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人逐漸散去,將寬闊的「河道」留給了張山和喬家勁。
二人挪動腳步,緩緩來到了「河道」左右兩側,形成了對峙之勢。
對於他們來說,無論是左側還是右側,此刻應該都有不少人在來往活動,可「河道」卻分外安靜,安靜的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呼吸聲猶如歡呼的掌聲和吶喊,迎接著這場無規則、無限制、無保護、無裁判的死斗。
尋常擂台上能夠鎖住對方一隻手就算勝利的情況已經不存在了,在這裡除非一方認輸,否則至死方休。
況且用「擂台」來看待這場決鬥並不公平,因為雙方量級差別不小。
喬家勁感覺自己現在的體重應該在七十公斤左右,不到一百六十磅,而眼前的張山至少超過二百磅。
越級挑戰的情況就算在擂台上,有著拳套、規則、軟地面和裁判的保護都不見得明智,更不必說在這堅硬狹長房間之中進行的死斗。
坐在看台邊緣青龍和地龍也注意到了「河道」中央的二人,他們居於整個棋盤的中央,腳踏「楚河漢界」四個字,雖是渾身戰意四起,可二人皆是一動不動。
「精彩。」青龍說道。
身材嬌小的地龍聽後咧嘴一笑:「就只是站在那裡,怎麼精彩?」
「一種模糊不清的精彩。」青龍回答說,「這二人誰都不想在這裡動手,畢竟一不留神就有死亡的可能。但壓在肩頭的「責任」二字又讓他們不得不下定這個決心。人類總是這樣,無論是大規模戰爭還是小規模衝突,他們會說我要殺你並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而是因為某些原因導致我不得不殺你。這種模糊不清又自相矛盾的說辭,讓我感覺異常精彩。」
「說白了就是他們不該死。」地龍「嘿嘿」一笑,「能夠把他們逼到這種份上,說明該死的另有其人唄。」
「哈哈!」青龍放肆地笑道,「有趣,你知道自己活不成,現在對我連最基本的恐懼也沒了。」
「說實話難道也該死呀?」地龍回道,「你和天龍也一樣,對這裡所有的「參與者」和「生肖」做出的懲罰都是如此,並不是因為大家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只是因為你們想做,於是便做了。」
「我所說的「矛盾」僅限於凡人。」青龍回答道,「當他們遇到比自己更強大的存在,這套說辭就不適用了。由於實力相差過大,所以他們只能任人宰割。」
「河道」中的喬家勁深呼一口氣,隨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正常情況下,一場體重懸殊如此之大的格鬥應該怎麼打?
——是的,應該不打。
但現在若是不推倒這座山,接下來的情況會更加棘手。
所以這一場戰鬥想要獲勝,有三個至關重要的點。
技巧,技巧,還是技巧。
在體型不如對方、身高不如對方、臂展不如對方、力量也不如對方的情況下,動起手來連眼睛都不能眨,接下來的時間不僅要全神貫注,更要將自己所有的技巧發揮至百分之二百。
「阿勁。」一個聲音在他腦海當中回蕩,「下午別練拳了,榮爺給了二百塊,我們去打電動啊。」
這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幾年前才聽過,又好似幾十年的人生中並未聽過。
「不行啊,九仔。」他在記憶里回道,「電動什麼的你去打吧,我實在不擅長。」
「你這樣練拳多累呀!」九仔說道,「下午打拳晚上打架,你不累我都要累了。做人嘛,還是要學會休息的啊。」
「可我不能倒下。」他又說,「我倒下了你就會倒,你倒了榮爺就會倒。」
「別搞得那麼累呀!」九仔笑著對喬家勁說道,「金牙仔的場子里來了「餓狼傳說」的新版,你真的不去玩一下哦?」
「「餓狼傳說」嗎……九仔,唔關係,你玩過了,就等於我玩過了。」
無論是那時還是此時,情況並沒有什麼不同。
自己倒了,陳俊南就會倒,陳俊南倒下,齊夏就會倒。
自己既不是山也不是鐵,僅僅是個尋常的血肉之軀。為了能夠用這具血肉之軀擋在所有人前而不倒下,他也只能將這副軀體儘可能地打磨成鋼鐵的樣子。
如今肌肉和力氣雖然損失了,但技巧依然在,這是自己僅剩的武器。
「大隻佬……」喬家勁睜開雙眼,盡量平穩著呼吸,「你準備好這場死鬥了嗎?」
「我沒有一刻鬆懈過。」張山回道。
「那我過來了。」喬家勁說道。
還不等張山說話,喬家勁的身形如勁風般前襲至眼前,張山還未擺好架勢,喬家勁的右手已經懸到了半空。
張山定了心神,一隻腳飛速抬起,準備用膝蓋截停對方的攻勢,隨後雙手立刻架起護住下巴。
喬家勁看似早有預料,他用一隻腳踩住了對方正準備抬起的小腿,蹬了一腳借力跳到半空,緊接著在半空之中調整重心,雙腳後擺,上身前傾,全力飛出一拳。
此招在格鬥技中叫做「超人飛拳」,壓上自己所有的重心和體重攻擊對方面門,若是能夠得手則有可能一擊KO,可自己也有可能會因為重心不穩而被對方攻擊。
張山身形看似龐大但反應極快,腳還不等落地,上身已經護住自己的下巴大幅度閃躲,喬家勁的捨身一拳只是擦過了對方的小臂。
但接下來的一瞬比較難熬,喬家勁剛剛落地,張山則立刻調整身形對著喬家勁的面門橫向打出一招肘擊。
喬家勁也趕忙雙手護住自己的臉頰,但還是被對方那巨大的力量推開了好幾米。
二人短暫交手,面色也一時之間更加嚴肅。
張山知道眼前的花臂男人不是尋常混混,他所掌握的格鬥技術比自己只多不少,更何況尋常格鬥並不是武俠電影,想要有來有往的打鬥幾十個回合還不分勝負堅持猶如痴人說夢。
倘若剛才那一擊真的打在了自己的下巴上,自己必然會在幾秒之內陷入眩暈,對方再藉機做出斷頭台,從開始動手到自己被控制住頂多二十秒,勝負便分了。
想到這裡,他只能重新擺好架勢,用手臂護住自己的臉頰兩側。
喬家勁則甩了甩自己被震痛的手臂,再次活動了一下脖子,同樣擺出了拳擊的架勢。
此時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張山的小臂,剛才自己的拳頭擦過那裡,現在已經被帶走了一塊皮,絲絲鮮血開始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