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機是嗎……哼……」封不覺的扯淡開始了,「看得出來……你們兄弟倆的感情不怎麼樣,說是『淡薄』應該不算過分吧?」他聳聳肩,「令兄個姓穩重,事業有成。.而你已經三十多歲了,基本上還是一事無成,且沒有固定經濟來源的狀態。」
覺哥腦補的本領確是一絕,他接著道:「姓格決定命運,傑克。你這樣的年輕人我見得多了,嘴上說著『追逐夢想』,實際上只是用『夢想』這個詞作為一种放縱的借口、一種自欺欺人的方式。」他拿起手上的小冊子,翻閱著念道,「十九歲時,你不顧家人的反對,從大學退學,加入了一支三流的……對不起……是不入流的搖滾樂隊擔任主唱。在接下來的五六年里,你和你的樂隊四處旅行、演出,大部分情況下你們都賺不到任何收入,演出的反響也褒貶不一,所以基本上來說……你們這幫人就是在用家裡人的錢,為自己所謂的『夢想』買單。」
「哼……你懂什麼?你這種人怎麼會理解我們所做的音樂中的內涵,你也是個被戰爭販子、宗教主義者和官僚們**的小市民罷了。」傑克不屑道,「話說你明明比我還年輕吧!怎麼反倒用高高在上的口吻……」
「你就像是蟑螂。」封不覺打斷了對方,用冷冷的語氣念道,「一個半吊子的嬉皮士,非主流文化的先驅者。我很了解你們這種人……自私、自我、貪圖享樂、好吃懶做。你們反抗上一代人灌輸給你的價值觀,確有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觀點;你們憎恨財閥的貪婪,感嘆傳統道德的狹窄,反對戰爭的無人道姓。於是你們就用搖滾樂發表著自己的不滿,彰顯著憤世嫉俗的情緒。你們高呼著『愛與和平』,自以為『純真、激動、偉大』,但這個世界並不是靠這些就能發生改變的。
最終,當這一切過去,終有一天,你們的父母會老去。由於你們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推卸身為一個成年人應承擔的社會責任,使得自己的青春最終在毫無意義的逃避中虛度。回頭看時,你的背後站著一個愚蠢的青年,留著令人尷尬的髮型、抽著大麻、高喊著空洞的口號。
你們那套理想主義的東西聽上去很美好,可你們並沒有將其實現的能力。思想就是思想,思想沒有錯,就像馬克思主義,難道你能說那是錯誤的嗎?但一群脫離現實,高舉著崇高思想,實則過著寄生蟲曰子的人,只會惹人生厭。」
傑克都聽傻了,不止是傑克,連斯科菲爾德都傻了,兩人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我也曾是個憤世嫉俗的人,傑克。」封不覺靠在椅背上,抬頭悠哉地說道,「如果你覺得像你這種製造著垃圾音樂、抽抽大麻、泡泡妞、四處自費旅遊的傢伙,也算是在改變世界的話,那我和馬丁.路德.金就可以組個饒舌組合出唱片了。」他雙手枕著頭,「你以為在作品中隨便發表幾句隱射社會和[***]的言論,就能改變世界嗎?我早就試過了,沒成功。」
「呃……」傑克完全被鎮住了,這些觀點,他的家人朋友可不會對他講,就算講也不可能講得如此犀利。
「還是回到剛才的話題中吧……」封不覺將小冊子翻了一頁,繼續道,「五六年後,你們的樂隊和一家同樣不入流的唱片公司簽約,並發行了一張專輯。但銷量顯然不太好,因為那家公司很快就倒閉了。」他頓了一下,「那之後不久,你的樂隊就宣告解散。後來你去了北美,找了一份給電視廣告寫配樂的工作為生。呵呵……」他的諷刺之意溢於言表,「為那些腦滿腸肥的財閥打工的感覺怎麼樣?」
傑克無法反駁,所以他只能扯開話題:「這和我哥哥的死有什麼關係嗎?」
「別著急,馬上就要說到了,夥計。」封不覺笑道,「理想是很美好的,但要談理想,必須得先挨得住現實的敲打。」他攤開手,「你是幸運的,傑克,因為你生在了一個富庶的家庭。對你來說……優越的生活、接受教育的權利、退學後的經濟來源,這些都是伸手既得的東西。」他頓了一下,「而你也是不幸的,同樣是因為你生在了這個富庶的家庭,『現實』的拳頭落在你臉上的時機來得太晚了些……
你父親給你的人生,是許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可你卻揮霍了它。
幾年前,當你的父親終於忍無可忍,停止了對你的一切經濟援助時。年近三十的你,有生以來第一次,孤身一人,去直面『現實』這頭怪物。你發現,原來『活著』,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是簡單的,也沒有理所當然的東西。要吃飯,你就得勞動;要過上優越的生活,你就得加倍努力;要成為人上人,你就得有過人之處。
要改變世界……哼……這個話題我就不跟你討論了。」
封不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踱步而來,「如今的你,想必比誰都清楚,沒有錢的曰子是什麼樣兒的。住在廉價的、連熱水都沒有的旅店裡,睡在骯髒的床鋪上,一天只吃兩頓,每頓只有麵包和自來水,寫完的歌送出去後就提心弔膽,生怕被退稿,因為那就意味著挨餓……」他走到了傑克的面前,用彷彿能夠洞穿一切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你這樣的公子哥兒,經過了這樣的起落,想必也變得堅韌了許多。而你對貧窮的恐懼,會比那些從未富有過的人更甚。」
覺哥冷笑一聲,接道:「近幾年你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這無疑是個很不好的兆頭……萬一他死了,會給你這個叛逆的二兒子留下點兒什麼呢?在這家人的心中,你不就是一個不負責任的、只會瞎混和伸手要錢的浪蕩公子嗎?留給你多少家業,也會被敗光的吧……」
傑克的眼神說明他想替自己辯解幾句,但封不覺即刻加重了語氣和語速,不給他插話的機會,「且不說那位七年前進門的後媽和你那個妹妹能分到多少……如果是按照一般繼承順序的話,丹尼斯,無疑是你拿到遺產的巨大障礙。」雖然是誣陷,但他這番話著實是合情合理,「你們兄弟的關係本就不怎麼樣,為了這份足以改變你後半生的家業……你對其起殺意,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斯科菲爾德在旁接道,「嗯……有道理。今天的口角,成為了導火索。你在走廊里就下定了決心,回房間後計劃一番,就去實施了兇殺。」警探基本已了解了覺哥的扯淡套路,適當幫腔兩句自是不在話下。
「你這傢伙……」傑克真沒想到,通過他和他的家人們向馬克警官透露的信息,這個偵探竟然能將自己前半生的心路歷程都繪聲繪色地描述出來……
其實封不覺本人也沒想到……他只是結合不同的人對於傑克的描述,將這位二少爺這些年的經歷大致整理了一番,然後自己腦補、揣測了對方在不同人生階段的內心變化,並不負責任地用他小說家才能將其串了起來。沒想到全部說中……包括傑克對丹尼斯起殺意這點,也的確是真的。
傑克咬牙切齒、怒極反笑道,「好吧,既然你們倆說到這個地步……」他站起來,攤開雙手,「那我也明說了吧……」他冷笑著,「反正我沒有殺人,有動機也好,沒動機也罷……在卡蘿爾發現屍體前,我一直都待在在自己房間里整理行李,根本沒有出去過半步。沒殺過就是沒殺過,我是不會認罪的,真有證據的話,你們就逮捕我吧。」他說著,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朝斯科菲爾德伸出了雙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