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石數了數, 確定他要進的門的確是第四扇後, 才走到門口,伸手將面前的鐵門拉開。
隨後他身邊的景色一變, 林秋石四周的房間變成了低矮的古式建築, 腳下的地毯也變成了一條狹窄的青石板路。
這是林秋石第一次獨自進門, 沒了阮南燭在旁護著,心中未免多了幾分忐忑。不過很快, 這種忐忑就消失了, 變成了冷靜和淡然,林秋石一邊朝著青石板前面走去, 一邊環顧著四周的景色。
這次門內的世界似乎是了一做古樸的小城, 周圍的建築全是古香古色的小樓, 每座小樓外面都掛著一盞漂亮的紅燈籠。現在天色已暗,每盞紅燈籠裡面都散發著瑩瑩光芒,照亮了人們前行的道路。
並不寬敞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道路兩旁是林立的商鋪和一些少量的住宅樓, 林秋石還看到了一些商鋪的門口立著雄偉的石獅。這些商鋪的牌匾上寫的是繁體字, 林秋石在心中暗暗的想, 這次門內世界,不會是古代什麼的吧……
他一路往前,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進門的次數多了,林秋石也有了經驗,基本上每次最開始到達門裡面的時候,只會有一條道路供人選擇。只要順著道路一直往前, 就能到達一個比較寬敞的地方,那裡通常都會有人等著,但這次林秋石卻好像是第一個到的。
林秋石走進了一家開著門的大院。
大院很寬敞,中庭裡面種植著茂密的草木,看起來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林秋石站在原地等著,沒有忘記將手上的鐲子取下來。
幾天前他便將這個鐲子郵寄給了那個發布委託的高中女學生,他們兩個同時戴上手鐲後,才能在同時一時間進入同一扇門。
而如果委託能順利完成,女學生則會把手鐲還給他。當然,也有的人可能會心生貪念不想歸還,不過每個發布任務的人都在網站上抵押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如果出現失信行為,那麼這些抵押物就沒辦法拿回去了,甚至還有可能被網站追責,所以這麼做的人並不多。
也不知道那姑娘長什麼模樣,林秋石正在這麼想著,就看見門口走進來了一個人。
他在看見那個人的時候,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那是一個一米八幾的壯漢,長相還算英俊,看見林秋石後對著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
如果說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是壯漢的身上,上面穿著一件藍色的露臍裝,下面是一條很短的白色小短裙,小短裙被風一吹,林秋石甚至懷疑自己看見了他裙子底下的白色底褲。
壯漢不算太長的頭髮上,掛著一個橙色的胡蘿蔔發卡。
林秋石看著壯漢的裝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雖然非常不願意,但是他還是想起了網站上委託人給他描述的衣著。
「人家會穿著藍色的露臍裝,白色的小短裙,頭上戴著一個胡蘿蔔發卡喲。」論壇上的「女高中生」是這麼描述自己的,「到時候我們的暗號是,我先說皮卡皮卡,你說皮卡皮卡啾~~好不好呀~?」
林秋石當時還覺得這姑娘有點可愛,但是現在……
大約是壯漢也認出了他的裝扮,於是邁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用那粗獷低沉的聲音說:「皮卡皮卡!」
林秋石:「……」他聽到這句皮卡皮卡,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晃了晃。
「皮卡皮卡!」壯漢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口音帶著點東北味,於是顯得更男人了——如果不是穿著這身衣服,那還真是一條好漢。
林秋石聽見自己艱難的吐出一句話:「皮卡皮卡啾……」
「大兄弟!」壯漢一巴掌拍到了林秋石的肩膀上,高興道,「我叫顧龍鳴!你呢?」
林秋石:「我叫余林林……你……」
顧龍鳴大概也知道林秋石顯然因為他的外貌被打擊的很慘,趕緊解釋,說:「我真的是個高中生,雖然不是女的!」
林秋石:「……你留級了十幾年了?」
顧龍鳴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氣十足,他伸手把頭上的發卡取了,說:「我這不是怕你認不出來我嗎,還特意去買了這麼一套衣服,還好你把我認出來了。」
林秋石心裡有點痛苦,心想如果經常遇到這樣人,也難怪阮南燭認錯顧客成了家常便飯,他一點也不想和這樣的「女高中生」做搭檔。
說到阮南燭,林秋石又想起了自己告訴阮南燭自己接了這個委託時阮南燭那微妙的表情,看來他是早就料到了今天……都是穿女裝的,怎麼差別就那麼大呢。林秋石不由自主的懷念起了祝萌和阮白潔。
「你這兒是第幾回進門啊?」顧龍鳴顯然是非常開朗的性格,他大馬金刀的隨便在旁邊找了塊石頭坐下,說,「我這真是第四次,每次都賊他娘的恐怖。」
林秋石:「……你注意一下。」
顧龍鳴:「啊?注意啥?」
林秋石:「你注意一下你的坐姿。」
只見顧龍鳴雙腿岔開,小短裙下的白色內褲被一覽無餘……還有那微妙的鼓起,林秋石看的覺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這有啥。」顧龍鳴倒是完全無所謂,「我有的你不都有嗎?沒啥好看的!」
林秋石:「……」我他媽——他差點沒忍住說了髒話。
不過雖然嘴上這麼說,顧龍鳴還是合上了自己的腿。
林秋石趁著其他人還沒來,把這扇門的線索告訴了顧龍鳴。
顧龍鳴聽完之後一頭霧水,說:「什麼哭兒郎,聽都沒聽過。」
林秋石正欲和顧龍鳴解釋,院子外面便走進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從兩人數人的態度上看起來,他們應該也是認識的。
他們本來還在說話,結果一看到坐在院子中間的顧龍鳴就露出愕然之色。
顧龍鳴的承受能力顯然很強,對於這種異樣的完全沒有表示出任何的不適,甚至還笑眯眯的對著兩人打了個招呼。
女人側臉對著男人說了句話,雖然聲音很小,但林秋石還是聽見了。
她說:「這應該是一種心理障礙,不要歧視人家……」
男人趕緊移開眼神點了點頭,林秋石從他的表情里彷彿看出了自己剛才的模樣,如果真是易性癖就算了,顧龍鳴這貨這個樣子顯然只是為了騙他接活兒啊。
林秋石痛苦的想,男人果然都是大騙子。
外面陸陸續續進來了七八個人,其中也包含了兩個第一次進門的新人。
這兩個新人都是姑娘,進來之後就一直嚇的直哭,大家安慰了幾句見她們還是不停便也作罷。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那麼強的承受能力,而且通常對於每個人來說,第一扇門都是最難的,是真正的鬼門關。
趁著人來的空隙,林秋石再觀察了一下院子里的情況。
這院子很大,他們待的地方是中庭,裡面種植著茂密的觀賞植物,林秋石敏銳的聽力還捕捉到了潺潺水聲。這水聲似乎是建筑後面傳過來的,從聲音上判斷,至少也是一條不小的河。
院子靠近右邊的位置還有一個挺大的池塘,不過光線太黑,林秋石也看不清楚那池塘周圍到底是什麼,只是想著明白再來看。
院子里的建築物還要再靠裡面一些,此時隱匿在一片矮矮的樹木之中,林秋石正在觀察,便看到樹木裡面出現了一點星火般的光芒,朝著他們緩緩靠近。
「你們來啦。」那點星火停在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那是個打著紅色燈籠的女人,她穿著一身漂亮的旗袍,長發飄飄,面容有些讓人看不清楚,她道,「這邊請吧。」
眾人便跟著她往前走。
「你們想要參加的河神節還剩七天。」女人走在最前面,身姿搖曳,很是吸引人的眼球,只是這時候大家也沒心思想別的,「你們就先再等等吧,不會太久……只要七天之後,就能滿足你們的願望。」
她露出一個笑容,蒼白的臉在黑暗之中顯得有些鬼氣森森:「這裡就是你們住的地方,有什麼事,可以叫傭人,天色已經暗了,早些休息吧。」說完這話,女人轉過身,緩步消失在了黑暗裡。
「大家分一下組吧,這裡面一般只能兩個或者三個人一間,多的話反而容易出事的。」說話的人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林秋石記得他的名字似乎叫嚴師河。看他這麼老練的樣子,不太像是第四次進門的人,林秋石在心中猜測他或許也是帶人一起過門的。
就在一瞬間,十二個人的隊伍迅速的分成了五組,等到林秋石回過神來的時候,只剩下顧龍鳴在對著他笑了。
「小哥哥,我們住一起好不好啊?」不得不說,穿著短裙的一米八壯漢對你叫一聲小哥哥實在不是什麼讓人覺得愉快的事,顧龍鳴伸手抓住了林秋石的手臂,嬌羞的搖了搖,「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林秋石艱難道:「好好好,你別搖了,我手好疼。」
其他人對著林秋石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顧龍鳴哈哈一笑,他本來是個低音炮,硬是假裝嬌嗔簡直讓人頭皮發麻:「真是好~」
林秋石的表情已經近乎麻木,他從來沒有這麼想念過阮南燭。
雖然分成了六組,但實際上供他們居住的房間根本不止六間,面前的一排都是,至少有個十二三間客房。
不過林秋石隨便找了兩間觀察了一下,感覺這些房間並沒有什麼大的不同——至少目前的他沒有發現。
這會兒天色已晚,他便和顧龍鳴隨便找了一間靠中間位置的房間住了進去。
房間和外面庭院的風格相似,充滿了古色古香的味道。不過問題來了,一間房只有一張床……雖然床是挺大的,但是……
林秋石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女高中生」。
顧龍鳴被林秋石看的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了好了,我既然都和你相認了那明天就不穿女裝了,你別這麼看著我。」
林秋石:「這不是你的愛好啊?」
顧龍鳴:「不是啊。」他說著脫掉了上身的露臍裝,「不過今天穿了之後感覺還挺好的,你要不要也試試?」
林秋石搖搖頭,心想不了不了,我已經試過了,不太開心,畢竟得當個啞巴。
房間里的照明就只有一盞油燈,這油燈雖然小,但是亮度卻挺高的,照的整間屋子都亮堂堂,也不知道是什麼工藝。
林秋石和顧龍鳴躺到了床上,顧龍鳴睡裡面,林秋石睡外面。
「你是不是特別厲害啊。」顧龍鳴蓋著被子,就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露在被子外面,眼巴巴的瞅著林秋石,「你可要保護我。」
林秋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可是我只想保護女高中生。」
顧龍鳴:「那我明天還穿……」
林秋石;「……」他安靜片刻,認命了,「好吧,其實我覺得你也挺需要保護的。」雖然長得比我還高,身型比我還壯,但是誰叫你有一顆脆弱的心呢。
兩人閉上眼,林秋石很快便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睡的迷迷糊糊的林秋石,聽到了打梆子的聲音,有人在外面喊,夜半三更,小心火燭。
這聲音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就在林秋石又要睡著的時候,他卻隱約間聽到了孩子的哭聲,起初林秋石以為這是貓叫,因為太細太小了,但他敏銳的聽力讓他很快就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這聲音是從他們屋子裡傳來的。
當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林秋石一個激靈徹底沒了睡意,他睜開眼睛,看到了顧龍鳴粗狂的睡顏,這貨睡的死沉死沉,顯然一點也沒有聽到屋子裡的動靜。
林秋石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環顧四周,很快找到了發出哭聲的地方——竟然是他背著的包。
林秋石稍作猶豫,拿起手機打開手電筒模式,起身走到了自己包的旁邊。
進門的時候,他背的是一個黑色的旅行包,包的容量很大,裡面放了一些換洗衣服和必備的生活用品,還有少量應急食物。
林秋石將包撐開了一點,很快發現了發出哭聲的東西。包里哭泣的,竟然是他那次從威福利山療養院裡面帶出來的嬰兒骸骨。他進來的時候是將嬰兒骸骨放在一個木盒子里,而此時,林秋石確定,哭聲正是從木盒子里發出來的。
他稍作猶豫,將那木盒子從包拿了出來,聽見木盒裡傳出嬰骸細細的啼哭聲,這哭聲如同小貓的哭叫,充滿了哀戚的味道。
為什麼嬰骸會突然哭起來——林秋石握著木盒子,想起了阮南燭的話,這些從門內帶出來的東西都是非常重要的,在關鍵時刻會起到救命的作用,此時它突然啼哭,難道是提醒自己什麼?
林秋石如此思考著,他拿著木盒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很快發現了異樣的情況——只要離門越近,嬰骸的哭泣聲越小,它似乎是在排斥這間屋子!
林秋石心中一凜,趕緊去床邊把顧龍鳴叫了起來。
「怎麼了?」顧龍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快起來,我們換間房子。」林秋石道,「快點!」
顧龍鳴瞬間清醒了,他坐起來道:「這房子有問題?」他也聽到了小孩的哭聲,目光落到了林秋石手上的盒子上,表情有些悚然:「這是什麼東西在哭——」
林秋石道:「別問了,趕緊的。」
顧龍鳴哦了聲,沒有再糾結,慌亂的穿了他的肚臍裝和小短裙。
林秋石:「……」他開始後悔讓顧龍鳴穿衣服了。
兩人離開了房間後,林秋石手裡的嬰骸果然停止了哭泣。
顧龍鳴道:「那我們去哪兒啊……都這麼晚了……」
林秋石沒說話,拿著木盒在走廊上走了一圈,發現嬰骸只對固定的幾間房間有反應,此時天色已晚,在外面遊盪肯定是非常危險的事。林秋石便選了一間嬰骸進去之後沒有哭的屋子住了進去。
「可以睡了嗎?」顧龍鳴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看著林秋石。
林秋石道:「睡吧。」
顧龍鳴哦了聲,倒頭就睡,不到三分鐘身邊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林秋石對這種說睡就睡的人實在是佩服,他嘆了口氣,勉勉強強的閉上眼睛。後半夜,林秋石都處於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里,他心裡有事,不敢睡的太死。之前的門有阮南燭把關,這扇門卻沒有,林秋石只能靠著自己,所以即便是做好了準備,心中依舊有著淡淡的不安。
好在直到第二天,都沒有什麼事發生。
十二個人準時出現在了主屋的大廳里,大廳裡面擺上了品種豐富熱氣騰騰的早餐。
認親成功的顧龍鳴總算是放棄了他那一身小短裙穿上了正常的衣服。不得不說他底子好,換上正常衣服後看起來還蠻英俊的,加上身材不錯,應該會很吸引小姑娘們的眼球。但在這裡吸引眼球不可能了,畢竟大家都深深的記住了這貨穿著小短裙撒嬌的可怕模樣。
早飯的味道還算不錯,反正顧龍鳴挺喜歡,一口氣吃了五六個拳頭大的饅頭,喝了兩碗粥,還吃了兩個鹹鴨蛋,一臉美滋滋的模樣。
和其他食不下咽面色愁苦的人比起來,他簡直像是來這裡旅遊的。
林秋石真的很佩服這種粗神經的人。
他簡單的吃完飯後,隨便找了個借口出去逛了一圈,特別是去昨天晚上嬰骸哭泣的那幾間屋子看了看。
這些屋子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林秋石還是找到了一點異樣的地方——屋子裡的窗紙上,多了幾個小小的洞。
這些洞很小,位置也很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怎麼弄出來的。
但除此之外,似乎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了。
林秋石正在這麼想著,卻看到院子里有幾個傭人,手裡面拿著幾個火紅色的大燈籠在朝著外面走。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問他們去哪兒。
傭人們回答說是河神節要到了,街道上需要布置一下,每家每戶的門口都得掛上這樣的紅色燈籠。
林秋石道:「河神節?是什麼樣的節日啊?」
「是慶祝河伯誕辰的節日。」傭人們回答的中規中矩,「是我們鎮上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
他們剛來的時候,那個女人也提到過河神節的事,想來這個河神節,應該和鑰匙有著重要聯繫。
林秋石正在這麼想著,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他扭過頭,看見顧龍鳴支了個腦袋過來,說:「怎麼樣,林林,有什麼線索了么?」
林秋石說:「沒有。」
顧龍鳴遺憾道:「好吧,這才第一天呢,別急。」
林秋石說:「我不急。」反正急也沒用,反而是折磨自己。
顧龍鳴說:「對了,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對勁啊。」
林秋石說:「什麼不對勁?」
顧龍鳴說:「就是……這個房子的風水構造。」
林秋石不懂風水方面的事,但看顧龍鳴這麼說,似乎他是懂一些的,林秋石問道:「怎麼說?」
顧龍鳴道:「一般房子都是坐北朝南,就算不坐北朝南,也會盡量選取陽光充足的朝向。但是這棟房子不一樣啊。」
林秋石繼續聽著。
顧龍鳴指了指太陽的方向:「這棟房子是坐南朝北,門窗都朝著陰處,還有,我剛才發現……」
林秋石:「嗯?」
顧龍鳴說:「這房子里一些重要擺件的方向,都是和陽宅完全相反的。」
林秋石隱約明白了顧龍鳴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個房子不是陽宅?」
「對。」顧龍鳴點頭道,「對,通常情況下,只有陰宅才會這麼干。」陰宅,就是給死人住的房子。
林秋石的表情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