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還剩下一點時間,康正決定在園子的房間里稍作調查。他要找的是本明世提到的那把備用鑰匙。據本說,應該還有一把備用鑰匙。
康正找遍了整個家,甚至連小盒子和洗手池下邊的抽屜也翻了一遍,依舊沒有發現鑰匙。但他發現了另一樣東西。
書架中間一層放著一個陶質小丑人偶,頭部已被擰開,成了一個筆筒,裡邊插滿圓珠筆、自動鉛筆、簽字筆和鋼筆。康正抽出自動鉛筆,裡面裝著筆芯。他又接連調查了兩三支筆,每一支都能使用。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麼房間里幾乎找不到任何筆記用具。
然而,康正心中同時又冒出另一個問題:這樣就無法解釋那支記事本用的鉛筆為何會在桌上。他也曾猜測園子或許用那支鉛筆在小貓日曆背面寫過什麼,但他不明白園子為何要特意選用這樣一支書寫不便的手冊用鉛筆來記錄。她只要稍一伸手,就可以夠到小丑筆筒。而且記事本裝在園子包里,鉛筆也不大可能碰巧就放在外邊。
如此看來……
使用這支鉛筆的人應該不是園子,而是兇手。兇手在屋裡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任何筆記用具,便從園子包里拿出這支手冊用鉛筆。兇手到底用鉛筆寫了什麼?康正再次想起那本日曆。日曆背面寫有內容一事應該可以確定。接下來的問題就在於為什麼要燒掉那頁日曆。
這感覺簡直就像在遊戲廳里玩打地鼠。康正心想。一個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就會立刻從其他洞里探出頭來。
康正靠床坐下,把包拖到身邊,拿出一個塑料袋。袋中有一把鑰匙,正是康正發現園子屍體時放在信箱里的那把。
兇手肯定是用備用鑰匙鎖門的。問題在於兇手用的是不是這把備用鑰匙。之前,康正一直以為兇手用的就是這把,所以一直沒能弄清兇手這樣做的目的。
但如果還有另一把備用鑰匙,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兇手或許帶走了當時使用的鑰匙。也就是說,信箱里放著備用鑰匙另有原因。
只不過……康正還是覺得有些蹊蹺。就算這把鑰匙是園子自己放入信箱的,她這樣做的原因究竟何在?
出發的時刻漸漸接近。康正記下新謎團,離開了房間。
隔壁二一四室門外並沒掛姓名牌。看到園子的房門外也沒掛,康正心想,這或許是生活在大都市的單身女性的習慣。
康正摁下門鈴,房門縫隙間露出半張皮膚粗糙的年輕面龐,並未化妝,發卡卡住一頭燙過的長髮。
康正自報姓名,女人立刻放鬆了警惕。看到她一臉懊喪,康正感覺她其實長得不錯。
康正表示,他聽說園子曾想找她借攝像機,所以希望能找她聊一聊相關細節。女人先關上門,解開門鏈後又再次打開。她穿著一件淡藍色小貓圖案的毛衣。大概年輕女孩都喜歡貓,康正心想。
「您說想問一下細節,其實也沒什麼細節。而且最後她也沒來找我拿。」
「您是否知道她沒來拿的原因?」
「這我就不清楚了。」
「是嗎?」康正覺得被加賀算計了,「真是給您添麻煩了。警察也來找過您吧?」
「來過一次。倒也沒什麼麻煩,您不必在意。對了,令妹自殺的原因查清了嗎?」
「嗯,差不多了。」加賀似乎並沒告訴她園子死於他殺,「聽說您以前時常和我妹妹聊天。不知都聊過什麼?」
「聊過很多。但全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女人微微一笑。
「比如貓之類的?」康正指了指女人的毛衣。
「嗯,聊過。我和她都挺喜歡貓的。這棟公寓里不許養寵物,所以我們經常會抱怨這事。但我想令妹應該比我更喜歡,我時常見她隨身帶著照片。」
「貓的照片?」
「對。說得準確一些,應該是貓的畫的照片。她在房間里放了兩幅小貓的畫,說想隨時都能看到畫,便把畫拍成照片,夾到記事本里了。」
「哦……」康正含糊地點點頭。他既沒看到過那些畫,也沒有看到過畫的照片。
說到畫,康正立刻就聯想到佃潤一。那兩幅畫說不定就是潤一畫的。緊接著,康正又想到那些照片燒剩的殘角。被燒掉的或許就是畫的照片。
「啊,抱歉,凈和您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看到康正一臉陰鬱,女人似乎誤解了康正此刻的感受,「要是能告訴您更有用的事就好了……上次我告訴警察的那些話也都顛三倒四、沒有重點。」她一臉同情地說。
康正聞言,忽然感覺事情有些奇怪。「除了攝像機的事,您還跟警察說過什麼嗎?」
「說過。警察沒跟您說?」
「沒有。您都說了什麼?」
「確實顛三倒四的。」女人強調道,「星期五夜裡,我聽到園子小姐屋裡有人說話。」
「哦?」康正不由得出聲問道,「您是指發現我妹妹屍體前的周五吧?大概是什麼時候?」
「應該是十二點左右。但我也不敢保證。」
「只聽到我妹妹的說話聲嗎?」
「這個,我也說不清……但確實聽到了一男一女的說話聲。」
「一男一女……」如果女的是園子,那男的無疑就是佃潤一。「他們一直說到什麼時候?」
「抱歉,當時我正在工作,沒太留意……」
女人一臉歉意。但對於康正來說,光是這一點已經堪稱很大的收穫了。
「警察也沒跟您說星期六的事吧?」女人接著問道。
「星期六?什麼事?」
「其實我也不敢肯定。」女人說。看來她很喜歡找人聊天。「星期六白天,似乎有人進出過房間。」
「星期六?」康正不禁提高嗓門,「這不可能……」
「所以說可能只是我多慮了。」
「屋裡有聲音嗎?」
「有。這公寓牆壁很薄,能清楚聽到隔壁的動靜。但說不定不是從令妹的房間里發出的,而是斜上方的房間或者樓下發出的聲音。當時有人摁響過門鈴。」女人小心翼翼地說道。康正早已看出,她並不像嘴上說的那樣沒有自信,只是不希望別人太重視她的話。
康正道謝後走出公寓。在走向車站的路上,康正心想,或許加賀正是為了讓他獲得這些信息,才建議他去找鄰居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