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許久沒人發聲的微信群,被陳海蓮的一句話打破了沉寂。
陳海蓮:@蘇靜@韓雪妍@梁淑華在嗎?
韓雪妍:在。
隔了幾分鐘,蘇靜也回復了:在,什麼事?
梁淑華:在。
陳海蓮:我想問一下,今天警察找過你們嗎?
韓雪妍:找過,陳娟身邊那個叫何衛東的警察來我們家裡了。
蘇靜:陳娟本人找的我,還有趙從光。
陳海蓮:我們也是,來我家的警察叫張鑫,是這次綁架案專案組的成員之一。
陳海蓮:@梁淑華你怎麼不說話?
梁淑華:我的情況跟你們一樣,來我家的是一個女警察,叫劉丹,也是專案組成員。
蘇靜:這麼說,專案組的四個人分別接觸了我們四個家庭。
蘇靜:而且我都不用問,就知道他們找你們是什麼目的,大概問了些什麼問題。
蘇靜:很明顯,警察是在調查我們。
陳海蓮:對,但這就是問題所在。
陳海蓮:他們是怎麼想的?
陳海蓮:為什麼會調查到我們頭上來?難道懷疑我們跟這起綁架案有關嗎?
蘇靜:不用說得這麼隱晦了,直說吧。
蘇靜:警察根本就是懷疑,這次綁架案的真正嫌疑人,就在我們四個家庭之中。
陳海蓮:但是這怎麼可能?
陳海蓮:我們是受害者啊!孩子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不過,這條信息被陳海蓮迅速地撤回了。
陳海蓮:我們是受害者啊!為什麼警察會懷疑我們綁架了自己的孩子?
蘇靜:冷春來呢?她不就綁架了自己的孩子嗎?
蘇靜:既然她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我們為什麼做不出來?
蘇靜:這可能就是警察的邏輯。
蘇靜:當然,可能沒有這麼簡單,四個警察一起調查我們,說明他們把我們這四個家庭的八個家長鎖定為了目前的嫌疑人。沒有某些明確指向性的線索,警察是不會隨便把我們當成嫌疑人的。
韓雪妍:蘇靜,聽這意思,好像你也認為,我們當中真的有人有問題?
蘇靜:是的。
蘇靜:其實不只是現在,我之前就有過這樣的猜測,只是一直忍住沒有說出來而已。
蘇靜:現在警察的調查方向,等於證實了我的猜測不是無稽之談。
韓雪妍:你之前就這樣想過?
韓雪妍:為什麼?
蘇靜:記得冷春來勒索我們時,發的那條簡訊嗎?她說:「我能看到你們的一舉一動。」
蘇靜:當然她有可能是在虛張聲勢,但我總覺得,她這樣說是有把握的。
蘇靜:也就是說,她真的能辦到這一點。
蘇靜:或者換句話說,我們當中有人能辦到這一點。
蘇靜:因為那幾天,我們幾個人幾乎天天都在一起。
蘇靜:我當時沒有朝這方面想,但是後來仔細一想,發送這條信息的,真的是冷春來嗎?
蘇靜:萬一是我們當中的某一個人冒充冷春來發送的呢?
陳海蓮:蘇靜,你這樣說,讓我覺得很不安……
陳海蓮:我始終不敢相信,綁架犯會是我們當中的一個人。
蘇靜:等一下,我還沒有說完。
蘇靜: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另一件事也很可疑。
蘇靜:就是交贖金那天,箱子里的八百萬現金被神不知鬼不覺調包的事情。
蘇靜:這件事,我後來想了很久。
蘇靜:覺得僅憑冷春來想出來的某個詭計,不可能辦到這件事。或者說,她沒法保證百分之百會成功。
蘇靜:除非我們當中有人跟她配合。
蘇靜:明說吧,我覺得一定是我們當中有人暗中搞鬼,綁匪才能完成這個「調包魔術」。
韓雪妍:但是我們四個人不是全程在一起嗎?沒有任何人單獨跟箱子待在一起過。
韓雪妍:要怎樣做,才能當著另外三個人的面,把箱子或者裡面的錢調包呢?
蘇靜:這我就不知道了。
蘇靜:但是,我猜想,這個人或許是利用了另外幾個人的心理盲點。
陳海蓮:什麼意思?
蘇靜:簡單地說,就是我們幾個人當時的關注點,全都集中在可能出現的冷春來或者她指派的人身上,從而忽略了身邊的人,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某人悄悄動了手腳,哪怕就在我們身旁,我們也很難注意到。
陳海蓮:但是要把整整一箱錢換掉,或者把整個箱子換掉,可不是動點小手腳就能辦到的,我們會連這種事都注意不到嗎?
蘇靜:另外還有一點,就是為什麼只有趙星被突然放了回來。
蘇靜:那天晚上,正好我們組織了三百多個人,打算第二天去南部新區展開搜尋。
蘇靜:結果還沒來得及這麼做,趙星當晚就被放回家了。
蘇靜:你們覺得這是巧合嗎?
蘇靜:我不這樣認為,顯然,警察也不這樣認為,所以才會調查我們。
蘇靜:當天晚上9點過才開完動員大會,結果11點過,趙星就回家了。
蘇靜:我想,綁匪要把他放走,總需要點時間和過程吧。
蘇靜:一兩個小時恐怕不夠。
蘇靜:所以我猜,綁匪下午就在策劃和準備把趙星放走了。
蘇靜:就在我們決定要動員很多人搜尋的時候。
蘇靜:而當時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們四個家庭的人。
蘇靜:綜合以上三點來看,是不是確實很可疑?
蘇靜:所以警察調查到我們頭上來,真是一點都不冤。
韓雪妍:蘇靜,既然你都分析到這兒了,那你有明確的懷疑對象嗎?
韓雪妍:我們四個家庭,四對父母,你覺得誰最可疑?
蘇靜:我要是知道,今天下午就告訴陳娟了,還會等到現在才說?
蘇靜:你們不要以為趙星回來了,我就會原諒這個綁架了我兒子的渾蛋。趙星現在精神狀況出現問題、被迫停課休學、他以後可能留下的心理陰影,加上整件事的過程中,我遭受的愚弄、承受的損失,全都拜此人所賜,如果知道他是誰,我不會輕饒他的。
韓雪妍:我們就更不用說了,孩子直到現在都沒回來,生死未卜。
韓雪妍:我希望這一切只是個誤會,我們和警察都搞錯了。
韓雪妍:但如果真是如此,我們當中的某一個人是綁架犯,或者哪怕是參與、配合了這起綁架案,我一樣不會放過他的!
陳海蓮:你們都在這裡說狠話,意思是肯定不會是你們,那是我嗎?我巴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們看看,我有多恨這個人!
陳海蓮:但關鍵是,否認的話誰都會說,有什麼意義呢?
蘇靜:有一個人不是一直沒有說話嗎?
微信群沉寂了大約一分鐘。
梁淑華:我在呢,一直在看你們發的內容,然後思考這件事。
梁淑華:我當然會否認,因為本來就不是我。
梁淑華:但是說這樣的話有意義嗎?難道還會有人主動承認?
蘇靜:確實沒有意義。
蘇靜:但是提醒一句,你們別忘了,除了我們幾個媽媽之外,警察調查的還有我們家裡那位。
蘇靜:雖然是夫妻,但是真的了解對方的想法嗎?
蘇靜:或者說,夫妻之間就一定是彼此交心、沒有隱瞞的嗎?
蘇靜:萬一對方在策劃和進行著什麼可怕的事情,自己卻渾然不覺呢?
蘇靜:這樣的可能並不是完全沒有吧。
蘇靜:至少我就不太吃得透趙從光。
蘇靜:當然,我只是比較坦誠,直接把這話說出來了而已,不代表我懷疑他就是作案人。
蘇靜:因為我想不出來他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
梁淑華:那我就更想不出來了,老余是個怎樣的人,我太清楚了。
梁淑華:估計殺了他,他也做不出綁架女兒這樣的事來。
陳海蓮:我和鄒斌的關係雖然不太好,但結婚這麼多年,自然是了解他的。
陳海蓮:人品什麼的暫且不談,我覺得他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和魄力去做這件事情。
陳海蓮:別說綁架了,排隊的時候我叫他插個隊他都不敢,怕惹惱了某些人,引起爭端。
韓雪妍:我對文輝是絕對信任和了解的,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他不可能參與任何犯罪。
韓雪妍:我和他相互信任到彼此都能用指紋解開對方的手機,隨時都可以大大方方地看對方的手機信息。
韓雪妍:所以他不可能有事情瞞著我。
韓雪妍:特別是這種驚天動地的事情。
蘇靜:算了,不必再說下去了,這跟否認自己跟這事沒有關係一樣,是沒有意義的。
蘇靜:但我有一個提議。
陳海蓮:什麼提議?
蘇靜:我跟陳娟接觸幾次之後,覺得她是一個聰明幹練的警察,判斷力和執行能力也很強。
蘇靜:所以我覺得,作為專案組組長的她,會把主要調查目標集中在我們四個家庭的家長身上,一定是有道理的。
蘇靜:當然,她肯定不可能把理由告訴我們。
蘇靜:但我們可以順著她的思路走。
蘇靜:積極地配合她。
陳海蓮:怎麼配合?
蘇靜:我建議我們都暫時忘掉之前的關係,經歷過這件事後,我們可能也很難再維持之前的朋友關係了。
蘇靜:然後冷靜地想想,從認識到現在這接近兩年的時間裡,以我們對彼此以及對方家庭的了解,有沒有誰曾經露出過什麼蛛絲馬跡。
蘇靜:只要回想起任何可疑的點,就立刻告知陳娟,幫助警察做出判斷。
蘇靜:畢竟警察才認識我們幾天,接觸了幾次,不可能像我們那麼了解彼此。
蘇靜:怎麼樣,這個提議,你們接受嗎?
韓雪妍:等於說,我們從現在開始,要把對方都當成嫌疑人來看待,並試著找出破綻?
蘇靜:就是這個意思。
韓雪妍:我同意,但我們提供的信息必須有價值,不能是捕風捉影的懷疑或者疑神疑鬼的猜忌,這樣反而會誤導警察。
蘇靜:那是當然,跟警察說一堆胡亂猜測的話,不但幫不了忙,還會讓自己顯得可疑。
蘇靜:怎麼樣,你們倆的意見呢?@陳海蓮@梁淑華
陳海蓮:蘇靜,我沒有意見,但是聽到你說,我們可能沒法再維持之前的朋友關係了,我心裡很難受。
陳海蓮:經歷這件事後,我已經損失很多了,還要再損失好朋友嗎?
蘇靜:我剛才說的是我們「暫時」忘掉之前的關係。
蘇靜:等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時候,我們之間就不存在猜忌和懷疑了,還會是朋友的。
陳海蓮:好吧,你這樣說我心裡好過多了,那我同意你的提議。
蘇靜:@梁淑華你呢?
梁淑華:老實說,在你提議之前,我就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了。
梁淑華:所以才一直沒有怎麼說話。
蘇靜:好吧,那就這麼說定了。
蘇靜:這起案子一定不簡單,想要破案,除了依靠警察之外,還需要我們的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