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簡瑤敲開廣博路新村2棟3單元302室的屋門時,馮悅兮的臉上,閃過些許慌亂。
簡瑤笑了笑:“你應該還記得我吧?我是參與偵辦這次聶拾君案件的刑警。突然想起有些問題,需要再問問你。”
也許是因為她到得太突然,而馮悅兮驚慌失措,竟無法拒絕她進去坐坐的要求。等她人已坐在沙發上時,馮悅兮才後知後覺地膽戰心驚,心如同懸在一根線上。可當馮悅兮倒好茶望向簡瑤,卻發現後者神色安詳親切,似乎什麼也沒發現。這讓馮悅兮心神稍稍一定。
簡瑤接過她倒的水,卻根本不打算喝。放在手邊時,藉機打量整個屋子的擺設。這是一套一居室,面積不大,但寬敞明亮。裝修很新,簡潔精緻,很符合馮悅兮這樣一個女孩的審美。還有一些整理箱堆在客廳一角,顯示主人剛搬過來不久,還沒來得及完全整理好。
“這就是你說的朋友的房子?”簡瑤問。
“啊,不。”馮悅兮答,“因為我不打算住回去了,所以他幫我租了這套房子。”
簡瑤無意間瞥見窗外的景色,卻是一怔。
一片灰白色嶄新的現代風格建築,其中一棟樓頂上,豎著牌子:佳美名苑。
幾乎是一街之隔。
暮色慢慢降臨,兩個女人相對而坐,都顯得格外的靜。簡瑤瞥見馮悅兮的手腕上,戴著“潘多拉”的名牌手環,前兩次詢問時,她都沒戴。在她身後桌上,放著一個古馳的包。不遠處門口玄關鞋柜上,有幾雙鞋。簡瑤眼尖,瞄見了鞋底的LOGO。
“你知道,對不對?”簡瑤忽然問。
馮悅兮神色茫然。
“她是那一類人。”
顯然馮小姐的反應不如前兩次機智和有準備,她的臉色剎那一變,但反應還算快,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嘴唇動了動,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她愛你。”簡瑤的手指無聲相互摩挲著,“她也是愛你的人之一。”
馮悅兮如遭雷擊,臉色煞白。剎那間腦海中許多事湧上來,聶拾君的一顰一笑,深深望著自己的眼神,有一次她牽著她的手又被甩開,牽上又被甩開……以及她躺在蝴蝶圖案中時,冰冷無力的照片……
人非草木。見她終於還是陷入情緒中,簡瑤不動聲色的地繼續攻擊她的心:“一開始,我們找不到殺人動機,也以為是連環殺手隨機作案。可現在,有動機了。是為了愛情。”
馮悅兮彷彿這才驚醒,然而已經晚了,剛才所有的情緒已表露在臉上。她的眼神左右猶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簡瑤的聲音冷靜而有威嚴:“我們已經查過聶拾君之前的事,確認她是同性戀。可是你之前,為什麼要對警方隱瞞?”
“我不是隱瞞!”馮悅兮下意識反駁,“我只是……”她低下頭:“我只是怕惹麻煩,帶給我不必要的麻煩。我不知道這跟你們查案有關係。而且她是同性戀,我又不是!我並沒有接受她。她到後面,真的……有點病態了。”
簡瑤靜了一會兒。直覺告訴她,離真相已經很近了。馮悅兮的辯駁是這樣蒼白無力,並且已無意識地泄露部分真相,無疑是這起犯罪最薄弱的突破口。她摸到口袋裡的手機,剛想打電話叫人,“咔嚓”一聲響,客廳門鎖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馮悅兮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就像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陳謹。”她喚道,“你回來了?警察來了。”
門口的男人抬起頭。
簡瑤也注視著他。
那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身高一米七多,穿件Polo衫、黑色長褲,無論頭髮、衣服、皮鞋都打理得很整潔。臉有點小,但身材結實。黑漆漆的一雙眼,眼睛下有很深的眼袋。
簡瑤靜默了一瞬,微微一笑:“你好,陳謹……是吧?我是刑警簡瑤,有些線索還需要過來跟馮悅兮確認,打擾你們了。”
馮悅兮是背對著簡瑤站立的,所以簡瑤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是陳謹看到了。他盯著看了好幾秒鐘,才緩緩把視線移開,望著簡瑤,客氣地笑了:“警察同志你客氣了!配合你們調查是我們應盡的責任。”然後在馮悅兮手背一捏:“都不知道給警察泡杯茶,快去!”馮悅兮立刻閃進了廚房裡,就剩他倆坐在客廳。
簡瑤溫和地問:“開車過來的?”
陳謹沒料到她有如此一問,怔了一下答:“不用開車,我就住在邊上的小區。”
簡瑤笑笑。
馮悅兮端來兩杯茶,陳謹拿起一杯,低頭吹了吹,抿了一小口,放到一邊問:“你想問悅兮的事,都問清楚了嗎?”
馮悅兮坐在他身旁,臉色一紅。
簡瑤神色不變:“問清楚了。”
三人都有片刻的沉靜。金黃的夕陽,透過窗照在這寂靜的屋子裡,陳謹沉吟片刻,說:“其實我也有線索想要報告給你們,但是……一直下不了決心。”
馮悅兮神色一驚。
簡瑤盯著他:“什麼線索?”
陳謹看一眼馮悅兮:“悅兮,你先迴避一下,去廚房,做點菜吧。”最後兩句他說得有點慢,馮悅兮怔忪片刻,站起來:“好的。”
陳謹鬆開領帶丟在沙發上,雙手交纏,似乎仍然有些掙扎:“我懷疑一個人,是殺死聶拾君的兇手。”
“誰?”
陳謹抬頭看著她,目光堅定:“我們的朋友,石朋。”見簡瑤露出疑惑神色,他繼續低聲解釋道:“我、阿朋和悅兮,三個從小玩到大。阿朋他一直喜歡悅兮。但是和悅兮同住的聶拾君,似乎一直阻撓他對她的追求。阿朋不止一次跟我說過,真的很煩聶拾君。後來我們倆才知道,聶拾君的性取向可能不太正常。我勸悅兮不要跟聶拾君來往了,但悅兮心軟,多年的朋友,遲遲下不了決心。那聶拾君糾纏得更厲害了,我還好,可是阿朋向來脾氣急,在工廠也愛打架,說過一定要找機會收拾聶拾君……一開始我沒在意,但聶拾君死後,我想起阿朋有好幾個夜裡都說有事,自己開車出去了。而且聶拾君死的事,我們提到時,他好像還挺開心的……”
他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簡瑤,低沉而急促的話語,好像真的在跟她揭示一個驚天大秘密。簡瑤聽得也有些怔然,隱約想起那夜到警局接馮悅兮的車上,的確有兩個男人,還有另一個人。
見她始終沉默,陳謹眉頭微微一動,說:“而且……我有一樣東西,偶然在阿朋家發現的,我偷偷拿了回來。可能是證據,證明兇手就是石朋。”
這下簡瑤神色明顯一動:“什麼東西?”
陳謹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就在卧室的柜子里,我帶你去看。”
簡瑤答:“好。”
卧室的門就在沙發背後,兩人站起來,簡瑤望著安靜的卧室,陳謹從沙發旁繞過來,走到她身後。
“在哪裡?”簡瑤問。
“就在右邊的床頭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