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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節

所屬書籍: 誰殺了她

葬禮翌日,康正乘新幹線前往東京。他再不敢開車去東京了,這不光因為上次來的時候被堵慘了,同時還有道路不熟的原因。

坐在新幹線「光」號的一號車廂,康正一邊嚼三明治,一邊攤開東京地圖,計劃今後的行動。單位給了三天喪假,所以在包括今天在內的三天里,康正必須儘可能掌握相關線索。時間緊迫,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

午後,康正抵達東京。下了新幹線,他先後換乘山手線和西武線,來到園子住的公寓樓前。幾天前,路邊還停滿警車,如今卻已成了各種商用車和卡車的臨時停車場。康正瞥了一眼那些車,走進公寓樓。

康正已經找房地產公司問過入口處信箱的密碼。他快速打開信箱,裡面只有幾封廣告信函。至於報紙,估計早已結過賬,停止派送了。

園子已經把房租交到了下個月,即明年一月。至於今後如何處理,還要等康正今天和房地產公司商議過後再決定。雙方的合約還剩下三個月。

康正掏出鑰匙,開門進屋。屋裡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氣,應該是化妝品和香水散發出來的。想起妹妹,康正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惆悵。

屋裡的狀況和發現屍體那天警方撤離時完全一樣。除了那些被警察翻過的地方,其餘地方基本上還保留著案發時的樣子。

康正把包放到床上,從裡面拿出照片。這些照片都是那天他報警前在房間里拍下的。

康正站在客廳中央,試著在腦海里重現周五夜裡發生的事。要想查明究竟是誰殺了園子,先決條件就是弄清兇手的行兇方式。

園子是在那天晚上十點給我打來電話的……康正開始推理。

電話大概在十點半左右掛斷。兇手應該是在電話掛斷後進入房間的,而且並非偷偷潛入,而是堂而皇之從大門進入的。

園子並沒有在電話里提到有人會來,所以兇手應該是忽然到訪的。當時時間已經不早,在那種時候毫無預告就跑來,應該是和園子關係很親密的人。只有弓場佳世子或園子的男友才能滿足這樣的條件。

而且,來的時候還帶了瓶葡萄酒。

只有關係親密的人才會清楚園子的嗜好。來人或許曾對園子說過這樣的話:「我是來道歉的。你能一邊喝酒一邊聽我解釋嗎?」

也可能說過這樣的台詞:「以前我背叛了你,現在很後悔。請你原諒我吧。」

園子是個濫好人,聽到這樣的話,估計就不會再揪住不放了。就算心裡多少還有些彆扭,她也會聽信來人的話,真心以為對方已經有所反省,讓對方進屋。

進屋之後,來人讓園子找來兩個酒杯,倒上葡萄酒。軟木塞究竟是誰動手拔出的,康正不得而知。但不管怎樣,此後開瓶器就一直插在軟木塞上。

「要是能有點下酒菜就好了。」兇手提議。此舉就是為了讓園子起身離席。也可能是兇手把買來的小菜遞給園子,讓園子去裝盤。園子毫無戒心地立刻起身。她一向覺得,不管別人心中對自己有多大仇恨,都不可能動手殺自己。康正很清楚這一點。

但兇手卻趁機往園子的酒杯里放入安眠藥。園子毫不知情,再次坐到兇手對面。

然後……康正開始想像。見對方若無其事地舉起酒杯,說了句「乾杯」,園子便與對方輕輕碰杯,轉瞬之間,杯中透明的金黃色液體流過了她的喉嚨。

此刻的兇手想必已經竭盡全力,設法讓這場戲演得天衣無縫。兇手的目的就是讓園子一口口把酒喝完。為了達到目的,兇手可以許下任何誓言。

但這場戲其實並不需要演很長時間。沒過多久,安眠藥就開始發揮效用。園子閉上雙眼,身子一歪,陷入沉眠。兇手等候已久的時刻終於來臨。

想到這裡,康正掏出記事本,嘗試推測從兇手到訪到園子睡著大概用了多長時間。雖然還得考慮到安眠藥的藥效,但畢竟事情得一步步來,如此一想,半小時內應該無法放倒園子。康正於是在記事本上寫下「至少四十分鐘」。

他起身走進卧室,在桌旁單膝跪地,低頭看著地毯,想像著園子躺在地上的模樣。

當時園子穿的是不是洋裝呢?

發現園子的遺體時,她穿的是睡衣。那身睡衣究竟是兇手給她換上的,還是兇手來訪之前,她自己換上的呢?

康正的目光落到床邊的藤籃里。發現遺體時看到的那件淡藍色毛線開衫依舊放在那裡。

康正走出卧室,開始調查浴室。打開浴缸蓋子,康正發現浴缸里還有半缸水。大概是撒了溫浴劑的緣故,水泛著幽幽的淡藍色。水面上漂浮著幾縷頭髮,毛巾專用掛鉤上掛著藍色毛巾,而牆上的吸盤式掛鉤上掛著浴帽。

康正回到卧室。結論已經出來了。從浴缸的水裡摻了溫浴劑和水面上漂著頭髮這兩點來看,園子當時應該已經洗過澡了。因此在兇手到訪時,園子可能早已換上睡衣。至於那件毛線開衫,大概是園子披在睡衣外邊的。

如此一來,兇手的工作就會輕鬆許多,只需把園子身上的開衫脫掉,然後把她放到床上就行。

不,兇手或許是殺了園子後才將她放到床上的。

康正開始推算園子的體重。園子絕對算不上嬌小玲瓏。她的身高絕不低於一米六五,但體形偏瘦。儘管康正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但從未聽園子說她忽然長胖,而且在發現園子的遺體時,康正也並不覺得她與以前有太大差別。綜合考慮,康正猜測園子的體重應該在五十公斤上下。如果兇手是個男人,應該輕易就能把熟睡的園子放到床上。那如果兇手是纖弱的女人,情況又會怎樣?

如果用力拖拽,兇手或許能勉強把園子弄到床上。但那樣做很可能會把園子弄醒。如果兇手是女人,那就應該是先把園子殺掉,再把她弄到床上。

不管怎樣,接下來,兇手應該就會開始動手,將整個現場布置得有如自殺。

就像康正對加賀講述的那樣,園子確實有將電熱毯接到老式計時器上後墊著睡覺的習慣。或許就是因為深知她這種習慣,兇手才想到用那種辦法將現場布置成自殺。當然,兇手必然很清楚,在經歷過當年的同學之死後,園子認為觸電身亡是種絕好的自殺方法。

兇手拔下了插在計時器上的電熱毯插頭。加賀說過,正是電熱毯的電線使園子觸電身亡的。

依照康正的推理,兇手應該找過剪刀,以便剪斷電熱毯的電線。康正環視周圍,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剪刀之類的東西。這一點和他此前的預想一樣。

沒能找到剪刀,兇手只好把整條電線從電熱毯上拆下,但電線上還連著調節溫度的控制器。無奈之下,兇手只好把電線拿到廚房水池旁,用菜刀切下電線。

電線由兩根導線並在一起組成。兇手把電線分成兩根,然後像削鉛筆一樣,用菜刀將兩根導線端頭的塑料外皮削去兩厘米左右,讓導線芯裸露在外。而削下的塑料渣就殘留在了操作台上。

康正走進廚房,試著再現兇手當時的行動。只要不是笨得出奇,做這事連十分鐘都花不了。

他回到卧室,再次環視周圍,目光落到放在書架中間的寬膠帶和透明膠上。

兇手當時應該就是用這兩卷膠帶中的一卷,把電線一頭貼在園子胸前,再將另一頭貼到她身後。隨後,兇手再次把插頭插到計時器上。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兇手在設好計時器後就徑自離開,電流隨後才流過園子身體……是這樣嗎?

應該不是。康正心想。兇手這樣做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萬一園子在計時器到點前忽然醒來,或是在熟睡時翻身把電線弄掉了,兇手就枉費心機了。只要不是智力有問題,兇手必然會當場通電,讓園子身亡。

康正儘可能真實地在腦海里再現這一幕。兇手調整計時器的時針,當時針旋轉到某個地方的瞬間,咔嚓一聲,開關打開。一瞬間,園子顫抖了一下,或許還曾經睜開眼睛瞪著天花板。之前那有規律的呼吸瞬時停止,園子半張著嘴,全身僵硬。

不一會兒,園子就成了再沒有半點生命的人偶。就這樣,在康正腦中,園子再次死去。

悲傷與憤怒再次緊緊包裹住康正的心,面部下意識地變得僵硬,表情也扭曲起來。他只覺得身體燥熱,內心冰涼。

康正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雙拳不住發顫,很久才停下。他做了幾個深呼吸,鬆開拳頭,手掌上殘留著一塊塊發紅的印記。

園子的面龐無意間在他的腦海中復甦,但那是很久以前的園子。那時她還在念高中。她站在家門口,抬頭看著西裝筆挺的康正,說:「今後大概很難見到你了。」

那天是康正出發去春日井念警校的日子。待在學校時自不必說,即便畢了業,估計也得在宿舍里住上一段日子。

可是,當時的康正並不在意妹妹的話。想要見面的確很難,但並非徹底見不到。況且他滿腦子都是進入未知世界前的憧憬與不安。能不能和妹妹見面,對他來說其實無所謂。

可每次想起父母雙亡,人世間就只剩下妹妹一個親人,康正就會暗自發誓,告訴自己一定要讓妹妹幸福。如果不這樣做,自己就枉為和泉家的長子,也沒資格做園子唯一的哥哥。

儘管上門來提親的人不少,可康正一直沒動過成家的念頭。因為一旦成家,他或許就只顧得上妻兒,再難照顧園子了。

而且……

康正回想起園子背上那塊星形疤痕。當時園子還在念小學,赤裸上身睡著了,康正一不留神,把熱水灑到了她背上,留下了那處永不消逝的印記。康正自然不是故意的,當時他想挪動盛有開水的水壺,但一不留神,熱水濺了出來。園子的悲鳴與哭聲至今縈繞在康正耳邊。

「要是沒這塊疤,我就可以穿比基尼了。」長大之後,每到夏天,園子就會幽怨地說。

「就你?穿上比基尼也沒人願意看。」

每次聽到妹妹的抱怨,康正都會反唇相譏,可內心深處卻滿是歉意與愧疚。那塊星形疤痕必然已在園子內心留下傷痕。康正覺得,至少要等到那個能讓妹妹忘記此事的男人出現,自己的補償才能結束。

但這一天終未能到來。

康正抹了抹臉。園子死後,他從未落過淚,對此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流淚的開關早已在他的腦海里麻痹生鏽。康正瞟了一眼剛剛抹過臉的掌心,只見泛著閃閃的油光。

他再次開始推理。這次推理的起始點在兇手殺害園子之後。

如果兇手是女人,那麼就應該是在殺園子之後,再把屍體搬到床上的。然後,兇手給屍體蓋上被子,製造出園子自己躺下的假象。

至於安眠藥,也必須讓人覺得是園子自己吃下的。所以兇手把空葯袋放到桌上,又在園子身旁放了半杯葡萄酒。警方或許會從酒里檢測出安眠藥,但因為存在安眠藥是園子自己下到酒里的可能,所以這麼做對兇手沒有任何不利。關鍵還在於兇手用過的酒杯。如果將那個酒杯放在桌上,就等於在告訴警方曾經有人和園子一起喝酒。因此,兇手把酒杯拿到水池邊沖洗乾淨。

想到這裡,康正不由得心生疑惑。兇手為何只洗了杯子,卻沒把杯子擦乾並放回櫥櫃里呢?如果說兇手的目的在於消滅證據,那就必須這樣做。兇手如此精明狡猾,不可能忘記這麼重要的事。

另外,葡萄酒瓶也是一個疑點。

兇手和園子兩人當時不可能喝光整瓶酒。兇手動手殺園子時,瓶里應該還有酒。兇手為什麼要把那些酒倒掉呢?

有一種可能,即安眠藥並非是兇手在和園子一起喝酒時放的,而是來園子家之前就放入酒瓶。如此一來,為了消滅證據,兇手只能把酒全部倒掉。

康正轉念又想:兇手真會用這種辦法嗎?酒瓶是否打開過,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更何況園子對葡萄酒知之甚詳,開瓶前必定會仔仔細細打量一番。而且如果把葯下到酒瓶里,藥效就會被酒稀釋,下的分量要足夠多才行。最重要的是,要是酒里有安眠藥,兇手自己就絕對不能沾酒。

不管怎麼想,兇手都不大可能事先下藥。但如果兇手沒往瓶里下藥,那為什麼要把剩下的酒都倒掉呢?

康正在記事本上寫下「葡萄酒,酒瓶」幾個字,又在旁邊打了個問號。

不管怎樣,兇手最後倒掉了瓶里剩下的酒,把酒瓶扔進垃圾桶,隨即準備逃離現場。在逃離之前,兇手還得把所有門窗都關好。兇手絕對不能用園子的鑰匙鎖門。否則事後一旦有人報警,警方又找不到鑰匙,就必定招致懷疑。所以兇手使用了備用鑰匙。離開房間後,兇手用備用鑰匙鎖上房門。

康正在包里翻了一陣,拿出一把鑰匙。這把鑰匙以前是放在房門內側的信箱里的。兇手當時鎖門用的鑰匙應該就是它。

推理至此,康正心中又萌生兩個疑問。兇手是如何弄到這把備用鑰匙的?還有,鎖好門後,兇手為何要把它放回信箱?

那把備用鑰匙也並非無法解釋。或許鑰匙是園子配好備用的,結果卻讓兇手發現了,這種情況也很有可能。如果兇手是園子的前男友,而備用鑰匙是園子親手給他的,那就更沒問題了。

康正不明白的是兇手把鑰匙放進信箱這一點。難道兇手就沒有想到這麼做會引起警方懷疑嗎?還是兇手必須這樣做?

康正在記事本里寫上「備用鑰匙」,打了個問號,又畫上兩條下劃線。照這樣下去,有問題的地方會越來越多。事實上,康正心中也還存在許多疑問。比如殘留在盤子里的紙灰和園子的死之間應該也存在某些關聯。

弄不懂的事的確很多,可是……

「我一定要親手解開這些謎。」

康正喃喃道,向著記憶中的妹妹發誓。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聽到原本不該響的東西忽然響起,康正痙攣般跳了起來。雖然還沒停機,康正卻猜不出到底還有誰會往這裡打電話。但仔細想想,可能有人還不知道園子已死。

無線電話的母機安裝在客廳的牆上。康正一邊把手伸向話筒,一邊在腦海中設想各種可能。如果打來電話的是園子的前男友,那就必須小心應對。對方或許並不知道園子已死,所以才打來電話。如果對方表現得一無所知,那就表明他並不是兇手。但站在康正的角度,必須確認對方是否真的不知情。該怎麼辦?

如果對方表示不知道園子已死,那就告訴對方自己是園子的哥哥;如果對方知道,那就自稱警察好了。下定決心後,康正拿起話筒。

「喂?」

「您果然在。」話筒里傳出的聲音完全出乎預料,「我是練馬警察局的加賀。前兩天曾和您見過一面。」

「啊……」

康正頓時語塞。他實在不明白加賀怎麼知道他在這裡。

「我打電話到豐橋警察局,那邊說您這星期休息,後來我又給您家打了電話,同樣沒人接,所以我想您大概來這裡了。還真讓我猜對了。」

加賀充滿自信的語氣讓康正隱隱感到不快。

「你有什麼急事嗎?」康正故意強調「急事」兩個字,想讓加賀聽出話里的諷刺。

「我又想起一些事來,想要問您。而且我還有些東西要還給您。您來一趟也不容易,希望能和您見個面。」

「行啊。」

「是嗎?那我現在就來找您,可以嗎?」

「現在?你準備直接來這裡?」

「對。您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的?」

「不,也沒什麼……」

站在康正的角度,他並不想讓那個警察再次觀察這個房間,可又想不到什麼合適的借口回絕。而且加賀手裡究竟掌握了怎樣的線索,康正也很感興趣。

「好的。我等你。」無奈之下,康正只好如此說道。

「那就打攪了。我大概二十分鐘後到。」說完,加賀掛斷了電話。

二十分鐘……

時間緊迫,康正趕忙把拿出來的那些重要證據全都塞回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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