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流風軍長驅直入,將魔族軍陣殺得落花流水。一片一狼藉,火光、廝殺聲、選命的叫喚,慘叫聲,無數的廝殺聲彙集戰一片洪流,喧囂直衝天際。
「陛下,」近衛旅指揮雷歐公爵領著一隊裝甲獸來到魔神皇面前,他的眼睛兇狠得可怕,急速地說:「陛下,救救王國,也救救您自己吧!人類還沒有合圍,現在撒退還來得及!」
看了他一眼,魔神皇淡淡說:「我怎能離開?」
「陛下,現在還來得及!我準備了好馬,專門給陛下您和皇子殿下、公主殿下留著的。我和近衛旅為您掩護後路!陛下,您一路請多保重了!」
魔神皇臉色陰沉地看著雷歐,好久,他才出聲道:「因為聯的決斷,王國發起了這次西征。現在,王國一半的將士都死在了這兒,難道朕還能離開嗎?聯沒有臉面回去見蒙汗那些人幸災樂禍的嘴臉,也沒有臉面回見王國的子民。」
「父皇!」一個清脆的女聲出來打斷了魔神皇,卡丹公主從後帳中走出,她正要向魔神皇行屈膝禮,卻被魔神皇打斷了:「什麼時候了,還那麼多虛禮!」
「是!父皇,勝敗乃兵家市事,父皇您乃國之根本,只要您健在,王國就保住了根本……」
卡丹正說得流暢,魔神皇卻突然打斷了她:「卡丹,有些事你不懂。有些人是只能勝,不能敗的。一旦失敗。他就什麼也不是!」
卡丹喊道:「父皇,為什麼?自古哪有不打敗仗的將軍?眼前的斯特林,他不也在奧斯打了敗仗?在帕依被迫和我們簽了城下之盟?紫川秀,他也不同樣在紅河灣被凌步虛將軍打得落花流水?就連號稱人類第一名將的流風霜,她不也同樣被紫川秀打敗過?」
「可他們不是神皇。」魔神皇淡淡地一笑,笑容裡帶著說不出的驕傲和凄涼:「這世上,只有勝利的卡特皇帝,沒有敗的卡特。」
看到卡丹還要說話,魔神皇搖手:「雷歐,你派人將公主帶出包圍圈,撤退回國——這是命今,不必再爭。」
雷歐立即執行。公主的衛隊硬推著卡蘭公主上了馬車,護著她向南馳去。正向東的大道己被東南軍和遠東軍和堵死了,流風霜從西北方斜斜地插了進來,其強勢的兵馬正急速地向戰場外圍展開包抄。魔族若要撤退,唯一的出路是在流風霜和東南軍合圍之前從東南方撒退。
葉爾馬軍團長生氣地嚷嚷遵:「陛下!請下命令吧,雲淺雪那鼠輩,居然敢臨陣選脫!徽臣要去攔截羽林軍,要讓雲淺雪那無恥小人知道王國憤怒的可怕!」
雷歐望了他一眼,眼中流露鄙夷。
葉爾馬吹得好聽,去攔截羽林軍,他拿什麼攔截?損兵折將的第三軍只是勉強還能支撐在陣地上,只是因為對魔神皇的盲目信仰,士兵們還沒開始大批地選亡。葉爾馬不可能不知道,他借口出兵攔截雲淺雪。
其實不過是想從魔神皇身邊躲開好趁機逃跑罷了。
魔神皇佇立在帳篷門口,映襯外面的喧囂和吵嚷,魔神皇地沉默具有萬鈞的力量。
雷歐明白神皇此時的心理:比起輸掉這場註定要失敗的戰爭,雲淺雪的逃跑對神皇的打擊更為沉重。自己一直欣賞和栽培的重臣竟是個貪生怕死地懦夫,這讓神皇深感失落。
「陛下!羽林將軍求見!」
「什麼?」葉爾馬驚叫。
麾神皇霍然轉身,臉露喜色:「宣他進來!」
雲淺雪大步行進,他態度端莊地向虎神皇下跪行禮,沉穩地說:「徽臣參見陛下!」
「時間緊迫,羽林卿請起。」
「謝陛下。」
「羽林卿,羽林軍如今何在?情況如何?」
「啟稟陛下,在卡蘭殿下率領下,羽林軍所部正向東南塔倫城方向轉進,徽臣離開時,我部遭到流風軍的追擊,但前方並無攔截。」
「有多少人馬平安脫離包圍圈了?」
「情況很混亂,無法統計。羽林軍約有十二個團能成建制地離開,不到三萬人。但還有一些第五軍和第十一軍的弟兄加入我們隊伍,估計有四萬人能闖出包圍圈。」
魔神皇點頭,低聲說:「只有四萬人了嗎?入關時的百萬之師,到如今只剩下了四萬殘兵敗將?」
「陛下,情況應該比微臣估計得要好,人類的包圍圈太大,他們的兵力不足維持,必然會有很多空隙。能突圍的兵馬絕不會只有微臣一部。但據情報說,帝林已拿下了達克,也正朝這裡趕來,若他一到。
我們就……「雲淺雪本想說:」插翅難飛。「但他還是換了個溫和的說法:」更加困難了。「
魔神皇點頭,突然問:「雲,你為什麼回來了?」
「微臣無能,不能阻止皇子殿下胡作非為,已是死罪,本就惶恐無地了,若再拋下陛下獨自選生,徽臣實在做不出來。」
魔神皇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出聲:「雲淺雪,你很好。」
「微臣實在愧不敢當。」
眼見情況如此緊急,魔神皇和雲淺雪卻如此平和地對話,將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葉爾馬聽得心裡冒火,插嘴道:「陛下,情況緊急,我們還是先想對策吧?」
「葉爾馬,放心,你有時間逃跑的。」魔神皇淡淡說道,轉身大步出了營帳。
雷歐鄙夷地著了葉爾馬一眼,低沉地說:「公爵,你地膽怯就象屎一般散發著臭氣!」跟在魔神皇的身後,他也出去了。
葉爾馬膛目結舌地呆在原地,面紅耳赤。
大火在燃燒,天邊一片火紅。第三軍和近衛旅地殘餘士兵集合在主營前。
比起昨日出戰前,士兵的陣列已經大為凋零,殘餘的士兵們身上帶傷,疲倦,委頓,衣裳破爛,但他們眼睛中依然閃爍著那麼一股傲氣,那是一種不甘服輸的憤怒,那是一種不敢相信眼前發生事實的眼神。
十六軍頭像,鐵臂軍崩潰,羽林軍逃亡,西南軍被圍殲——就在五個小時以前,以上的諸路軍團都是不曾一敗的強師勁旅,王國不敗的象徵,但就在他們的眼前,這些威名顯赫的皇牌勁旅一個接一個被人類打垮、消滅。
那些愚昧而單純的魔族士兵,堅信魔族帝國的強大是元可匹敵的,魔神皇地英明睿智是天生的。帝國威力無窮的戰爭機器製造勝利就象土豆從地里長出來一般天經地義,就象太陽從東方升起一般自然而然。直到如今,成千上萬的潰敗士兵經過了他們陣地,他們親眼見到那些哭喊著選命的士兵與他們同樣穿著塞內亞族的服飾,同樣有著黃金族的血統戰士向他們哭訴著戰友如何被人類騎兵大批地屠殺的經歷,眼見無敵的軍團在自己眼前潰敗,英勇的戰士被追殺,塞內亞士兵們憤怒得胸口裡象團著一團火,憤怒中又帶著惶恐:難道,王國真的會失敗嗎?由魔神皇親自指揮,有著那麼多優秀將領,那麼多驍勇戰士組戰的強大軍團,真地會如此一敗塗地嗎?
他們迫切地需要答案,現在,給他們答案的最佳人選出現了,魔神皇出現了!
魔神皇出現在軍隊前面,依然神采飛揚,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種深沉的憂鬱。他以嚴峻的眼神注視著眾人:「士兵們,塞內亞的勇士們,我地孩子們,我們被打敗了。」
黑煙在遠方冉冉升起,廝殺的聲不斷傳來,死一般的沉寂籠罩在人群上空,沒有人喊叫,沒有人哭泣,士兵們只是獃獃地望著魔神皇,魔神皇就是他們的神,他們不敗的信仰,他們永遠照耀天空的太陽。
現在,太陽熄滅了。
魔神皇平靜地說,那平靜的聲音中,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從恆古以來,我們的民族一直在經受著烈獄般的苦難。饑荒,死地,戰爭,瘟疫,我們的國度是災難與淚水之邦。我曾以為,我能帶領你們走出這個災難之地,結束這段沾滿淚水與死亡的路程。
但是,最終我們失敗了。
我的孩子們,你們英勇戰鬥,無愧於王國和親人。
因為聯的無能與魯莽,王國蒙受了巨大的損夫,你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聯愧對王國,更對不起那些為聯而戰死的戰士們。「
對著面前士兵群,魔神皇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一陣愕煞的波動從人群中盪過,面對魔神皇史充前例的道歉,雲淺雪、雷歐等將領們首先反應過來,連忙下跪回禮。緊接著是軍官們,猶如大風吹過田野,士兵們如同被風吹倒的稻浪般一排徘地跪倒。
「失敗並不是結束,苦難才剛剛開始。在軍事上取得優勢以後,人類必然謀求政治上統治我們,他們要掠奪我們的土地,奴役我們的人民,消滅我們的歷史、文宇和傳統,謀求從根本上同化偉大的神族,將我們變成人類的附庸和走狗,讓我們的子孫變戰人類的僱傭軍!
士兵們,你們中有人戰死,有人倖存。戰死的人,聯將帶領你們去覲見大魔神,告訴他,他的子民英勇本戰,無愧於王國威名。
活下去的戰士,你們有著更艱難而堅韌的任務,告訴我們的孩子真相,告訴他們,歷史上曾有過這樣的魔神王國,他的子民勤勞而堅韌,他的戰士驍勇而忠誠,他的皇帝睿智而勇敢,國土幅員廣闊,軍隊強大無比!在強大的魔神王國面前,所有的人類帝國都在顫抖!
告訴我們的予孫,所有的人類童傳都是謊言。在田結一致地神族面前。看似強大的人類軍隊不過土雞瓦枸,他們不r敲掌迭鏟……治砷力;!
我們之所以失敗,並非我們的戰士不夠勇敢.彳。j?表f『jjd:,譽等幣。霹化秀,唯一的原因,唯一的原因,是我們不夠田結,卑鄙的板徒出賣了我們的王國,而人類卻靛達戰了空前的田結,我們遭遇了歷史上最強大的人類軍隊。
神族軍隊曾經無限接近勝利,雖熬最終失敗,但我們震撼大陸!
士兵們,活下去。並且記住:想永久征服神族這樣強悍的民族是不可能的,人類的統治絕不會長久,終有一天,我們的子孫會高舉黃金大旗捲土重來!願他們勇敢,願他們堅強,願他們有比我們更好的運氣!
讓子孫們記住我的預言:當黃金獅子旗幟再次閃爍,我們的皇將再次出現!
讓他們世世代代牢記這句話:「魔神王國萬歲!」
「魔神王國萬歲!」五萬人同時呼喝應和,呼聲猶如雷霆震撼,遠遠地回蕩在大地上,壓倒了遠處傳來的巨大戰鬥轟鳴聲。
主營前一直飄蕩的王國黃金獅子旗被降下來了,看見這面旗幟冉冉落下,士兵們痛哭出聲。無敵的,黃金獅子旗!王國強大與輝煌的象徵,終於也黯然謝幕了嗎?
魔神皇把柔軟的絲綢旗幟摺疊,遞給雲淺雪:「將這個交給卡蘭。
雖然朕這個孩子不是很成器,但這個時候,撐得起王國的也只有他了。「
這不僅僅是轉交一面旗幟,這更是將皇位傳承給卡蘭的象徵。望著魔神皇英俊而和藹的臉容,明白陛下已下定了死戰於此的決心,喉頭象粳著一塊鐵,雲淺雪跪倒,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陛下,請讓雷歐大人承擔此任務吧,請允許微臣跟隨您一同戰鬥!」
「雷歐和近衛旅走不快,會被人類騎兵追上的。雲,時代己經不同了。未來的日子,王國更需要的是能審時度勢、狡詐多智地政治家,雷歐這種單純的武士發揮不了什麼作甩,與其讓他在鬱鬱寡歡中落寞老死,不如讓他最後輝煌一次吧。」
「陛下!」雲淺雪淚如雨下。他按過旗幟,小心地將它收入貼身的口袋,朝魔神皇重重磕了個頭:「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將旗幟安全交到卡蘭殿下手中!請陛下您保重!」
魔神皇微笑道:「輔助好卡蘭,告訴他,有事多聽聽他妹妹的。」
這是雲淺雪見到虎神皇的最後一面,魔神皇那明朗的笑容一直回蕩在他的心中。這個雄偉絕世的絕世裊雄,一生無敵,即便他最後失敗,但回憶起他,無論是敵人或者朋友,誰都不得不承認,他是黃金時代最恐怖,也是最偉大的戰士。
天色全黑下來了,慘烈的戰鬥卻沒有絲毫結束的跡象。在背後斯特林、文河和流風霜龐大的戰鬥集團壓迫下,魔族已失去了戰勝的任何奢望。魔神皇下令放棄一切輜重,撒退的魔族兵放火燒掉了自己的大營,目的是阻攔背後流風軍的追擊步伐。燃燒的大營燃起了衝天的火焰,照紅了一方的天際,二十里外也看得見。
就在通紅火光的映照下,魔族軍的突圍戰役打響了。在開路的裝甲獸主導下,,大群的魔族步兵、騎兵猛
撲向遠東軍的陣地。
這是最後的戰鬥了。裝甲獸軍團的巨大轟隆聲再次響起的同時,紫川秀接到了東南軍指揮部的嚴令:「遠東軍務必堅到增援抵達,絕不能放魔神皇逃脫!」
一方是決意緊守,一方卻是拚死逃生,那個最殘酷的夜晚,喋血高地成了雙方爭奪的焦點,魔族軍以截然不同以往的決死姿勢猛撲上來,與防守高地的秀字營展開了肉搏戰。因為在夜間,遠程射擊武器能發揮的作用很小,兩軍都只能依靠近身白刃戰來廝殺。
在夜間與急於逃生的裝甲獸近身戰鬥,這是遠東軍的噩夢。血紅的火光中,廝殺的人影不時閃爍,飛濺的鮮血,奔跑的身影突然地倒地,恐怖的吶喊不絕於耳,最後的勇士發出絕望的吼叫,在血高地陣地上。戰死者的屍體在平地上壘起一座小山,僅僅半個小時的戰鬥,遠東軍就傷亡了五千多人。陣地指揮官羅傑本人被一棍敲得昏迷不醒,被部下抬下了陣地,他的部隊被洶湧而來的裝甲獸和魔族兵沖得潰不成軍,陣地宣告失守。
在那烈火漫天的激戰夜晚,各處響起了激烈的鑼聲宣告示警。喋血高地的失守在遠東軍的件地上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從這個缺口上,魔族大軍急速通過,倉惶逃生。遠東軍統帥部試圖堵上這個缺口,白川和紫川秀帶著增援部隊想重新奪回喋血高地陣地,但這就好象用啤酒瓶來塞洪水衝垮的江壩一般,根本無濟於事。三次反擊都被魔族給打了回來,只遺下屍骸累累,裝甲獸部隊牢牢地控制住這個陣地,作為魔族大軍後撤的通道。
一次又一次反攻失敗,到最後,紫川秀終於頹然地認話到,士氣和體力都被嚴重削弱。如今正處於最低點的遠東軍是不可能攔得住急於逃生的魔族精銳部隊的。
「魔神皇軍團已突破我防線,向東突圍!急需增援!」
向斯特林的求援信使派出去了,但在增援到來之前,紫川秀也沒閑著,他發現,魔旗軍的行動雖然混亂,但卻是有序可尋的。撤退的魔族兵馬很明顯地分戰兩部,一部分是第三軍地普通魔族兵,在軍官們的帶領下,他們急速地小跑前進,不做絲毫停留;而另一部分是以裝甲獸為主的近衛旅兵馬。這部分兵馬墜在大軍的後面,利用各種地形就地抵抗,儘可能地阻礙人類兵馬的追擊。
稍一思索,紫川秀立即明白過來:「因為跑不快,所以裝甲獸們被留下來充當阻擊的敢死隊嗎?」很自然地,他猜測魔神皇應該在第三軍的撤退兵馬中。
他下令:「不要管那些裝甲獸,他們跑不掉的!追第三軍去,魔神皇就在前面!」
在那兵荒馬亂的混亂黑夜裡,遠東軍的各層徂織系統完全給打亂了,有的部隊被打散,有的部隊被消滅,大多數部隊都是經歷了慘重的減員和傷亡,被魔族沖得七零八落。要想順當地把命令傳達到各個部隊,那幾乎是件不可能完戰的任務。
紫川秀對身邊的警衛們下令道:「喊吧,大聲喊!讓聽到的部隊都跟著喊:」光明王有今:無論死話,抓到魔神皇的,賞金五百萬……「
黑夜裡,呼聲此起彼落:「魔神皇就在前面!抓住他!」
一傳十,十傳百,黑夜裡,越來越多的部隊加入了呼喝:「抓到鹿神皇,賞金五百萬!」
呼聲越來越大,最後簡直是震耳欲聾,每個人都在狂熱地呼喝著,眼晴赤紅。這不單是為五百萬的巨額懸賞激動,更因為呼聲透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透出了勝利的預兆!你看,光明王都對魔神皇懸賞了,那肯定是我們快贏了!
儘管被魔族沖得七零八落,儘管傷亡慘重,儘管虎族的裝甲獸還很囂張,但勝利的狂喜給了士兵們無窮的動力,一切都亂套了,不顧什麼隊列陣形,凡是還能爬動的,還有一口氣的,統統行動了起來,連在軍隊中服役的民夫和伙房裡的廚子都拿起了扁擔菜刀向東追過去。
紫川秀本人親自上第一線參加追擊,他帶著警衛隊,將一路碰到上的散兵游勇都給集合起來。不論是秀字營還是半獸人兵,只要還能走動的,紫川秀對他只有一句話:「拿起武器跟我走!」
在那漆黑的混亂中,紫川秀收攏了約莫五千多人,就帶著這五千多人,他跟著撤退的魔族軍一路追下去。誰也沒料到,遠東軍的主帥競有這般的膽色,帶著一個多團就敢追蹤魔神皇帶領的裝甲獸。在那黑暗的道上,追擊的部隊與逃跑魔族散兵們不時遭遇,交戰接二連三。
「不要管他們!只管向東!」紫川秀大吼道。此刻,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必須趕到前面去,攔住魔神皇的去路。若讓魔神皇跑了,連續三天的殊死戰鬥就失去了意義。
全都亂套了。若有人能在上空俯視的話,他會發現這夜的混亂呈現極奇怪的狀態。在向東的道路上,追擊的人類兵馬和魔族部隊竟是混戰一團前進的。魔族兵馬急於逃生,人類部隊則是一心一意想追上前面的魔神皇,不想與這些散兵游勇們糾纏。於是出現了極罕見的景象:行進中的魔族兵馬和人類兵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混殺在了一起。居然相安無事。雙方都在拚命地奔跑,人類想趕到前面去建立第二道攔截陣地,魔族則是想在人類再次包圍之前逃逸,這個時候,時間就是生命!
在突圍時,第三軍的鹿族兵戰鬥得十分勇敢,為選生,他們萬眾一心,還是作為一支完整的武裝部隊衝出去的。但就在那漆黑的奔逃道上,聽到身後傳來的震天呼聲。恐懼感控制了魔族官兵的心頭。紫川秀她快速穿插更是給魔族製造了無數的混亂和驚恐。黑夜裡,驚恐的呼聲此起彼伏:「人類追上未了!快選命吧!」
恐慌在撤退的魔族軍中曼延,對生命的渴望壓倒了一切。紫川秀近逼貼身的追擊下,第三軍井然有序的撤退變戰了一次徹底地大潰敗。
簡直被打散,官長的權威被蔑視,丟下了所有的傷員和輻重。潰兵互相踐踏,相互推擠,踩著死人和活人往前,大路、小路、橋樑、平原、山岡,山谷,樹林都被潰兵塞滿了,丟在路上的背包和武器撒了一地,沒人去揀。魔族兵再不肯留下擔任阻擊的隊伍,見到人類也不再攻擊,生怕耽擱了逃生地時機。
就在這漆黑混亂的夜晚,到處都亂了套。官長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官長,軍隊潰敗猶如江河崩潰,一瀉不可收拾。潰兵到處亂竄。連紫川秀所帶領的追擊部隊都被衝散了,到後來,他身邊就只剩了數百人,在數萬人的魔族亂軍中到處搜尋魔神皇的身影。
每抓到一個魔族,紫川秀都用魔族話厲聲疾色地喝問他:「快說,魔神皇在哪裡?」
不知那些魔族俘虜真不知道魔神皇下落還是因為忠君愛國,沒有一個人說出魔神皇下落。紫川秀大為苦惱,在這數萬人的軍隊中尋找魔神皇簡直就象在大海里搜針。
他都快有些絕望了,卻突然看到斜斜里有一彪魔族騎兵經過,他們制服鮮亮,人高馬大,顯然是魔族岳中的精銳。在這混亂的夜晚,這隊魔族騎兵卻顯出與眾不同,進速之間,他們顯得更有秩序和紀律。
紫川秀眼前一亮:「就是他們了,上!」話音未落,他已第一個沖了上前,雷霆般一刀就把最前面的那個騎兵給砍下馬來。後面的騎岳們發一聲驚呼就要上來動手,但秀宇營的行動更快,一窩蜂地沖了上來。
騎兵若不能跑起來,胯下的坐騎反倒戰了障礙。秀字營突然沖近身一抱,沒等魔族兵把長矛和馬刀殺過來,他們已先撲上去硬生生地把騎兵們從馬背上扯了下來,大夥滾在地上廝打開來。
這伙騎兵一邊打一邊哇啦怪叫著什麼,紫川秀也聽不懂,估計是向經過的魔族兵求救。但這時,大難臨頭,誰還顧得上別人的事。儘管魔族潰兵潮水般從身邊跑過,但卻沒一個人停下腳步來給他們伸出援手的。事後想起來,連紫川秀自己也覺得順利得意外:自己身邊只帶了那麼幾百人就敢在魔族潰兵中大搖大擺地抓人,那成千上萬的魔族兵一旦清醒過來,不被他們撕了才怪!
戰鬥沒多久就結束了,幾十個魔族騎岳被打死了一半,
在秀字營士兵的刀劍威迫下,剩下的全部被繳了械,用皮帶綁住雙手盤膝坐在地上。紫川秀一個一個地望著他們,其中一個大十子的魔族老兵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魔族老兵一身白毛,身形比普通魔族兵要高出一個頭。
儘管他竭力想把身形躲在其他魔族兵的身後,但那臃腫而龐大的身軀在矮小的魔族兵中實在是鶴立雞群,想不引人注意都難。這個魔族老兵身著低級魔族兵的制服,但他的寬下巴臉型和傲慢的眼神卻在告訴紫川秀,此人是慣於頤指氣使的人物。
「你,站起來!」
用純正的魔族話,紫川秀指著那個魔族兵喝道。
老魔族磨蹭了一陣,最後才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他耷拉著腦袋望地上,紫川秀的眼光對視。望著他,紫川秀使勁地在腦海里搜尋:這個魔族看起來有點面熟?在哪裡見過他了?
良久,一個人影漸漸在腦海里浮現,那彷彿是很久遠的故事了。
七八零年深秋的那個夜晚,那血腥而驚險的一夜,那時候,此人是高高在上的軍團長,王國貴族,自己不過是一員投誠的叛將。那晚,在這位王國貴族眼裡,自己不會比一隻爬蟲高貴多少,他拿眼睛掃自己一眼都是莫大的恩惠了。
誰能料到呢?世事竟能做如此大的顛倒,當年的卑微者己成為了征服者,而傲慢者卻淪為階下囚。
紫川秀平靜地說:「葉爾馬公爵,好久不見了。」
被紫川秀叫出了身份,葉爾馬猛然抬起頭,他望著紫川秀,眼神里充滿了迷惑和恐懼。他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這位人類軍官能一眼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多年前,他見過紫川秀焉一面,但在那個宴會上的紫川秀,與眼前這個周身鎧甲血腥斑斑的敵將有很大的區別。
他小聲地咕嘟遵:「你是誰?」
紫川秀沒時間和他廢話,直截問遵:「魔神皇在哪裡?說出來!」
葉爾馬傲慢地抬起了頭,一言不發。他那桃釁地沖著紫川秀昂起的下巴分明是無聲地宣布:「我什麼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說!」
「好。很好!」紫川秀冷笑道:「塞內亞貴族,果然很有骨氣。」他使個眼色,幾個衛兵會意地衝上去,將葉爾馬從俘虜群中拖出來,拖到路邊的暗地裡去。只聽好一陣拳腳與肉體的激烈碰撞聲和鬼哭狼嚎般的求救聲。黑夜裡,魔族俘虜們聽得臉色發白。
過了好一陣,衛兵們拖著葉爾馬——那已經不能說是葉爾馬了,只能說是一堆看起來很象葉爾馬的肉——出來。軍官跑到紫川秀身邊小聲報告:「啟稟大人,他才召供了。他說,魔神皇沒有隨第三軍突圍。他和近衛旅都留在包圍圈裡面了。」
「什麼!」紫川秀失聲叫出來,他懷疑地看了一眼軍官:「可靠嗎?」
軍官也皺起了眉頭,魔族的皇帝竟然沒有突圍而是自願留下來斷後,這個指息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要不,下官再好好地和他聊聊?」
「算了。」紫川秀看看葉爾馬,他被打得頭破血流七竅流血,已快奄奄一息了,再讓那軍官跟他「好好地聊」下去,估計他就得一命嗚呼了。
「你另外找幾個虎族兵出來,對一下他們的口供,看看是否一致。」
審訊的結果很快出來了,除了幾個死活不肯開口的死硬分子,魔族兵的招驚人地一致:「魔神皇沒有突圍,他還在二號高地附近,與近衛旅在一道。」
紫川秀眉頭深鎖,想了一件,他做出了決定:「斯特林和流風霜的兵馬正在掃蕩近衛旅,我們回去作用不大,還是以防萬一吧,萬一葉爾馬撒謊,或者他們都被魔神皇騙了呢?我們繼續追!即使抓不到魔神皇,聽葉爾馬說,羽林雲淺雪是和他們一起突圍的,只是在途中失散了。這是條大魚,我們抓他去!」
紫川秀的追擊直到第二天拂曉東方天色發白,此時,追擊的兵馬累得連手都抬不起來了,士兵們跑得臉色發白嘴唇發青,若不是顧忌身邊的魔族俘虜造反,他們都要在死屍堆誰上倒下來便睡了。
雖然勞累,但這晚的戰果卻是十分豐厚的,抓到的俘虜長長的一串,起碼有四五千人之多。唯一遺憾的是,其中有分量的將領和貴族沒幾個。除了葉爾馬外,只有幾個子爵、伯爵之類的「白披風」,想抓的雲淺雪沒碰到,不知是這位將軍的腿腳特別靈便還是黑夜裡大夥在道上錯過了。想想,紫川秀倒也沒怎麼遺憾,畢竟抓了一個葉爾馬,自己已經夠幸運了,還想再抓一個雲淺雪,把塞內亞首領們給一網打盡,那也未免得隴望蜀了。
回城的路上,道上到處堆滿了丟棄的武器、屍體、燃燒地輻重車,滿目蒼夷。後續的步兵部隊已經跟上來了,成群結隊的遠東半獸人兵正在戰場各處搜尋,他們在打劫魔族的戰製品,搜尋漏網的魔族官兵。
雖然疲憊,官兵們卻十分興奮,一路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這晚他們的收穫不小,抓俘與殺敵是同功,紫川秀出於大方,遠東軍功獎豐厚,抓了五千多俘虜,即使其中一半要算紫川秀人的功勞——估計統領大人也沒那麼黑吧?——剩下的一半按人頭分也有每人四五個俘虜的功勞了,這筆賞金可是不少。何況裡面還有幾個塞內亞貴族和軍官呢?
將來人類與魔族若停戰了,那光靠這幾個貴族的牘金就足夠大夥吃喝不愁。
紫川秀卻沒有部下的歡快心情,他眉頭緊鎖,一路搭拉著腦袋,一副心事沉沉的樣子。有熟悉的部下故意逗他開心:「統領大人,是不是心疼獎金啦?」
紫川秀笑笑:「兔崽子,看牢你的錢袋,別讓他們跑了,沒送到俘虜營的可不能算獎金,滾蛋吧!」
部下嘻嘻哈哈一笑而散,紫川秀若有所思地張望四周,他在抑止著內心彭湃的激動。
人類千年的苦難,終於在今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