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玄武的回答,齊夏知道她連被拯救的慾望都沒有了。
有的人就是這樣,若是出去了,等待著他們的也只是更可怕的地獄罷了。
「如果想死在這裡……現在就站起來吧。」齊夏說道,「難道你真的要像青龍說的一樣,在這裡渾身漆黑的爬行下去嗎?」
「我……不行。」玄武聲音縹緲地說道,「從站在這片土地開始,我和青龍便只能活下來一個。」
「如果殺掉你就能夠解放你的話,我願意這麼做。」齊夏說道,「和我一起出去吧。」
「那……」玄武轉過臉,用那張虛無的臉龐看向齊夏,「我應該去哪裡……?」
「去繼續執行「規則」。」齊夏說道,「不要在自己心裡留下遺憾。」
「規則……」
「做一切你想做的事。」齊夏說道,「去感受「終焉之地」每一個人的悲喜。」
玄武聽後渾身再次顫了一下,隨後如同被什麼東西拉扯著一般緩緩站直了身體,口中喃喃地重複道:
「每一個人的悲喜——」
「對,你站在自己的角度評判每一個人的悲喜。」齊夏說道,「他們被困在這片土地之中,和你並沒有本質區別,他們只是想逃。」
玄武慢慢回過身,似乎在用自己的眼睛看向齊夏。
「他們出不去也走不掉。」齊夏說道,「你知道這是「規則」在統治他們,可你一生都被「規則」所壓迫,又為何要在這裡成為「規則」的擁護者?」
「我不擁護規則,也會有其他人站出來。」玄武說道,「青龍答應過,可以讓我不餓、不疼、不累,所以我站出來了。」
「可你的理智也被奪走了一部分。」齊夏說道,「雖然你很難理解,但我還是要實話告訴你。青龍不可能就此放過你的,我是說……他不可能讓你死的。」
「是嗎……」玄武似乎想到了什麼,「就算我已經完全按照他的話來做了……卻依然不會讓我死嗎?」
「理智越少的人就越好控制。」齊夏說道,「你不僅能夠完全服從青龍的命令,甚至還能有超越常人的「信念」,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武器。」
「我……」
「所以他會榨乾你身上的每一絲價值。」齊夏又說,「或許你一直幫助他,直到有一天「終焉之地」所有人都死了,你的肉身卻依然在這裡徘徊。」
玄武聽後微微一頓,隨後慢慢地走到一旁,彎腰撿起了自己的手臂。
那條手臂如同她的全身一樣漆黑無比。
齊夏只感覺玄武的背影格外落寞,似乎在接受一些自己從未涉足過的東西。
她將自己的手臂夾在腋下,接著又從地上折斷了一截脊骨,隨後猛然插在了自己斷裂的肩膀處。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回過頭來,將自己的手臂遞向齊夏:「能幫幫我嗎?」
齊夏心領神會,點了點頭之後走上前去,接住了玄武的手臂。
該怎麼形容這條手臂的帶給齊夏的感覺?
它沒有溫度,既不溫熱也不冰涼;它沒有觸感,既不柔軟也不堅硬;它甚至沒有重量,握在手中只感覺在海底握住了一捧水,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又不知道它具體在哪裡。
「得罪了。」
話音一落,齊夏便舉起玄武的手臂,對準「介面」之後狠狠地插在了那一段凸起來的脊椎上。
「滋——」
一種很詭異的聲音響起,既不像是肉體又不像是植物,反而像是什麼空間被撕裂了。
片刻之後,玄武活動了一下被強行接在一起的手臂,發現雖然活動起來軌跡很奇怪,但好歹算是把自己的手臂接回來了。
「謝謝——」玄武說道。
「「參與者」幫助了「神獸」,算作違規嗎?」齊夏問道。
玄武聽後頓了頓,似乎被這個答案卡住了。
「「神獸」跟「參與者」說了「謝謝」,算違規嗎?」齊夏又問。
「我不知道。」玄武回答。
「沒關係。」齊夏說道,「在你沉默的時候心中自然有了答案。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有著對一切事情的答案,只是願意承認和不願意承認的區別。」
玄武聽後還想說點什麼,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我會繼續去執行規則的守護。」玄武說道,「希望這一次真的能夠讓我死。」
「我也希望你真的能死。」齊夏上下打量了一番玄武,「你現在這樣活著,已經足夠贖掉你所有的罪了。」
「我真的好累。」
玄武說完之後與齊夏擦肩而過,沖著「潰逃」的門走去。
齊夏在此時又一次抬頭看了看半空,在那漆黑之處有著無數扇「門」。
看來「列車」上能夠運用的空間還有很多。
亦或者說……只有這些空間被運用了,它們才會是「列車」的一部分。
只可惜齊夏知道自己不能飛天,高處的各種「門」無法到達,但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了。
在玄武離開之後,齊夏緊跟著走出了場地。
……
燕知春帶領趙醫生快速地走在路上,很快便看到道路兩旁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那些人穿著各異,每個人看起來都好似身經百戰,他們站在道路兩旁等待著什麼。
這群人看起來誰都不認識燕知春和趙醫生,只是眼神複雜地盯著二人。
「燕知春……你們到底有多少人……?」趙醫生有些略帶懷疑地問道。
「我說過,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走在前面,接受著所有陌生「極道者」的目光洗禮,眾人紛紛向兩側退去,給燕知春讓開了通路。
還未曾走到道路盡頭,那巨大的顯示屏和銅鐘就已經映入了眼帘。
無數人站在附近一言不發,放眼望去竟然有差不多百人。
「呀,老妹兒……」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老孫推開人群緩緩走到燕知春面前。
「你也來啦?」
「老孫。」燕知春點點頭,「帶我去見江若雪和周末。」
「她們等你很久了。」老孫說道,「快跟我來吧。」
老孫走在前方不斷地引領著燕知春前進,而趙醫生也在此刻恍惚了起來。
他本以為這是一件稍微認真一些就可以完成的工作,畢竟燕知春說只需要「破壞某個東西」。
可看現在的架勢……這個任務又要怎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