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狂沙封劍決,血染江湖不留生。
極招對極招,狂肆邪式,戰無境劍意。
那一瞬!但見黑芒破虛,殺身閃進。
鬥氣漸斂之時,兩人已是背身對立。
宿命之戰,在此,分出了勝負。
「呼——」狂蹤劍影望著天,長出了一口氣,隨後,緩緩言道,「終是你技高一籌啊……」
與此同時,站在他後方數米外、背對著他的封不覺,宛如肩上長眼一般……頭也不抬地伸出手去,剛好接住了從天上落下的雙節棍。
「啊……」封不覺接道,「也就一籌而已了。」
這句話,應該算是覺哥對劍少的一種肯定,因為他承認了對方所說的「一籌」,而沒有將其糾正為「一坨」。
「你這傢伙……」然,沉默了兩秒後,劍少卻是苦笑著言道,「……在騙我吧。」
「呵……」封不覺也笑了,「你啊……給你個台階下,你還不要。」
此刻,其實他倆都已心知肚明——剛才那最後的對招,早在雙方出手之前,高下便已分出。
在扔出雙節棍的那一刻,封不覺就算到了接下來將發生的所有可能;就連「雙節棍進入無劍域後會飛多高、飛多久、在哪兒落下」這些細節他都能精確地算出來,這便說明他已完全解析了劍少的招式以及無劍域中劍氣(能量)的強度……他是在有著十足把握的前提下才出招的。
「不用啦。」劍少聞言,搖頭應道,「你給我的,已經足夠多了。」
話音落時,他身上的傷終是爆發了……
霎時,只聽得「噗嘶——」一聲,一片血霧從其身前那無數道裂痕般的傷口中噴薄而出。
血,映漫天紅霞,染遍地黃沙。
劍敗,身亡,狂蹤劍影應聲倒地,化光消失。
倒下的時候,他的臉上是釋然的表情……
至少對劍少個人來說,即使此次的巔峰爭霸之旅以這場戰鬥作為終結,他也沒有遺憾了。
…………
「不容易啊……」一回到觀戰空間,封不覺就拉長了嗓門兒,用一種剛從事了長時間重體力勞動後的語調嚎道,「殫精竭慮啊!」
「你這是在催我們誇你兩句么?」若雨望著他言道。
「哈!怎麼可能?」覺哥大笑一聲,掃視眾人,「我才不指望你們這幫傢伙會誇獎我呢,所以我直接就主動地炫耀了自己的戰果,並向你們強調了我勞苦功高的事實。」
「好啦好啦……講真,這場確實是打得很漂亮。」安大小姐還是說了句公道話,「也難得看你不使任何幺蛾子,正正經經地正面拼贏一場,而且對手還是那個狂蹤劍影。」
「但我還是不太明白……」斯諾這時又有問題了,他看著覺哥道,「你為什麼不用【查克·諾里斯的剃鬚刀】呢?」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前幾輪的比賽,你不用也就不用了,那些對手們確是沒有逼你使出那件道具的實力……但上一輪對秋風瑟的那場,貌似就有點兒懸了吧?還有剛才那場,你要是直接在開場那三十秒里把頭剃了,立刻就能贏不是嗎?」
「切……用你告訴我?」封不覺的回應並沒有出乎斯諾的意料,就是特囂張的那種,「這是戰略懂嗎?戰略!」
「所以說……」斯諾虛眼接道,「到底是什麼戰略呢……」他露出頗為無奈的神情,「上輪你打秋風瑟時強行賣血開三段變身也說是戰略,這輪堅持不用剃鬚刀也是戰略……真的假的啊?」
「你不是自以為挺聰明的嗎?自個兒想去啊。」封不覺當即用鄙視的目光望著斯諾,言道,「還有,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太多了點嗎?誰給你的權利問這麼多的?本隊最終提問權歸王嘆之所有你不知道么?」
「呃……」面對此等賤力,斯諾無話可說。
「且慢……」這時,小靈忽地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這麼說來……上一輪打完秋風瑟之後,覺哥你扯的『戰略』什麼的……是真的啊?」
「喂喂……你這反射弧有點長啊……」覺哥道,「莫不是有喜了?」
「嗯……有可能哦。」小嘆並沒有GET到這句話的槽點是在說她老婆變傻了,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被老婆給打了……
「有你個頭啊!」小靈一抬手就請小嘆吃了個「麻栗子」,隨即轉頭對覺哥道,「這跟我的反射弧有啥關係啊?你上回的那種說法,怎麼聽都像玩兒脫了以後找的借口,誰會當真的去推敲啊。」
「行行……那怨我。」封不覺攤開雙手,又看了看眾人,「那現在你們都知道了吧?我的行為背後確有戰略意義的哦。」
「知道了以後,也就不是什麼很難揣測的計策了。」小靈腦子快,在確認了覺哥所謂的「戰略」不是扯淡後,她幾乎不假思索就說出了正解,「說白了……這是在向其他隊伍的玩家傳遞『某種信息』吧?」
經她一提醒,眾人也紛紛反應過來了。
「哦!」斯諾一拍額頭,瞪大了眼睛對覺哥道,「這麼說來……和秋風瑟的那場比賽,你就是為了告訴別人『封不覺可以使用其他玩家的技能』這件事?」
「確切地說……」覺哥應道,「我要傳達的是『封不覺可以把在比賽中看到的技能納為己用』這一信息。」
「所以……你在那場所用的三段變身,全部都是這次S3大賽中其他隊伍的玩家用過的技能……且都是讓人印象深刻、在視覺上也很容易辨認的變身技。」若雨緊跟他的思路接道。
「沒錯。」封不覺接道,「開那三個變身是有原因的,若是單純為了贏,我早就把【魂臨】也一塊兒開了。」
「哦?」一旁的絮懷殤聽了,神色微變道,「你連【魂臨】都能用嗎?」
「能啊。」封不覺回道,「事實上……大部分的S級能力,其原理並沒有多複雜,這些能力之所以級別高,只是因為它們生成時的能量強度高、消耗大……」他微頓半秒,又道,「當然了,也有一些我學不會、或用不出來的能力,比如已經失去力量本源的【斗魔降臨】,還有鬼驍那通過血祭時官級NPC才掌握的『左右手』。」
「先等等。」下一秒,若雨又道,「關於你能學多少技能的事情可以慢慢說……現在的問題是,你的戰略……其目的到底是什麼?你為什麼要讓別隊的人知道你能使用他人技能的情報呢?」
「很簡單啊。」覺哥攤開雙手回道,「從心理上給他們接下來的比賽設置障礙唄。」
「也就是說……」絮懷殤喃喃接道,「他們會出於對你的顧忌,而不敢在比賽中亂用厲害的技能?」
「對。」封不覺接道,「尤其是那些有奪冠希望、或奪冠意願的強隊……他們、或他們幕後的團隊,必然要考慮在接下來的某輪中與我相遇的可能;為了不讓己方的某些殺手鐧變成未來反將自己一軍的武器,他們從排兵布陣、到技能戰術選擇等各方面……都得有所調整。」
聽到這兒,安月琴就有點兒不理解了:「但是……即便如此,那些強隊和休閑玩家隊伍之間的差距還是不可能拉平的啊,該贏的比賽他們還是會贏,不會因為藏了幾個大招就輸掉。」她撇了撇嘴,「你的這個戰略,最多就是影響到兩強相爭時的勝負而已;而且,對我們來說,這半點好處都沒有……相反,還會讓那些強隊一直把殺手鐧留到遇見我們為止。」
「不……不對……」一秒後,覺哥還沒回答,若雨就用一臉凝思之色接過話頭道,「這手很有用……」
「誒?」安月琴疑道,「這怎麼說?」
「還是我來解釋吧。」封不覺用頗為得意的表情沖已經理解了的若雨笑了笑,然後再看向其他人道,「首先,關於強隊和弱隊之間的對決……我本來也沒指望那些種子隊會因為我所設下的這種『限制』而輸給休閑玩家的隊伍,只不過……為了要防我,他們贏下比賽的難度勢必會上升,過程也可能因此而變得更加曲折。」
「嗯……為了要隱藏一些東西,反而暴露了更多的東西……」斯諾適時地接道。
封不覺沒應他的話,不過朝他投去了一道表示肯定的目光,並繼續說道:「其次,兩強相爭的情況……那就更不是什麼問題了;在那種實力相近的強強對決中,任何一方都不可能為了一局尚未到來、也未必會到來的勝負,而平白無故地增加眼前那整場比賽的風險……退一步講,就算他們真想藏下什麼,也未必有那份餘力。」
「這倒是……」安月琴點點頭,「『藏大招』什麼的,的確是只有當兩支隊伍實力存在一定差距的情況下才能做的。」
「所以說,『讓那些強隊一直把殺手鐧留到遇見我們為止』的說法,也是不存在的。」封不覺聳聳肩,接著道,「兩支強隊相遇時,該開的大招還是得照常開的。」
「誒?這樣一想……」安月琴又道,「假如人家打從一開始就無視你,只當不知道你能學習他人技能的事情……該怎麼打便怎麼打,不就沒事兒了嗎?」
「沒錯啊。」封不覺笑著說道,「但那是不可能的啊。」
他說得對,那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應該都聽過這個例子:某人在面對一條寬兩米的小溪時,很輕鬆地就跳過去了,但當他來到一個寬度與小溪完全相同的峽谷邊,他就產生了這個峽谷比小溪要寬一些、自己很可能跳不過去的錯覺。
這,就是「心理壓力」帶給人的影響。
這個世界上,不僅只有「未知」會帶來恐懼,「已知」也是可以用來製造恐懼的。
炸彈上的計時器、封閉空間中的食物儲備、手機上已經見底的電池電量、自己的年齡……這些可見、可知的事物,都屬於後者。
有很多事,不知道時反而無所謂,一旦知道了,心理壓力就會生成……
人,會被這種壓力所干擾,從而畏懼、退卻、失常、變化……
封不覺那第一個戰略,就是這樣一種建立在心理層面上的施壓手段——若是其他種子隊並不知道他可以學技能的事情,那他們什麼事兒也不會有,可一旦知道了,他們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就算有人告訴他們,照常打,無視這件事就行,但真到了比賽的時候……尤其是在對抗那些實力和自己有差距的休閑隊伍時,他們還是會因為這種心理上的壓力而矯枉過正。
其結果,就如斯諾所說——為了隱藏一些東西,反而暴露更多東西。
「好吧……你的意思我懂了。」安月琴想了想,說道,「你一直憋到第十輪才幹這事兒的幾個原因,我也大致想到了,那麼……」她又問道,「你堅持不用【查克·諾里斯的剃鬚刀】的戰略意義又是什麼呢?」
「是為了鬼驍吧。」這一刻,絮懷殤忽地插嘴道。
作為社團里唯一的職業玩家,她對鬼驍這種對手重視程度是不言而喻的,故而她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點子上,並做出了這一有理有據的推測……
「嗯。」封不覺應了一聲,看向絮懷殤道,「畢竟那小子是我所知的、除我之外唯一一個能看穿數據的人……雖說他目前為止還沒有表現出任何『學習別人技能』的能力,但他掌握『數據視角』的時間比我長得多,很難說他是不是刻意隱藏了某種與我類似的、乃至更強的力量。」
「慢著……」斯諾聞言,又道,「既然他能看穿數據,那你用不用不都一樣嗎?只要放在行囊里他就能看到啊。」
「那沒關係。」封不覺道,「只要我不拿出來用,他能看到的無非就是『給你拉風的外表』這種特效描述,那能知道個屁啊。」
「嗯……」斯諾回憶了一下,確實……在驚悚樂園所有公開的錄像資料中,都沒有覺哥剃頭戰鬥的畫面;他自己也是在加入了地獄前線後,聽隊友們說了,才知道剃鬚刀的實際效果的,光看物品說明還真就不明所以,「有道理啊……」斯諾邊想邊道,「不過……你為了防他一個人,做到了這個地步……從某種角度來看,你算不算是被鬼驍所施加的心理壓力給影響了呢?」
「哪兒~啊……」封不覺瞪著死魚眼接道,「吞天鬼驍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心理層面上的障礙;由始至終,他都是一道客觀存在、且無法繞開的難題,所有想奪冠的隊伍或個人都得去面對他,並切實地找出解決的方案來。從這個角度來說,我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而且我會把這些事一直堅持到和他對決為止。」言至此處,他頓了頓,並話鋒一轉,「當然了,非要說心理戰的話,呵……那小子也的確是做了類似嘗試的……」
「你是指……」若雨明白覺哥所言之意,「……他在對抗濕婆時那刻意為之的表現?」
「啊……」覺哥應道,「那種『逞強示威』式的小屁孩做法,雖然在我看來十分笨拙和多餘,但大體上……那就是他傳遞信息的方式了吧。」他歪了下頭,接道,「人人都知道他強得離譜,他根本沒必要用這種方式再去給人們施壓……比較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小子想要向某幾個、或某一個人……比方說……我,傳達『老子就是這麼強,你給我洗乾淨脖子等著』這樣的信息。」
「嗯……」斯諾沉吟了兩秒,接道,「這推論若換成別人講出來,我可能會說他『自我感覺良好』,但你的話……我總覺得這裡邊兒多大仇都能有啊……」
「行啦,他真有什麼仇什麼怨,也是我來頂著……再說了,你又怎麼知道那不是我的另一個戰略呢?」封不覺挑眉言道,「總之,現在你該優先考慮的不是我和鬼驍的恩怨,而是在接下來的『中堅戰』里,該如何去搞定對面那對姐弟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