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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術會3:秘術現世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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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物

真龍繞天的奇異幻景突然出現,令混戰的眾人紛紛罷手,全都仰起頭來,望著空中的五色火龍。魯鴻儒目光迷離;林神通神情微驚;徐傀儡一臉的沉醉之色;齋藤駿雖是第二次見到這一幕,卻依然頭皮發麻,看得目不轉睛;羅慕寒明白自己上當受騙,神色又驚又怒;荒川隼人目瞪口呆;秋本久美子仰頭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來,怔怔地看向身邊,凝視著彩光映照之下的易希川。

演廳里的上百個觀眾,原本提心弔膽,擔驚受怕,此時被這一幕吸引,全都獃獃地仰著頭,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在這一瞬之間,現場的每一位觀眾都忘了自己身處險境,陶醉於如此神妙奇幻的幻景當中,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驚呼之聲。在觀眾席的首排,貝特朗驚得張大了嘴巴;伊莎貝拉驚訝之餘,漸漸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維克多一臉的難以置信,情不自禁地微微搖頭。

易希川知道流火古怪,不敢輕易觸碰,因此他心中雖然著急,卻只能任由黑衣在地上燃燒,龍圖也就繼續燃燒著,真龍繞天的幻景也就一直持續著。

五色火龍的體型極為巨大,大到演廳根本容納不下。火龍在空中盤旋,不斷地撞擊高處的牆壁、橫樑、立柱和幕布。幕布易燃,迅速燃起了火焰,火焰蔓延得很快,不一會兒橫樑也著了火,緊接著便是立柱。

片刻之後,黑衣燃盡,流火熄滅,空中的五色火龍消失了。易希川急忙從灰燼中撿起龍圖,只見龍圖一如舊貌,完好無損。

羅慕寒惱怒不已,看見易希川撿起龍圖,當即扔掉黃金圓筒,燃起流火,向易希川攻去。易希川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短衫,無法攜帶龍圖,當即龍圖交到秋本久美子的手裡,然後擋在秋本久美子的身前,閃避流火,抵擋羅慕寒的攻擊。

此時演廳高處已經燃起了大火,火勢蔓延得極快,已然無法控制了。

那群青幫混混圍攻幾個羅家弟子,付出了折損數人的代價,將幾個羅家弟子砍翻在地。眼看著大火燃起,再加上蔣白丁和阿潘都已離開演廳,那群青幫混混於是不作停留,迅速奔出廳門,追尋蔣白丁和阿潘去了。

上百個觀眾漸漸從真龍繞天的幻戲當中回過神來,眼見頭頂大火燃燒,不少人心中都想起了不久前巴黎魔術館大火衝天的場景,知道用不了多久,演廳高處的大火便會燃燒下來,再不逃離演廳,勢必葬身火海。正好羅家弟子斃命倒地,青幫混混倉皇逃走,再也沒人堵住廳門,因此觀眾們紛紛跑下觀眾席,爭先恐後地衝出廳門,逃到了萬國千彩大劇院的外面。

魯鴻儒知道大火一旦燃燒起來,便再也難以控制,他雖是萬國千彩大劇院的老闆,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焦急的神色。林神通一心報仇雪恨,對頭頂的大火視而不見,揮動鐵鏈,殺向魯鴻儒。兩人再次交手,拼殺了起來。

徐傀儡沖道野樵和王鞭叫道:「你們先撤!」隨即衝上前去,與齋藤駿殺成一團。

道野樵和王鞭對徐傀儡言聽計從,一個護著骷髏傀儡,一個背著昏迷不醒的雙魚,立即向廳門而行。

齋藤駿喝道:「把聖物留下!」分出一團碧綠色火焰,越過道野樵的頭頂,擋住了道野樵的去路。

道野樵手持骷髏傀儡,往左移動,碧綠色火焰便往左移動,往右移動,碧綠色火焰便往右移動,總之不偏不倚地擋在他的身前。

他當即沖著王鞭喊道:「你先走!」說著朝斜側奔行,將碧綠色火焰引開。

王鞭立即背著雙魚衝出廳門,從萬國千彩大劇院里撤了出去。來到劇院外面,他將昏迷不醒的雙魚交給幾個離場的觀眾照看,隨即逆著人流沖回劇院,再次回到了演廳。

道野樵看見王鞭去而復返,道:「你怎麼又回來了?雙魚姑娘呢?」

王鞭向來寡言少語,此時卻開口道:「交給路人照看了。你我既為同門,當同生死,共去留。」話未說完,已奔至道野樵的身前,脫下灰衣抓在手中,罩向碧綠色火焰。碧綠色火焰被灰衣罩住,雖然很快將灰衣引燃,卻也隨著灰衣燃燒殆盡。

道野樵喝了一聲:「好!」乾乾脆脆的一個字,既是在回應王鞭的那句「同生死,共去留」,也是在為王鞭罩滅碧綠色火焰的功夫而叫好。

然而一團碧綠色火焰滅了,齋藤駿又分出兩團碧綠色火焰,燒向道野樵和王鞭。

徐傀儡道:「我倒要瞧瞧,你身上究竟有多少磷粉!」兩根鐵扦交替疾刺,不斷地攻擊齋藤駿的腰間,要將兩隻白皮口袋挑落,讓齋藤駿失去磷粉,無法再操控碧綠色火焰。

齋藤駿哪怕腳傷未愈,動作依然靈活非凡,騰挪閃轉,進退有度,將徐傀儡的刺擊一一避開。他又接連分出了四團碧綠色火焰,圍攻道野樵和王鞭,絕不讓兩人有任何帶骷髏傀儡離開的機會。

易希川看見雙魚已經離開演廳,心下稍安。此時頭頂火勢漸猛,他一邊抵擋羅慕寒的攻擊,一邊對秋本久美子道:「久美子,你快離開演廳!」

荒川隼人刺出鋼釺,攻向羅慕寒,用日語道:「久美子小姐,這裡沒你的事,你先出去!」

秋本久美子本就是為救易希川而來,此時易希川身陷危局,她豈肯離他而去?她看著易希川,道:「你不走,我不走。」聲音雖然輕細,卻堅定不改。

荒川隼人聽到這話,眼角餘光一瞥,瞧見了秋本久美子一臉深情地望著易希川。他妒火中燒,忽然大吼一聲,原本刺向羅慕寒的鋼釺半途轉向,向易希川划去。

易希川猝不及防,被鋼釺劃破了手臂,痛哼一聲。羅慕寒趁機狂攻,易希川難以招架,腳步踉蹌,連連後退,眼看著便要被羅慕寒的火掌擊中。

秋本久美子見易希川遇險,想也不想,便朝易希川的身前沖了過去。她要替易希川擋下羅慕寒的攻擊。可易希川看得清楚,一把抱住秋本久美子,迅疾轉身,用自己的後背挨下了這一掌。

流火一觸即燃,易希川的後背一陣灼痛。他先前被流火擊中,便脫下了黑衣,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衫,此時短衫迅速著火,他根本來不及脫下。

他將秋本久美子推開,以免秋本久美子被流火波及,隨即抬起雙手,抓住短衫領口,用力一扯。他的手臂力道十足,短衫頓時撕裂開來。他將著火的短衫擲向羅慕寒,他本人則赤裸著上身,後背已是一片燙紅。

羅慕寒根本不給易希川喘息的機會,一掌將短衫拍落,隨即兩隻燃燒著流火的手掌,迅疾如風地攻向易希川,要用流火將易希川當場燒死。

易希川無法抵擋,只能往後退,可身後便是秋本久美子。他心知自己難逃一死,一旦自己喪命,秋本久美子極有可能也會死在羅慕寒的手下。一瞬之間,他的心裡生出了與羅慕寒同歸於盡的想法,打算不退反進,一把抱住攻來的羅慕寒。如此一來,就算他被大火燒燃全身,也要死死地抱住羅慕寒,依靠驚人的臂力,讓羅慕寒掙脫不得,與羅慕寒一同葬身火海。

然而這樣的念頭剛剛在易希川的心裡冒出來,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忽然附近的觀眾席上傳來了一聲嚴肅無比的大喝:「慕寒,住手!」

這聲音對於易希川而言,只怕一輩子都難以忘記,心中不由得一驚:「羅蓋穹!」

羅慕寒原本已將易希川逼入絕境,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正是他爹羅蓋穹的聲音,令他心中大驚,當即轉頭向觀眾席望去。

一望之下,他又驚又喜,只見羅蓋穹果真立在觀眾席上。羅蓋穹的下巴留著鬍鬚,嘴角長有肉痣,站在撤離的觀眾之中,比周圍的觀眾高出了半個身子,極為顯眼。羅蓋穹正抬手指著他,目光也盯著他,神色極為嚴肅。

羅慕寒的驚喜只在瞬息之間,很快便看清羅蓋穹的身體略微透明,並非真人。

在羅蓋穹的身旁,站著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頭戴黑色高帽的洋人,正是維克多。

羅慕寒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這是維克多的亡靈魔術。他早就見過這一幕,當初維克多在巴黎魔術館表演亡靈魔術時,曾請他上台,當著他的面變出了羅蓋穹的亡靈,那亡靈太過逼真,甚至令他跪地磕頭。此時他的反應已足夠迅速,瞬息之間便明白了過來。

然而就在這瞬息之間,他的腹部驟然劇痛,一截沾滿鮮血的鋼釺扦頭,已從他的腹部穿刺而出。他低下了頭,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扦頭。

在羅慕寒的身後,荒川隼人一擊得手,便如當初羅蓋穹在夜船上偷襲他那般,他如法炮製,趁羅慕寒分神的一瞬間,分毫不差地報還在羅慕寒的身上。他冷聲作笑,笑聲極為暢快,隨即用力一拔,要將鋼釺拔出。

羅慕寒又驚又怒,雙目充血,一片赤紅。他自知死在頃刻,在鋼釺拔出之時,忍著劇痛轉身,一把抱住了荒川隼人,十指釘在荒川隼人的身上,指甲甚至刺進了肉里。他渾身流火大作,火焰一下子蔓延到荒川隼人的身上。

荒川隼人的冷笑一下子僵住了,神色變得驚慌無比,不斷地用鋼釺刺進羅慕寒的身體,想要掙脫,可是羅慕寒力氣極大,又是死命抱住了他,他根本掙脫不得。

荒川隼人的身上很快燃起了大火。他慘聲叫罵,叫罵漸漸變成了哀號,哀號變得越來越弱,最後沒有了任何聲息。他和羅慕寒抱在一起,被暗紅色的火焰吞噬,雙雙焚身而死。

易希川護在秋本久美子的身前,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看得心驚肉跳。這本是他想好的同歸於盡之法,想不到轉眼之間,居然在羅慕寒和荒川隼人的身上變為了現實。

演廳里的火勢越來越大,上百個觀眾已經撤離了一大半,剩餘的觀眾紛紛擠向廳門,羅慕寒和荒川隼人焚身而死,沒有任何一個觀眾對此加以關心。

伊莎貝拉扶著貝特朗,隨在觀眾之中,離開了演廳。維克多走在人群的最後面,他來到易希川的身前,用生硬的漢語說道:「這裡不安全,快走吧。」

易希川想起剛才的那一幕,若非維克多在關鍵時刻變出羅蓋穹的亡靈,此時被大火燒死的便是他了。他大為感激,扭頭看了一眼還在和齋藤駿廝殺的徐傀儡,對維克多道:「多謝你出手相救!我的事還沒解決,你先走吧。」

維克多點了一下頭,道:「朋友,保重。」快步走向廳門,離開了演廳。

隨著維克多的離去,觀眾席已然走得空空如也,大火熊熊、熱浪滾滾的演廳之中,只剩下對決的林神通和魯鴻儒、廝殺的齋藤駿和徐傀儡、被數團碧綠色火焰圍攻的道野樵和王鞭,以及秋本久美子和易希川。

易希川原本想立即殺入戰局,幫徐傀儡對付齋藤駿,可齋藤駿是秋本久美子的師父;他又想助林神通對付魯鴻儒,可林神通是秋本久美子的殺母仇人。

一時之間,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望著眼前的這些人,見這些人大都已是傷痕纍纍,血跡斑斑,卻依然慘烈無比地廝殺,連演廳高處的火勢越來越大也不管不顧。眼前的廝殺,滿地的鮮血,橫七豎八的屍體,全都是為了爭奪三大聖物和幻戲秘訣,這不禁讓他想起林神通、魯鴻儒和齋藤駿等人為了三大聖物和幻戲秘訣,在這些年裡的所作所為,從十八年前雲機社和秋家聯姻,到十五年前魯鴻儒滅雲機社,再到兩個多月前齋藤駿擺下幻戲擂台,一直到今天萬國千彩大劇院里的大混戰。

一瞬之間,他大起厭惡之心,忽然叫道:「都住手!」

然而沒有一個人將他的話聽在耳中,眼前的廝殺依然繼續著。

易希川大聲說道:「為了聖物和幻戲秘訣,你們各種處心積慮,耗費十餘年甚至大半輩子,到頭來你殺我,我殺你,失去的東西更多,這麼做值得嗎?」

魯鴻儒與林神通一陣拼殺,兩人都已經負傷累累。魯鴻儒將林神通逼退,斜視了易希川一眼,道:「你懂什麼?身為幻戲師,幻戲便是生命。為了得到神妙非凡的幻戲,做什麼都值得。」

魯鴻儒所說的話,易希川自然明白。幻戲變化莫測,神妙無比,便如鴉片一般,會讓人上癮,幻戲師一旦深陷其中,輕則廢寢忘食,重則神魂顛倒,為了藏有神秘幻戲的聖物,為了某個神奇幻戲的秘訣,幻戲師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甚至連身家性命都可以不要。

易希川自從年幼時第一次接觸幻戲開始,便為之深深著迷,從此鑽研幻戲,沉醉其中難以自拔,有時為了某個神奇的幻戲,會把該做的正事拋至腦後。但在他看來,幻戲本該是美妙的,尤其是琢磨秘訣恍然通悟的那一刻,他享受幻戲帶來的這種美妙感覺,卻決不會為了得到某個幻戲秘訣而傷害他人。

他搖頭說道:「遇到神妙非凡的幻戲,就該自己去琢磨,而不是處心積慮搶奪他人的秘訣。你們這般作為,實在配不上幻戲師這三個字。」

林神通對魯鴻儒滿懷深仇大恨,但聽見魯鴻儒說的話,竟深覺有理,反而聽見易希川的話,彷彿是在扇他自己的耳光,要知道他當年為了謀奪秋家的「畫骨術」秘訣,各種處心積慮的手段,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林神通被魯鴻儒逼退後,沒有立刻殺回去,而是轉頭盯著易希川,厲聲道:「一個後生小輩,也敢來訓教我。」

魯鴻儒道:「你雲機社為了收錄雲機訣,數百年來威逼利誘,見不得人的手段不在少數,易戲主訓教你,倒也沒什麼不對。」他言辭極盡譏諷,語氣卻異常平靜。

林神通的目光掃過魯鴻儒和齋藤駿等人,說道:「不錯,我雲機社為了收錄雲機訣,是威逼利誘,是見不得人。可你魯鴻儒為了搶奪雲機訣,用來對付我雲機社的手段,又豈止威逼利誘?你齋藤駿為了秋家的『畫骨術』秘訣,用在秋娘身上的手段,又何止見不得人?試問在場各人,又有誰的手段是乾淨的?」

秋本久美子只知道齋藤駿和秋娘是兩情相悅,她還曾為兩人不能終成眷屬而感到惋惜,從不知齋藤駿對秋娘使用過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她聽見這話,花容一顫:「你……你說什麼?我師父用什麼手段……見不得人?」

林神通瞧著齋藤駿,目光中大有鄙夷之色,道:「齋藤駿,當年你假意接近秋娘,騙得她身心相付,以至於嫁入我林家之後,還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她哪裡知道,你不過是虛情假意,為了從她那裡得到『畫骨術』的秘訣罷了。」

說到這裡,他目光一轉,看向秋本久美子,只覺秋本久美子與當年的秋娘竟有七八分相似,不由得神色一怔,微微皺眉。

秋本久美子望著齋藤駿,道:「師父,他說你接近娘親,是為了……為了……」

齋藤駿大袖一揮,不再操控碧綠色火焰攻擊徐傀儡、道野樵和王鞭,而是將分散在各處的十幾團碧綠色火焰合而為一。他操控這一大團碧綠色火焰掠至廳門,封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齋藤駿沒有繼續攻擊徐傀儡等人,但也不讓徐傀儡等人有機會將骷髏傀儡帶離演廳。他負手而立,一言不發,既沒有反駁林神通的話,也沒有回應秋本久美子。

火光映照之下,林神通看著秋本久美子,眼睛裡閃動著異樣的光芒,道:「秋娘是你的娘親?那你是……」猛然盯住齋藤駿,「齋藤駿,你當年擄走我孫女,莫非這女子……」抬起握住鐵鏈的手,指向秋本久美子。

齋藤駿道:「不錯,她是秋娘的女兒。」聲音極為冷淡。

林神通渾濁的眼睛猛地一亮,盯著秋本久美子,道:「你是秋娘的女兒,是……是我林神通的孫女……你當年不過兩歲,想不到……想不到如今已長這麼大了……」他的聲音有些發顫,雖然吐字粗啞,卻能從語氣中聽出一絲難以克制的欣喜之情。

齋藤駿說道:「你害死秋娘,不配再叫她孫女。我撫養她長大,授她一身幻術絕藝,如今她已是我齋藤駿的傳人。」

「放屁!」林神通怒喝道,「秋娘盜走雲機訣,我雖然要她歸還回來,卻沒有害她,她是自盡而死。倒是你,當年殺死我兒,擄走我孫女,後來大戰之時,你日本幻術團一敗塗地,你拿我孫女作要挾,這才孤身一人逃得性命。你撫養我孫女長大,如今還帶她來上海,到底是什麼居心?你是不是怕對付不了我,想再次拿她作要挾?」

齋藤駿尚未應話,秋本久美子已顫著聲音道:「師父,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她望著齋藤駿,大大的眼睛裡透著驚訝和迷茫。

齋藤駿道:「久美子,支那人姦猾狡詐,你別信他。」

林神通冷笑道:「當年秋娘出嫁之時,你明知秋娘鍾情於你,為何不大鬧成親現場,反而自己一個人回了日本?你當真愛著秋娘,豈會眼睜睜地看她嫁給他人?你把『畫骨術』的秘訣騙到了手,便對她棄之不顧,誰姦猾誰狡詐,你心裡清楚。」

齋藤駿冷冷地哼了一聲,不作回應。

易希川聽了林神通的這番話,不禁想到荒川隼人若是沒死,秋本久美子當真被逼嫁給荒川隼人,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置之不理。秋本久美子若是真心出嫁倒也罷了,可她明明不願嫁給荒川隼人,明明所愛之人是他,那他自然要大鬧婚禮現場,用盡一切辦法,也要把秋本久美子爭取回來。

易希川如此暗想之時,秋本久美子也是一樣的心思。她回想齋藤駿講述的那段過往,秋娘成親的那一晚,齋藤駿只是去秋家看了一眼,得知秋娘嫁給了林天成,便自行登上輪船,離開上海返回了日本,沒有為挽回秋娘做出任何努力。她不知道齋藤駿當時是怎樣的想法,但若換成是她自己,她實在想像不出易希川會如此輕易便放棄她。

她不禁暗暗搖了搖頭。這樣的念頭一旦生出,她的思緒立刻蔓延開來:「師父說來上海是為了找雲機社報仇,說奪取聖物是為了引雲機社露面,引林神通現身,可如今林神通已經現身了,師父還要攔著骷髏傀儡,不讓這件聖物離開,難道他不是想報仇,原本就是想奪取聖物?莫非真如林神通說的那樣,師父撫養我長大,只是為了拿我作要挾?師父明知我不喜歡荒川隼人,卻根本不問我的意願,便同意了荒川隼人的求親,難道他只是想用我來拉攏荒川隼人,讓荒川隼人為他效命……」

秋本久美子越想得多,越是驚訝,越是害怕,尤其是看見齋藤駿負手而立,並不反駁林神通的話,她不禁臉色蒼白,渾身發顫。

易希川立即握住了秋本久美子的手,只覺她掌心寒冷,冷得像冰一樣,知道她心中已是大起波瀾。

此時演廳里的火勢越來越猛,高處的火焰漸漸蔓延而下,熱浪滾滾襲來,再拖上一時半刻,只怕沒人能從演廳里活著出去。易希川道:「久美子,過去的是是非非,一時之間如何分辨得清?你現在別為此多慮了。這裡火勢太大,我們先出去再說。」說著扶了秋本久美子,便往廳門而去。

廳門被一大團碧綠色火焰擋住,齋藤駿看著秋本久美子走向廳門,不僅沒有收回碧綠色火焰,反而操控碧綠色火焰發出恐怖的「嗞嗞」之聲,說道:「久美子,你可以跟著易希川走,但龍圖必須留下。」

自從真龍繞天的奇異幻景消失之後,龍圖便一直拿在秋本久美子的手裡。秋本久美子沒想到齋藤駿竟會說出這樣的話,轉過身來,吃驚地看著齋藤駿,只覺得齋藤駿無比陌生,彷彿變成了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

「師父,你能把你真實的想法告訴我嗎?你這次來上海,是為了替我娘親報仇,還是……還是為了幻戲界的聖物?」

齋藤駿道:「仇要報,聖物也要拿。三大聖物,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徐傀儡冷笑出聲,從道野樵那裡拿過骷髏傀儡:「你口氣不小,能否活著離開這裡尚且難論,居然還想奪三大聖物。你想奪龍圖,易戲主那裡你未必能過得去,骷髏傀儡就在我手裡,你更是想也別想。」

魯鴻儒一直聽著幾人的對話,這時忽然道:「齋藤駿,雲機訣是不是在你手上?」他這些年為奪雲機訣,想盡辦法對付林神通,可林神通只說雲機訣早已失落,從來不肯說出雲機訣藏在何處。他一直以為林神通是故意隱瞞不說,直到昨晚雙魚提及齋藤駿幾乎通曉所有的中國幻戲,雲機訣極有可能已落入齋藤駿之手,他才開始轉變想法。齋藤駿曾在十五年前與雲機社大戰一場,說不定那時齋藤駿便得到了雲機訣,否則齋藤駿身在日本,如何短短十五年間便將幾乎所有的中國幻戲融會貫通?他一直琢磨此事,此時面對齋藤駿,終於親口問了出來。

齋藤駿大袖一抖,明明空無一物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冊羊皮古卷,羊皮底色泛黃,上面燙有「雲機訣」三個火紅色的大字。

魯鴻儒看見「雲機訣」三個字,神色一震,眼露精光。林神通則是目光森然,手臂微微發顫,以至於手中的鐵鏈摩擦地面,響聲陣陣,說道:「當年秋娘盜走雲機訣,我苦尋不得,原來她把雲機訣交給了你。」

齋藤駿將雲機訣緩緩翻開,除去封皮是羊皮製作而成,內頁全是發黃的蠶繭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字,記載了千百年來九州四海各式各樣的神奇幻戲的秘訣。

齋藤駿隨意翻了幾頁,口中說道:「十五年了,這本雲機訣與我朝夕相伴,上面的幻戲已盡數為我習得。雲機訣、龍圖、骷髏傀儡,我齋藤駿收齊三大聖物,蕩平支那幻戲界,便在今日!」

他一開始尚且聲音平緩,一字字說來,語氣越發冷傲,到最後「今日」二字一出,渾身氣勢已變,變得極為凌人。

此話一出,算是道出了他此番來到中國的真實目的。當初羅蓋穹派羅家弟子遠赴日本打探他的底細,後來在外灘的幻戲擂台上借鐵傀儡之口道出,說他野心勃勃,想擊敗中國所有厲害的幻戲師,正是實情。他研習雲機訣,奪龍圖,擺擂台,引出中國有實力的幻戲師並一一擊敗,還想找出雲機社,一雪十五年前的落敗之恥。他一直按照自己的目的一步步行事,只不過面對秋本久美子時,卻說這一切是為了替秋娘報仇。倘若他當真是為了替秋娘報仇,早就可以來上海找林神通,何必花費整整十五年的時間,等到將雲機訣上的幻戲盡數學會了才來上海?

直到此時此刻,秋本久美子才終於醒悟過來,知道了齋藤駿的真實目的。她只覺得天旋地轉,臉色一片蒼白,身子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住。易希川看在眼裡,急忙摟住了她。

「真是口出狂言。」徐傀儡冷笑道,「以你操控磷火的本事,便是對上我徐傀儡一人,你也無必勝把握,何況還有林首領和易戲主在,還有我扶婁派的兩位門人,哪怕魯鴻儒忘本負義相助於你,你們二人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魯鴻儒重重地咳嗽了兩聲,道:「把我與日本人相提並論,你也太低看我魯某人了。」

徐傀儡道:「你壞事做絕,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魯鴻儒又咳嗽了幾聲,臉上露出冷笑。

齋藤駿冷眼看著徐傀儡,道:「那我便讓你見識一下,我操控磷火的本事,到底如何。」雙手一晃,手中的雲機訣消失了,隨即將雙手伸進兩隻白皮口袋,抓出了兩大把磷粉,幾乎將白皮口袋掏空,只剩下一丁點磷粉還在袋中。他揚起雙手,往空中一撒,磷粉頓時瀰漫開來。只見他手掌一翻,瀰漫的磷粉閃動起了碧綠色的火光。這些火光不再聚集成團,而是極為細小,如同火星一般,密密麻麻地遍布空中。

齋藤駿大袖掃動,無數火星四散飛掠,飛向徐傀儡、魯鴻儒、林神通、道野樵和王鞭等人,至於易希川和秋本久美子,則沒有加以攻擊。他與秋本久美子已是十五年的師徒關係,終究帶有些許感情,他不願誤傷秋本久美子,因此沒有攻擊與秋本久美子站在一起易希川。他知道易希川雖然幻戲卓絕,但身手一般,只要解決了其他人,回頭再收拾易希川,自然輕而易舉。

密集無比的火星突然掠來,徐傀儡不由得神色一緊。倘若是碧綠色火焰,哪怕有數十團之多,終究看得清楚,只要動作足夠迅捷,便能躲過。但眼前是密密麻麻的火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根本無從閃避。徐傀儡當即脫下外衣,狂舞起來,將飛來的火星卷落在地。但火星實在太多,一旦飛掠過來,居高而下,幾乎將他四面八方全都罩住,只靠一件外衣,終究難以全部擋下。

徐傀儡的肩頭一痛,已濺上一粒火星,裡衣頓時燃起了碧綠色的火焰。他伸手拍打碧綠色火焰,卻拍之不滅。緊接著他的右臂又是一痛,同樣濺上了火星,燃起了火焰,隨即後背也灼痛起來。

眨眼之間,徐傀儡身上的裡衣已有三處著火。他眼角火光大亮,瞥眼看去,只見道野樵和王鞭的身上已有多處燃起碧綠色火焰。

魯鴻儒處心積慮對付林神通,為的便是得到雲機訣,當他看見雲機訣在齋藤駿的身上時,立刻對齋藤駿起了殺心。

只是他尚未動手,齋藤駿已經率先出手,漫天火星飛掠而來。他一邊後退,一邊和徐傀儡一樣,脫下外衣,用盡全力,將飛來的火星儘可能地卷落在地。

林神通看見無數火星飛至,當即往戲台的方向大步奔行。火星如同蜂群一般,在後緊追不捨。他一口氣奔上戲台,用鐵鏈捲住幕布,一下子將幕布扯了下來。

幕布雖然已有大半燃起火焰,只剩下一小半,但幕布原本就極為開闊,剩下的一小半也足夠寬大,比徐傀儡和魯鴻儒所用的衣服大了數倍。林神通甩動鐵鏈,靠鐵鏈捲動幕布,頓時帶起了陣陣大風,將追來的火星卷得七零八落。

幕布上濺了不少火星,只不過捲動了幾下,便燃起了碧綠色的火焰,但林神通得益於幕布的保護,卻是毫髮無損。他捲動幕布,在無數火星之間盪開一條路,飛步衝下戲台,沒有反擊齋藤駿,而是向魯鴻儒揮動鐵鏈,將滿是碧綠色火焰的幕布掃向對方。

比起曾重創雲機社並奪走雲機訣的齋藤駿,林神通更加仇恨囚禁折磨了他長達十五年的魯鴻儒,此時魯鴻儒已被漫天火星逼得手忙腳亂,正是殺之報仇的大好機會。

林神通已是年屆六旬的高齡,只剩一隻右手完好,但出手依然迅猛無比,再加上幕布極為寬大,正在對付漫天火星的魯鴻儒根本無從躲避。

魯鴻儒被幕布掃中了大腿,褲子上立刻燃起了碧綠色火焰。碧綠色火焰極為古怪,他連番拍打,卻始終不滅。林神通得勢不饒人,趁勢狂攻,幕布來回掃動,攻擊魯鴻儒身體的各個部位。魯鴻儒捲動衣服,想要應付幕布,可漫天火星趁機飛入,落在了他的身上,渾身上下又有幾處地方燃起了碧綠色火焰。

魯鴻儒渾身灼痛不已,深知繼續留在演廳,用不著等到演廳高處的大火燒到,他便會被碧綠色火焰活活燒死。他自恃身份,不願當眾脫掉裡衣和褲子,於是打算衝出演廳,迅速找到水,澆滅身上的碧綠色火焰。

一時間,魯鴻儒捲動衣服,將不少火星卷向林神通,逼林神通用幕布回救,隨即奪路奔行,沖向廳門。儘管廳門被一大團碧綠色火焰封堵住了,但魯鴻儒此時身上已經多處著火,頂多不過衝出廳門時再被碧綠色火焰燒上一次,只要衝出廳門找到了水,便能立刻滅掉身上的火焰。

但魯鴻儒剛剛奔出沒幾步,離廳門尚遠,齋藤駿已從斜刺里殺來,銀鞘匕首連番刺擊,將魯鴻儒逼退回去。林神通已將火星卷落,幕布也已燒成灰燼,直接揮動鐵鏈,擊向魯鴻儒的後背。

魯鴻儒腹背受敵,避開齋藤駿的刺擊,反手探出,一把抓住了鐵鏈。他雖然避免被鐵鏈擊打後背,但鐵鏈經過火焰的燒灼,變得滾燙無比,他的掌心一陣劇痛,已被燙爛了一層皮。

魯鴻儒向來沉穩,此時身遭火焚,掌心劇痛,臉上終於露出了凶厲之色。他抓住鐵鏈用力一拽,藉助這一拽之力,向鐵鏈另一頭的林神通撲去。

林神通知道魯鴻儒想做殊死一搏,一旦被撲來的魯鴻儒碰到,碧綠色火焰便會蔓延到他的身上。他手腕一扭,鐵鏈盪回,擊中了魯鴻儒的小腿。魯鴻儒的小腿受此一擊,腳步微微一滯,林神通趁機斜身一讓,堪堪避過了魯鴻儒這一撲。

但在魯鴻儒的身後,齋藤駿緊跟著殺到,銀鞘匕首橫掠而過,在林神通的右臂上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林神通冷哼一聲,甩動鐵鏈,反擊齋藤駿。

齋藤駿一擊得手,看見鐵鏈一動,立即退步。但他的身後風聲襲來,徐傀儡的鐵扦已經刺到。

徐傀儡的裡衣著火,無法拍滅,最終不得不將裡衣脫掉。他赤裸的上身有多處被燒灼的痕迹,燙得一片通紅。此時圍攻他的火星已被他全部卷落在地,他當即刺出鐵扦,向齋藤駿殺去。

林神通被迫反擊齋藤駿,魯鴻儒這才得到一絲喘息之機。他渾身多處著火,於是再次往廳門衝去,想要衝出演廳尋水滅火,可眼前忽然人影晃動,道野樵和王鞭已擋住了他的去路。

道野樵和王鞭同樣脫掉了衣服,甚至連穿在外面的褲子也已脫去,這才避免被碧綠色火焰活活燒死,但身上有許多地方被灼傷,可謂遍體鱗傷。兩人不由分說,取出武器,聯起手來一陣狂攻,又將魯鴻儒逼了回去。

魯鴻儒無法離開演廳,一番拖延,連頭髮都已引燃,此時即便他想脫掉裡衣和褲子,也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道野樵和王鞭根本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他身上的火勢越來越大,不斷地發出嘶吼聲,心神變得越發慌亂,以至於連林神通趁著徐傀儡纏住齋藤駿之時,突然甩出鐵鏈攻擊他的腦袋,他也未曾察覺。

林神通這一擊用上了全部的力氣,這根束縛了他十五年的粗大鐵鏈,狠狠地擊在魯鴻儒的腦袋上。

魯鴻儒原本還在抵擋道野樵和王鞭的圍攻,受此一擊,頓時悶哼一聲,踉蹌了數步,最終頭暈目眩,撲翻在地。他掙扎了數下,但頭部遭受重創,難以起身,碧綠色火焰越燒越盛,很快將他的身體吞噬。

魯鴻儒渾身痛苦萬分,心中萬念俱灰。他多年來設下各種陷阱,坑害了許多成名的幻戲師,這些幻戲師不僅被迫交出了幻戲秘訣,也連帶著送掉了性命,今晚他同樣設局對付易希川,原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各方勢力攪和進來,大好的局勢竟然一壞再壞,不但讓貴叔和金童身死喪命,讓蔣白丁身受重傷,數十個青幫混混折損大半,還讓他賠上了經營大半輩子的萬國千彩大劇院,最終連他的性命也葬送在此。

熊熊大火之中,魯鴻儒倒地不起,渾身抽搐了幾下,就此再無動彈。

林神通親手對魯鴻儒送上了致命一擊,甚至在魯鴻儒失去動彈之後,他還揮動鐵鏈,照準魯鴻儒的身體,狠狠地抽打了幾下。

他看著魯鴻儒被活活燒死,大仇得報,多年來的積怨終得宣洩,忍不住一陣狂笑。他的嗓音極為嘶啞,笑聲難聽至極。

魯鴻儒一死,林神通、徐傀儡、道野樵和王鞭立刻聯起手來,合力圍攻齋藤駿。齋藤駿的白皮口袋裡只剩下一丁點磷粉,別說難以對四人造成傷害,他便是想把手伸進白皮口袋裡,此時也難以做到。四個人各站一方,瘋狂地圍攻他,他根本找不到一絲間隙來抓出最後的一丁點兒磷粉。

轉眼之間,齋藤駿便從佔盡優勢,變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易希川和秋本久美子一直站在外圍,沒有插手,全程旁觀了這場惡鬥。眼見齋藤駿受制於人,只怕片刻之間便會死在四個人的圍攻之下,秋本久美子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她知道齋藤駿欺騙了她,知道齋藤駿當年欺騙秋娘也極有可能是真的,但她畢竟和齋藤駿朝夕相處了十五年,師徒之情難以說斷就斷,而且方才齋藤駿燃起漫天火星之時,並沒有攻擊她和易希川,足見齋藤駿對她並非徹底絕情,因此她想上前幫助齋藤駿。

但秋本久美子的腳步剛剛一動,易希川立刻拉住了她,道:「小心!」

易希川說話之時,瞪大了眼睛盯著地上。就在他和秋本久美子的腳尖前方,一團碧綠色火焰如同流水一般,迅速地流淌而過,秋本久美子若是邁前一步,便會正好踩中碧綠色火焰,後果將不堪設想。

易希川越發驚訝,只因除了這一團碧綠色火焰外,其他方向的地面上,還有三團碧綠色火焰正在流動。這總共四團碧綠色火焰,悄無聲息地貼地流淌,如同羅慕寒的「流火」一般,分別流向正在圍攻齋藤駿的四人。

林神通、徐傀儡、道野樵和王鞭正全力圍攻齋藤駿,齋藤駿已是難以招架,多處負傷。四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齋藤駿的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地面上正在悄悄流動的碧綠色火焰。

齋藤駿遭受圍攻,騰不出手來抓取白皮口袋裡的磷粉,不可能再燃起碧綠色火焰,但這四團碧綠色火焰並非他用磷粉燃成,而是由落在地上許多的火星慢慢地聚集而成,因此徐傀儡等人都沒察覺。

「當心腳下!」易希川急忙出聲提醒。

這一聲提醒剛剛出口,四團碧綠色火焰已流至徐傀儡等人的腳下。徐傀儡聽到提醒,瞥見腳下綠光閃動,立即向側面一躍,避開了碧綠色火焰。林神通同樣反應迅速,避向一旁。道野樵和王鞭的反應卻慢了些許,鞋子頓時著火,急忙將鞋子蹬掉。

四人被碧綠色火焰襲擊,圍攻的陣勢頓時亂了,齋藤駿趁勢反擊,銀鞘匕首隨身而轉,橫削出去,勢如雷電,劃傷了道野樵和王鞭,徐傀儡和林神通則退得極快,避過了銀鞘匕首的攻擊。

四人分散開來,不敢輕易靠近齋藤駿,只因在齋藤駿的身前,那兩團被徐傀儡和林神通避過的碧綠色火焰,正圍著齋藤駿來迴流動。與此同時,四面八方的地面上,方才落地的火星紛紛聚集,凝聚成了一團團碧綠色火焰。這些碧綠色火焰不再飛上空中,而是貼著地面飛快地流動,其中不少碧綠色火焰流至齋藤駿的身前,將他層層守護了起來,剩餘的碧綠色火焰則飛快地流向徐傀儡等人。徐傀儡等人不得不時時盯住腳下,躲避往來穿梭的碧綠色火焰。

易希川沒想到齋藤駿的火幻術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比之羅慕寒的「流火」還要厲害幾分,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秋本久美子一直知道齋藤駿擅長火幻術,但這滿地流火的一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身為齋藤駿的傳人,從來不知道齋藤駿有此實力。她不知道齋藤駿是故意對她有所隱藏,還是看過了羅慕寒的「流火」幻戲後,在短短數日之內便創出了這一招新的火幻術。

徐傀儡身在戰局之中,想到前兩次與齋藤駿交手,齋藤駿都沒使出漫天火星和滿地流火的本事,可見未盡全力,不由得暗暗心驚。破解齋藤駿的火幻術,其實不難,只要有足夠多的水,便能輕而易舉地對付這些碧綠色火焰,但演廳里極為干敞,找不到任何水源,應對滿地的碧綠色火焰便很不容易。

徐傀儡躲避著地上的碧綠色火焰,又見齋藤駿已被十餘團流動的碧綠色火焰層層保護起來,想靠近齋藤駿已是足夠困難,還想將之擊殺,可謂難上加難。

易希川見徐傀儡、道野樵和王鞭遇險,這三人救過他的性命,告知過魯鴻儒的真面目,又捨命助他進入後台救出雙魚,如此大的恩情,他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他曾經面對過齋藤駿的火幻術,吃了不少虧,一直不知該如何破解。此時他盯著流動的碧綠色火焰,忽然念頭一動。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屍體,大都是在混戰中死去的青幫混混和羅家弟子,碧綠色火焰流動之時,總是會避開這些屍體,顯然碧綠色火焰一旦碰上可燃的實物,便會立即燃燒起來,就此失去攻擊能力。

易希川知道齋藤駿雖然欺騙了秋本久美子,但以秋本久美子的性子,未必便能與齋藤駿徹底斷絕師徒關係。他原本不想當著秋本久美子的面對付齋藤駿,但他更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徐傀儡等人死在齋藤駿的手上。他對秋本久美子道了一聲:「久美子,對不住了。」隨即鬆開了摟住秋本久美子的手,離開了秋本久美子的身邊。

秋本久美子不明白易希川說出這話的意思,也不知道易希川要去做什麼,捧著龍圖站在原地,不解地望著易希川。

易希川衝上幾步,來到一具屍體跟前。他俯身抓住屍體,暗暗道了一聲:「得罪。」提起屍體,朝地上流動的兩團碧綠色火焰擲去。兩團碧綠色火焰頓時被屍體壓住,屍體迅速燃起了火焰,但兩團碧綠色火焰也就此附著在屍體上燃燒,失去了攻擊能力。

易希川如法炮製,不斷地抓起屍體,將一團團流動的碧綠色火焰壓滅。徐傀儡等人看見易希川這麼做,紛紛反應過來,也抓起屍體壓滅碧綠色火焰。

原本數十團往來穿梭的碧綠色火焰,眼看著越來越少,到最後一無所存,只剩下守護在齋藤駿周圍的十幾團碧綠色火焰,以及封堵廳門的一大團碧綠色火焰。但有了用屍體抵擋火焰的法子,對付這些剩餘的碧綠色火焰,便不在話下。

秋本久美子看到這裡,才算明白過來易希川的話中之意。齋藤駿原本依靠火幻術佔盡了優勢,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將徐傀儡等人一一擊敗,但易希川突然出手,頃刻間便逆轉局勢,碧綠色火焰對徐傀儡等人已不成威脅,齋藤駿自然難保性命。齋藤駿一旦落敗被殺,也算是死在了易希川的手上,易希川所說的「對不住」,便是這個意思。

齋藤駿雖然欺騙了她,也欺騙了她的娘親,甚至在十五年前殺死了她的父親林天成,但在她記事的歲月里,一直將齋藤駿當作最親的人,對齋藤駿的感情極為複雜。她對齋藤駿大感失望,只想就此離他而去,但他若是死在眼前,她卻又於心不忍。

秋本久美子內心掙扎之時,徐傀儡等人已向齋藤駿圍殺而去。保護齋藤駿的十幾團碧綠色火焰,只用幾具屍體便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齋藤駿只能再次動用銀鞘匕首,與徐傀儡等人廝殺起來。

易希川只破了齋藤駿的火幻術,沒有向齋藤駿殺去。他知道齋藤駿沒有了火幻術的助力,已是必死無疑。

他遠遠地看見秋本久美子的神情,便猜到秋本久美子的心思。他回到秋本久美子的身邊,輕聲說道:「久美子,我們走吧。」扶著秋本久美子,往廳門走去。

兩人走到廳門前,停下了腳步。

廳門處還有一大團碧綠色火焰封堵去路。

易希川俯身抓住一個羅家弟子的屍體,打算將屍體擲向碧綠色火焰,將這最後一團碧綠色火焰滅掉。

但他還沒將屍體擲出,身後忽然傳來齋藤駿的一聲大喝。

大喝聲中,那團封堵廳門的碧綠色火焰,突然掠過易希川和秋本久美子的頭頂,向齋藤駿急速飛去。

齋藤駿抵擋不住徐傀儡等人的圍攻,陷入了絕境,於是動用了最後一大團碧綠色火焰。他操控碧綠色火焰飛至頭頂,飄浮在空中,不斷地「嗞嗞」狂響。

徐傀儡等人不敢大意,一邊圍攻齋藤駿,一邊盯著頭頂那團碧綠色火焰的動向,只要碧綠色火焰飛掠下來,便立即躲閃,並抓起地上的屍體對付火焰。

一聲振聾發聵的轟隆聲突然響起!

空中的那一大團碧綠色火焰並沒有飛掠下來,而是當空炸裂開來,幻化成無數火星,密如急雨,飛濺而下。

易希川見過這一幕,那是在羅家戲苑的雙水戲台上,他與羅蓋穹斗戲之時,齋藤駿第一次現身,便動用了這一招。但徐傀儡等人沒有見過這一幕,事先全無預料,密集的火星突然飛濺而下,根本無從躲避。

徐傀儡右手握著鐵扦,左手拿著骷髏傀儡,下意識地將骷髏傀儡舉起,擋住了濺落的火星。

上次在廢棄廠房之中,徐傀儡為了對付齋藤駿,事先用「辟火術」對骷髏傀儡進行了防火處理,因此骷髏傀儡遇上碧綠色火焰沒有受到任何損傷,但他今晚來萬國千彩大劇院是為了對付魯鴻儒,事先沒料到齋藤駿也會來,因此並未使用「辟火術」處理骷髏傀儡,此時骷髏傀儡濺上火星,頓時燃起了碧綠色的火焰,骷髏傀儡身上那些複雜無比的提線,眨眼間便被紛紛燒斷。

徐傀儡好歹有骷髏傀儡護身,沒有被火星濺上,但林神通、道野樵和王鞭難以倖免,身上濺到了不少火星,迅速燃起了火焰。

齋藤駿早有準備,操控碧綠色火焰炸開的那一刻,便脫下了身上的白衣,擋住了濺落的火星。他趁勢反擊,銀鞘匕首向離他最近的林神通直刺而去。林神通渾身燃火,心神一分,被匕首刺進了腹部,直沒至柄。

道野樵和王鞭見林神通被刺,不顧身上已燃起火焰,雙雙向齋藤駿撲去,一左一右地抱住了齋藤駿。齋藤駿拔出銀鞘匕首,不斷地捅刺道野樵和王鞭,但二人強忍劇痛,死不鬆手,二人身上的火焰,就此蔓延到了齋藤駿的身上。

林神通腹部遭受重創,卻不加理會,眼見道野樵和王鞭為救他而遭匕首捅刺,也不援救,反而甩出鐵鏈,一下子將三人死死地纏在一起。他生怕齋藤駿掙脫之後,會有法子滅掉身上的火焰,為了將齋藤駿燒死,竟不管道野樵和王鞭的死活。

徐傀儡大驚失色。他捨不得丟掉燃起大火的骷髏傀儡,而是扔掉了另一手中的鐵扦,一把抓住林神通的手腕,道:「你做什麼?快鬆了鐵鏈!」

林神通獰聲喝道:「滾開!」沉肩一撞,想將徐傀儡撞開。

徐傀儡避開這一撞,揮拳反擊林神通。林神通不作抵抗,生生受了幾拳,唯一的右手死死地抓著鐵鏈,說道:「已經死了!」

徐傀儡看向道野樵和王鞭,二人原本就被銀鞘匕首捅刺多次,被刺中了要害,渾身又被火焰吞噬,已經全無動彈,顯然已是死了。而齋藤駿被二人死死抱住,又被鐵鏈纏死,初時還有所掙扎,此時渾身起火,同樣沒了動靜。徐傀儡一呆,不再爭奪林神通手中的鐵鏈。

林神通似乎怕齋藤駿是詐死,沒有就此鬆開鐵鏈,而是將鐵鏈的另一頭拴在了一根立柱上。他看著齋藤駿渾身火焰狂燒的一幕,既不救治自己腹部的傷勢,也不去管自己身上的大火,反而狂聲大笑。

在過去的十五年里,他朝思暮想之事,便是有朝一日能活著離開地牢,殺了魯鴻儒和齋藤駿這兩大仇人。他原本以為這是遙不可及的奢望,以為自己會死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沒想到今日居然能脫出牢獄,並一下子將兩大仇人同時除掉。

他本就已成廢人,根本沒打算再活下去,能得報大仇,當真痛快無比。他的笑聲比之前殺死魯鴻儒時更加暢快,也更加嘶啞,更加刺耳,更加難聽。

林神通笑了一陣,忽然眼睛圓鼓,大叫一聲:「雲機訣!」雲機訣還在齋藤駿的身上,齋藤駿渾身燃火,意味著雲機訣也會跟著燒毀。

林神通看著齋藤駿身上的熊熊火焰,知道雲機訣被燒毀已無法挽回,雲機社延續了數百年之久,到今日算是徹底覆滅了,什麼也沒有留下。

他一下子萬念俱灰,再也笑不出聲,連聲道:「罷了,罷了。」捂住腹部,強忍劇痛,邁著蹣跚的腳步,向觀眾席的首排走去。

他腹部的傷勢太重,渾身又是火焰狂燒,已然無法活命。他在首排的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最後看了又一眼戲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徐傀儡在原地呆立了一陣。道野樵和王鞭在眼前死去,二人的四個徒弟也紛紛喪命,他為今晚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但他很快從這種黯然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他手中的骷髏傀儡燃燒著火焰,再不搶救,勢必被徹底燒毀。他飛快地衝出了廳門,去尋找水源,以便滅掉骷髏傀儡上的火焰,至於道野樵和王鞭的屍體,他則不管不顧,任由二人和齋藤駿被鐵鏈捆在一起,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被碧綠色火焰吞沒。

秋本久美子站在廳門前,目睹了齋藤駿被碧綠色火焰吞噬的全過程。齋藤駿一輩子玩弄火幻術,一輩子掌控磷火,沒想到最終竟會死在自己的磷火上。秋本久美子心中不忍,默默地流下了淚水。

易希川原本以為大局已定,沒想到齋藤駿殊死一搏,最終竟會是如此慘烈的結局。

此時演廳內大火狂燒,高處的橫樑斷木帶著火焰滾落而下,已不能再作過多的停留。

易希川道:「久美子,別再看了。」扶著秋本久美子轉身,一起走向廳門。

兩人剛剛走出廳門門口,演廳外忽然傳來了呼喊聲:「師哥!」

易希川聽出是雙魚的聲音,心頭一喜,脫口叫道:「師妹。」

在易希川和秋本久美子的身前,一道天藍色的人影迎面奔來,正是雙魚。

雙魚之前被王鞭背出演廳,到了萬國千彩大劇院的大門外,交給幾個離場的觀眾照看。雙魚在地牢里被逼喝下了令人昏睡的葯湯,到了劇院外面,依然長時間昏迷不醒,直到兩個英國人的到來。

這兩個英國人,曾救過易希川的救命,其中一人的胸前掛著一部相機,正是聖三一堂的英國牧師路德,另一人則是為易希川做過腹部手術的英國醫生。

路德生活在公共租界,幾乎每晚都會外出散步,偶爾也會到法租界來逛逛。他雖是牧師,卻喜歡攝影,常常帶著一部相機,將所見的風景和人事拍攝下來,他也時常去劇院看戲,偶爾還會約上朋友,譬如那位英國醫生,一起去大世界遊玩。

巴黎魔術館著火的那晚,路德和英國醫生正是在大世界遊玩,當時兩人從街邊經過時,曾與乘坐黃包車的易希川和秋本久美子錯身而過。今晚萬國千彩大劇院燃起大火,路德和英國醫生恰好也在大世界遊玩,望見遠處起火,也向火場趕來,同樣是為了救人,以及拍攝火場的情況。

路德和英國醫生趕到萬國千彩大劇院的大門外,見圍觀的路人已經很多,但大部分人只是旁觀熱鬧,設法救火的人卻很少。兩人看見劇院的大門外有不少血跡,還躺了一些人,其中有被日本武士殺死的兩個扶婁派門人,也有被羅慕寒殺死的兩個日本武士。

兩人急忙上前查看有無活命之人,只可惜這幾人都已死去多時。路德看見了被幾個觀眾照看的雙魚,發現雙魚還活著,只是昏迷不醒,急忙叫英國醫生來救治。

英國醫生施以急救,雙魚很快醒了過來。

雙魚醒來後,發現自己不是身在地牢,而是在劇院門外,立刻猜到是易希川救了自己。但她左右顧盼,卻始終不見易希川的身影,只看見頭頂火光大作,濃煙滾滾,萬國千彩大劇院居然燃起了大火。

她不知萬國千彩大劇院里出了什麼事,急忙追問照看她的幾個觀眾,得知易希川和不少人正在演廳里廝殺。

雙魚一驚之下,擔心易希川的安危,不顧自己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尚且身體虛弱,也不顧路德和英國醫生的阻攔,更不顧劇院已經燃起大火,直接衝進了劇院。

剛一進入劇院,雙魚便看見徐傀儡的身影從遠處掠過。徐傀儡從演廳的方向出來,往住樓的方向奔去,尋找水源去了。雙魚看見徐傀儡渾身是傷,手中的骷髏傀儡已經著火,因此更加擔心,一邊呼喊「師哥」,一邊朝演廳奔去。

她剛剛衝到演廳門外,便看見易希川和秋本久美子出現在了門口。她看清易希川正關切無比地扶著秋本久美子,內心深處不由得掠過了一絲難受。

但這絲難受轉瞬即逝,她的神情一下子大變,驚聲叫道:「當心!」聲音出口之時,她一個箭步掠過易希川的身旁,搶到了易希川的身後。

一聲痛哼傳入了易希川的耳中,他急忙回頭,只見齋藤駿帶著一身張狂的碧綠色火焰,不知何時竟從鐵鏈捆縛之下脫身,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齋藤駿的右手筆直前伸,銀鞘匕首已刺進了雙魚的心口。

易希川神色驚恐,目光中噴薄著怒火,不顧齋藤駿滿身火焰,一拳狠狠地擊向齋藤駿的腹部。

齋藤駿身受重傷,又遭火焚,本就是強弩之末,甚至已是奄奄一息,這才忍著劇痛,用最後一絲力氣,從背後悄無聲息地偷襲易希川,要拉著易希川一起陪葬,只不過雙魚突然趕到,正好看見他出現在易希川的背後,替易希川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此時他無力躲閃易希川的拳頭,易希川的臂力又奇大無比,頓時將他一拳擊得連連倒退。

齋藤駿一退,銀鞘匕首便跟著拔了出去,雙魚身子一軟,倒向地面。秋本久美子急忙將雙魚摟住。

易希川看見銀鞘匕首帶著血光從身邊經過,當即一把奪下,順勢追刺而出,一下子刺進了齋藤駿的胸膛。

易希川的手被火焰燎到,皮膚赤紅,一陣灼痛。但他此時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回身抱住了雙魚。

雙魚的心口鮮血湧出,天藍色斜襟衫上的血跡越來越大。他按住雙魚的傷口,鮮血依舊不住地流出,染紅了他的手。

易希川心中大慟,眼淚流了出來,叫道:「師妹,師妹!」

雙魚目光散亂,氣若遊絲,嘴唇張了好幾下,才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師哥……別……別哭……」她想摸一摸易希川的臉,可手只能輕微舉起,卻無力上抬。

易希川緊緊握住雙魚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師妹,我這就救你……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的……」

易希川抱起雙魚,向劇院大門衝去。

雙魚躺在他的懷裡,緊挨著他的胸膛,他急促無比的心跳聲,一聲聲地傳入她的耳中。她微微帶著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秋本久美子心中難受,流下了眼淚,跟著易希川往大門而去。她離開之時,朝齋藤駿望了一眼。齋藤駿被銀鞘匕首刺入胸膛,全身燃燒著碧綠色火焰,已經死去,只不過他直挺挺地立在原地,至死也未倒下。

僅此一眼,秋本久美子離開了演廳。她追著易希川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看見易希川抱著雙魚衝出劇院大門,路德和英國醫生立即圍了上來。

看見英國醫生在場,易希川一陣心喜,看到了一絲希望。然而英國醫生查看了雙魚的情況後,重重地嘆了口氣,沖他搖頭。他心中一沉,雙膝一軟,抱著雙魚,跪倒在了地上。

徐傀儡已經用水滅掉了骷髏傀儡上的火焰,此時他提著損毀大半的骷髏傀儡,立在萬國千彩大劇院的大門外。他看著死去的雙魚,又想起道野樵、王鞭及其四個徒弟全都身死命斷,為了完成徐鬼手的遺願,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他心中黯然,原本想安慰易希川幾句,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徐傀儡轉過身去,提著骷髏傀儡,穿過圍觀人群,消融在了夜色深處。

貝特朗、伊莎貝拉和維克多離開演廳後,來到愛多亞路的對面,站在巴黎魔術館的廢墟前。

貝特朗點燃了一支雪茄,一邊吞吐煙霧,一邊望著萬國千彩大劇院被大火吞噬,他心中高興不已,巴黎魔術館燒沒了,作為競爭對手的萬國千彩大劇院也要燒沒了,算是讓他出了一口怨氣。伊莎貝拉神情憂鬱,想到兩座在魔術界享有盛譽的劇院,短短數日之內盡成廢墟,不由得感慨良多。

而維克多摘下了黑色高帽,衝天的火焰映在他的眼中,如同明光燭照,只覺得世間所有的一切,由起始,至興盛,再盛極而衰,終湮滅於世,萬事萬物,包括活在世上的每一個人,皆是如此。

此時在更遠的地方,在數條街開外的一條昏黑巷道之中,先前陷入昏迷被阿潘背出萬國千彩大劇院的蔣白丁,正靠牆癱坐,有氣無力地睜開了眼睛。

蔣白丁恢復了意識,但這只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他想抬手指向身前,卻覺得手臂沉重無比,根本抬不起來,只能嘴裡發聲,有氣無力地說道:「你……你居然……敢……敢背叛我……」

在蔣白丁的身前,阿潘一動不動地站著。他不再是從前那副惟命是從的樣子,而是變幻了一副面孔,一臉的陰鷙和冷漠。

蔣白丁看向阿潘的身後,那裡站在幾個從萬國千彩大劇院逃出來後追尋而至的青幫混混。他語氣帶上了求懇,吃力地說道:「救……救我……」

阿潘沒有回頭,冷冷地說道:「今晚的事,誰敢說出去,我便三刀六洞伺候誰。」

身後的幾個青幫混混相互看了看眼色,心中都是一樣的想法。蔣白丁向來對他們呼來喝去,稍有犯錯便辱罵懲戒,他們早已心生不滿,只是一直壓在心底不敢表露出來,此時蔣白丁身受重傷,失血過多,本就是將死之人,何必再救他的性命?他們知道阿潘將蔣白丁丟棄在這條偏僻的巷道里,擺明了是要看著他死,待他死後取而代之。

他們見機極快,立即聚集在阿潘的左右,齊聲應道:「是,大哥。」

蔣白丁瞪圓了眼睛,想要破口大罵,可是喉嚨里根本發不出聲音。他就那樣大睜著眼睛,眸子里的亮光漸漸消散,只剩下遠處若隱若現的火光,死氣沉沉地映在他的眼中。

萬國千彩大劇院的大火依舊燃燒著,燒盡了所有的一切,什麼也沒留下。

易希川抱著雙魚的屍體,跪在烈火之前,仰面朝天,嘶聲痛哭。

秋本久美子手捧龍圖,守在易希川的身旁,默默垂淚。

小哥從暗夜深處飛了過來,在易希川的頭頂往複盤旋,不住地叫著:「師父來啦,師父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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