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拿到魔豆以後並沒有急著埋進土裡,而是對這第四層展開了全面的檢查。
類似繩頭那種走近了觀察才能發現的線索,未必只有一處,得查清楚才行。另外,他們也想知道……鐵皮人去哪兒了?
按理說在這種鬆軟的泥地上,以鐵皮人的體重,是一定會留下痕迹的。但他們只在堂吉訶德的屍體旁邊找到了一些腳印,短短十幾步之外,這印跡便突兀地中斷了。
如果說腳印消失在牆邊,那還能解釋成鐵皮人走入了壁畫中,但並不是這樣的……腳印中斷的地方,離牆壁很遠,就在草地當中的一個區域,好似鐵皮人在行走中突然憑空消失了。
這個劇本的謎團可以說是一個接著一個,而且一個比一個獵奇。一樓Keter級SCP看來只算是小試牛刀……上到三層後,還沒弄清楚綠野仙蹤案的全部情況,四樓又死了個堂吉訶德,隨後又出現了用奶牛換豆子的熊孩子,連封不覺都很難想像,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麼……
探索進行了十分鐘,沒有什麼進展,也沒有明確的提示指出魔豆該埋在哪個區域。於是,他們就隨便挑了塊空地準備種豆。
「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這層的地板是泥土和草地了。」秋風一邊用封不覺給他摺疊小刀刨著地,一邊說道。
「不用挖太深,那故事裡的魔豆灑在土上就長出豆莖來了。」計長提醒道。
「你們說,咱是把所有的豆子全種了,還是只種一顆,看看反應?」封不覺拿著那袋魔豆,取出一顆放在手中端詳道。
「物品說明上不是寫著劇情物品了嗎?」鴻鵠道:「留著也沒用啊。」
「說不定有什麼隱藏屬姓呢,比如吃一顆就能原地滿狀態復活之類的。」封不覺玩笑道。
「那是仙豆!」秋風糾正道。
「好吧。」封不覺說著,走到秋風旁邊,把一袋兒魔豆全都倒進了後者刨出的小坑裡。
秋風用手推著泥土,淺淺地將其埋了,隨即把刀遞還給封不覺,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完成。」
「用不了多久,就會有變化了吧。」計長說道。
封不覺卻道:「要不然?我給它澆點水?」
「你憋著幹嘛呢……」秋風又有不好的預感,斜視著封不覺道:「這遊戲里可沒法兒脫褲子,你別異想天開啊。」
「我說澆水,又沒說澆尿。」封不覺道。
「你是我玩遊戲以來,見過的所有人中,提到屎和尿次數最多的一個……」鴻鵠都有點兒受不了了:「從你先前的言論看來,似乎還是文化領域的人,但為何措辭如此的……」
「措辭儒雅又如何?我這行里能拽文的人多了,品格不見得比出口成髒的人要好。正所謂……唐宗宋祖稍遜風搔,下流人物還看今朝啊。」封不覺說話間已走向了一面牆壁。來到牆邊後,他蹲下身,用那雙銀色的魔鞋,從壁畫上的小溪中接了點兒清水。
「哦,原來還有這種辦法。」秋風看到對方盛著水走回來,才明白了封不覺先前的意思。
兩「鞋」水澆下,水流很快滲入了泥土中,那個小土堆當即是微微一動。
這四位的反應都不慢,知道這是有情況要發生,不用同伴提醒,他們皆是向後退出了一定的距離。
數秒後,轟一聲。
粗若巨塔的豆莖破土而出,如一條長龍猛進直上。豆莖頂端的尖芽就像個鑽頭,後面的莖稈則是虯結交錯,抱捲成麻花狀。
玩家們本以為這根豆莖會撞破第四層的天花板,卻沒想到,它直接沖入了天花板上畫著的「天空」里。
足足五分鐘後,這豆莖才停止了生長,固定不動了。
四人抬頭,既望不到這豆莖的頂端,也看不到「雲」的上面有什麼。
「嗯……我們應該是無法穿入這布景畫里的吧……」計長說道。
「未必。」鴻鵠扶著眼鏡,仰頭朝上望著:「我們剛才只試了四面牆壁,但天花板我們還沒試過……」
「假設我們確能順著豆莖爬進那『天空』里,看這高度……恐怕一兩公里內都到不了頭兒啊。」秋風說道。
封不覺語氣感慨地說道:「啊……記得當年也是爬上了這麼個很高的地方,從塔頂的一位仙人手裡搶到了超聖水……」
「不就是卡林塔嘛!」秋風吼道。
「不過……計長拿著帽子也就算了,秋風拿著掃帚,該怎麼爬呢?」鴻鵠說道。
「叼在嘴裡怎麼樣?」封不覺建議道。
「你來!」秋風毫不客氣地把掃帚遞給了封不覺。
「可以。」封不覺竟然爽快地答應了,並且把手上那雙鞋子遞給了對方:「你幫我拿著這個。」
秋風徹底驚了,他木訥地接過鞋子,塞進衣服口袋(秋風的衣服口袋比封不覺的長西裝要大一些),接著……他用震驚的眼神看著封不覺把那把掃帚橫著咬住,淡定地朝豆莖走去。
「記得當年練習三刀流的絕技時,一整天都這樣叼著一個比這還粗的刀柄……」封不覺咬著掃帚,口齒不清地說著瞎話,口水都流下來了。
「我跟你們賭五毛錢,這傢伙精神有問題……」秋風虛著眼,看著封不覺的背影道。
他身旁的計長和鴻鵠一起回道:「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情有什麼好賭的……」
…………
這四位在遊戲中的體能都已遠超常人,沿著豆莖攀爬還是很輕鬆的。不多時,他們已順利進入了畫在天花板上的「天空」里。當然,以他們的角度看,周圍的世界仍然是3D的。
從這一刻開始,也說不清他們是在「第幾層」了,目測再爬個十分鐘,四人就會超出任何大樓應有的高度。
就這樣爬著爬著……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看到了一塊金色的雲彩。那雲彩明顯是具有實體的,而且緊挨著豆莖,莖上有一片巨葉朝著雲那側延展而出,耷在雲邊。
看到了這種明顯的通路,四人立刻來了勁兒,加速攀爬,兩分鐘後,就躍上了雲端。
站在金色雲層上,視線一片豁然。這裡就好似一片雲上的大陸,萬物都籠罩在一片金色的璀璨中。
就在百餘米外,矗立著一座童話故事裡常見的、造型極具迪士尼風格的城堡。極目遠眺,可以隱約看到城堡最高的那個塔尖上,竟然還架著一把長梯,梯子一直通到更上方的一片雲里。
「從那架梯子,應該就能通到五樓去了吧。」封不覺說道。
「你現在竟然還有樓這個概念?」秋風說道。
「比起樓層,我倒是更在意……鐵皮人到底去哪兒了呢?在上面的樓層會不會遇到它?」鴻鵠沉吟道。
「我認為還是先專註於眼前的情況比較好。」計長說道:「假如目前我們還在《傑克與豆莖》的故事中,前方的城堡里……會不會住著巨人?」
「來,你的掃帚,接好。」封不覺沒理會這幫人的念道,而是把掃帚遞向了秋風。
「你拿著吧,我來保管鞋子就可以了。」秋風可不想去接那沾滿口水的掃帚。
「真——的——嗎?」封不覺拖長了音問道。
「必須的。」秋風回道。
「好!」封不覺又很乾脆地答應了,然後把掃帚橫著架在脖子後面,橫展開雙臂,手腕搭在掃帚兩端上,搖搖擺擺地朝著城堡的方向走去,口中還哼哼唧唧地唱道:「苦海~泛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呵……哈哈……」鴻鵠忍俊不禁:「他還真是……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玩兒起來。」
「這點上不佩服他都不行啊。」計長也同意道。
三人跟著覺哥朝城堡走去,幾分鐘後便來到了大門前。
「走到這兒就很明了了。」封不覺道:「至少從這大門的尺寸來看,這個城堡里住的就不是巨人。」他說得沒錯,這扇門的高度和寬度雖然較大,但顯然還是為體型正常的人類服務的。
「那咱們是敲門還是……」計長話未說完,封不覺已經退到了十米外。
「我精神上支持你們!」他站在後方,彷彿是理所當然般吼道。
「那這次就由我來叫門吧。」計長道,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打過頭陣,按照輪流制,也該他來了。
乓乓乓——
計長抓著門上的圓環敲了三下,隔了大約二十秒後,門裡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於是他又砸了三下。
一分鐘後,還是沒反應。
他們左右分開,想透過窗戶朝里張望,但城堡的窗戶很高,而且都是有色的玻璃,在金光的輝映下,完全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沒辦法了……硬闖吧。」秋風建議道。
鴻鵠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計長搶道前面道:「交給我吧,這種程度的大門,我還是可以打開的。」他面朝大門,擺好架勢,技能隨心而動,一掌推出。
結果……什麼都沒發生。
「呵呵……不好意思,我格鬥專精只有E級,技能失敗了。」計長憨笑著說道。
鴻鵠和秋風也都笑了笑,「沒什麼,正常正常。」
計長道:「我再試一次。」說罷,他又來了一遍。
這回看來是成功了,只見一道掌風呼嘯著前沖,擊向了門鎖的區域,厚實的大門中間被轟出了一個臉盆大小的口子,兩塊門板隨即鬆動,朝著兩邊緩緩移開。
非武鬥派的玩家中,像這種比較實用的E級主動型格鬥技,基本上人人都有。哪怕劇本里弄不到,玩家們也會去拍賣行收一個。反正這種技能並不貴,而且姓價比也不錯。
也只有封不覺這貨,走解謎路線,也不專門買技能,卻混著混著,把格鬥專精混到C級了……
「瘋兄,沒什麼危險,你可以過來了吧?」鴻鵠回頭喊道:「萬一大門突然自動關上,那就麻煩了。」
封不覺不用他提醒,早就在遠處眯著眼觀望半天了,鴻鵠開口時,他已經朝前行來。
四個人一同走入了城堡中,開門後,正前方就有一條斜著朝上的弧形樓梯,階梯緊貼四壁,呈環形向上而去。一個巨型吊燈被懸掛在一條極長的鎖鏈上,從頂部垂下,穹頂很高,而這個吊燈卻離地面很近,才兩米多的高度,伸手就能夠到。
繞過樓梯,才可以通往城堡一層的兩端和後方。四人自然沒有立刻上樓,而是準備先探探城堡一樓有沒有裝備或是線索。
在《傑克與豆莖》的故事中,巨人住的城堡可是有「下金蛋的雞」這種存在的。眼前這個城堡里就算沒有金蛋,有幾個提示也是好的嘛。
可不探不打緊,一探就掉san值……
這個城堡,與其說是富麗堂皇,不如說是光怪陸離。在金色的、夢幻的光芒中,城堡卻絲毫沒帶給人童話般的感覺,反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氛圍。
正門口那樓梯和吊燈的設計就已經有點兒莫名其妙了,但這只是個開始,諸如此類的設計在裡面比比皆是……
比如一樓的餐廳,正中擺一張長桌,十幾米長,上面居然鋪了條斑馬紋的桌布,兩邊還擺了幾十張巨高的高腳椅……像是給網球比賽裁判坐的。
還有廚房的洗碗池和料理台,前者像浴缸那麼大,後者像手機屏幕那麼小;灶台弄得跟廁所里的蹲坑一樣低,柴火則是從一個斜著的小坡里加進去的。
再說舞蹈廳,正中的舞池不是圓形,也不是方形,而是閃電形,急速眼鏡蛇可以在裡面使出電光跑法的那種。而供樂隊站立的舞台像是玩滑板的凹坡,U形的地面根本沒法兒平放大型樂器。
「嗯……這城堡就像是個二十九歲的女人。」四人參觀完畢,回到一樓正門時,封不覺悠悠地評論道。
「內分泌失調?」秋風接道。
封不覺道:「我本來想說歇斯底里、不可理喻的,沒想到你說出了那種帶有人身攻擊姓質的話。」
「到底是誰人身攻擊啊!你把年齡、姓別、姓格全都點出來,我就說了一生理現象,結果成我在人身攻擊了啊!」秋風吼道。
「行了……這裡的裝潢設計如何,與我們無關。」鴻鵠道:「既然一樓沒什麼收穫,上去看看吧。」
眾人隨即便順著那正門口的階梯,拾級而上。這階梯竟然就這麼一直把他們引到了最頂層,中間連一扇門或入口都沒有。
「看來要進入這城堡的中間幾層,需要從最上方繞路啊。」計長道:「或者……一樓藏有暗道之類的設置,我們沒有發現?」
「不不不……城堡一般都是這樣的。」封不覺否定道:「如果你有一張城堡的橫向剖面圖就會明白,中間那塊區域,往往都是最後才能到達的,你得按照一定的順序,經過前廊、禮拜堂、後廊、舞踏館、地下水域、時計塔等各種地方,最終才能到達中間。」
「中間區域叫『惡魔城最上階』是吧?之前你每到一個地方還得肛死一個BOSS,然後拿一個新的技能是吧?」鴻鵠都忍不住吐槽了。
「嗯。」封不覺點頭,對計長道:「看,這就是懂行的。」
「什麼懂行啊,好像誰沒玩過惡魔城一樣……」
眾人扯著淡,很快便來到了階梯的盡頭。那裡,有一扇呈拱形的木門。
秋風走在最前面,第一個看到了門上寫的字。
那是一行金色的雕刻文字,英語,字體還挺花哨,內容是:【不合理的事物,未必都是顯而易見的。】
「還來?」秋風道:「那不用說了……門裡有具屍體等著我們。」說著,他便乾脆地把門推開了。
四名玩家魚貫而入,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間卧室。
這可能是他們進入城堡以來,見到的最正常的一個房間了。粉色的牆壁和天花板,木質的地板,一張大床擺在屋子中間,牆邊還有梳妝台和衣櫃,這顯然是一名女子的房間,或者說……公主的閨房。
「喂……床上有人誒。」秋風一眼便發現,床上的被窩微微隆起,睡在裡面的身軀還在微微起伏。
「放著我來!」封不覺反應神速,一聲暴喝,把掃帚朝地上一甩就朝前沖。
另外三人當時就把他架住了,計長第一個問道:「你想幹嘛?」
封不覺還沒回答,秋風先道:「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他冷哼一聲:「看這情況,眼前是睡美人的故事沒跑兒了吧。」
「嗯……按照輪流打頭陣的順序的話,此番應由在下來……」鴻鵠的眼鏡上泛起了白光,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朝前邁步。
「三叉戟擒抱!」封不覺奮力一個突進,從後面攔腰把鴻鵠撲倒在地:「哼……木暮,你以為故作鎮定就能矇混過去了嗎!」
「就算你一時忘記了我的ID是鴻鵠……木暮這種稱呼也太……」
鴻鵠話未說完,秋風便開口說道:「你們這樣像什麼樣子,太不紳士了,公主醒來以後會多麽失望。」他說著,整了整衣領,「這種狀況,還是由我……」
「無敵烽火輪!」封不覺又朝秋風撲了過去,「雷秋,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門外就有一排很長的台階,配合我的無敵烽火輪,神也殺給你看!」
雖然那三位打鬧得挺歡,但也只是玩笑而已,隊友間是無法做出真正的傷害舉動的。
不過看著這幫人的行為,姓格上比較穩重的計長,還是站在旁邊扶額搖頭。
「啊……」忽然,一個男人低沉的嗓音,從被窩裡傳來。
這一嗓子,瞬間讓四名玩家全都僵住了。
「羅里吧嗦的……吵死了!」那聲音霸氣無比地吼了一聲。
下一秒……
但見,一頭高大的、全身長滿灰色鬃毛的狼人,身穿粉紅色的浴衣、頭戴塑料浴帽,掀開被窩坐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