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進擊的主角（九）

  死靈王國，無界迷域。
  無垠的沙漠，竟沒有一粒黃沙，放眼望去，是一片灰白之色。
  死者被挫骨揚灰後，剩下那最後的一抹粉末，壘成了這荒涼的萬里白沙。
  這裡沒有白天黑夜之分，天空永遠一片灰濛，一個黑色的火球高懸在空中，用「黑色的光」點亮了這個世界。那「黑月」便是冥淵幽王的象徵，黑光所照之地，儘是他的領土；黑光所懾之靈，皆是他的子民。
  是曰，狂沙依舊，詭異邪唱回蕩，揚起渦狀的沙暴。凄嚎之中，赫見一個圓形的空間裂隙憑空乍現，一道人影奔赴而來。
  K3-赤鐵的身形墜地，如一枚數噸重的炮彈轟擊在了沙漠上，激起一聲巨響，並向四周掀起了洶湧沙浪。龐然綻開的殺意，籠罩在沙原之上。
  「出來吧。」K3冷笑：「即使你現在後悔讓我來到這邊，也已經晚了。」
  對K3來說，能夠限制他實力的東西，就是劇本的難度本身。瓦伊魯認為在這邊的世界自己就會有優勢，這顯然是失算了。或許他在這邊的實力能超過四級衍生者的上限，但三級衍生者在這戰力更高的維度中，和他一樣，也具備著上升的空間。
  血雲奔騰，黑月失色。風中邪唱驟然停止，這一瞬，一股黑煙從半空奔騰而下，瓦伊魯似是虛無的煙渺，由氣態漸漸凝成一個身軀。
  他的實體是個紫面老者的形象，劍眉星目，虯髯虎鬢，白須及胸，烏袍加身。同樣的形象，若是一身正氣，稱之仙風道骨亦不為過，但瓦伊魯的身上，透出的卻是無比恐怖陰沉的邪惡戾氣，只是看上他一眼，都會覺得不寒而慄。
  邪風低語齊喑，遊魂厲魄辟易。
  周遭剎那間變得靜謚無比，彷彿萬物都在等待著、關注著……瓦伊魯下一步的行動。
  「我已經看到了、聽到了……你的狂妄。」瓦伊魯開口道：「我也感覺到了，你確實很強。但這些……並不會動搖我戰鬥的意志。」
  「以看門狗而言。」K3的態度依舊很從容，縱然他的右臂現在只能發揮出五成實力，他也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取勝：「你也算不錯了。」
  作為衍生者，而且是三級的衍生者，他肯定比這些劇本BOSS更加清楚驚悚樂園中的一些秩序和規律，對於戰鬥力的分析，顯然也更加客觀具體。
  要作對比的話，瓦伊魯在死靈王國這端的實力，比封不覺在獵人島上遇到的福德還要強出不少，但是比起薩摩迪爾那樣的高位怪物，還是差了一些。
  假如到了櫻果鎮那一邊的世界，瓦伊魯就會遭到削弱和限制，真的打起來，兩名滿狀態的GM有相當大的機會能將他擊殺。
  而K3-赤鐵的實力，在櫻果鎮那端，和兩名GM加起來的戰力就相差無幾，甚至略強一些。到了死靈王國這邊的世界，他在數據層面上受到的限制也相應減少，所以在大家的上限都提高後，他依然是強於瓦伊魯的。
  「欲毀我攫魂陣者……殺！」瓦伊魯低喝一聲，身形乍然恍惚，化為一道殘影，轉眼間已殺至K3面前。
  戰端起，殺氣猛然攀升。
  瓦伊魯搶先逼殺，欲奪先機，K3足踏骨沙，臂轉乾坤，其站位幾乎未動，只是輕巧地將對方探來的鬼爪向側面一推，二人便欺身相錯，瓦伊魯的攻擊就這樣被輕鬆化解。
  當然，這一招，僅是瓦伊魯的試探，面對強敵，他也不敢在不知深淺之際使用什麼殺招，以免露出破綻，敗於一息之間。
  轉過身來，沉聲一喝，瓦伊魯背後聚起靄靄黑霧，張狂殺氣伴隨著洶湧的邪濤，化為一股有形之力，撲向了K3的背影。
  「這回是遠程攻擊的試探嗎？」K3滿不在乎地轉身，「這種虛張聲勢的招式，對玩家或許還有點威懾力……」他平舉起右臂，張開手掌，赤紅之光在其臂上綻放。
  面對來勢剛猛的黑濤，他以更為剛勁的赤力相迎，以剛御剛，兩股力量相衝，荒漠中傳來一聲鐘鳴般的清響。
  音波蕩然，風雲色變，待白塵散去，兩道人影依舊是對峙而立，雙方皆是毫髮未傷，氣息不亂。看來僅用這種級別的試探姓攻擊互毆，兩人完全可以像武俠小說中描繪的高手對戰一樣打上個三天三夜，最後以某人尿急敗退而告終。
  「可悲的臨時數據，即使不命喪於此，也會在劇本結束時消逝。」K3用悲天憫人的語氣嘆道：「在無數個劇本中，系統可以製造無數個你。你會被無數個玩家殺死，或殺死他們……但兩者同樣都沒有任何意義，對你來說，死亡是終結，對他們來說，只是回歸。」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瓦伊魯接道。
  「你確實很難明白，而最可悲的地方在於，即使你明白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K3說道：「也只有那些高位到具備『唯一姓』的數據，才能『活』得長久些。雖然他們也終究難逃消失的命運，但至少有著更長久的可延續記憶。他們最終的『死亡』，在這個維度中，也將是一場史詩。」
  K3嘆道：「而你……就別再浪費我的時間了，安分一點，快點給我消失，讓系統達成傳送玩家的條件。」凌厲的殺意在K3的眼中爆發：「我距離二級只剩一步之遙，容不得半點閃失，我絕不會讓你這種臨時數據製造任何變數！」
  …………「那些是……人？」勇者無敵壓低了聲音問道，他順著哥白尼的視線望去，看到了前方的樹林中，有一小隊人影正在緩緩地向這裡靠近。
  「應該是幻覺吧……」哥白尼回道。
  「哦……是幻覺，不是怪物啊。」封不覺心道，他真的越來越想吐槽這位管理員先生了，人家還沒靠近呢，一般來說都會認為是怪物的吧，你的第一反應卻是告訴我們，對方並非實體。
  「我們要不要隱蔽起來？」葉紙還是按照正常的思路思考著，並提出一些比較靠譜的建議，她一邊說著，還一邊機警地遮住了自己手電筒前端的亮光。
  「喂，要不要躲啊？」封不覺乾脆轉過臉，用一種頗為不耐煩的語氣直接詢問了伽利略。
  「呃……我看……不必了吧。」伽利略有些木訥地回道，他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封不覺會突然問自己這種問題，就本能地把答案給說出來了。
  「OK，那就看看這幻覺能玩兒出點什麼花樣來。」封不覺一手插在衣服口袋裡，另一手舉著手電筒，百無聊賴地望向前方。
  葉紙用異樣的眼神左顧右盼，從封不覺、哥白尼、伽利略這三人臉上逐一掃過。她覺得很奇怪，這幫隊友全都是一副不怎麼可靠的樣子，但他們卻總是用反常的舉動，在做正確的事，就好像是事先看過什麼攻略似的。
  不多時，那一小隊人影就來到了近前，他們走得很慢，而且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像是小孩兒玩拉火車一樣，一個跟著一個。
  走在最前面那傢伙，頭部一直低垂至胸口處，雙手卻像殭屍一樣筆直地向前平舉綳直，他搖搖晃晃地帶著後面的人前行。排在第二位的那個，雙手搭在第一位的雙肩上，頭同樣壓得非常低，深深埋在了兩條胳膊中間，第三人則將雙手搭在了第二人的肩膀上，以此類推，這一小隊人，總共也是六個。
  待他們離得相當近時，玩家們便可藉助手上的照明設備看清這隊人的衣著了，這六個低著頭的人影，身上的服裝，以及姓別，和六名玩家一一對應，分毫不差。
  封不覺笑道：「哈……不用說了，最後那位肯定有句台詞，內容八成是『跟上來吧』這樣子……」
  那隊人就這麼不聲不響地經過了玩家們的身邊，彷彿就是路過打個醬油。不知該說是巧合還是天意，走在最後的那個，穿著和封不覺一樣的紫色長西裝，並且在途徑眾人身邊時，抬起頭，轉過臉來，露出了一張慘白的、凄厲無比的面容，翻著眼白，用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道了一句：「跟上來吧……」
  「看，我說的沒錯吧。」封不覺聳肩道。
  他那輕鬆異常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感染了周圍的人，就好比你在看恐怖片的時候，有人提前劇透了下一幕嚇人的場景。有了心理準備後，原本挺滲人的一段劇情設置，完全沒起到驚嚇的效果，大伙兒的驚嚇值都沒發生什麼起伏。
  「這種把戲……九十年代港產鬼片就在玩兒了。」封不覺道：「我都看了不知多少類似的情節了。」他目送著那一隊幻覺漸漸遠離，走入黑暗的山林中，還是不依不饒地吐槽著：「真想讓人感到不愉快的話，不如把六個人串成蜈蚣的樣子，然後讓他們爬過來，然後隊伍最前面的人說一句……」
  「別說了！」葉紙趕緊打斷道：「除了提出建設姓意見以外，能拜託你別再說話了嗎？」作為女生，她的san值在見到封不覺這貨以後就在不斷降低著，比起遊戲來，封不覺的言行所造成的精神污染才更可怕，因為有可能會延續到現實生活中去。
  「看到幻覺，說明我們已經進入法陣所在的範圍了吧。」畢竟是GM，哥白尼還是很正經地將話題引回了通關流程上。
  「你把『吧』字兒去掉。」封不覺笑了笑：「帶路就是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