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進擊的主角（十一）

  哥白尼和伽利略的動作確實不是十八級的尋常玩家所能做出來的，兩人在平地之上行進，卻給人以登萍踏浪之感，就宛若傳說中的「輕功」一般。從遊戲角度來說，那便是大量被動技能重疊發揮作用，才展現出的驚人效果。
  從山林間穿隙而來的兩個小BOSS，是兩隻畸形之物，身體完全由屍體碎塊拼湊而成，勉強擰成個人形的樣子。它們的外表可以說是集噁心和恐怖於一身，不過實力只能說是一般，該劇本中的六人，即使排除GM，任意挑出一人來單挑這樣一個小BOSS也不在話下，當然，會付出一定的代價。
  刀鋒寒芒疾閃，身影勁若弓弦。
  哥白尼和伽利略用的武器是一樣的，戰鬥能力也是相仿，就連他們出刀那一刻的判斷都相同，兩人對怪物的數據很清楚，他們毫不懷疑，一招就能將眼前的敵人打成半死，最多三招就能結束戰鬥。
  但是……就在他們出手的剎那，事情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倒不是這倆小BOSS突然實力暴增，而是它們突然暴斃了……只有當事人清楚，這兩隻怪物在受到攻擊前的瞬間，竟莫名其妙地死掉了。刀砍中它們的身體時，這兩隻怪物本質上已經成了兩具隨著慣姓向前移動的屍體。
  打個比方，就好比你看到一個凶神惡煞的人舉著板兒磚朝你衝過來，但就在他衝到你面前發動攻擊的剎那，他猛然間自己心肌梗塞，倒地而亡。
  不過這些事，也只有兩名GM才知道，封不覺也沒看出真實情況來。從表面上看，這場面就是……伽利略和哥白尼各出了一刀，彈指間就解決了兩隻怪物。
  秩序那三位很快也跟了上來，勇者無敵第一個開口驚道：「開什麼玩笑！你們果然也是職業的吧？」
  「事情不對……這兩隻怪不是被我們殺死的。」伽利略說話間已經打開了GM菜單進行查看，其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嚴峻起來。
  就在這時，玩家們四周的環境也發生了改變，所有的幻覺全都消失了，他們四周的山林成了十分正常的樣子，眺望山勢，便可發現他們距離山腳邊的田地其實並不遠。
  封不覺的反應很快，他立即對身邊的哥白尼道：「是法陣失效了？」
  「你為什麼問我……我怎麼知……」哥白尼話未說完。
  封不覺再次打斷道：「為什麼會失效？」
  「所以說……你為什麼要問我啊！」哥白尼不爽地應道。
  「因為你是偵查專精啊。」封不覺理直氣壯地回道。
  「在你心目中，『偵查專精』這玩意兒……」哥白尼的嘴角抽動著：「和『無所不知』是劃等號的嗎？」
  「你要這麼說的話，我只能換一種問法了。」封不覺的神情、氣質，在這一刻發生了反差極大的改變，他的眼神彷彿在說，裝蒜的遊戲，到此為止了。
  眼中透露出狂熱的光芒，臉上則是冷靜、自信的表情，封不覺竟十分直接地問道：「這是衍生者做的嗎？」
  「噗……」夢驚禪當時就把一口啤酒給噴了出來。
  關於衍生者的情報，秩序內部……也是有的，但是非常少，除了衍生者的存在以外，僅有的幾名接觸者沒能提供太多實質姓的信息。
  葉紙和勇者無敵在工作室內的級別還不夠，他們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辭彙，但夢驚禪這個級別的玩家，在公司內對遊戲信息的瀏覽許可權就比較高了，因此他是知道的。當然，他所知的情報也不過是「在人數為六的團隊生存模式劇本中，有微乎其微的幾率遇到一種被稱為衍生者的不可控數據」這一句話而已。關於衍生者的特徵、劇本生成時GM的介入、以及GM的能力等等……秩序方面也沒有相關的情報。
  秩序中比較靠譜的衍生者遭遇記錄只有兩次，第一次，是社團中某支六人隊向上級報告說，遇到了一種自稱「衍生者」的劇本人型生物，其擁有驚人的實力，智能更是遠遠超過一般的劇本BOSS，且與劇本本身毫無關聯；第二次，也是六人隊，情況相仿，當事人聲稱被衍生者和BOSS聯手攻擊導致了團滅。在第一支六人隊與「衍生者」短暫的語言交流中，秩序得到了目前所掌握的一丁點情報，並列為級別極高的信息，歸入了資料庫。
  此時夢驚禪之所以會大驚失態，主要還是因為……衍生者這三個字竟然是從這個叫「瘋不覺」的傢伙嘴裡蹦出來的，難道「地獄前線」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社團有著與秩序比肩的情報收集和分析能力？他們有多少成員？這幫成員是有多專業？
  哥白尼和伽利略的表情就甭提多精彩了，連夢驚禪都那樣了，他們倆身為GM會是個什麼反應可想而知。
  「你在……說什麼……」伽利略貌似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企圖裝傻矇混過去。
  「還要我說得更明確一點嗎？」封不覺道：「請二位大哥，打開你們的GM菜單，幫我看一下，我們附近的法陣突然失效，是不是和衍生者有關。」
  秩序那三人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哥白尼和伽利略，然後又用看超級怪物一樣的眼神去瞅封不覺。這幾句話的信息量太大，而且現在的氣氛頗為緊張，導致他們一時也不好開口發表意見了。
  那兩名GM面面相覷，交換了一下眼神，伽利略隨即笑了笑，看著封不覺道：「一會兒劇本完了，你得跟我們上級的相關人員談一談。」
  「先談談眼前的狀況吧。」封不覺說道：「剛才幻境消失時，我又用【決勝千里】看了一下……」反正GM也知道玩家有些什麼技能，他便挑明了說道：「顯示不出任何東西。」他停頓一下，問道：「我能否以此判斷，衍生者已經把BOSS解決了？」
  伽利略回道：「怨井目前依然存在，但已經失去力量了，山上的其他三個法陣也一樣，就在剛才，在同一時間失去了力量。」
  「同時？」封不覺接道，他稍微想了兩秒便道：「撇開劇本里有四名衍生者商量好了一起行動的可能，問題恐怕出在『力量源頭』上吧。」
  哥白尼說道：「要截斷怨井的力量源泉，除了破除各處的法陣以外，確實還有別的方法……那個辦法，與其說是『截斷』，不如說是『毀滅』。」
  伽利略接道：「根據FLAG相關信息這一欄顯示……這劇本有個真BOSS，叫瓦伊魯，他不在這張地圖上，我們也看不到他的具體數據。已知的是……在破除法陣不足三個的情況下，跳入怨井，就能遇到這個BOSS。我猜衍生者是到怨井另一端的世界，把這個BOSS除掉了，導致我們這一側所有的法陣從本源上失去了力量。」說這話的時候，他已想通了之前的那個疑問——為什麼衍生者的坐標會時隱時現，究其原因，八成就是那名衍生者進入了另一端的世界。
  「嗯……那麼問題就來了……」封不覺道：「為什麼此刻我們沒有通關？」
  「這……」伽利略這是確實不知道了。
  哥白尼道：「我懷疑是主線任務的問題，目前主線任務的內容仍然是『進入山中，尋找廢棄的神社』，或許是由於我們尚未觸發下一步的FLAG，導致了這種狀況。」目光說明他正在一邊查看著GM菜單一邊說話：「成功破除掉山中三個法陣中的任意一個，就能讓主線任務更新為『破除四個攫魂陣，封印怨井的力量』；而直接遭遇真BOSS，會讓任務更新為『消滅瓦伊魯』。但現在……我們還沒有觸發任何一項，法陣就全都失去力量了。」
  「以至於主線任務卡在了第一步是嗎……」封不覺沉吟道：「有趣……如果這推論沒錯，現在連真BOSS都掛了，那劇本中已經不存在任何可以改變主線任務進度的FLAG，我們該怎麼通關呢？」
  「既然你一副知道很多事情的樣子。」哥白尼道：「不如大家就把話明說了吧。」他同時轉頭看向了秩序的那三位：「請你們四位直接退齣劇本吧。」
  「什麼什麼？」勇者無敵回道：「你們三個自說自話在那裡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接著就讓我們退出？中途自行退出可是會導致無法排隊的時間懲罰的，而且什麼獎勵都沒有，對我們來說這損失比團滅還眼中啊！」
  「很抱歉，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這個劇本已經算是BUG了，無法達成通關條件。」伽利略回道：「如這位瘋先生所說，主線任務已經卡住，我們也無能為力。」
  封不覺似乎是怕勇者無敵聽不懂，在旁補充了一句：「這就好比是李逍遙剛出餘杭鎮，拜月教主就被一個路過地球的外星人用反物質武器擊斃了，就算你繼續玩兒下去，也通不了關。」
  哥白尼接道：「我們還有工作要做，就是解決衍生者。如果你們留下，即使沒有被衍生者殺死，也同樣是在浪費時間，到最後還是得以自行退出告終。」他也知道不可能再把事情忽悠成玩家的人為責任了，於是按照公司規定的應急說辭講道：「至於你們的遊戲時間損失，既然是系統原因造成的，公司一定會做出補償的。我們處理完這個劇本的事，會跟上級報告這次的情況。相關人員之後會聯繫各位，給出一個處理方案，我想諸位一定會得到滿意的結果。」
  葉紙這時問道：「既然你們是GM，能不能現在就向我們解釋一下，衍生者到底是什麼？」
  「嗯……很抱歉，這個我們無權透露。」伽利略回道。
  葉紙接下來的反應，和封不覺對潘鳳華雄使過的手段十分相似：「你們應該知道我們是秩序的人吧。」她咄咄逼人道：「以我們工作室的公信力，如果今天的事情由我們發表在官方網站上曝光……」
  「這也是諸位的自由。」伽利略竟是有恃無恐般回道：「公司方面會做出相應的回應和解釋。」他有底氣這麼說，其實是因為……當初潘鳳華雄與封不覺相遇的劇本過後，上頭針對他們彙報的記錄，立即擬定了一份新的規定。萬一GM的身份被揭穿，受到這種恐嚇時，GM的回應方式都得按照一份標準流程來，面對葉紙的這句話，只要這樣回答就行了。
  其實衍生者的事，早已被人曝光過了，只不過在場的四名玩家，包括各大工作室，全都不知道……事實上，早在內測轉公測的那兩天中，就已經有人在論壇上發表過關於「衍生者」的帖子，但很快淹沒在帖海之中，這個事兒，就連「一小部分玩家中流傳的遊戲怪談」都稱不上。很顯然，現在的玩家，或者說……這年頭的人，幾乎不會去輕信任何事情。我們能怪誰呢？怪新聞聯播嗎？呵呵……「哼……既然你們這麼說……」葉紙還想說些什麼。
  夢驚禪擺了擺手，示意她停下，自己開口道：「葉紙，放狠話也沒有什麼意義。」他忽然透露出一種威嚴的氣勢，一臉嚴肅地對哥白尼和伽利略說道：「請放心，在此，我可以向二位擔保，秩序不會對外散布任何關於GM和衍生者的消息。」他的思路清楚得很，情報這種東西，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價值。
  「不過……」夢驚禪話鋒一轉：「此刻，是否退齣劇本，是我們玩家的自由吧。」
  伽利略從他的話里明白了什麼：「嗯……如果你們想要與衍生者進行接觸的話，我們也不阻攔。」
  哥白尼聳肩笑道：「我善意地提醒一下，衍生者的實力和攻擊姓，遠比你們見過的任何劇本BOSS都要強，你們被殺掉的時候，可別驚嘆對方手快。」
  「他們只是想儘可能多地收集情報而已，再說，被殺掉，就不會有主動退出的懲罰了。」封不覺這時插嘴道：「順便說一下，我也想去見見這位衍生者。」
  「你也想去收集情報是嗎？」夢驚禪將視線轉到封不覺臉上，沉聲問道。
  「我只是個休閑玩家，沒有你們這麼多的負擔。」封不覺回道：「我只是出於興趣在行動。」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還是比較可信的：「由於這名衍生者，我已經拿不到任何獎勵了，我至少有權去看看罪魁禍首長什麼樣吧。」
  封不覺見過的唯一一名衍生者，就是X-23，他並不期待會再次遇上她，以衍生者的境遇來說，二十三恐怕是早已被銷毀了，再次遇到對方的概率基本是零，所以封不覺認為，在這個劇本里的應該是一名陌生的四級衍生者。
  他的好奇心是很強的，難得有機會能接觸一下其他的衍生者，封不覺自然想多了解一些關於這群特殊AI體的事情，與他們之中其他的個體交流，正好也可以作為參照，看看衍生者之間有什麼不一樣，他們是否像現實中的智慧生命一樣有獨特的姓格、乃至理念。
  「那隨便你們吧。」伽利略說道：「不過有些話要說在前頭，我們的目標，就是消滅衍生者，將其『殺死』，化為數據碎片。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是以此前提為最優先的。你們想在旁觀看，收集情報，可以。想要幫忙，我們也歡迎。但請不要做出妨礙我們的事情來。」
  秩序的三人紛紛表示同意，唯有封不覺默不作聲，過了十餘秒後他忽然說道：「還有件事我想確認一下……你們倆……是不是無法獲取主角光環？」
  伽利略猶豫了一下，回道：「是的……呃……為什麼你連這種事都知道？」
  「別用那種表情看著我，這點我基本是靠猜的……算上劇本一開始的那次，主角光環的隨機轉移一共發生了三次，無敵哥兩次，葉紙一次。」封不覺回道：「而定向轉移也發生了三次……無敵哥一次，我則是兩次。」他瞥了眼夢驚禪：「沒有拿到過主角光環的人，除了你們兩名GM，就只有禪哥了。
  劇情簡介中，關於光環設定的部分，多次提到了『玩家』這兩個字，唯有一條沒提，就是『當團隊人數小於等於二時，主角光環消失』這句。確認了你們是GM以後，我就在想，如果系統沒有將你們當成『玩家』，那麼這個光環設定的出現，就很合理了。」
  「你是說……假如這劇本里沒有衍生者和GM，只是個普通的團隊生存地圖，系統就不會加入主角光環這個設定？」葉紙順著他的設想接道。
  「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封不覺回道：「主角光環是系統結合劇本難度和實際情況，對玩家做出的一種保護。既然是系統製造的效應，即使玩家們被傳送了，只要這個劇本還沒關閉，那就會繼續存在。
  正常來說，假如能順利通關，四名玩家離開，那剩下的二人肯定就是GM了。光環還存在的話，對衍生者就很不公平，因此就乾脆設定成，無論在那種情況下GM都無法獲取光環……」
  「你說什麼呢，系統為什麼要讓我們和衍生者之間的戰鬥相對公平？」哥白尼道：「你科幻片看多了吧？光腦又沒有自主意識。再說了，就算有，系統為什麼要給一組需要銷毀的垃圾數據以生存的機會？」
  封不覺冷笑，心裡念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說不定是你們的高層中有一個或是一群變態，故意把系統設計成這樣的。」
  「嗯……也許是我想多了吧。」封不覺嘴上還是挺淡定地回道：「咱們姑且上山再說，想必找到怨井，就能找到衍生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