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寶石看到一雙陰冷的眼睛。
“常二?”那人淡淡地問。
常寶石迅速地掃了他一眼,拳頭已暗暗捏起,剛想發作,誰知那人卻冷冷道:“別動!你覺得是你的拳頭快,還是我的槍快?”
常寶石竟也不懼,只冷笑不語,依然暗自觀察機會。這時那人卻抬了抬頭,似乎也察覺到警察已經靠近,他用槍口示意常寶石:“跟我走!”常寶石吃了一驚:“你不是警察?那你是什麼人?”
那人居然在此刻微微一笑:“救你的人。”
常寶石再仔細觀察他,只見他穿著黑T恤黑褲,越野鞋,戴著鴨舌帽,背著個黑色大包。看他手臂上肌肉勻稱糾結,絕對也是個狠角色。
常寶石半信半疑地跟著他的槍口走。那人竟似對這周圍的環境已了熟於心,用槍逼著常寶石,又朝他來時的方向快速移動。
常寶石:“哎,這麼走會撞上警察的!”
“不會。”他答,“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繞小路出包圍圈。”
常寶石便不說話了,但他一直不動聲色地注意著那人的一舉一動。但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那人的槍始終穩穩地抵著他的腦袋。
樹影搖曳,陽光躲進雲層。陰冷潮濕的樹林里,兩人一路攀爬匍匐,竟然真的離警察的聲音越來越遠了,並且村莊,就在不遠處的山下。
忽然,跳下一處山崖時,常寶石一個踉蹌,腳剛好踩進一團荊棘中,他悶哼一聲,跌倒在地,一時竟沒能爬起來。
那人跳下,站在他身後,冷聲道:“起來!”
常寶石痛罵道:“媽的,老子已經跑了五天了!沒吃也沒喝,腳卡住了,哥們兒,拉我一把!”
那人猶豫了一下,又冷眼觀察常寶石的表情,最後終於還是放下槍,伸出手去拉他。常寶石拉住他的手,又哼哼唧唧兩聲,終於從荊棘中把滿是鮮血的腳給拔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一把手槍以閃電般的速度抵中那人的胸膛,原本滿臉凶獰狠辣的常寶石,完全變了顏色。他的神色變得冷肅又堅毅,冷喝道:“別動!我是刑警!”
別動,我是刑警。
這大概是對於這世上所有罪犯來說,最可怕的一句話了。那人的臉色也有片刻凝滯,然後卻慢慢地笑了。
“常寶石”的神色更冷,喝道:“不許笑!”
那人突然抬起槍。
“常寶石”萬沒想到他竟然會正面抵抗,心頭一凜。刑警的槍已抵住他的胸膛,扣動扳機即可。他卻還要抬手,才能扣動扳機。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竟是看誰的反應力和速度更快了。
“砰!”
“砰!”
咫尺之間,兩聲槍響同時響起。有一個人倒下了。
他說:“你不會有我快。”
——
槍聲瞬間也響徹整片樹林,簡瑤察覺到,槍聲居然在離自己非常近的位置,但是並不在前方大部隊追蹤的方向上。她立刻意識到,這個情況非常微妙,也非常緊張。刑警們非常有紀律性,不會貿然開槍的。這片樹林里也沒有什麼常寶石,常寶石今天一早已被刑警們秘密抓獲,臨時換了一名經驗非常豐富、身型外貌跟常寶石相似的刑警換上,將計就計,引蛇出洞。他們不確定蝴蝶殺手今天會回來,但是自從常寶石偏離原定路線開始,他們就知道,“他”真的來了。完全如薄靳言所料,他毫無畏懼警方的鋒芒,他喜歡的就是這種在刀鋒上行走的感覺。所以開槍的,很可能是“常寶石”,或者蝴蝶殺手。
若他們真的就在附近,方青等大部隊掉隊回來,根本趕不及。
簡瑤下意識摸出槍,轉頭看一眼薄靳言。薄靳言自然也對現在的形勢審視得十分清楚,厲聲說:“去追,我在這裡等。”
簡瑤點了一下頭,大家都分散了,他們這一隊還有三名刑警。簡瑤點了兩個人,留下一人和薄靳言在一起,最後又一握他的手,轉身就跑向聲音傳來處。
四下里突然好像安靜下來。
薄靳言並不是個衝動而勇猛的人,雖然簡瑤去追逃犯了,但她小心而勇敢,並且身後有數百警力並肩,他並不擔心。不過,捉拿最強的殺手,成敗之間本來就是很微妙的。他們雖然人多,但是任何人的一點點差池,都可能造成對方的逃脫。如同高手過招,出不得一點差錯。還有一些運氣的成分在裡面。
所以薄靳言十分淡定,他甚至在樹下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休息靜待戰果。而身旁的那名年輕刑警,警惕地看著周圍,他知道自己的職責是堅決保護薄教授的安全。
此時已是日頭偏西,林子里也陰了下來。有隱約的風吹過,遠處的喧囂似乎也安靜下來。所有警力,離他們似乎都很遠了。包括簡瑤。
薄靳言聽到“噗”一聲輕響。然後是身旁重物倒地的聲音。
他抬起頭。
他什麼話也沒說,因為已不用說了。那是安裝了消音器的手槍聲,身旁的年輕刑警已經中槍倒下了。
幽靜的樹林中,風習習。薄靳言拄著拐杖,靜坐未動。
那人可以狩獵最兇殘的悍匪,身手起碼和方青齊平,甚至有可能在方青之上。10個薄靳言也不是他的對手。
那人在這樣滿是樹葉和泥土的樹林里,走路竟也幾乎沒有聲音。他從一片山坡後跳出來,槍口一直對著薄靳言,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後。
薄靳言一直沒動,神色平靜安詳,像是對周遭發生的一切全無所知。依舊在原地等待簡瑤回來。
那人靜立了一會兒,像是下定決心,慢慢地,從身後,繞到薄靳言的面前。槍口,無聲地伸了過去,只差一寸,就會觸及到薄靳言的額頭。任何人若是面對這樣的殺手這樣的槍口,只怕都已嚇得屁滾尿流。
薄靳言靜坐未動,他修長如玉的手指扣在拐杖上,他的側臉安靜得像雕塑。
那人靜靜用槍口瞄準了薄靳言有十秒鐘。似乎意識到他是個真真正正的盲人,完全不知道外界已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已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末了,那人收了槍,轉身再次隱入樹林里。
直至他走遠了,薄靳言才抬起頭,朝著他離開的方向。黑色墨鏡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擋住外界一切明亮。
那人一路疾奔,聽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竟也半點不慌,甚至臉上泛起几絲肆意的笑。他跑到了一片山崖旁,身後,隔著許多樹,已經看到幾名刑警的影子,還有突然響起的槍聲。那人按了按自己的右胸,咬緊牙,從包中掏出一根繩索套在自己身上。原來這人跡罕至的懸崖旁,竟提前垂落了一根長繩,直至岩壁下的公路旁。那人動作極為迅速地抓緊繩索,一降而下。待刑警們追到崖邊時,只見空空的繩索晃蕩著,一個人影快速隱入路旁草叢裡,不見了。
蝴蝶殺手成功在山林中越過警方的五道防線,擊傷7名刑警,重傷那位充當誘餌的刑警。但蝴蝶殺手自己也被那位刑警開槍擊中,最後負傷逃出包圍圈。
第一輪抓捕行動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