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個人都是出身於青雲門下,此刻駕馭起法寶迅速飛行,速度何等之快,不過一會,在眾人法寶微光的照耀下,諸人已經隱隱望到了前方森林邊緣的盡頭,而更遠處的,便是隱沒在黑暗夜色里的大海。
海風吹來,伴隨著陣陣長嘯,回蕩在這個深夜。
眾人心中都是一喜,精神為之一振,正要加快速度飛出這個黑暗森林。突然,就在這個時候,黑暗處無聲地射出一道暗色紅光,迅疾無匹地打在了飛在中間的何大智身上。
何大智一聲悶哼,身子一晃,竟是從半空中掉了下去。宋大仁等人大吃一驚,但轉眼間已飛到前頭去了老遠,連忙轉身飛回,而跟在後面的張小凡、田靈兒也急忙向何大智飛去。
諸人中杜必書與何大智站的最近,反應也是最快,立刻就硬生生停住身形,落到何大智身邊,目光向四周掃去,口中同時急問∶「四師兄,你沒事吧?」
何大智片刻之間額頭上已經是冷汗遍布,嘶啞著聲音道∶「小心,這人妖法好生厲┅┅」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赫然只見黑暗中又是一道暗色紅光打了過來。杜必書眉頭緊皺,一橫身擋在了何大智身前,雙手連動握住法訣,那三顆稀奇怪的骰子立刻飛了出來,迎上了那道紅光。
黑暗中,有人「咦」了一聲,頗有奇怪之意,不過似乎是對這法寶形狀的意外,對杜必書的道行高低,那道紅光卻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沖了過來。
剎那間,二物相撞,杜必書身子一震,只覺得那紅光撞在自己骰子法寶之上時候,一道濃重的邪煞之氣竟是傳到了自己法寶之上,同時以法寶為煤,隱隱有攻向自己的趨勢。
杜必書大吃一驚,這等妖邪道法,他以前從未見過,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宋大仁、田靈兒等人已然趕到。張小凡跟在後面,眉頭一皺,只覺得這紅光有幾分眼熟,似乎是當日在死靈淵上,那個魔教煉血堂的年老大的「赤魔眼」。
果然,隨著幾聲長笑,黑暗處走出了數人,正是以年老大為首的煉血堂一眾人等。年老大站在最前頭,臉上擺著一隻赤紅大眼,很是可怖,不過此刻已經慢慢恢復了正常。而在他身後,那個美貌婦人和劉鎬、野狗道人也都在,只不見了年輕的林鋒。
張小凡與這些人見過多次,一眼便認了出來,特別是那個野狗道人,今晚便是此人把吸血老妖帶了過來,讓張小凡吃了許多苦頭。但此刻向他看去,卻見野狗滿臉青一塊紫一塊,傷痕纍纍,想來多半是剛才吸血老妖把他隨手一扔,卻讓他在這樹木繁茂粗壯的森林中撞了個七葷八素,滿臉是包。
煉血堂這些人如今勢微力弱,在魔教中大派系與正道激戰鬥法的時候,他們卻被分派到這個森林遠處的邊緣上來,只等著看有無漏網之魚,明擺著魔教諸人是看不起他們。
年老大等人敢怒不敢言,本來正自生著悶氣,但不料真的有人大老遠的從那森林之中跑到這裡,真是個大好的立功機會,只要將這些人擒下,日後在魔教之中,煉血堂地位自然也會稍有提升。
野狗道人今晚本是鬱悶的很,此刻轉眼看去,突然發現那個熟悉的青雲門小子居然也在這五人之中,而且此時正看著自己,臉上表情似笑非笑,想來多半是在譏笑自己。
野狗這一氣非同小可,吸血老妖道行太高,性子更是兇殘,給野狗十個膽子也不敢去找他報仇,但此刻一見張小凡,立刻就想若不是這個臭小子,自己哪裡會受這般苦楚,當下怒上心頭,哇哇大叫兩聲,把那獠牙法寶祭了起來,向張小凡打了過去。
那邊廂暗算成功,年老大正自盛氣凌人,待要說幾句諸如∶「你們放聰明些,就少受皮肉之苦。」的囂張門面話,不想話未出口,野狗已然沖了過去。這話到了嘴邊,張開了半張嘴正要開口,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情急之下,忍不住還岔了氣,咳嗽了兩聲,心裡大是惱火!
宋大仁急飛到何大智身邊,落下身形,查看一番,卻發覺這個師弟剛才猝不及防,已被邪煞之力侵入體內,看來一時半會是不能動手了,但萬幸性命無憂。
他心中正自擔憂,忽只聽背後怪叫兩聲,只見一個長得如一張狗臉的妖人沖了過來,小師弟張小凡祭起了法寶把他接住,乒乒乓乓打了個熱鬧。
遠處,年老大氣沖沖瞪了野狗一眼,但隨即眉頭一皺,認出與野狗交手的正是手中有奇異燒火棍狀法寶的那個青雲門小子,當日在死靈淵上,自己的赤魔眼居然奈何不了此人,還險些在他手中吃了虧,所以印象很深。
這時野狗道人與張小凡已然鬥了一會,二人身影在林間閃動,幾化作兩道光芒掠過。但野狗道人心中卻是越來越驚,數月不見,張小凡的道行竟然比當日在死靈淵上精進許多,尤其是他手中那根古里古怪的燒火棍,模樣難看但是青光閃耀,在自己面前閃來閃去。
每一次他的法寶獠牙衝上,但一遇這燒火棍立刻就敗退下來,而且隨著時間流逝,燒火棍前頭那青黑色珠子一般的地方,漸漸散發出隱隱的吸噬煞力,向著自己吸來。
野狗道人心中一寒,不由得想起當日那個倒霉鬼姜老三,被這小子莫名其妙吸乾精血而亡的模樣,暗叫怎麽如今的正道小王八蛋,手中的法寶居然比你家野狗爺爺還要邪門十倍!
年老大眉頭緊皺,料想今晚聖教中來人甚多,只怕過不多時便有人前來,萬一被人看見煉血堂現在連幾個青雲小輩都收拾不了,只怕以後就再也沒臉見人了。當下轉頭向旁邊的美貌婦人和劉鎬使了個眼色。
那二人會意,身形一動,立刻向場中奔去,但幾乎就在同時,宋大仁與田靈兒也迎了過來。
其實這晚情勢實是對正道中人不利,本來眾人都以洛ub這荒僻之地聚會的不過是小股魔教餘孽,不料非但來了這許多人,連一些隱居百年的老魔頭也出世了。
宋大仁心中焦急,眼看著又被魔教中人給纏上了,正想竭盡全力解決這些妖孽脫身,不料剛一出手,旁邊一道暗色紅光打了過來,宋大仁急用仙劍接下,心中猛然一沉。
從赤魔眼上傳來的邪煞之氣,轉眼間就透過「十虎」仙劍攻了過來,宋大仁道行深厚,自然抵擋的住,但他卻已同時感受到,這妖人道行著實不低,只怕還勝過了自己。
這時田靈兒已經與那個美貌婦人斗在一起,杜必書在旁邊看了一會,便已看出那個大眼睛妖人的妖法厲害,大師兄有些吃力,便衝上去與宋大仁一起以二敵一。年老大站在原地,赤魔眼不斷射出滿含邪煞之氣的紅光,以一敵二,居然一時也不落下風。
而在遠處,劉鎬卻衝到了野狗身邊,與野狗一道對付張小凡了。
不過張小凡畢竟不是那個已經修鍊多年的年老大,過不多時,立刻便感到了壓力,野狗得到強助,精神為之一振,大笑道∶「臭小子,今天待你落到我的手上,看野狗爺爺怎麽收拾你!」
張小凡心中有苦難言,只覺得前頭壓力越來越重,但也唯有咬牙苦撐,希望二位師兄和師姐能儘快解決其他妖人,過來塤uㄐC本來他自從在黑石洞中領悟了「天書」的部分含義,道行其實已在不知不覺中更進一步,只是一來他領悟時日太短,修行不夠;二來他也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用出佛門的「大梵般若」。最後更重要的是,今晚他畢竟曾敗在吸血老妖的手下,雖然傷勢不算嚴重,但此刻激烈搏鬥,時間一久,身子便漸漸開始不聽使喚了。
而觀旁邊鬥法,田靈兒與那美貌婦人不分上下,二人高飛低閃,容貌又都相當美麗,身影綽約,倒也好看,但要過來塤uㄐA卻是一時半會難以辦到;而宋大仁、杜必書那裡,此刻也被年老大緊緊纏住,脫不開身,雖然也看到小師弟情勢漸漸危急,但前頭那一道道暗色紅光不斷射來,急切間竟也脫不了身,反而兩人都差點因為分心而被紅光打中。
張小凡被野狗、劉鎬二人漸漸逼得後退,額頭上汗珠冒出,大口喘息,連腳下的腳步也亂了幾分。何大智躺在地上,心中焦急,知道若再無援手,只怕過得一時三分,小師弟就要死在這兩個妖人手裡了。
大竹峰門下弟子,感情一向頗為要好,眾人對張小凡這個老實的小師弟,一向也頗為喜愛。此刻何大智咬緊牙關,生生撐著站了起來,拿出法寶正想著幫小師弟一把,但還不等他運起法訣,體內那股邪煞之氣便倒灌上來,頭腦一昏,眼前金星亂閃,竟又是撲通一聲摔了下去。
張小凡聽到聲響,激戰中轉頭看來,立刻吃了一驚,驚叫道∶「四師兄!」
不料就在他這分神片刻,前頭野狗道人和劉鎬的法寶同時打來,張小凡反應不及,勉強把燒火棍往身前一擋,「轟」的一聲大響,野狗與劉鎬身子大震,但張小凡本人卻也被打的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野狗道人大笑一聲,與劉鎬一起飛起,手中獠牙與劉鎬法寶臨空打下,眼看便要取了張小凡的性命。遠處的田靈兒與宋大仁等人失聲驚呼,但救援不及,眼看著張小凡就要死在此處,何大智已然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突然,森林中一道藍光閃過,如水波一般湛藍的光圈霍然蕩漾開來,轉眼間照亮了這個地方。
何大智大喜,失聲叫道∶「陸┅┅」
他話還未說完,只見那人影破空而至,如離弦之箭。陸雪琪馭劍而來,面冷如霜,但一雙明眸之中,倒映著身前天琊神劍的藍色光芒,彷佛散發著熾熱光焰,燃燒不止。
野狗與劉鎬大吃一驚,只見剛才還在遠處的那道藍光轉眼間就衝到眼前,而且看這模樣彷佛竟有開天破山、不死不回的無匹氣勢。兩相比較之下,自然是自己性命要緊,幾乎是不約而同的,他二人收回法寶,一起向天琊神劍擋去。
「轟隆」,沙飛石走,森林中附近的樹木劇烈搖擺,落葉紛紛。野狗與劉鎬向後飛了出去,直落在年老大的身後。
漫天落葉之中,陸雪琪的身影漸漸現了出來,站在張小凡的身旁,臉色可能是受了剛才劇烈反震之力,特別的蒼白。
張小凡向她看去,卻見在這夜色之中,她的容顏依然驚艷般的美麗,如黑暗深處驕傲獨放的百合花。而在那一片清麗冰涼中,他卻隱隱望到,有一絲隱約的溫柔。
「多謝奶了。」張小凡強按下自己心頭忽然一跳的那種感覺,低聲道。
陸雪琪搖了搖頭,靜靜地道∶「當初我在死靈淵下遇險時,你也是這般救我的,何必說這些話?」
張小凡怔了怔,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默然點頭,陸雪琪望著他,忽然淺淺一笑。
那是在落葉紛紛中的一個笑容啊!張小凡看在眼裡,彷佛在夜色中,只在他的面前,融解了冰霜。
張小凡忽然甩頭,不敢再看陸雪琪一眼,抓著燒火棍向正與年老大交手的大師兄那裡衝去。陸雪琪站在他的身後,望著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跟了上去,接住了正要上來阻擋的野狗和劉鎬。
陸雪琪這一加入,場中局面立刻改觀,她道行本就極高,在死靈淵脫險後又更進一步,而且手中還有神兵天琊,劉鎬和野狗此刻以二敵一,居然還落了下風。
而在年老大處,一見張小凡加入戰團,心裡便是咯登一下,他倒不怕這小子的功力,卻十分忌憚他手中那根怪棒。果然張小凡一來,便馭著燒火棍擋下了幾道紅光,臉色變都不變,宋大仁等人深深忌憚的赤魔眼邪煞之氣,彷佛對他根本不起作用一般。
這一下宋大仁和杜必書空出手來,仙劍骰子立刻就往年老大身上招呼,年老大怒叫連連,但任他如何加力催動赤魔眼,張小凡只是在擋著紅光力道時有些吃力,但絕無分毫受邪煞之氣影響。
只片刻工夫,年老大便已經捉襟見肘,忙亂中向旁邊看去,只見旁邊的劉鎬、野狗包括那個美貌婦人,似乎都不能討的好去,只得大叫一聲∶「走!」
只見他大叫聲中,赤魔眼突然爆發一般,「唆唆唆」連射出七八道紅光出來,張小凡勉強只擋住了五道,但其餘幾道紅光已把宋大仁和杜必書擋了一擋。年老大趁著這個空隙,轉身就走,而遠處的煉血堂數人,也紛紛向後而去。
陸雪琪哼了一聲,也不顧後面宋大仁大聲叫「窮寇莫追。」天琊神劍在空中劃空而過,直追而去,張小凡吃了一驚,連忙跟上。
只見天琊藍光如電,轉眼間就追了上去,跑在最後頭的野狗道人只覺得後頭冷風颼颼,背上連寒毛都豎了起來,不由得怪叫一聲∶「救命啊!」
年老大等人大驚,急忙回頭,但就在這時,煉血堂眾人的身後,黑暗的森林深處,忽然有一道白色光芒閃過,飄出了一朵白花出來。
張小凡站在後頭,停下了腳步,一時啞然。
那白色奇花在空中一閃再閃,剎那間白光掠處,彷佛幻化出無數白色花瓣,化作滿天花雨,如一面幽清花海,向陸雪琪的藍色光劍沖了過來。
陸雪琪的天琊神劍不做絲毫退避,直衝而上,瞬間,這兩道奇光異寶撞到了一起。
時光,彷佛在那一刻,停駐了一分的光陰。
忽然,無形卻強烈的氣波從那兩件法寶上衝擊而出,以那兩件法寶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衝去,落葉如雨,卻被吹上了天空,而在地面上的人,竟有幾個向後退了幾步。
許久之後,這凜冽的風聲才漸漸安靜下來。陸雪琪飄回站到張小凡的身邊,張小凡向她看去,只見她的臉色似乎又白了幾分,彷佛連血色都不見了。
陸雪琪似乎感覺到張小凡的擔心,向他望了一眼,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張小凡轉過頭去,看向前方。
黑暗中,那朵白色奇花在半空中緩緩轉動,片刻後漸漸落下。四下無聲,卻忽然有一隻白皙如雪的玉手,從黑暗中伸出,輕輕拿住了這一朵「傷心奇花」。
張小凡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頭又是跳了一下。
碧瑤靜靜的、靜靜的,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年老大等人臉上都有恭敬之色,但碧瑤連看他們一眼都不看,一雙眼眸,只深深望著張小凡,然後又把目光移到了他旁邊的陸雪琪臉上,細細打量。
陸雪琪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退避,也凝望著對面那個清麗過人的女子。
場中,沒有人說話,氣氛從剛才激烈的交戰中,突然一下子冷清下來,彷佛還有些隱隱的尷尬。
張小凡看看碧瑤,又看看陸雪琪,只覺得口裡有些發乾,不料正在這個時候,腳步聲悄悄響起,卻正是田靈兒走到他的身邊,有些奇怪地望了望對視著的陸雪琪和碧瑤,對張小凡道∶「小凡,她們怎麽了?」
張小凡嚇了一跳,但他自己其實也不大明白,只是下意識地覺得有些尷尬奇怪,突然被田靈兒在身邊一問,一時吶吶不知所以。
只是田靈兒這一問,碧瑤和陸雪琪卻突然同時向她看了過來,那兩雙沉靜的眼光,掠過了田靈兒的臉龐。
田靈兒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不過陸雪琪畢竟與她乃是同門,便向陸雪琪道∶「陸師姐,怎麽了?」
陸雪琪沉默了片刻,轉過頭去,低聲道∶「沒什麽。」
而與此同時,前方的碧瑤也把目光移了開去。
張小凡怔在原地,忽然驚醒,暗罵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如今大家在這裡危機四伏,自己卻還呆在原地發怔,真是該死。當下便對身邊的田靈兒和陸雪琪低聲道∶「我們快走吧!這個島上的魔教人實在太多了。」
一聲冷哼,帶著薄薄怒意,卻是站在前頭的碧瑤發出的。
張小凡不敢看她,轉身退了回去,陸雪琪又看了看前方碧瑤,隨即和田靈兒一起向後退去,宋大仁等人等她們都回來了,扶起受傷的何大智,道∶「我們快走。」
說著轉身就準備向海邊方向而去,而在他們後頭,野狗正躍躍欲試,卻被年老大一把拉住,低聲道∶「碧瑤小姐在這裡,奶不要亂來,一切聽小姐的。」
碧瑤聽在耳中,卻依然無動於衷,只看著青雲門諸人在戒備著自己這邊的同時,逐漸退了出去。
而她的身影,一動不動。
遠方,在張小凡等人退去的大海方向,忽然傳來一陣長嘯,這一次的聲音,卻遠非這晚之前的嘯聲可以相比,如龍吟一般,直上九天,聲動四野。
更有隱隱雷聲,隆隆傳來,但那聲音,竟彷佛是來自大海深處。
碧瑤站在原地,忽然抬頭,只覺得臉上一涼,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臉上。
起了風,開始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