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宋經略墓志銘
南宋·劉克莊
我曾出任建陽縣令,得以結交當地豪傑之士,其中最為敬重之人是宋惠父。當時江西峒寇猖獗,宋公接到徵召文書慷慨上任,我擺酒賦詞送行,盼望宋公能成就辛棄疾、王佐那樣的功業。此後近二十年,宋公憑藉才學和擔當,果然建功立業,聲望與辛棄疾、王佐二人不相上下。宋公逝世已有十年,然而他的墓志銘一直沒人題寫,他的後人拿著已故的左史李昴英的書信來找到我,說:「先父的故交已經很少了,他的墓志銘除了您還有誰能寫呢!」
宋氏一族從唐代的文貞公開始,傳了四代,由邢州遷居睦州,又傳三代,祖上出任建陽縣丞,死於任內,家族從此定居於建陽,成為建陽縣人氏。宋公的曾祖父名叫宋安,祖父名叫宋華,父親宋鞏終於廣州節度推官任上,追贈某官職,母親某氏,追贈某人。宋公年少時出類拔萃,器宇不凡,從學於吳稚,又遍涉楊方、黃干、李方子、蔡淵、蔡沉等人的學問,孜孜不倦,融會貫通。後來宋公進入太學,西山先生真德秀見其文章有經史的源流,發自肺腑,對其十分器重,於是宋公師從於真德秀門下。丁丑年,宋公中乙科進士,以第三名及第,補授鄞縣縣尉,因父死丁憂而未赴任,後來又調任信豐縣主簿。江西安撫使鄭性之欣賞宋公才華,延請他為幕僚參與軍務,頗有助於政務。
宋公任期屆滿時,南安境內三個峒族(即現在的畲族,宋時聚居在山裡,是與漢人相區別的山民)部落最先作亂,毀壞兩縣二寨,南雄州、贛州、南安三郡幾百里內都淪為盜賊區。江西提點刑獄葉宰氣憤於之前的招安不果,決意剿除賊寇,聘請宋公為幕僚。當時副都統陳世雄手握重兵,卻優柔寡斷,遷延不進。宋公立馬趕到山區,先救濟被賊寇脅從的六堡饑民,使饑民不跟從作亂,然後率領官兵三百人,並在隅總(南宋設置的一種地方管理制度,任用當地人管理山民聚居的地方)呼籲義兵,出其不意地攻破了石門寨,俘虜了峒賊的首領。陳世雄看到宋公立功,恥為其後,於是輕兵冒進,結果中了敵人的埋伏,將官兵丁死了十二人。陳世雄倉皇逃往贛州,賊寇因此得勢,三路震動。宋公向葉宰建言,使用之前賑濟饑民、分而化之的策略,並多次請求倉司賑濟饑民,倉司主官魏大有本來對此置之不理,聽說這是宋公的主意,就領了命。而後宋公親率義兵力戰,最終攻破高平寨,擒獲了漢人謝寶崇,並使大勝峒曾志投降,這些都是賊寇首領。三峒亂平,宋公在平亂上立下大功,本應論功行賞,由吏入官,然而魏大有嫉賢妒能,挾私報復,當眾侮辱宋公。宋公不為所屈,憤然離去,對旁人說:「魏大有殘忍剛愎,遲早會招來禍患。」魏大有因此惱怒,再三彈劾宋公。沒過多久,魏大有果然被手下士卒朱先所殺。
福建賊寇作亂,在真德秀的推薦下,福建路招捕使陳進韡聽從真德秀的建議,聘請宋公為幕僚,讓宋公與李君華一起商議軍事。主將王祖忠以為宋公只是書生,於是敷衍宋公,約定分兵而進,定期會師於老虎寨。王祖忠、李君華率主力先行,宋公率孤軍從竹洲出發,且戰且走三百多里,最終如期趕至老虎寨會師。王祖忠驚訝地說:「你智勇兼備,比軍中武將猶有過之。」自此以後,凡遇軍中事務,多向宋公諮詢。當時賊寇凶頑狡詐,擺出掎角之勢,彼此互為支援,官軍這邊卻主將不和,內部滋生矛盾。宋公對外抵禦賊寇,對內調和矛盾,先謀定而後戰,所向披靡,直趨招賢、招德二鄉,擒王朝茂,擊破邵武,斬殺嚴潮,降王從甫,與李君華一起攻入位於潭飛磜的賊寇巢穴,端了敵人的老巢,只有峒人大酋長丘文通與軍師吳叔夏、劉謙子等人逃入石城下的平固鄉。宋公與副將李大聲率軍疾馳,攻破平固,擒獲丘文通、吳叔夏、劉謙子等人。昭德一帶的寇賊頭目徐友文圖謀營救丘文通等人,結果被宋公一併俘虜,如此一來,賊寇頭目全部被擒,沒有漏網之魚。之前魏大有曾彈劾宋公,如今陳進韡上奏為宋公辯白,使得宋公官復原職。
汀州郡卒囚住了郡守陳孝嚴,據城頑守作亂,陳韡命宋公和李君華前去解決。宋公來到汀州,先寫好安撫榜文,然後和李君華坐在堂下,以犒賞為名召集郡卒。郡卒皆持刀而入,李君華臉色大變,宋公卻神色如常,命令斬殺帶頭的七個郡卒,再出示安撫榜文,剩下的郡卒噤若寒蟬,不敢作亂。後來宋公被任命為長汀縣令。長汀當地的鹽運,過去是從海邊溯閩江而上,運至長汀需一年之久,鹽價奇高,再加上官吏剋扣斤兩從中牟利,百姓苦不堪言。宋公改從潮州運鹽,往返僅需三個月時間,又將鹽以廉價出售,公家與百姓都獲得便利。後來朝廷派遣二位樞密使督視軍馬,曾從龍負責都督江淮,魏了翁負責都督荊襄。曾從龍聘請宋公為幕僚,然而宋公人還沒到,曾從龍就先去世了,魏公兼督江淮,派遣人持書信與錢財去見宋慈(招募至麾下),賓主盡歡。魏公常常說:「多虧有了這位幕僚。」最後(離別時),宋公獨獨辭去了魏公贈送的養家發路的五十星黃金。
後來宋公出任邵武軍通判,代理郡務,廣施仁政。又改任南劍州通判,宋公沒去上任。宰相李宗勉擢升宋公於貳天府,具體職務在軍料院。當時浙西鬧饑荒,一斗米價值萬錢,宰相李宗勉調任宋公為毗陵郡守。宋公奉詔入境,查問當地實情,感嘆說:「此郡之事沒有什麼改善的方法,我知道原因,強宗巨室隱匿戶籍來逃避賦稅,又大量囤積糧食來牟取暴利。我應該攻破他們的謀算。」命吏員們按照百姓所訴的土地乾旱情況,向每家每戶送去米糧,有禮地送至其人,以發糧和售糧兩種方式勉勵大家。將人戶分為五等:最富有者交出存糧,一半用於救濟,一半用於出售;較富有者拿出存糧用於出售;中等者不需要出售糧食,也不會得到救濟;較貧困者由官府部分救濟,自己購買部分;最貧困者全部由官府救濟。救濟的糧食由官府撥付,人們皆奉行此令。又向朝廷多次請求免除賦稅,朝廷發下詔令停徵一半租稅。第二年出現了大旱,宋公祈禱而天降雨。等到宋公離任時,當地留下了米麥三千餘斛、銀二十萬、楮四十萬。宋公升任司農丞,知贛州。高位者以重要的官職延聘宋公,宋公完全不理,被彈劾免官。後來高官果然有因結黨依附而被貶斥的。
後又起官,知蘄州,出任廣東提點刑獄。宋公受命節制摧鋒軍,可這支軍隊實際上卻不聽命。宋公請求在急迫時需要聽從調遣,摧鋒軍答應了。宋公發現當地官吏大多不奉行法令,許多案子積壓多年得不到審理。於是制訂辦案規約,定下日程,責令所屬官吏限期執行,僅八個月時間,就處理案件兩百多起。後來宋公改任江西提點刑獄,當地鄉民農閑時經常在福建、廣東兩地販運私鹽,被稱為「鹽子」,各帶兵器,沿途搶劫,州縣官府力量薄弱,不敢幹涉。宋公為當地編伍,嚴格施行保伍法,清查各家各戶的出入情況,不容任何奸惡之行。此法推行之初,不少官員持有異議,不久成效逐漸顯現,眾人皆欽服。御史台上報朝廷,將此法推廣至浙西各地。宋公兼知贛州,撫河沿岸盜竊頻發,言官將其歸咎於保伍法,侍讀學士有為宋公辨明的,兩方爭執不下。
蜀人游似登宰相之位,調任宋公為廣西提點刑獄。宋公巡查廣西各地,所到之處雪冤禁暴,即便是最偏遠的地方也要前往巡查。後來宋公任直秘閣,出任湖南提點刑獄。恰逢陳進韡以知樞密院事,來建立大的軍事重鎮,並節度廣西,辟宋公為參謀,將宋公關於嶺南事宜的奏疏上奏皇帝,皇帝下詔:「宋某所言確實可以使用,如果能幫助你治理南方,現在提拔他也不算遲。」鬼國與南丹州爭奪金礦,南丹州報告說敵人騎兵即將犯境,請求派兵防備。宋公對陳韡說:「敵人沒有飛越大理、特磨二國直搗南丹的道理。」後來果然是這樣。宋公改任寶謨閣直學士,奉命巡迴四路,掌管刑獄,聽訟清明,決事果斷,以恩德安撫善良之人,以威嚴震懾姦猾之輩。他的轄區內,從所屬官吏,到街頭巷尾、深山幽谷的鄉民,無論何時何地,都感覺宋提刑彷彿一直在身邊。
後來宋公升任煥章閣直學士,知廣州、出任廣東經略安撫使,他持大體,寬小節,恩威並施。任陳公參謀兩個月,他忽患頭暈病,仍堅持辦公。當地學宮舉辦入學祭孔典禮,請求派官員主持典禮,他強撐病體毅然前往,從此一病不起。淳祐九年三月七日,宋公逝世於廣州的治所,享年六十四歲,官至朝議大夫,次年七月十五日,歸葬於建陽縣崇雒里的張墓窠。
宋公娶妻余氏,後續弦連氏,都被封為□㊟【因原文內容缺失,故本文缺失部分用□代替。】人。宋公有三個兒子:長子宋國寶,國子鄉貢進士,次子宋大□㊟【因原文內容缺失,故本文缺失部分用□代替。】,鄉貢進士;三子宋秉孫,正參加科舉,還未獲得殿試資格,全都勤於學問,足以光大門楣。宋公有兩個女兒,長女嫁給登仕郎梁新德為妻,次女嫁給將仕郎吳子勤為妻。宋公有三個孫子,分別叫宋憲、宋燾、宋湘,都是將仕郎。
宋公博覽群書,善於辭令,卻不以浮文妨要,而是據案執筆,一掃千言,沉著痛快。他砥礪品性,風紀嚴厲,卻不以己長傲物,即便是後生小輩有些微小的長處和優點,他也會提拔舉薦,使得出身寒微之人也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他常吟誦諸葛亮的名言:「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這便是他的志向。
他沒有別的嗜好,只喜好收集書帖。他俸祿萬石,鎮撫一方,卻家無餘財,不備車馬,粗衣糲食,一生蕭條,清貧終生。他晚年尤為清廉謙恭,給自己的住處取名為「自牧」,丞相董公槐將這事記錄了下來。從前張禹、馬融都是書生出身,富貴之後,有的在後堂享受絲竹管弦,有的用絳紗帳陳列女樂,尤鄙陋者甚至用金盆來洗腳,舒服的享受對人的本性轉變作用如此之大!只有本朝的宋綬、李淑喜好藏書,唐彥猷喜好硯台,歐陽修喜好金石碑刻,宋公與他們相似。宋公的大節與小事,我都已寫在了這裡。
宋公名慈,字惠父。墓志銘曰:「其儒雅如嚴遵、巢谷,其開濟如周瑜、魯肅,其威名如廉頗、李牧,其恩信如羊祜、陸抗。外敵扼住我大宋咽喉,圖謀侵犯我大宋腹地,朝廷整備城防,又憂患荊襄、川蜀二地。感嘆宋公之所遇不淑也,人才本就如此難得,上天卻又這麼快將他奪去,便如車輛失去了輪輻,良駒折斷了馬蹄。唉,希望後人不要砍伐周邊林木,毀壞宋公的墳墓!」
原文
宋經略墓志銘
南宋·劉克莊
余為建陽令,獲友其邑中豪傑,而尤所敬愛者曰宋公惠父。時江右峒寇張甚,公奉辟書,慷慨就道,余置酒賦詞祖餞,期之以辛公幼安、王公宣子之事。公果以才業奮,歷中外,當事任,立勛績,名為世卿者垂二十載,聲望與辛、王二公相頡頏焉。公沒且十年,而積善之墓未題,其孤奉故左史李公昴英之狀來曰:「先君交遊盡矣,銘非君誰屬!」
宋氏自唐文貞公傳四世,由邢遷睦,又三世孫世卿丞建陽,卒官下,遂為邑人。曾大父安氏,大父諱華,父鞏,以特科終廣州節度推官,贈某官。母某氏,贈某人。公少聳秀軒豁,師事考亭高第吳公雉,又遍參楊公方、黃公榦、李公方子,二蔡公淵、沉,孜孜論質,益貫通融液。暨入太學,西山真公德秀衡其文,見謂有源流,出肺腑,公因受學其門。丁丑,南宮奏賦第三,中乙科。調鄞尉,未上,丁外艱。再調信豐簿,帥鄭公性之羅致之幕,多所裨益。
秩滿,南安境內三峒首禍,毀兩縣二寨,環雄、贛、南安三郡數百里皆為盜區。臬司葉宰懲前招安,決意剿除,創節制司准遺闕辟公。時副都統陳世雄擁重兵不進,公亟趨山前,先賑六堡饑民,使不從亂。乃提兵三百,倡率隅總,破石門寨,俘其酋首。世雄恥之,逼戲下輕進,賊設覆誘之,兵將官死者十有二人,世雄走贛。賊得勢,三路震動。公欲用前賑六堡之策,白臬使,數移文倉司。魏倉司大有置不問,聞公主議,銜之。公率義丁力戰,破高平寨,擒謝寶崇,降大勝峒曾志,皆渠魁也。三峒平,幕府上功,特授舍人官。臬去倉攝,挾忿庭辱,公不屈折,拂衣而去。語人曰:「斯人忍而愎,必召變」。魏怒,劾至再三。不旋踵,魏為卒朱先所戕。
閩盜起,詔擢陳公韡為招捕使,陳公用真公言,檄公與李君華同議軍事。主將王祖忠意公書生,謾與約分路克日會老虎寨。王、李全師從明溪柳楊,公提孤軍從竹洲,且行且戰三百餘里,卒如期會寨下。王驚曰:「君智勇過武將矣。」軍事多咨訪。時凶渠猾酋掎角來援,護軍主將矛盾不咸。公外攘卻,內調娛,先計後戰,所向克捷,直趨招賢、招德,擒王朝茂,破邵武者也;殺嚴潮,降王從甫。與李君入飛瓦磜,百年巢穴一空,惟大酋丘文通挾謀主吳叔夏、劉謙子竄入石城之平固。公與偏將李大聲疾馳平固,執文通、叔夏、謙子以歸。昭德賊酋徐友文謀中道掩奪,並俘友文以獻,大盜無漏網者。先是,魏劾疏下,陳公奏雪前誣,復元秩。
汀卒囚陳守孝嚴,嬰城負固。陳公檄公與李君圖之。既至,先設備,密寫撫定旗榜。公與李軍坐堂下,引郡卒支犒,卒皆挾刃入,李公色動,公雍容如常,命梟七卒,出旗榜貸餘黨,眾無敢嘩。辟知長汀縣。舊運閩鹽,踰年始至,吏減斤重,民苦抑配。公請改運於潮,往返僅三月,又下其估出售,公私便之。再考,朝家出二樞臣視師,曾公從龍督江淮,魏公了翁督荊襄,曾公辟公為屬。未至而曾公薨,魏公兼督江淮,遣書幣趣公,賓主懽甚。每曰:「賴有此客爾。」結局,獨辭贍家發路黃金五十星。
通判邵武軍,攝郡,有遺愛。通判南劍州,不就。杭相李公宗勉擢貳天府,除諸軍料院。浙右飢,米斗萬錢,毗陵調守,相以公應詔。入境問俗,嘆曰:「郡不可為,我知其說矣,強宗巨室始去籍以避賦,終閉崇以邀利,吾當伐其謀爾。」命吏按訴旱狀,實各戶合輸米,禮致其人,勉以濟糶。析人戶為五等,上焉者半濟半糶,次糶而不濟,次濟糶俱免,次半糶半濟,下焉者全濟之。米從官給,眾皆奉令。又累乞蠲放,詔閣半租。明年大旱,禱而雨。比去,余米麥三千餘斛、鏹二十萬、楮四十萬。擢司農丞,知贛州。當路以要官鉤致,公不答,遽劾免。後要官果有坐附麗斥者。
起知蘄州,道除提點廣東刑獄,名節制摧鋒軍,實不受令,公請緩急得調遣,從之。南吏多不奉法,有留獄數年未詳覆者。公下條約,立期程,閱八月,決辟囚二百餘。移節江西,贛民遇農隙率販鹺於閩、粵之境,名曰鹽子,各挾兵械,所過剽掠,州縣單弱,莫敢誰何。公鱗次保伍,訊其出入,奸無所容。舉行之初,人持異議。事定,乃大服。諫省奏乞,取宋某所行,下浙右以為法。兼知贛州,旴屬盜竊發,言者任咎保伍,經筵有為公辨明者,章格不下。
蜀相游公似大拜,以公按刑廣右,循行部內,所至雪冤禁暴,雖惡弱處所,轍跡必至。除直秘閣,核湖南。會陳公以元樞來建大閫,兼制西廣,辟公參謀。以公手疏嶺外事宜繳奏,宸翰:「宋某所陳確實可用,若能悉意助卿保釐南土,旌擢未晚。」鬼國與南丹州爭金坑,南丹言韃騎迫境,宜守張皇乞師。公白陳公:「此虜無飛越大理、特磨二國直搗南丹之理。」已而果然。進直寶謨閣,奉使四路,皆司臬事,聽訟清明,決事剛果,撫善良甚恩,臨豪猾甚威。屬部官吏以至窮閻委巷、深山幽谷之民,咸若有一宋提刑之臨其前。
擢直煥章閣、知廣州、廣東經略安撫,持大體,寬小文,威愛相濟。開閫屬兩月。忽感末疾,猶自力視事。學宮釋菜,賓佐請委官攝獻,毅然親往,由此委頓。以淳祐九年三月七日終於州治,年六十四,秩止朝議大夫。明年七月十五日,葬於崇雒里之張墓窠。
娶余氏,繼連氏,皆封□㊟【因原文內容缺失,故本文缺失部分用□代替。】人。三子:國寶、國子鄉貢進士;大□㊟【因原文內容缺失,故本文缺失部分用□代替。】,鄉貢進士;秉孫,正奏名,未廷對,皆力學濟美。二女,長適登仕郎梁新德,次適將仕郎吳子勤。三孫:憲、燾、湘,並將仕郎。
公博記覽,善辭令,然不以浮文妨要,惟據案執筆,一掃千言,沈著痛快,譁健破膽。礪廉隅,峻風裁,然不以己長傲物,雖晚生小技,寸長片善,提獎薦進,寒畯吐氣。每誦諸葛武侯之言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其趣向如此。
性無他嗜,惟善收異書名帖。祿萬石,位方伯,家無釵澤,廄無駔駿,魚羹飯,敝縕袍,蕭然終身。晚尤謙挹,扁其室曰「自牧」,丞相董公槐記焉。昔張禹、馬融皆起書生,既貴,或後堂練絲竹管弦,或施絳紗帳,列女樂,其尤鄙者至以金盆濯足,甚哉居養之移人也!惟本朝前輩宋宣獻、李邯鄲好藏書,唐彥猷好硯,歐陽公好金石刻,公似之矣。余既書公大節,又著其細行於末。
公諱慈,惠父字也。銘曰:「其儒雅則遵、穀也,其開濟則瑜、肅也,其威名則頗、牧也,其恩信則羊、陸也。敵將扼吾吭而干吾腹也,上方備邕,宜而憂襄、蜀也。哀哉若人之不淑也,求之之難也而奪之之速也。脫車之輻而踠驥之足也,嗟後之人勿傷其宰上之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