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蟲一擁而散後, 林秋石他們便離開了餐廳。然而他們剛走出來, 就發現走廊上出現了一些飛舞著的蚊蟲,這些蚊蟲揮動著翅膀, 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條淡黑色的線, 通向了某個未知的房間。
這大概就是線的含義了, 林秋石本來以為會更複雜一些,卻沒想到阮南燭誤打誤撞, 直接獲得了正確答案。他看了阮南燭一眼, 道:「要跟著過去看看嗎?」
「可以啊。」阮南燭看了眼時間,確定現在時間還早, 「走吧。」
他們說完, 便順著蚊蟲指引的方向, 朝著房屋所在的位置去了。
每五分鐘,房屋的位置就會出現變化,而此時蚊蟲指示的方向也有所不同,它們懸在半空中, 一隻接一隻的連接在一起。林秋石他們三人順著蚊蟲指引的方向一直往前, 但很快, 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些蚊蟲在某個地點,竟是分成了兩群,一群朝左,一群朝右,指向了不同的方位。
「怎麼會這樣?」看著眼前分叉的蚊蟲,顧龍鳴傻眼了, 他隨手抓起一隻蚊子,將它困在了自己的手心裡,等到再放開時它迅速的回歸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為什麼這些蚊子分叉了,難道……」
他想明白了什麼。臉色難看的看了眼林秋石,「難道有兩隻怪物?」
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但林秋石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道:「分頭看看?」
阮南燭略作沉吟:「好,顧龍鳴跟著你去左邊,我去右邊。」
林秋石點點頭,也沒有和阮南燭爭,只是叮囑阮南燭如果發現了什麼異常,不要硬來,這次主要以收集信息為主。
阮南燭聽到林秋石語重心長的叮囑,不由的露出笑容:「我家林林果然長大了,到了擔心我的年齡了,真是讓人欣慰。」
林秋石:「……我很認真的。」
「好,知道你的認真的了。」他走過來,動作自然的親了親林秋石的唇角,「我會小心的,回見。」
林秋石對著他擺擺手:「回見。」
就在他們兩人對話時,周圍的環境再次出現了變化,之前通向的位置再次改變,這次蚊蟲指向的地點似乎是底層的船艙。
林秋石和顧龍鳴不敢再耽擱時間,一路往前小跑,想要趕在房間再次變化前找到蚊蟲指示的房間。
兩人的速度很快,花了一半的時間在底層找到了那間蚊蟲指向的房間。飛舞在半空中的人面蚊在到達這個房間後密密麻麻的在門上面貼了一層,林秋石剛靠近這裡,就嗅到了一股濃郁的魚腥味。
這味道實在是太濃了,和他們那次在房間里聞到的差不多,讓人不由的懷疑起眼前的屋子裡面就關著昨晚見到的那隻巨大的魚人怪物。
林秋石靠近這屋子後,沒有急著試圖進去,而是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的傾聽著屋內的聲音。屋子裡卻很安靜,彷彿沒有活物,但林秋石還是聽到了一點異樣,門板上傳來了細微的呼吸聲……這呼吸聲離他如此的近,彷彿裡面的東西,離他不過一門之隔。
顧龍鳴則站在窗戶往裡面望,他似乎透過濃郁的黑暗看到了什麼,臉色微變且往後退了兩步,對著林秋石指了指屋內,有些驚恐的點頭示意裡面有東西。
林秋石便起身,也看向了窗戶。
透過窗帘的縫隙,他看見了一雙隱匿在黑暗中黃色的眼睛,那是屬於魚類的眼睛,瞳孔是一個標準的圓形,眼白呈現出明亮的黃色,此時正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朝著門外窺探。
那東西的眼睛慢慢的動了一下,似乎是發現了門外站著人,林秋石看見它慢慢的張開了嘴,嘴裡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牙齒,和散發著微弱光芒的藍色舌頭。
等等……黃色的眼睛?林秋石屏住了呼吸,他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反應迅速的掏出手機打開了照明功能,然後將光線順著窗帘投射了進去。
光線照進了屋子裡,林秋石也終於看清楚了屋內的東西,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生物,至少林秋石在此之前從未見過。
它有著一個巨大的魚頭,和脆弱的人類身體,那魚頭因為過於巨大和沉重,導致它根本沒辦法直立,和頭完全不匹配的細長身體只能趴在地上,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頭頂上那一條長長的尖刺,那尖刺看起來尖銳又鋒利……讓林秋石第一時間聯想到了神話故事中殺死米諾陶諾斯的長劍。
魚人被林秋石所持的強光吸引,嘴裡發出了一陣怪異的吼叫,顧龍鳴看著它怪異的長相,不由自主的摸著自己的手臂,勉強笑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們一開始在房間里看到的好像是這個人魚。」林秋石說,「你還得屋子裡的那雙黃眼睛么?」
顧龍鳴點點頭,示意自己記得。
說到黃眼睛,他才有些恍然。吃人的魚人怪物的眼睛並不是黃色的,而是讓人不舒服的慘白,但這個細節在具有衝擊的畫面下很容易變得模糊,在經過林秋石的提醒下,他才隱約記了起來。
「所以是有兩個怪物?」顧龍鳴咽了咽口水,「那這個怪物的作用難道是……」他把自己的目光移到了那怪物頭頂上尖銳的尖刺上面,說出了和林秋石想法差不多的話,「是長劍?」
林秋石道:「可以這麼猜測。」
至少目前,他們沒有在船上找到其他合適的,看起來像是武器的東西。事實上在看清楚了眼前魚人長相的那一刻,林秋石腦子裡就冒出了類似的猜測,而顧龍鳴顯然也是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兩人交談的聲音,卻好像刺激到了裡面的怪物,它開始有些暴躁的在屋內爬行,扭曲的模樣看起來怪誕又可怖。
林秋石看見它暴躁的樣子,卻是有種不妙的預感,於是抓著顧龍鳴倒退了幾步。
兩人剛往後退,面前結實的木製牆壁上就出現了一根尖銳的刺,顯然是屋子裡的東西竟是用自己頭頂上的刺就這樣硬生生的刺破了牆壁,然後接二連三的在牆壁上留下了好幾個窟窿——可想而知,要是剛才他們沒有退開,不幸被尖刺刺中的話,該是多麼痛的一件事。
不過就在林秋石確定了屋子裡東西的身份後,房間變化的時間剛好到了,他們面前的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個普通的卧室,而蚊蟲指引的方向也發生了改變,那魚所在的位置,移動到了甲板上。
顧龍鳴一想到這魚的樣子就覺得噁心,其實他來到這扇門之前還挺喜歡吃魚的,但在這幾天魚腥味的熏陶下,他現在想到魚的味道就條件反射反胃,恐怕就算是離開了這扇門也得維持很長一段時間這樣看見魚就噁心的狀態了。
林秋石道:「走,去祝萌那邊看看。」
顧龍鳴點點頭。
兩人離開了底層船艙,上去就看見阮南燭站在甲板上,支著腦袋看著黑漆漆的海水,聽到他們的腳步聲這才回頭:「發現了什麼?」
林秋石道:「我們好像找到長劍了。」
阮南燭聞言眼睛一亮:「找到了?」
林秋石點點頭,把他們見到的東西簡單的描述了一下,著重說他在那個魚人怪物的頭上看到了一根長長的刺,那個刺看起來結實尖銳,似乎是很好的攻擊武器。
而阮南燭則表示在他尋過去的那間屋子裡,他看到了昨天晚上吃人的那個巨大魚人。
「但是我們要怎麼把那個魚人殺掉啊。」顧龍鳴蹲在甲板上,垂頭喪氣的吃著林秋石給他的糖果,說,「我覺得那玩意兒一點也不比我們之前看到的魚人怪物好對付啊。」
傷口最擔心的不是寬度而是深度,傷口一深,就很難癒合,特別是在這缺醫少葯的船上,可想而知被那尖銳的長刺戳一下,估計就算沒有當場去世,過幾天也會死於破傷風等等併發症。
阮南燭聽著顧龍鳴的顧慮,安慰他,說你別擔心,等真到了那時候,大家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顧龍鳴:「……還是不了,謝謝你啊。」
林秋石倒是覺得這簡直是個悖論,他們得先幹掉黃眼魚人,才能殺死代表怪物的米諾陶諾斯,但是現在問題又出現了,他們要怎麼幹掉那個黃眼魚人,難道只能拿著餐廳里的餐刀去和那東西硬來?
三人正在討論到底該如何下手,卻是聽到餐廳的位置發出了嘈雜的聲音,其中夾雜著人類的驚呼,和痛苦的慘叫。
聽到這聲音,他們就知道肯定又出事了,林秋石給阮南燭遞了個眼神,轉身去了餐廳,還沒進去,便嗅到了一股子濃郁的血腥味。林秋石低頭看去,發現地板上淌了一地的鮮血,一個受傷的男人則躺在餐廳的裡面的地板上,用手捂住了腹部的傷口。那傷口似乎非常的深,正在凸凸的往外冒著鮮紅的血液。
顧龍鳴幾步上前,道:「怎麼回事?怎麼會受傷了?」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把外套當做紗布開始動作嫻熟的為傷者處理傷口,似乎想要幫助男人止血。
看著他的動作,林秋石的心中倒是對顧龍鳴門外的職業有了一些猜測。
「他在外面發現那些蚊蟲指引著某些方向,我們便過去看了看。」說話的是這個男人的夥伴,他剛才作為旁觀者,見證了自己朋友受傷的全過程,他聲音發著抖,顫聲道,「但是我們到了那裡,房間里卻刺出來了一根長長的刺,直接戳中了他的身體。」
顧龍鳴皺著眉:「情況不太好,好像刺中腎臟了。」他們身邊也沒有什麼可以使用的醫療用品,按照這個出血量,估計這人恐怕……
旁邊一個姑娘道:「我帶了止血噴霧,可以用嗎?」
「給我試試。」顧龍鳴道,「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他盡量綁住了這人的身體,讓傷口的出血量減少,然後噴了大半的止血噴霧,好歹是止住了不斷噴涌的鮮血。
「刺中你朋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有人見情況穩定下來,便把注意力放到了還活著的那人身上。
「好像是條魚。」倖存者回答,「我不確定……只是看了一眼,就出了事。」
「我們也過去看看。」眾人顯然對於這條魚更感興趣,紛紛離開了餐廳。
於是片刻後,餐廳里便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怎麼樣了?我朋友還有救嗎?」那人眼巴巴的問顧龍鳴。
顧龍鳴嘆了口氣,道:「早點出去可能還有救,但是……」這裡並不是他們想走就能走的。
於是大家都安靜下來,顧龍鳴看著手裡的鮮血,道:「我先去洗個手。」他起身去了廁所。
被刺中腹部的人氣息越來越微弱,雖然顧龍鳴盡了力,但幾個小時後,他還是沒了氣息。
此時整個餐廳都瀰漫起了一股濃郁的屬於血液的味道,正巧到了晚餐時間,死魚套餐也正好上了桌,於是死魚的腥臭加上了血液的味道,眾人更加沒了食慾。甚至於連敷衍的心情都沒有,就各自離開了餐廳。
阮南燭卻坐在原地沒有動,林秋石也沒催他,他知道阮南燭不離開,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顧龍鳴因為下午那個人的死亡,變得有些沉默,沒什麼精神的有一搭沒一搭的用叉子戳著面前盤子里的麵條,看起來毫無食慾。
待餐廳裡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阮南燭卻是從懷中掏出了幾個塑料袋。
「你要做什麼?」林秋石一愣。
阮南燭道:「我覺得門不會讓我們和那東西硬來的,武力差別太大了。」
林秋石:「你是想……」他看著阮南燭把餐桌上的死魚全部裝進了口袋,塞的滿滿的,「把魚給那東西吃?」
「神話里醉倒米諾陶諾斯的是開胃酒。」阮南燭道,「現在我們已經差不多明白了開胃酒的含義。」
吃下的魚在胃中發酵,剖開胃袋便能品嘗到,當真是貨真價實的「開胃酒」。
所以阮南燭就是想用死魚把米諾陶諾斯引到黃眼怪魚的身邊,只是不知道這樣做能不能行,但總歸是要試一試。
畢竟這個法子,可比拿著餐刀去找那玩意兒單挑靠譜多了。
阮南燭裝好了死魚,提著就往外走,順著蚊蟲的蹤跡再次找到了黃眼怪魚所在的房間。
此時黃眼魚人的房間外面已經多了許多個小洞,顯然是它用自己頭頂上那尖銳的利器弄出來的。
阮南燭讓林秋石他們站遠點,一個伸手,就把手裡的魚順著窗戶的縫隙扔了進去。
死魚劈了啪啦的掉了一地,那黃眼怪魚興奮的撲到了死魚上面,用手捧起來開始粗魯的啃食,它吃魚的速度極快,很快就把阮南燭丟的一袋子魚吃乾淨了。好在他們早就準備,快速的把帶著的另外幾袋魚也都扔了進去。
它啃食魚肉期間,阮南燭一直站在旁邊看著,林秋石卻是有些害怕他受傷,畢竟上一個傷者的鮮血還掛在窗戶上呢。
黃眼怪魚人吃完了所有的魚,連魚頭都不曾剩下,它在吃飽後,露出了饜足之色,就這麼躺在了地板上面呼呼大睡起來。
「走吧。」阮南燭對著林秋石道。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雖然他很想看這裡晚上會發生什麼,但待在外面並不是明智的舉動。
三人便去另外尋了一間可以休息的卧室,躺在床上等待著夜幕的到來。
最後一絲光線隨著落下地平線的太陽消失在了天空中,今晚是個沒有月亮的夜,只有呼嘯的海風,和掛在天上如同幕布一般的烏雲。
林秋石不太睡得著,看著窗口發獃。
阮南燭本來和他躺在不同的床上,結果睡著睡著就湊到了他的身後,兩人擠在了一起。
沒有交談,也沒有眼神,他們默契的好像就經歷了千百回眼前的場景。
兩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試探後的答案。
大約凌晨三點左右,他們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林秋石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種類似於野獸的咆哮,接著便是劇烈的打鬥聲,他們離那地方有些遠,聽不清楚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打鬥的聲音的確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快要天亮了,才漸漸消失。
「你說他們誰會贏?」阮南燭小聲的問了句。
「不知道。」林秋石說,「誰都一樣。」
事情雖然大部分都發展的比較順利,但還是有些意外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範圍。就在打鬥聲停下沒多久後,船上卻響起了人類的哭嚎和尖叫,聽到這動靜的林秋石一愣,從床上爬起來走到了窗戶邊上,他想要看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外面的夜色卻太黑,他根本看不太清。
好在阮南燭的視力在此時起了關鍵的作用,他看到魚人拖著一個掙扎著的人走到了甲板上。
「怎麼會這樣?!」林秋石聽了阮南燭的描述,有些不可思議,「今天明明沒有人在餐廳裡面吃魚——」
阮南燭蹙起眉頭,道:「你……記得昨天被簡千媛抓傷的那個人么?」
林秋石:「……」他點了點頭。
阮南燭道:「他今天好像一直沒來餐廳。」
林秋石今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兩個怪物身上,倒是沒有注意到這點:「可是他沒來餐廳不是好事么?」
沒來餐廳就代表沒有吃魚,那為什麼會被怪物盯上。
阮南燭卻苦笑起來:「有魚的地方又不止是餐廳。」
林秋石:「……」他馬上想到了那個骯髒的廚房。
「廚房裡還有那麼多可以吃的魚呢。」阮南燭說,「總要有祭品的。」
林秋石嘆氣。他本來以為今晚不會再有犧牲者,但現在想來,是他太天真,門內根本沒有那麼仁慈。在這裡待的時間越長,死傷就會越慘重。
那人的慘叫漸漸低了下來,最終只餘下寂靜的長夜。
林秋石在天亮之前,勉強的睡了一會,但不知是他睡的不好做了噩夢,還是完全沒有睡著,他總感覺那東西後半夜一直在他們所在的房間周圍徘徊。他甚至又聞到了那股讓人作嘔的魚腥味。
第三天,三人精神都不太好,這幾日晚上他們一直沒有睡的太熟,在被各種事情困擾著。
經過前幾天的洗禮,眾人對於甲板上出現的屍體已經麻木,他們熟練的處理掉了屍體,清洗乾淨了甲板,又是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林秋石的注意力沒在甲板上,他早早的去了餐廳,想要尋找蚊蟲的痕迹。但讓他失望的是,昨天作為線出現的蚊蟲卻不見了。
「不用太急。」阮南燭看了看錶,「現在還早。」
林秋石嗯了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沒有線的情況下,他們找不到兩隻怪物,只能繼續等待。
在大概十一點左右,林秋石期待的畫面終於出現了,那個昨天化作蚊蟲的NPC再次出現在了餐廳里,穿著同樣的衣服,保持著同樣的表情,簡直像是遊戲里固定刷新的NPC。
這次不用阮南燭,便有人走到了這NPC面前,伸手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於是和昨天相同的畫面再次出現,蚊蟲一擁而散,消失在了餐廳里,而與此同時,兩條由蚊蟲構成的線,出現在了餐廳的外面,通向了未知的地方。
林秋石三人開始順著線尋找自己想找的地方,幾分鐘後,他們到達了一間屋子外面,這屋子和昨天比起來,差別實在是很大,因為僅僅從外面就可以清楚的看出,這屋子昨天晚上,經歷了一場惡戰,木製的窗戶完全碎掉,門上掛著的鎖也被暴力拆除。
看來這兩隻怪物,的確是狠狠的打了一架。不過從昨晚最後的情況看來,似乎是那個巨型魚人在這場戰鬥中佔了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怪物:吃我鹹魚突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