了起來,碧瑤更是喜形於色,二人對視一眼,張小凡跑了過來,與碧瑤合力抓住這巨斧,用力扳動,只見這巨斧連著天煞明王的右手,從低垂的狀態舉到了半空,片刻之後,石室之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巨大轟鳴聲。
二人大驚,只覺得耳邊轟鳴,居痛難忍,連忙用手壓住耳朵。又過了片刻,轟鳴之聲依然在耳邊大做,但在神像後邊石壁之上,巨大堅硬的石壁竟是緩緩向兩邊退開,露出了一條通道出來,逐級而上的石階,一直往上,直到前方黑暗處。
這時,神像所在的石室忽然劇烈震動起來,頭頂紛紛落下石塊,二人幾乎沒有說話,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向那石階跑去,投身到了黑暗之中。
其實八百年前,魔教煉血堂在修建滴血洞時,便已考慮到日後萬一式微,被敵人攻入的情景,便在這石室中山腹內暗地建了這一條通道,一旦敵人攻入,便以此路逃出,而片刻之後,滴血洞就會坍塌,將敵人與煉血堂無數秘密一同埋葬。
張小凡與碧瑤二人拚命跑去,只聽得後頭巨響不斷,石塊橫飛,若是慢跑一步,只怕就要死於此地,真是拿出了身子里最後一絲力氣,向前跑去。沒跑多遠,二人面前就是一片漆黑,在這狹窄而黑暗的密道中,二人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撞了多少回,只聽得四周巨響轟鳴,石塊橫飛,彷彿整座空桑山都在發怒一般,震動不止,但終於是憑著一股對生存的渴望,他二人看到了前方透進的一絲光亮。
這密洞洞口原來是開在空桑山半山處,山陰一個懸崖下面,樹木繁茂,極是隱秘,難怪這八百年來都無人得見,想來今日煉血堂的後人多半也不知此處。
張小凡與碧瑤跌跌撞撞沖了出來,幾乎就在他們撲到地上的一刻,只聽得「轟隆」巨響,萬斤巨石壓下,塵土飛揚,將這洞口堵得嚴嚴實實,從今而後,就是再也無人可以得見這山腹之中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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匍匐在地下,張小凡大口喘著氣,手指緊緊抓著地面上微帶濕潤的青青小草,那一種在生死邊緣奔跑的滋味,可當真令人喘不過氣來。半晌,他的心情這才慢慢鬆弛下來,抬起了頭,向旁邊看去,只見碧瑤就在自己身邊,原本白皙的臉龐此刻有些淡淡的灰塵,彷彿感覺到張小凡看來的目光似的,她也轉頭看了過來。
劫後重生的喜悅,緩緩地,在他們二人的臉上浮現出來。碧瑤的嘴唇動了動,彷彿明眸之中有水波流動,朦朧中帶著晶瑩,她一聲微帶哽咽的歡呼,一種在無限巨大的壓力之後的解脫,竟再也想不起其他事物,只覺得天很藍很藍,山好高好高,清風陣陣,滿山滴翠,綠影婆娑,樹濤涌動,這世間竟是處處有動人心魄的美麗。
「我們、我們活下來了!」她歡叫一聲,對著青山藍天。
張小凡大聲笑著,在她的旁邊,看著她放開懷抱,展露著世間最美麗的笑容。
「噼啪」聲中,火焰吞噬著柴木,發出脆響,冒起了陣陣輕煙,碧瑤坐在火堆旁邊,看著張小凡用一根粗大的樹枝把一隻剛捉到的野兔子收拾停當之後,插了放在火上烤。隨著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漸漸變得金黃色,而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滴了下來。
山林之下,一股噴香美味,四溢飄散。在那洞中餓得很了,碧瑤忍不住口中生津,吞了口口水,卻見張小凡倒是不慌不忙,看了看火候,習慣性的把手伸到腰間一摸,突然臉上一怔,隨即面露喜色。
碧瑤訝道:「怎麼?」
張小凡喜滋滋地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包,笑道:「想不到乾糧都丟了,這些東西倒是還在,前幾日還一直沒注意呢。」
碧瑤往那小包看去,只見張小凡小心地打開包裹,露出了幾個小瓶小罐子,心下好奇,拿起幾個聞了一下,登時呆了,望著張小凡幾乎是說不出話來:「這、這可是些鹽巴調料……」
張小凡滿面笑容,道:「是啊,我下山時就一直隨身帶著,就是怕萬一有在野外留宿,也好做些好吃的,沒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場。」
碧瑤上上下下看著張小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見他小心地把這些不知是五香還是鹽的東西灑在兔子肉上,然後慢慢轉動樹枝烤著,空氣的香味是越發的濃了。她從未見過這樣一個正道人士,居然出來還把調料放在身上,看他樣子,只怕是個廚子多過像是個名門正派出身的弟子。
過了一會,張小凡湊近聞了聞,喜道:「好了,可以吃了。」
碧瑤在一旁老早就等得不大耐煩了,只覺得那香味幾乎像是無孔不入,從自己身體上下的毛孔都穿了進去,聞了一聞,身子倒似飄了起來,輕了許多,至於嘴裡,那就更不用說了,若不是小心隱藏,只怕連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也被這小子給聽了去。
當下一聽張小凡大發善心,終於說完成了,眼前一隻金燦燦、香噴噴的兔子,幾乎口水就要流下來了,忍不住就伸出手去,不料一時忘了,手一碰變「啊」了一聲,縮了回來,卻是被燙著了。
張小凡微笑道:「不要急啊!」說著把那樹枝拿開火堆,上下移動,讓那些油脂都流下了,這肉上的溫度也低了些,才小心地撕下一個兔子後腿,遞給碧瑤,笑道:「吃吧。」
碧瑤立刻伸出手去,接過了這兔子肉,正要張口,忽然間看到張小凡一臉溫和笑容,看著自己微笑,林間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點點滴滴灑了下來,有幾點落到他的臉上,竟是那麼爽朗。
不知為何,她臉上突地紅了,轉過頭去,背對張小凡,這才吃了起來。張小凡愣了一下,不過也沒在意,自己也早餓得不行了,一把撕下另一隻兔子腿,大口啃了起來。
吃了一半,他忽然看見碧瑤轉過身來看著他,微訝道:「怎麼了,對了,這肉還好吃么?」
碧瑤臉上有淡淡的紅暈,樹林深處吹來的輕風,輕輕掠起了她柔軟的長髮,拂過白皙的臉畔。
「很好吃呢,呃……」
張小凡:「怎麼了?」
碧瑤:「……我吃完了。」
她的臉有淡淡的溫柔,有一絲幽幽的羞澀,張小凡微微張嘴,竟是痴了。
碧瑤微微低下了頭,兩人中,忽然沉默了下來,半晌,張小凡突然驚醒:「啊!」
他頭上冒出汗來,口裡結巴,語不成句:「我、我沒看,不是,你看我……啊,不,啊,給你吧。」
說著閉上眼睛,兔子腿遞了過去,不知怎麼,竟是不敢睜開眼睛。
可是良久,碧瑤卻似乎沒有動靜,張小凡鼓起勇氣,慢慢張開了眼睛,只見碧瑤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但眼波溫柔,竟是有說不出的柔媚風情,低低地、帶著一絲微笑道:「你把這個給我吃么?」
張小凡不解,向手中看去,登時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原來他遞過去的給碧瑤的,是右手正拿著的自己啃了一半的兔子腿,而大半的兔子肉,自己正抓在左手放在身邊。
「不、不、不是的……」張小凡困窘之極,閃電般把那丟人的兔子腿給收了回來,又訕訕把完好的兔子肉遞了過去,嘴裡吶吶道:「我是、是、是想……」
「我知道。」碧瑤接過那兔子,撕下一塊肉放到嘴裡,輕輕咀嚼,「很好吃,我這一生中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你現在烤的這隻兔子。」
張小凡心中一跳,只見碧瑤秀美清麗的臉龐上,半是微笑,半是認真地說著,心中一盪,不敢再看,一張嘴咬在那啃了一半的兔子腿上,埋頭苦吃。
這一隻兔子,不消一會,便被這兩個餓人給消滅乾淨了。多日來頭一次飽餐,當真是快活事。碧瑤找到一條山間小溪,二人在那水邊清洗一番,不覺都有些睏倦了。說來也是,在那山腹中神經一直綳得緊緊的,只覺得一直走在生死邊緣一般,這般出來,整個人放鬆下來,困勁也上來了。
碧瑤首先支持不住,在這小溪邊上的一小塊青青草坪上躺著睡了,張小凡也感睏倦,在她身邊躺了下來,但覺得陽光和煦,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忍不住回頭向碧瑤看去。只見梳洗過後的碧瑤,頭髮雖然還有些凌亂,但臉龐已是如當初初見面時的一般白皙如玉,肌膚勝雪,幾乎是吹彈可破,此刻她閉上了眼睛,靜靜躺在那兒,微風吹來,她的發梢輕動,在陽光下,發射了柔和的光輝。
忽然,碧瑤在熟睡中,彷彿像是看到了什麼,眉尖微微皺起,右手像是習慣性地伸過來,抓住了張小凡肩膀,偎依在他的身旁,然後,在她唇邊,有淡淡笑容,就這麼安心地睡著。
張小凡呆住了,可是看著她那微顯憔悴卻依然美麗的臉,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把她的手拿開,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漸漸的,他的睏倦也上來了,合上了眼,彷彿也忘了這事,就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一般,安心地睡了去。
林間微風,依然輕輕吹動,吹過樹梢,吹過綠葉,吹過靜靜流淌的小溪,泛起輕輕漣漪,最後,拂過這兩個年輕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