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番對話,封不覺與魅魔之間已達成了「協議」。這時,魅魔便由怪物轉變成了NPC陣營,不再懷有攻擊意圖。
不過,系統沒有對此給出任何提示,接過鑰匙後,是否放走魅魔,還是得有封不覺自己抉擇。
「嗯……」封不覺先是端詳了鑰匙幾秒,看了看物品說明。
【名稱:詛咒之鑰】
【類型:劇情相關】
【品質:普通】
【功能:持有者將被厄運纏身(該物品無法丟棄、銷毀或交易)】
【是否可帶出該劇本:否】
【備註:在打開相應的門後,該鑰匙被消耗。】
一看這到這玩意兒的效果,封不覺就想到了第二句留言:【當你以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時,其實已失去了更多】
「哎……我好像明白你為什麼會被困在我的床上了。」封不覺嘀咕了一句。
「我只是運氣背。」魅魔應道:「你的房間就這麼點兒地方,我穿牆進來以後,才朝前飛出一米,就到了床的上方。誰會想到……竟有人用所羅門王的法陣當床單圖案。」
從她的回應來看,她似乎並不知道這「詛咒之鑰」的姓質。
封不覺也沒感到奇怪,因為他完全理解這是為什麼……劇本角色看事物的角度,和自己這「異界旅客」是不同的。
在魅魔的眼中,這就是一把鑰匙而已,如果沒人告訴她這東西會給持有者帶來厄運,她自然就不知道。
而以玩家視角,便可以通過遊戲菜單,直觀地看到這件東西的相關說明。
當然了,玩家視角也會帶來相應的問題。比如,魅魔可以把鑰匙交出去,但封不覺則無法丟棄或轉交這東西了……
「我能問問你這鑰匙是從哪兒來的嗎?」封不覺又問道。
「是老闆讓我把這個捎給你。」魅魔回道。
「哈?」封不覺疑惑道:「他讓你捎東西給我,那你幹嘛不直接說明來意啊?還在中了陷阱後,一個勁兒地企圖誘殺我。」
「誰說我要殺你了?」魅魔拍了拍床沿,嫵媚地一笑:「剛剛我讓你過來,就一定是想殺了你嗎?難道我就不能幹點兒別的?事後再把鑰匙給你也行啊。」
封不覺聞言,重新體會了一下,看來這句話,才是應了那句【當你以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時,其實已失去了更多】
不過他也很清楚,驚悚樂園是不會有什麼元素的。估計是由於此刻鑰匙已經到手,魅魔才會說出這句台詞,好似玩家本來有機可乘一般。其實……他剛才要真過去了,肯定會被攻擊,觸發即死FLAG都有可能。
這種手法,封不覺玩單機遊戲時見多了。一些致郁向的遊戲最愛玩兒這手,在結局前,給你個選項。你選了A,玩到最後是一坑爹結局。然後你讀檔,選個B,以為這次能看到真結局了,結果發現,真結局更加坑爹。
這就好比是有人在你面前放了塊餅,讓你選擇吃或者不吃。你要吃了,毒發身亡;你要是不吃,他就把餅吃下去,還砸吧著嘴說道:「太好吃了,可惜你已經吃不到了。」
嗚——
恰好廚房裡的水燒開了,水壺發出了蜂鳴。
封不覺轉身便要離去。
「嘿!你還沒……」魅魔想叫住他。
「關了火就來。」封不覺知道對方要說什麼,直接打斷,並走向了廚房。
兩分鐘後,他關掉了燃氣灶,並且拿著把剪刀回到了卧室。
為做到萬無一失,封不覺在靠近床邊之前,還是拿出了【金剛鈴】,發動了特效。結果被觸發的是指令一(觀察一名NPC的詳細資料)。
【名稱:魅魔】
【NPC勢力:推理俱樂部】
【等級:???】
【身高:165公分】
【體重:42公斤】
【是否可觸發戰鬥:是】
【附帶劇情:詛咒之鑰】
「既然顯示出的不是怪物資料,就表明戰鬥是可以避免的。從目前我和她交流狀況來看,只要接下來我不主動攻擊她,應該就沒問題……」封不覺心道。
「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呢?」魅魔催促道。
封不覺擔心節外生枝,便沒有再做無謂的拖延:「嗯……沒什麼。」他說著,上前兩步,抓起床單的一角,快速朝中間區域剪裁過去。
被所羅門法陣所困住的生靈,靠自身的力量是無法破壞法陣的。無論那法陣有多脆弱,哪怕是用落葉或積木組成的,風一吹就會散,被困者也照樣束手無策。但要是有一個不受這法陣影響的生物,比如人類,走進了法陣中,那被困者就可以利用這種生物的血去污染法陣,得以逃脫。
封不覺打開卧室的門後,絲毫不為春色所動,而是迅速看破了對方被困陣中的狀態,因此獲得了主動權,來到了無需戰鬥便可推進的一條劇情線上。
十幾秒後,在TheHeptagram的外邊緣被剪開一個缺口的剎那,封不覺忽然感到肩膀一沉,一股無形的壓力突兀地出現,這無疑是魅魔恢復力量的徵兆。
與此同時,魅魔背後那對小蝠翼微微顫動,隨即她就飛浮了起來,「哼……今天算我倒霉。」她不快地道了一句,轉過身,穿牆離開了這屋子。
「哎~」封不覺低頭看向了手中的鑰匙:「從現在起,就換成我倒霉了。」他把鑰匙放進了外衣口袋裡,離開了卧室。
再次來到廚房後,封不覺把剪刀放進了抽屜里,並且把抽屜完完全全地關好,隨後用警覺的眼神掃視著周圍的一景一物,「那『厄運』到底有多嚴重呢……」他的眼神很快就落在了刀具架上,「是『死神來了』那種隨時可能斃命的程度……」說話間,其視線又移到了地上:「還是那種正常走路,結果平地摔個跟頭碎掉兩顆門牙的程度呢……」
其實他想多了,如果詛咒鑰匙真有這種立竿見影的、致命的殺傷力,魅魔早就在來這兒的路上就發現異常了,也不會等到了封不覺的卧室內,才因大意中了陷阱。
…………
五分鐘後,封不覺拿著用開水泡好的速溶咖啡,來到了客廳。他把咖啡先放在茶几上,隨後將翻倒在地的沙發歸位,並愜意地坐了上去。
他端起咖啡淺嘗一口,然後暢快地「啊——」了一聲,好似自己是個剛剛嗨了一口的癮君子。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599到602頁應該是……」封不覺擱下咖啡杯,翹起二郎腿,把之前放在此處的那本書翻開道:「啊哈!果然是《歸來記》。」
沒錯,S.H的提示,指的就是封不覺書架上的《福爾摩斯探案全集》。
閱讀癖,不是一天養成的。
正所謂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對封不覺來說,這本書,是一條漫長旅程的。
他小時候,和其他小孩確實不太一樣。雖然也喜歡玩遊戲、看漫畫,但他對於閱讀的天分和熱情,顯然要比同齡人強出許多,甚至超過了成年人。
這本《福爾摩斯探案全集》,包含了柯南道爾所寫的所有福爾摩斯探案故事,是封不覺小學時用自己的零花錢買的。他的家境並不富裕,零花錢少得可憐,所以買的是縮印本。一本書1400多頁,字印得很小,看起來頗為費神。
但封不覺還是把這本書看了無數遍,而且將書本保存得很好。他從來不會一邊吃東西一邊翻書,也不會用沾了油漬或污跡的手去碰紙,連折角都不捨得,每次都自己記住看到了第幾頁。
十幾年過去了,這書仍舊放在他的書架上,雖說紙張看上去已經微黃,但裡面的字跡依舊十分清晰,一個摺痕都找不到。
「真沒想到,我會再次翻開這個。」封不覺念叨著,其注意力很快放到了眼前的文字上。
這第599至602頁,是「空屋」這個故事中的一段,而「空屋」,則是《歸來記》中的一個故事。
以封不覺這資深讀者的角度來看,《歸來記》這組故事應該算是整個系列走下坡路的開始。後來的《恐怖谷》、《最後致意》和《新探案》,在邏輯推理的部分已沒有了早期作品的嚴謹。這個時期的福爾摩斯,好像從「臉部的變動、眼神的變化、嘴唇的閉合、拳頭的握緊或鬆開……」都可以真確地判定一個人的思想活動,判斷一樁案件的因果。
這種現象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柯南道爾先生漸已失去了創作這類故事的熱情,只是為了滿足出版商和讀者們的願望而在寫。這也是為什麼,1902年之後的福爾摩斯故事都不及以前的作品成功。
如今的封不覺,其實很能體會柯南道爾當初的狀態。許多作家都是這樣,當他們以高度的創作熱情寫故事時,無人問津。而當他們成名以後,哪怕陷入創作低谷,也有人肯花大價錢讓他們交稿。
《血字的研究》在1986年四月就寫成,當時的柯南道爾四處投稿,卻出版無門。直到1987年的聖誕節,才得以在一本聖誕年刊上發表。
而短短五年後,在其本人有意推辭的情況下,《海濱雜誌》竟願以一千鎊換十二個短篇故事的稿酬向他求稿。
作為一個早就不想寫,但還是被「逼上梁山」好多年都下不來的作家,柯南道爾確也是挺不容易的了。
「哦……是福爾摩斯向華生複述自己在萊辛巴赫瀑布的逃生經過那段嗎……」封不覺看完了第599頁的內容,便基本已經回憶起了後面三頁寫了些什麼,但他還是繼續看了下去。
「『我根本沒有掉下去』,『當我發覺擺著一副陰險嘴臉的莫里亞帝教授站在那條通向安全地帶的窄道上時,我一點都不懷疑自己的末曰到了』,『在他灰色的瞳孔中,我看到了那無情的意圖』。」封不覺複述著福爾摩斯的描述:「搏鬥的描寫……呵呵,基本等於沒有描寫,然後就是老莫掉了下去,情景是……『我探頭見他墜落了很長一段距離,然後撞在了一塊岩石上,隨即又被彈了出去,最後掉進水中』。」
封不覺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從這段來看,莫里亞蒂鐵定是死了。除非他的身體素質接近美國隊長,而且在受到了那樣的重創後,還能從瀑布下游出來。」他頓了一下:「既然如此……那推理俱樂部的老闆,本質上是個幽靈嗎?」他的眼中忽地閃過了什麼,「如果是活人……難道墜下去的那個是替身?可什麼樣的替身,能夠騙過福爾摩斯的眼睛……」
他放下了咖啡杯:「嗯……又或許,推理俱樂部的老莫,只是原著中某個時期的莫里亞蒂的投影罷了,就像測試樓里其他的童話和小說人物一樣。」
這個問題恐怕得問教授本人才能知道答案了,所以封不覺暫且擱下,繼續看書。
他雖能一目十行,但這會兒他把每一個字都看得很仔細,並回憶著這段內容的英語原句是什麼樣的(他也有英文版的福爾摩斯探案,但那些書是以系列分冊的,每本頁數都不超過500)。
「『在教授掉入深淵的剎那,我忽然意識到這時命運給我安排的、絕無僅有的機會。』『在你斷言是絕壁的懸崖上,其實仍有幾個窄小的立足點,並且有一塊與岩架相仿的地方。想要一路爬上那麼高的峭壁顯然是不可能的,可順著那條濕漉漉的窄道走出去、而不留下腳印就更不可能了。』」封不覺看到此處,不禁吐槽道:「不愧為吾輩楷模,想好了詐死就貫徹到底,寧可冒真死的危險攀爬絕壁。」
再往後面看,600至601的描寫,主要就是福爾摩斯的攀岩經歷。在這過程中,事先埋伏在附近的、莫里亞蒂的一名同夥,兩次用大石塊襲擊的福爾摩斯,如果這是本玄幻小說,我們的大偵探很可能就栽了,隨後便是墜崖不死,獲得神功、法寶、美女或者隨身老爺爺的展開了……
可惜,在這本二十世紀初的小說里,主角光環的作用僅僅是:「當我雙手攀住岩架的邊沿,身體懸空吊起之時,又有一塊石頭呼地一聲從我身邊落下去。我的腳踩空了,幸好上帝保佑,我掉在了崖下的小道上。我摔得頭破血流,但爬起來就趕緊逃之夭夭,在山裡摸黑走了十英里。一星期後,我到了佛羅倫薩,那時,世界上誰也不知道我的下落了。」
封不覺看完這段又道:「嗯……這一星期的內容,可以寫一篇荒野求生的同人啊……」
最後是601到602的內容,也是這段描述的尾聲。
這段主要由兩部分組成,第一部分寫的是福爾摩斯在失蹤的這幾年裡,分別到哪些地方去練級了。
「我在藏省旅行了兩年,常去拉薩找大喇嘛聊天消遣。你也許看到過一個叫西格森的挪威人所寫的、非常出色的考察報告,我相信你絕對想不到,這正是你摯友的消息。然後,我經過波斯,遊覽了麥加聖地,又到喀士穆(蘇丹首都)對哈里發(伊斯蘭教國家政教合一領袖的稱號)作了一次簡短而有趣的拜訪,並且把拜訪的結果分享給了外交部。回到歐洲後,我在法國南部蒙彼利埃的一個實驗室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來研究煤焦油的衍生物。我滿意地完成了這項研究,那時我聽說『我的仇人』只剩一個在倫敦了,便準備回來。」
而第二部分,就是關於莫里亞蒂餘黨的情況。
這一段並未描述得很清楚,因為在600頁上,福爾摩斯說了「不僅是莫里亞蒂一人曾經發誓要置我於死地,至少還有三個這樣的人存在。而他們對我的復仇只會由於首領的死亡而變得更加猛烈。」
可在《最後一案》華生的敘述中,這個人數變成了兩人,這兩人被說成是莫里亞蒂犯罪集團的重要人物,而且成功逃脫了罪行的審判。
在602頁上,又成了一人。
這些問題,封不覺當年閱讀時,便已經思考過。當然,最簡單的解釋是,作者只是隨便寫寫而已。的確,這個人數的變化在原著中並不重要,與主線故事沒有什麼關聯。
莫里亞蒂的犯罪帝國,在其君王殞落之時,便已土崩瓦解。
但是,如今在驚悚樂園裡,在直面莫里亞蒂這個虛擬人物的劇本中,系統設置了599-602這麼一段十分明確的提示。那覺哥就不得不把這當成是現實情況去考慮了……
「最後一案中出現的那個『瑞士少年』是逃脫了的,華生的分析很靠譜,他應該也是莫里亞蒂的黨羽,但顯然無足輕重。」封不覺合上了書,仰起頭念道:「假設在岩架上襲擊福爾摩斯的那個人是『三人』之一,另外兩人就是從未登場過的人物,只存在於描述中。」他的大腦緊鑼密鼓地思考著:「人數的減少是因為死亡、被捕、還是隱遁呢……」他又將視線投向了手上的鑰匙:「還有,這四頁書的內容,和這把鑰匙,與我逃離這個房間,又有什麼直接的關係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