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似乎不太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吃力地半支起身體,看到自己的右膝上牢牢地釘著一支精巧的弩箭。弩箭的箭頭已經深深沒入膝內,只留下淺黑色的尾桿留在外面。赤紅色的鮮血正順著箭身的四條凹下去的放血槽潺潺流出來。他知道箭頭上有倒鉤,光憑手是不可能將其拔出來的。
「這就是元戎弩的威力吧……」張郃心想,同時感覺到全身有些綿軟,視線也因為血液的迅速流失而變的模糊起來。在隴西這幾年的戰爭中,他已經無數次地見識過這種弩箭的威力,無數次地見到魏軍士兵被洞穿並發出凄厲的慘叫,死者名單中甚至包括他的同僚王雙;而現在,終於輪到他自己切身體驗這種恐怖了。
張郃緩緩吐了一口氣,驚訝地發現到自己居然一點也不覺得恐懼。也許是在沙場上的時間實在太久的緣故吧,這位年屆六十的老人甚至對自己的死亡都變得麻木起來。在他周圍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具魏軍士兵和戰馬的屍體,每一個人身上都至少插著三根弩箭;大魏的旗子折倒在塵土之中,一角已經被掌旗兵的鮮血濡濕。
「如果我軍能夠擁有這樣的武器……我記得似乎……」張郃的腦海中跳出一絲疑問,不過這念頭沒持續多久便被更多的思緒所淹沒。人死之前,一切往事都會在瞬間湧入,即使是戎馬一生的耆宿老將也不例外。他抬起頭來,遠處高坡上隱約可見蜀軍的弩士人頭聳動,這是最後一次與敵人直面相對了。
張郃唇邊似乎微微露出微笑,他的眼前掀起一陣煙塵,視線更加模糊起來,隴西的風真冷啊……
蜀漢建興九年,魏太和五年,漢丞相諸葛亮因糧草將盡而主動結束對峙,全面撤出戰場。魏左將軍張郃追至木門遭到元戎弩箭伏擊,陣亡。漢軍旋即從祁山撤回漢中。
第四次北伐戰爭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五月十日,荀詡一行押解著李平和狐忠返回南鄭城。一路上狐忠仍舊保持著被綁縛的狀態,時刻都有人看守。同行的人里,李平當他是同病相憐的難友,鍾澤當他是叛逃未遂的官吏,唯一知道真相的荀詡則一直保持著沉默,遠遠跟在隊伍後面,盡量遠離那兩名囚徒。
當他們抵達南鄭城的時候,發現城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李平在離開前下達的那幾個命令造成了極大的混亂,因為長時間的封鎖,南鄭與外界的聯繫完全中斷,行政系統基本陷入癱瘓,各個部門都陷入惶恐與焦慮之中。很多官吏強烈要求解除戒嚴令,但衛戍部隊仍舊堅持原有的命令,事實上他們也對丞相府遲遲沒有下文而迷惑不已。幾乎每天都會有暴力闖關的事件發生。
而丞相府則在直屬衛隊的環伺之下一直保持著沉默,無人能進,也沒人出來。不知道自己守護的其實是空城的近衛隊長雖然心中和別人一樣疑惑不解,但命令始終是第一位的。這期間無數官員要求與李都護見面,也有許多信使拿著公文要求遞入丞相府內,都被他毫不通融地拒絕了。
至於靖安司,針對它的包圍已經名存實亡。丞相府沒有後續指示發出,包圍部隊只好原地待命,士氣下降很快,對靖安司人員的潛逃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們出不了城。唯一仍舊被羈押的人只有杜弼和阿社爾,他們在荀詡逃脫以後就被捕了,並被投入監獄嚴密監視。不過隨著以闖關罪名被捕的人數增加,這種監視也就不了了之。
荀詡等人進城沒費什麼周折,他們將李平抬了出來。失魂落魄的李平沒有作出任何出格的動作,他順從地按照荀詡的吩咐,以中都護的身份命令守城士兵開門。已經被戒嚴令弄得焦頭爛額的士兵們一見李都護終於現身,無不大喜,也沒多想原本該呆在丞相府的李平怎麼會出現在城外,連忙把大門打開。
一行人進城後直接來到丞相府,李平簡短地指示直屬衛隊戒嚴令解除,然後沒作任何解釋直接進了丞相府。一直到這時候,荀詡才鬆了一口氣,原本他還擔心李平會突然發難反讓衛隊把他們幾個人抓起來,現在看來李平還不至於蠢到那種程度。
在鍾澤的嚴密監控下,李平暫時恢復了在南鄭城的領導地位,這是為了儘快城內秩序的權益之計。他對外解釋說自己前幾日是去江陽視察了,這雖不能服眾,總算也是丞相府這些天來第一個正式聲明。狐忠則稱病被軟禁在家中,由數名推鋒營士兵日夜監管。
荀詡把這一切安頓好以後,立刻前往南鄭的監牢,杜弼和阿社爾已經在裡面呆了足足四天。一放出來,杜弼就急切地聞荀詡事情發展如何。荀詡無法告訴他們真相,只好含糊地說自己恰好碰到一隊巡邏的軍人,在他們的協助下成功攔截到了李平。
「那燭龍到底是誰?」杜弼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荀詡愣住了。這是一個已經知道答案的艱巨問題,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別說燭龍的真實身份,就連徐永仍舊在世的消息都不能泄漏給杜弼。在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他選擇了一個最拙劣的回答,帶著愧疚說:「目前這仍舊是個秘密,輔國,對不起。」
聽到這個回答,杜弼的眉毛只是輕微地挑動了一下,然後他露出理解的笑容,拍拍荀詡的肩膀說:「不必為難,大家都是幹這一行的,我明白你的難處。」
荀詡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卻絲毫也高興不起來。其實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這一次的結局都很完滿:他的朋友並沒有真正背叛蜀漢,蜀漢也在與曹魏的情報戰中佔據了優勢,於公於私都值得讓人歡喜,但荀詡心中始終鬱積著一塊陰雲,讓他的心情無法舒展。這不再是關於友情,而是一些涉及到忠誠的東西……
「孝和?你想什麼呢?」杜弼看荀詡怔怔地望著遠處發獃,伸出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是太累了吧?也難怪,自從徐永回來以後,你就一直在忙碌,也該休息一下了。」
「唔,也許是該休息一陣子了。」
荀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同時讓雙肩垂下。他現在確實感覺到疲憊,非常的疲憊。
當天晚上,荀詡去拜訪了成蕃。成蕃對這位久未謀面的好友的突然造訪很驚喜,拉著他一起出去喝酒。在席間,成蕃驚訝地發現荀詡的酒量暴漲,他什麼也不說,只是拉著成蕃一碗一碗地干,直至酩酊大醉……
五月十五日,諸葛丞相返回南鄭。和第二次北伐後一樣,人們為蜀漢在戰略上的徒勞無功而感到沮喪,但又為在撤退時成功擊殺一員大將而歡欣鼓舞。大部分人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目送丞相的車仗緩緩開入城中。
荀詡並沒有參加入城式,他被要求等候在軍正司的一間密室之前,狐忠也是,而李平則被安置在密室之內。那房間沒有窗戶,所以荀詡無從知道這位中都護的表情究竟為何。
「孝和,這幾日過的如何?」狐忠忽然偏過頭來問,他這幾天一直被軟禁,直到今天才被放出來。
荀詡唔了一聲,雙手垂下,繼續保持著恭敬等候的姿勢。對於狐忠他沒有什麼恨意,兩個人都是以自己的方式效忠祖國,但這不代表他會因此而釋然。狐忠看到他的反應,微微一笑,心中明白荀詡的心境波動,於是也閉上了嘴。兩個人就如同石俑一樣肅立在密室兩側,好像是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這裡位於地下,氣味有些陰冷與發霉,走廊兩側都鑲嵌著銅製掛台,上面點著蠟燭。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通道里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狐忠和荀詡同時抬起頭,看到諸葛丞相和姜維兩個人走過來,面沉如水。遠處站著幾名軍正司的軍人,但他們顯然接到了不許靠近的命令。
諸葛丞相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把兩道目光從荀詡臉上掃到狐忠,又從狐忠臉上掃到荀詡。兩個人垂頭拱手,叫了一聲:「丞相」。丞相這時嚴肅的臉上才稍微綻出一絲笑容:「孝和,守義,你們兩個做的很好。」
「一切為了漢室復興。」
丞相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把目光固定在荀詡身上,荀詡發現他比出征前又憔悴了幾分。
「孝和,想來你也都知道了。」丞相的聲音依舊低沉。對於這一突如其來的問題,荀詡只能簡短地回答道:「是的,丞相。」
丞相眯起眼睛,用感懷的口氣問道:「唔,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兩年前的那次會面?」
「是的,丞相。」荀詡的辭彙量變得十分貧乏。兩年以前,荀詡在接受了軍方苛刻的評議審查之後,曾經被諸葛丞相秘密召見,荀詡一直認為那次談話是自己撐過低潮期的關鍵。
「我記得我曾對你說過,身為領導者,我必須尋求某種程度的內部安定,這種安定往往是需要付出犧牲的。」丞相說,隨手將脫下來的布袍交給姜維。
荀詡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巧妙地把話題的重心轉移開:「您說的每一句話,小人都一直銘記在心。」對於這個曖昧的回答,諸葛丞相沒露出任何不悅,他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沖荀詡略一頜首,說道:「你理解就好,漢室的復興還需要你的能力。」
荀詡又作了一個揖,謙遜了幾句,然後回復成最初的站姿。
諸葛丞相沒有多說什麼,他推門走進密室,然後姜維從外面把門關好,站到了狐忠與荀詡之間。三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誰也不說話。姜維比兩年以前老成了許多,年輕人的稚氣已經逐漸為沉穩持重的氣質所取代。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荀詡,舉止既沒表現出高人一等的傲氣,也沒有過分親熱。
「你們做得很出色。儘管外面的人不會記住你們的功績,但是我會。」
姜維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和外面相比,屋子裡此時的氣氛更加叫人抑鬱。這間石室沒有窗戶,裡面只鋪陳著一張木製方案和數根蠟燭,方案上還擱著一壺酒與兩個酒碗,坐在一側的李平了無生氣。諸葛丞相坐到他的對首,先一言不發地為他斟滿一碗酒。李平的目光極力躲避,雙手不安地揪著衣襟,原本一條大漢現在卻畏縮得有如一隻受驚的山雞。
「正方,來,為先帝幹上一杯。」丞相端起酒碗,嚴肅地說。
李平沒有勇氣舉起碗,他認為諸葛亮是在嘲弄他。諸葛丞相也不以為意,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突然將酒碗摔在地上,只聽「嘩啦」一聲,屋中沉滯的空氣被突如其來的碎裂聲切裂。李平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全身嚇得一激靈,顫抖不已。
「李平,你不敢為先帝敬酒嗎?!」丞相的怒氣突然爆發了出來。
「孔……丞相,我……」
「我真不敢相信,一位受先帝託孤之重的老臣,居然會選擇這樣一條讓大漢二十五帝蒙羞的路!」
在李平的印象里,諸葛丞相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脾氣——即使兩年前馬謖失了街亭他也不曾如此憤怒。他惶恐地跪伏在地,雙手撐在地上,頭低低垂下:「我知罪,我願意承擔一切責罰,只求丞相善待在下的遺族。」
「承擔一切罪責?」丞相冷笑道,用手點著李平,「你以為你承擔得了嗎!處斬一名企圖逃亡的中都護?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東吳曹魏那些人會怎麼笑話我們?天下人是否仍舊相信我大漢以仁德治國?」
李平覺察到丞相話中有話,他抬起頭,眼神迷惑不解。
「正方啊,你知不知道你給我出了一個多麼大的難題……」丞相的口氣重新轉緩,「於公,我不能叫國家成為別人的笑柄;於私,你以為我真願意親手下令處斬一名舊日的同僚?一次就夠了,我不想做第二次。」
李平知道他指的是兩年前的事。那時候第一次北伐剛剛失敗,諸葛丞相親手下令處死失街亭的馬謖,一個深得他賞識的年輕人。那件事籠罩在諸葛丞相心頭的陰影,看來到現在仍舊沒有消除。李平看到了一絲生存的希望。
通風口吹來一陣微風,屋子裡的氣息略微清新了一點,燭火也隨之跳動,兩個人的表情在燭影里看起來都有了變化。諸葛丞相忽然轉變了話題:「李平,你是否承認自己篡改補給數據,掩蓋補給不足的真實狀況,謊稱糧草充足,以致我軍作戰失敗?」
李平有些驚訝地望著諸葛丞相,後者的眼神里有些超越責備的東西。於是他點了點頭。
「你恐怕事情敗露,便在我軍歸還之前就逃出南鄭,企圖通過沮、漳回到江陽,並上書皇帝陛下進行狡辯,想以此來逃避責任,對不對?」
「是……」
「幸虧你的參軍狐忠大力勸阻,最後你回心轉意,返回南鄭自首。你承認吧?」
李平忽然明白了諸葛丞相的用意,他是在為李平的叛逃行為尋找另外一種合理解釋,一種比叛逃要體面的解釋。李平眼角有些濕潤,覺得兩個人昔日的那種友誼似乎又回來了。
「在接下來幾天的審判中,你將會以瀆職罪而被判決,最嚴重可至流徙之刑,你可有心理準備?」
「多謝丞相……」李平感激地再度趴伏在地上。瀆職罪和流徙之刑雖不是好事,但對於一個原本犯下叛國死罪的人來說,可是幸運太多了。
丞相欣慰地將李平攙扶起來:「你放心吧,正方,你兒子李豐不會被這個判決影響仕途,我會照顧他的。」李平只是連連稱謝,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國正值用人之際,正方若非你犯下如此大錯,本該成為我左臂右膀……」說到這裡,丞相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可要好自為知,數年之後,當還有起複的機會。」
「這……這是真的?」李嚴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以先帝的名義保證。但你要配合我,讓自己活下來,這是最重要的。」
「罪人李平知道。」
李平沒有多說別的,他再度深深拜伏,聲音有些哽咽。丞相這時再次把酒碗斟滿,推到他面前:「來吧,正方,為了漢室復興。」
這一次李平沒有猶豫,他舉起碗來一飲而盡……
會談並沒有持續很久,只半個時辰不到諸葛丞相就打開門走出來。姜維連忙迎上去攙住。荀詡注意到丞相雙眉之間上的皺紋略顯平伏,看來他很滿意這一次會談的成果。
諸葛丞相錯過狐忠與荀詡身旁時,沖兩個人做了一個讚賞的手勢,轉身離開,很快這位老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通道盡頭。陰暗的走廊昏黃明滅,只有兩側的蠟燭兀自燃燒著,那鑲在牆壁上的曲形燭台,就彷彿《山海經》中給那西方幽陰帶來光明的燭龍一般……
五月十六日,丞相府發布了一則布告,宣布中都護李平因涉嫌瀆職而被羈押。到了五月二十日,詳細的調查報告公布。調查報告說李平在四月初曾宣稱糧草不繼,等到大軍即將撤回之際,李平又在四月中旬改口說前線說補給並無問題,這一舉動給作戰帶來極大混亂,最後導致蜀軍不得不撤回漢中。根據針對糧田曹帳簿的審計以及糧田曹一名證人的證詞,證明李平確實有篡改帳目的行為。為了逃避自己的罪責,李平在五月六日從南鄭城離開,企圖逃回自己在江陽的府邸;經由靖安司的追捕以及參軍狐忠的勸說,李平不得不回到南鄭聽候發落。這一切李平本人已經供認不諱。
具體的懲罰措施公告里沒有說,這要等諸葛丞相上奏朝廷才能定奪。畢竟李平是一位中都護,唯有得到皇帝劉禪的首肯才能施以刑罰。
荀詡對這份報告並不感到驚訝。「李平叛逃」這種事是不能公開的,那會讓朝廷顏面大失,也會暴露出狐忠的「燭龍」身份。據荀詡自己猜測,諸葛丞相之所以苦心孤詣促成李平叛逃,就是想以此事為籌碼,迫使李平在其他方面作出讓步。
但這就不是他所能關心到的範圍了。
一個月以後,荀詡接到升任靖安司司丞的通知,他正式成為靖安司的最高領導者。三年以後荀詡染病身故,與遠在五丈原的諸葛亮同一天去世。
杜弼則謝絕了正式出任軍謀司司丞的建議,調回了成都任諫議一職,低調地過著日子;以至於日後蜀漢著名的文人楊戲在作《季漢輔臣傳》的時候,還特意提到「少府修慎,鴻臚明真,諫議隱行,儒林天文。宣班大化,或首或林——贊王元泰、何彥英、杜輔國、周仲直」。沒有人知道這位深出簡居的諫議曾經穿梭於敵人腹心,於無聲處引導著蜀漢的勝利。
李平承認了一切對自己的指控,然後官職被縟奪,以庶民的身份流放到梓潼郡。當他聽到諸葛亮病死隴西前線的消息後,對自己復職的希望徹底破滅,也鬱悶而死。
至於狐忠,他只在漢中多呆了三個月,然後就神秘地消失了。在幾年後魏國的高平陵政變中,有一名低級官吏在內亂中被殺害,在他家中搜出了一些關於曹魏的絕密情報。當然,在當時那種混亂的局面之下,沒有人留意到這一點,關於那次搜查的報告很快就被淹沒在故紙堆里,徹底湮沒無聞……
唯一不變的,只有吹拂在秦嶺山頭那來自隴西清冷的風,它就這麼在崇山峻岭之間流轉著,冷冷地注視著時代與人世的變遷。
建興九年七月二十日,距離李平事件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荀司丞,判決下來了,李平被廢為庶人,徙梓潼郡。」裴緒快步走進屋子,啪的一聲將公文擱在荀詡案上,「這裡是丞相上尚書的公文抄件,請您過目。」
荀詡展開文書,上面寫道:「……平為大臣,受恩過量,不思忠報,橫造無端,危恥不辦,迷罔上下,論獄棄科,導人為奸,情狹志狂,若無天地。自度奸露,嫌心遂生,聞軍臨至,西鄉託疾還沮、漳,軍臨至沮,復還江陽,平參軍狐忠勤諫乃止。今篡賊未滅,社稷多難,國事惟和,可以克捷,不可苞含,以危大業……」
「呵呵。」荀詡笑了笑,掩上文卷望望窗外的殘陽,心緒不知怎地湧出幾許唏噓,幾許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