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二年八月三日,正是黃昏。陣陣清爽的風從窗口吹進來,羽林將軍雲淺雪是房間里唯一的住客。他不開燈,坐在昏暗中欣賞著窗外的風景。自從與卡丹成親以後,他已很少離開魔神堡了。離開嬌媚的妻子到萬里之外的敵國出使,自然有一種難以表述的心情在心頭,他懷著惆悵的心情體驗著孤身一人的滋味。
今天走過了漫長的道路,自己卻沒有絲毫的疲倦和睡意。對魔神皇和黑沙軍師交託的任務,他感到很沒有底。一路上,他見到了遠東人的軍隊,那旌旗蔓野的龐大部隊。或許是出於炫耀實力的目的,遠東人並沒有對他隱瞞自己的軍事力量。自然,比之王國森嚴的大軍,眼前的隊伍無論是武器還是裝備上都還略顯遜色,但是他們所煥發出的強悍活力卻彌補了這個缺陷。半獸人士兵那強壯魁梧的身軀,那健壯的軀體所表現出的野性和力量感。一支全部由身高兩米以上的壯漢所組成的大軍,這令個子矮小的王國士兵絕望地自卑。對於那些野蠻人在這短短的一年裡所取得的成就,雲淺雪震驚無比。
護衛對他驚嘆:「羽林將軍,如果全遠東的軍隊都是這種水準的話,那王國的遠東鎮壓軍將來會碰到大麻煩的!」
雲淺雪點頭,想:「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如此野蠻彪悍的種族,真能將他們征服嗎?」對於那個素未謀面的光明王,他直覺地感到此人絕非一般的梟雄。他迅速崛起於莽荒之間,將王國軍一敗於科爾尼,再敗於埃羅,三敗於特蘭,最終導致遠東戰局糜爛不可收拾。掌握了足以動搖天下的兵力,光明王將來必然成為王國的心腹大患。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雲淺雪把目光從窗外移回,一隊熊腰虎背的半獸人士兵從門口湧進來,個個魁梧彪悍,目光咄咄逼人。士兵們迅速在門口排成兩列,領頭一個軍官拖著嗓子喊:「光明王殿下駕到!」
出身王國的世家軍隊貴族,雲淺雪對這種裝腔作勢的暴發戶行徑嗤之以鼻。但出於禮貌,他還是站起了身。門口踱進來一個人。他全身裹在寬大的黑色披風裡面,戴著頭罩。門口列隊的衛兵哄然問好:「光明王萬歲!」
雲淺雪打量著對方,光明王的個子很高,身材被寬大的披風包裹著,從身形上看,有可能是人類,也有可能是半獸人,甚至是魔族。雲淺雪極力想窺視他的面目,但那披風頭罩壓得低低的讓他無法看清。他迎上去:「感謝將軍在百亡之中親自抽空接待,雲淺雪十分榮幸。」
光明王很粗魯地問:「你就是魔族的那個什麼羽毛將軍嗎?找俺什麼事情?」
雲淺雪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欠身致意:「在下擔任王國羽林軍團統領。請問閣下就是遠東叛亂軍團和自治政府的領袖光明王大人嗎?」
「俺就是光明王!羽毛將軍——」
「羽林將軍!」雲淺雪惱怒地打斷了他。
光明王漫不在乎地在屋子裡找個椅子坐下,大咧咧地說:「反正都一個樣!俺們遠東人是直爽漢子,聽不懂你那些文縐縐的話!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好了!」
「這個……」雲淺雪環視著那些虎視眈眈的半獸人大漢,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是光明王遲鈍得完全沒有反應,扯著嗓子嚷:「說啊!有什麼你就直說好了!不要怕,羽毛將軍,俺們不打你!」
雲淺雪只得苦笑著說:「能不能與閣下單獨談談?」
「行啊,沒什麼不行的!畜生們,都給俺滾出去!」
半獸人士兵拖拖拉拉地從門口消失,雲淺雪肅容開口說:「其實我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殿下您商討,關於遠東的前途和未來——」
光明王忽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撲到門上向外吼叫:「小畜生!等下紅薯煮熟了要叫俺,不許偷吃俺那份,不然俺剝你們的皮!」
「知道啦——」遠處傳來「畜生們」稀稀拉拉的回應聲。
「該死的畜生們!」光明王坐回了原位,嘴裡罵罵咧咧的:「全是一群小偷、強盜!哪怕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盯住他們,不然會把得你身上的皮都給扒掉的!你不知道,上個星期俺把皮靴放在窗台上晾著,就轉身了一秒鐘,靴子就沒了!多好的皮料啊,俺現在想起來還心疼呢!他們都說沒拿,甚至敢睜大眼睛拿他們爹娘老子的墳地發誓,可難不成是鬼拿了嗎!就那眨眼功夫,連鬼都沒那麼快手腳!都是一群該弔死的無賴、流氓!象俺這樣規規矩矩的正派人碰上他們,那就得倒霉——羽毛將軍,你不知道,那靴子的料多好啊……」
遠東的光明王、傳說中神話般的領袖人物,就是這副樣子?簡直是個絮絮叨叨的鄉下老農民!雲淺雪眼都直了,還不得不附和:「是……是……很好的料子……很貴的皮靴——」他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插話:「光明王閣下,其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來的:關於將來您可有什麼打算嗎?」
「跟以前一樣,俺們繼續打魔族啊!一直打到魔族崽子們統統溜走為止——啊,別誤會,羽毛將軍,俺不是說打你啦!你不用害怕,你長得象個正派人,跟那些綠皮尖嘴的魔族崽子們不怎麼一樣,看了不討厭。」
雲淺雪:「請叫我羽林將軍!」
「俺說,羽毛將軍,有什麼話你就趕緊說吧!俺很忙的。俺得趕緊去吃東西,不然那群畜生連口湯都不會留給俺,天快下雨了俺還得趕緊收衣服,沒空跟你磨牙。」
雲淺雪給搞得頭昏腦漲,決定直說來意:「將軍神勇善戰,即使以雲某遠在萬里之外的神堡也久聞大名,十分敬仰。然小小遠東,不過彈丸之地,我王國軍隊百萬,神皇陛下英明神武,即使以將軍武勇,終不能與王國長久抗衡。將來大計,不知將軍考慮過了嗎?」
「你說的什麼,俺聽不懂。」光明王很慚愧地說。
雲淺雪耐心地解釋:「就是說,將來你打算怎麼辦?」
「哦,俺打算回村子裡面種地去——莊稼這麼久沒回去看了,不知那懶婆娘有沒有按時淋水?鄰村的德雷老是偷俺地里的黃瓜,真是壞透了,等俺回去一定好好揍他……」
「不是!!!」雲淺雪吼叫:「沒人對你的黃瓜感興趣!俺問的是你的田——該死!我問的是,你想繼續和王國作對嗎?」
「啥?」
「你聽我說!」雲淺雪努力作出威嚴的樣子:「你們造反謀逆,還攻擊王國的軍隊,那是很大罪的!按照法律,你們都該處死,該統統弔死在樹上的!但神皇陛下寬宏——」
「那是誰啊?俺不認識他。」
「皇帝!就是我們魔神王國的皇帝!你先不要插嘴,先聽我說完!」雲淺雪深深地喘口粗氣,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神皇陛下寬宏大量,知道你們是因為受到魯帝的壓迫不得不造反的——」
「誰說的?現在俺在壓迫魯帝呢:他在天天幫俺刷靴子!」
雲淺雪不理他,繼續說:「所以呢,陛下就原諒了你們,只要你們投降了,他就同意饒你們一條活命!」
光明王發出了不屑的哼聲:「羽毛將軍——」
「羽林將軍!!!」
「反正都一樣!」光明王一副被侮辱了的氣憤樣:「俺看你是個明白人,怎麼說出這樣的昏話來了?俺們已經打敗並俘虜了你們的遠東司令魯帝,又把你們的羅斯公爵給打得屁滾尿流,小夥子們正打得上癮咧,天天吵著要打仗,俺都給煩得不行,你卻叫俺們投降?這不是笑話嗎?」
雲淺雪心平氣和地說:「光明閣下,我承認,貴軍是取得了相當的戰績。但到目前為止,貴軍所遇到的都不過是一些雜牌部隊,並沒有與王國的精銳部隊正面較量過。我可以保證,貴軍一旦碰上了如王國近衛旅或者在下的羽林軍,定會有個不一樣的結局。而且,王國幅員遼闊,軍隊強盛,兵力遠遠超過貴軍。打下去的話,貴軍一點勝算都沒有的。」
光明王舞著拳頭:「不論是近衛旅還有什麼羽毛軍,俺們誰都不怕!」
善於觀顏察色的雲淺雪立即感覺到了,光明王雖然聲稱自己「誰也不怕」,但聲音卻在微微地顫抖。雲淺雪心裡有數了:「當然,將軍是個英雄,自然是不會怕的。但將軍可曾為部下們的性命做想過?如果戰敗——在我看來,這是必然無疑的——貴軍的所有軍人和家屬將必死無疑。若不想自取滅亡的話,唯一的出路就是歸順王國。吾皇已許下諾言,對參加聯軍的各族軍民,一律不加追究,有聖旨為證,請將軍過目。」
光明王飛快地瞟了一眼聖旨,他說:「俺看不懂。」
雲淺雪只得將聖旨詳加解釋:「這下,將軍明白了吧?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將軍一定要珍惜啊!」
「但這樣投降,俺覺得好象有點虧啊!畢竟俺們打了那麼多勝仗,你們輸了那麼多場,現在就投降了,什麼好處也沒有,那俺不是很傻了?先前不是白打了?」
光明王湊近來,以一副親熱的口吻低聲說:「羽毛將軍,這樣吧:咱們再打打看,讓你們的什麼近衛旅和羽毛軍過來,如果真的打贏我們的話,那時候俺們再投降好了!」
如果可能的話,雲淺雪真想帶領王國的精銳部隊過來,讓這厚顏無恥的傢伙知道厲害。但是目前兵情如火,不容拖延,他不得不裝出笑臉:「自然不會讓將軍白辛苦的:陛下已經承諾了,只要你們投降了,他就封閣下為遠東大總督——這樣又如何呢?」
「羽毛將軍你不是開玩笑吧?俺當大總督?」
「軍中無戲言,怎會開玩笑?怎麼樣?」
「那敢情是好!」紫川秀隨口應付,緊張地思考:魔神皇究竟打的什麼主意?魔族作風歷來如同鋼鐵般冰冷而毫不妥協:叛亂者殺無赦!單是魔神皇赦免叛亂民眾就構讓自己吃驚的了,還答應讓自己任遠東總督,他們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大的讓步?目的是什麼呢?
雲淺雪還在耳邊不停地勸說著,紫川秀只管「嗯嗯嗯」地含糊回答,忽然,一個詞引起了他注意:「戰敗賠償金。」
(莫非魔族的目的是要錢?)
他試探道:「聽說投降的一方要交納老大的一筆賠償金,俺們可沒那個錢啊:二十文銅錢可以嗎?」
雲淺雪僵硬地笑笑:「賠償金是投降儀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太少了就不象樣子,於王國的尊嚴有損。陛下說,至少要一百萬兩銀子。」
紫川秀大聲吼叫:「羽毛將軍,你簡直是個流氓!你想搶光俺們嗎!」
(這個數目雖然聽起來巨大,但對於遠東豐富的礦產來說也不過一、兩個星期的產量罷了,倒不難籌集。只是魔神皇真的這麼窘迫了嗎?要為區區一百萬放棄了整個遠東?)
看光明王憤怒的樣子,雲淺雪生怕他就此翻臉,連忙說:「吾皇陛下仁心愛民,知道遠東民眾的生活窮困,籌集資金不易。若是這筆錢一時籌集不上來的話,可以先借給你們。」
紫川秀立即明白過來了:不是!魔族的目標並非是錢!雲淺雪這麼急切地讓步,一定存在著某種重大的而且迫在眉睫的危機在壓迫著他們,那到底是什麼呢?如果讓叛軍的首領擔任遠東的總督,實際上遠東就等於獨立了,他們從中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紫川秀繼續漫不經心地與雲淺雪神吹,談判各方面的條款,遠東與王國邊境的駐軍、王國軍在遠東境內各種設施的移交、王國軍必須盡數撤出遠東,包括紫川秀一直最為頭疼的凌步虛軍團——他提出的所有條件,雲淺雪只是稍微堅持了一下,立即就讓步了,這更讓紫川秀堅信魔族必然有所圖謀。
「光明閣下,」雲淺雪彷彿漫不經心地說:「有個小事順道說一下:在前陣子的戰爭中,有不少王國軍失陷在貴軍手上了,現在既然我們達成了協議,戰爭就結束了,我們希望貴軍能把被俘士兵交還給我們。當然,我們會給付一定的經濟補償的:普通士兵三兩銀子,軍官十五兩銀子。」
紫川秀有點奇怪:魔族對敵人無情,對自己人更無情。臨陣逃脫的魔族兵都要處死,更不要說那些被敵人俘虜的了。對於魔族的被俘官兵,除非是非常重要的皇族成員如上次的卡丹,魔族歷來都是由得他們自生自滅的。這次怎麼出了例外呢?
他隨口應道:「這個俺要和大夥商量下,要知道王國的戰俘有好幾萬人呢,全部贖回去的話,是個大事……」
雲淺雪急忙說:「不是說全部贖回來,只要把塞內亞族的士兵贖回來就可以了。」
紫川秀詫異地望著他,一瞬間,無數思慮如同閃電般從頭腦中掠過:塞內亞族利用韃塔族借刀殺人、韃塔族被利用的憤怒、羅斯被迫寫下的協議、自己分裂魔族各部族的計劃、塞內亞族匆忙要求贖回戰俘、調遣凌步虛軍團回國——電光雷鳴間,一連串的線索被串聯起來了,突如其來的直覺就如同一道閃電掠過腦海,事實竟就如此簡單!
他低聲笑問:「不知羅斯的兵打到哪裡了?」
「黑星城……啊!」雲淺雪隨口應答,話一出口他跳了起身,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上當了!這傢伙一直在裝瘋賣傻,裝成個老實巴結的鄉下半獸人,讓自己一點點地放鬆了警惕,否則絕不會犯這種低級的失誤!
他定下神來,直視著對方緩緩說:「光明王閣下機敏過人,更是演得好戲,雲某佩服!我們敞開窗子說亮話吧:和談如成,對遠東和王國都是有利的;如不成,不妨重返沙場見真章。
我可以直言:韃塔族是叛亂了,但他們不過一時之患,決非我賽內亞族對手。閣下如想從我王國內戰中火中取栗,必將自焚其手。是戰是和,大丈夫一言可決之。正如將軍先前所言:我們沒空跟你磨牙!」由於被戲弄了,他非常憤怒。
沉默了好久,紫川秀才慢吞吞地說:「此事關係太大,我一人不能做主,不知羽林閣下可否給我時間考慮?」看到雲淺雪有點遲疑,他急忙說:「對於如此重大的問題,給對方一定的考慮時間是合乎談判禮儀的。」
「多久?」
「一個星期?」
「不行。」雲淺雪立即斷然拒絕:「最多只給二十四小時。明天這個時候,如果還不能收到正式答覆的話,我立即動身回國。」
他決斷的語氣毫無妥協的餘地,紫川秀立即知道再說也沒有用了。他爽快地說:「好!明天此時,我將正式答覆閣下。」
雙方起身,互相鞠躬致意,紫川秀起身出了門。
雲淺雪放下了狠話:明天之前一定要得到答覆,那遠東方面所能的只是在「和與戰」之間之間做個選擇。根據紫川秀的看法,問題其實是非常簡單的:
第一:遠東如今的實力還不能與魔族打全面戰爭。
第二:既然打不贏魔族,那就要想辦法談判。
在他看來,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問題,再簡單不過的了。恰逢魔族內亂,千載難逢的機會,既然高傲的魔神皇都肯放下架子了,那聯軍還有什麼理由固執呢?在他料想中,應該是自己一提出,眾人就齊齊舉手贊同,大家就歡天喜地地籤條約去了。沒有想到,他還是低估了遠東人扯蛋的能力。
在當晚的高級軍事會議上,與會眾人提出了多得不厭其煩的問題,那架勢,簡直是把他當成了魔神皇的新聞發言人。
「殿下您說的可是真的?魔神王國就答應讓遠東獨立了?」
紫川秀糾正對方的說法:「自始至終,王國都沒有答應讓遠東獨立,只是答應讓我們推舉一名遠東的新總督!」
半獸人將軍布蘭皺著眉頭問:「新總督的許可權包括?」
「根據我的看法,魔神皇確實給了遠東最大的自主權。新總督有權招募十萬士兵,自行訓練和指揮——其實我們很容易就可以突破數額上的限制的。總督有權在遠東地區自行決定徵收賦稅和勞力,並可自由掌控使用,每年只需要向王國上繳象徵性的一筆賦稅即可。至於其他的方面,例如司法、行政、教育、政府機構設置、官吏任命等方面,完全由遠東總督自行控制。」
「軍隊怎麼辦?魔族駐紮在遠東的軍隊,比方說西南大營?」
「軍隊將全部從遠東撤回,羽林將軍雲淺雪向我保證,王國將不會在遠東派駐一兵一卒。遠東將完全交給遠東人的軍隊來保護。」
整個會議室頓時響起了嗡嗡的低沉議論聲,王國的條件確實太優惠了,優惠得讓人不敢相信。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圈套?」索斯吐著尖尖的舌頭,通紅的眼睛左顧右盼:「會不會,狡猾的魔神皇給俺們遠東人設下了什麼陰謀?」他懷疑地望過來,彷彿紫川秀是魔神皇的同夥。
紫川秀氣結。他解釋理由,說這一切並非無緣無故的,是因為韃塔族起兵叛亂,魔族發生內亂,魔神皇緊急抽調西南軍團回國,這才答應給了遠東如此寬容的自治權。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懷疑這是魔神皇使的緩兵之計,是魔族放出來的煙幕,因為遠東聯軍打敗了羅斯軍團,魔神王國再無軍隊可以應戰,魔神皇害怕聯軍趁機入侵王國本土。
這個軍官聲稱:「敵人希望的我們就絕不能同意,所以我們絕不能停戰,一定要打到王國本土去!」他突然提高了聲量:「遠東人戰無不勝,我軍無敵!打到魔神堡,活抓魔神皇!」
頓時,整個會場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和口哨聲,血氣方剛的半獸人將領們激動地吼叫:「說得好啊!就這樣辦!」
那個半獸人軍官謙遜地朝眾人一鞠躬,然後揚揚得意地坐下。
紫川秀皺起了眉頭,輕聲地問布蘭:「這是個什麼人?」
布蘭偏過頭來輕聲說:「第三十三團隊團長羅邦,殿下,怎麼了?」
紫川秀搖搖頭:「沒什麼。」心裡卻甚是憂慮:自從起義以來,遠東聯軍一路高唱凱歌,最近剛剛收服了遠東總督魯帝、收復了國土全境、擊敗了韃塔族首領羅斯、逼迫塞內亞族求和,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大家的腦筋,軍官們高估了自身的力量,軍隊中洋溢著狂喜,從上到下,士兵和將領都顯得過於浮躁了。
但作為全軍的統帥,紫川秀卻看到了大家狂喜之下所忽略的一系列隱患:連年征戰,遠東的生產力遭到了極大的摧殘,經濟面臨崩潰邊緣,人力資源也出現了極大的危機,一旦失去了後勤和補給,無論如何驍勇的軍隊也無法繼續戰鬥了。
但現在,整個聯軍內部除了他好像還沒有別人想到這個問題。在羅邦團隊長發言以後,整個會場氣氛越加的熱烈,大家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戰勝後要如何瓜分王國的土地,哪個省該劃給佐伊族,哪個郡又要劃給哈特族,要如何搜刮王國的財富來彌補遠東民眾在歷次戰爭中的損失。爭論著究竟哪個種族的犧牲大,哪個種族該得多點補償,各族代表吵得面紅耳赤,結果一場軍事會議弄得象個賊窩分贓會。
眼看大家越說越不象話,紫川秀實在聽不下去了。他乾咳一聲:「諸位,說這些未免過早了吧?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眾人愕然,瞧得光明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布森將軍乖巧地問:「大家說,我們該把王國的首都魔神堡劃給誰?」
眾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統統明白過來了,異口同聲地說:「魔神堡給殿下!魔神堡給光明王殿下!就讓魔神堡成為殿下的私人領地!」
將領們在下面議論紛紛:「就是,殿下還沒拿到好處,你們就把東西分光了,難怪他不高興了。」
「記得了,把最好的省份給殿下,還有最漂亮的美女,省得他整天板著張死人臉。」
紫川秀哭笑不得,他敲敲桌子:「靜一靜,我有話要說。弟兄們,我們是否過分樂觀了?我們只打了幾場勝仗,就談要瓜分魔族王國?他們還有著強大的軍團在保護著國家,這只是一個夢想罷了。」
「不是夢想,殿下!」羅邦團隊長起身叫嚷道:「魔族是紙老虎,他們軟弱無能又優柔寡斷,只會吹牛皮!殿下您看,我們打垮了多少魔族將軍啊!魯帝,羅斯,我們還要把凌步虛給活抓!我們還要打垮更多的魔族將軍,一直打到他們垮台為止!」
公然頂撞光明王這是相當無禮的舉動,但在布蘭出聲斥責之前,潮水般的掌聲和哨聲已經將整個大廳淹沒。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嚷:「好樣的!」「說得好!我們就該這麼干!」被紫川秀打斷了意淫,遠東的將領們都有點悻悻然,眼見有人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軍官們都象是故意搗蛋似的在發瘋鼓掌。
紫川秀氣惱,他使勁地甩甩頭:「魔族是不是紙老虎,這裡我們暫時不談。今天我們的議程是是否接受王國的談判條件。」
一個蛇族軍官問道:「殿下,魔神皇又有些什麼條件呢?」
「其他的倒也沒什麼,最大的條件就是遠東聯軍必須公開投降……」
沒等紫川秀把話說完,憤怒的聲浪「轟」的猛然衝到主席台上,幾乎把紫川秀給衝倒了。軍官們全場起立,無數條手臂揮舞,幾十張大口同時沖他嚷嚷,聲浪一浪接一浪:「不!不!我們絕不投降!遠東絕不投降!」
沒想到眾人的反應是如此強烈,紫川秀連忙站起身安撫眾人:「靜一靜,大家都坐下!」
索斯顫抖地站起來,開口就是:「俺們哈特族有著悠久的光輝歷史,偉大的哈特王一世當年曾經英勇地將入侵者……」
這個可惡的老小子偏要在這個時候出來跟自己添亂!紫川秀怒火沖腦,沖著索斯厲吼道:「蠢貨,坐下!」
那種一向溫和的人發起火來特別讓人害怕,紫川秀憤怒的咆哮即使在喧雜的會場也聽得清清楚楚,索斯給嚇成了白痴,一屁股坐回原位。一瞬間,整個會場鴉雀無聲。大家睜大了眼睛看著紫川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聲互相詢問:「剛才我沒聽錯吧?」
「都給我坐下!」紫川秀怒氣沖沖地跳到了桌子上,手指著下面:「你,你,你!還有你,都給我坐下!」他手指之處,軍官們嚇得如一群慌亂的兔子,忙不迭地坐下。
「諸位,誰還記得,我們當初是為什麼拿起武器來對抗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