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徒揣惶恐歸,師猶撫劍迎
「這孩子平日里沒吃過一口肉吧?」赤腳郎中問道。
小豆子母親的手暗暗在衣服上搓了搓,滿臉愧疚地作答:「這孩子命苦,投錯了胎。」
「小女娃氣血兩虛,又受了那麼大的驚嚇,再不吃點肉補補氣血,就算挺過這次,也活不到及笄之年。」
小豆子母親摸著孩子滾燙的額頭,又聽到這話,流下兩行眼淚,當即朝赤腳郎中跪了下來:「求求你,救救她,救救我的女兒。」
赤腳郎中嘆出一口氣,無奈地扶起哭號的小豆子母親。
「起來,快起來,我給你幾副配好的葯,只是,接下來還是要想辦法讓孩子吃上肉,否則再虧損下去會傷了根本……」郎中從懷中取出幾個薄薄的紙包遞給了小豆子母親。
小豆子母親抓著藥材,嘴裡不住地感謝,在家徒四壁的破屋裡慌亂地尋找著,試圖拿出點稍稍值錢的東西感謝郎中。
赤腳郎中又嘆出一口氣,默默地離開了。
小豆子母親一屁股坐在床邊,默默流淚。
這時候,滿頭大汗的魚叉漢奔進來,懷中揣著一塊甘薯和一個半熟的西瓜。「她娘,快來看我帶回了什麼!等小豆子醒了,就給她吃頓好的。」
小豆子母親看著魚叉漢帶回來的食物,愣了半晌,破口大罵:「吃頓好的!這也叫吃頓好的?郎中剛才說了,小豆子她再不吃些肉食補足氣血,就是死路一條。你算個什麼當爹的,只會讓女兒受苦!」
小豆子母親抓起魚叉漢懷中的甘薯和西瓜,一把摔在了地上,又狠狠地踩上幾腳,結果一個打滑仰天摔倒在地上。
魚叉漢被這一番突如其來的怒罵震得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是去扶還是不扶。
小豆子母親順勢坐在地上,眼淚卻是不停:「孩子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跟了我們這樣的倒霉鬼,一口肉都吃不上。你就知道皇命皇命!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個狗屁命令能有小豆子的命重要嗎?要不是十……」
魚叉漢突然蹲下,一把捂住小豆子母親的嘴巴:「別說了,別說了……我今天一定想辦法弄些肉食!」
小豆子母親停止了哭泣。
魚叉漢緩緩鬆開手,喃喃道:「你瘋了不成,從沒見你這般模樣。」
小豆子母親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我就要小豆子,別的我什麼都不管……」
「行行行,她也是我的親女兒,我自然要想辦法,你別再胡言亂語了。」魚叉漢心疼地看著躺在床上高燒不退的女兒,又有些忌憚地湊到門後聽了聽屋外的動靜。
「你給小豆子弄什麼肉吃?老鼠肉可不行,現在城裡那麼紛亂,還死了人,吃了那些臟肉會得瘟疫的。」
「魚肉吧。」
「你現在就去河邊抓幾條來。」
「你這婆娘,連禁令都忘了?我這一張生面孔,大白天當著巡防營的面去越州河,這剛出大牢不到半天又要被抓進去!」
「那你弄什麼肉食?」說著,小豆子母親又急了起來。
「你別急啊!我觀察過了,不漏傘鋪和青雨酒樓邊的那段河岸,巡邏的兵丁比較稀疏,天一黑我就去!」
鄧不漏沒有如鄧奇所料的那樣站在不漏傘鋪的小院里,對自己傾泄出各種惡毒的辱罵之言。他此刻正在廂房內做著一些奇怪的動作:他盯著桌上一把生鏽了的鐵劍,手伸過去又縮回來,反反覆復。他的這個舉動其實是從午時,也就是大約兩個時辰以前開始的。
午時,鄭文悠從平日經常來自己酒樓蹭吃蹭喝的幾個兵丁那裡打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自然把禍因都歸罪到鄧奇這個對自己女兒覬覦已久的殘疾窮小子身上。既然窮小子抓不到,那就拿窮小子的師傅撒氣。
就這樣,鄭文悠站在傘鋪緊閉的門外叫罵了一晌午,鄧不漏就是在這樣一晌午的叫罵聲中忍耐著。
以鄧不漏往日的性格,怎麼忍得了自己的死對頭如此囂張的叫罵?
這回他還真就忍了下來!從對方的叫罵聲中,鄧不漏知道自己那個愚蠢又殘疾的徒弟被抓了,好像還和節帥府大少爺的失蹤扯上了關係。
鄧不漏一言不發,從床底下的角落裡拿出了一個積了厚厚一層灰的木匣子。他沒有去清理積灰,而是飛快地打開了木匣子。
灰塵四處飄散,木匣子里靜靜地躺著一把爬滿了鐵鏽的長劍,只有劍尖處一點殘餘的冷鋒似有不甘,訴說著自己曾經的輝煌。
萬千思緒湧上心頭,鄧不漏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如看見久別重逢的老友般。突然,他一臉恐懼地迅速關上木匣子,好像匣子里關著一個作惡的魔鬼。
鄭文悠的叫罵聲繼續傳來:「上樑不正下樑歪,你那瞎了眼的徒弟惹出來的禍,讓我閨女跟著受牽連。你徒弟死在大牢里沒關係,我閨女少了一根毫毛,我要你的命,老雜毛……」
就這樣,鄧不漏再次打開了木匣子。
這一次,匣子沒有再合上。
鄧不漏伸出手,朝銹劍摸去。他的手不住地顫抖,不像是生氣的顫抖,不像是猶豫或者興奮的顫抖。每當他的手接近銹劍時就顫抖得厲害,當他縮回手後,顫抖的幅度又小了很多。
就這樣,鄧不漏開始了一輪一輪的反覆,直到鄧奇回來。
鄧不漏魔怔般地顫抖著,以至連鄧奇的高聲喊叫也沒有聽到。
鄧奇擦擦眼角,準備曲意逢迎一番。此刻,疲憊不堪且傷痛還未痊癒的他只想趕緊應付完老雜毛的打罵,然後躲進被褥里好好睡上一覺。
就在鄧不漏下定決心,兩隻手一起顫抖著抓住劍柄舉起來後,房門被人推開。
「師傅……」
這一聲「師傅」驚嚇到了鄧不漏。他的手一松,胸口快速起伏,咽喉劇烈咳嗽,銹劍「咣當」一聲掉回木匣子里。
鄧不漏見是鄧奇,有些心虛,立即挪身將木匣子和劍擋在了身後。
鄧奇剛一進門,就聽見鐵劍掉落的聲音,頓時驚慌失措:難不成老雜毛這次懶得罵我了,要直接拿劍劈了我不成?
不等鄧奇開口,鄧不漏搶先說道:「為師珍藏的古玩寶貝,偶爾拿出來賞玩賞玩。」
鄧奇以為鄧不漏在威脅敲打自己,裝作悲慘地大呼一聲「師傅」,隨即跪地討饒。
這一舉動驚得鄧不漏更加心虛,以為這臭小子看出了自己拿劍的意圖,迅速改口。
「哦,不,鄭老賊今日欺人太甚,在我們家鋪子門口噴了一晌午的糞水,今天我非要活劈了他不可!」鄧不漏為了讓自己的言辭更加可信,作勢就要轉身拿劍。
鄧奇以為鄧不漏是指桑罵槐,便一個飛撲抱住鄧不漏的腿,一個勁兒地求他消氣:「殺人違律法,殺鄰居違律法,殺徒弟更違律法。師傅,您消消氣,千萬彆氣壞了身子骨啊……」
心虛的鄧奇實在害怕鄧不漏氣得失去了理智,要把自己和鄭文悠一起砍死,這才不顧一切地跪地悲哭,以求得暫時的安全。
一個用憤怒掩蓋心虛的老油子,一個用悲切掩蓋心虛的瞎小子。
莫名其妙的鬧劇在鄧不漏反應過來,興師問罪後,才恢復了正常。
事情的發展亦如往常,鄧不漏兇狠地訓斥了鄧奇一通:「你這個白眼混子倒是聰明!黃梅季是油傘生意的旺季,你居然敢躲進越州地牢偷懶去了,一天得耽誤我多少生意,少了多少收入?想當初我是怎麼把你從死人堆里撿了回來供你吃喝的!你非但不知恩圖報好好賺錢,居然還……」
鄧奇一個勁兒地認錯討饒,隨後麻利地開始做起油傘骨架,鄧不漏的責罵才漸漸平息,小小的院子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活模式。
「你幹什麼不好?赤頭郎那麼危險的活計……」鄧不漏有些不解地擔憂道。
「還不是因為你把我攢了幾年的『救命』錢給吞了!」鄧奇雖心裡惱怒,也只能咕噥了一句以示不滿。
「你說什麼?」鄧不漏問道。
「沒……沒什麼。」鄧奇熟練地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
「當上了赤頭郎,沒領些賞錢孝敬師傅?」鄧不漏搓搓手,似笑非笑地看著鄧奇。
「師傅,當日午後牢里來了兩個刺客,徒兒差點把命丟了,並且……」
「並且什麼?」
「他們用的兵器好像就是殺人惡鬼所用,他們是不是記住了徒兒的模樣,追殺到了牢房裡……」
鄧不漏眼神閃爍。「你怎麼瞧得見別人兵器的模樣?」
「我摸到了他們的兵器,對了,那兩個刺客好像被什麼東西砸了,還突然跟我們牢房的人賠禮道歉,真是詭異。」
「什麼東西砸的?」
「聽聲音,當時刺客手握細刀橫劈向徒兒的脖子,但是下一刻,那刺客就飛了出去,砸在了牆上。」
「這麼說,賞錢都沒了——?」鄧不漏拉長聲音,又繞回到鄧奇最頭疼的話題。
鄧奇吞回了到嘴邊的話,口中答應著今後一定好好做傘,努力賺錢。
「如果那倆刺客真是殺人惡鬼,一定不會放過徒兒的。不如我們設下陷阱……」鄧奇不死心地自言自語,盤算起來。
「把赤頭郎的差事退了,你死了誰給我打理傘鋪。」鄧不漏斬釘截鐵地說道。
托著茶壺,嘬著壺裡的酒,鄧不漏看著一地大小不均的竹條,食指關節又敲在了悶頭幹活的鄧奇的腦袋上。
「竹條怎麼削得歪歪扭扭粗細不均的?是不是想攪黃傘鋪的生意,餓死你師傅?」鄧不漏斥道。
鄧奇趕忙逼著自己打起精神,立起一根拳頭粗細、手臂長短的竹子,用柴刀嫻熟地劈開,把竹節劈成了幾十條,條條粗細均勻。
「這還差不多……」
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巡防營對油傘的需求量將大大提升。正值江南的梅雨季節,兵丁們此時卻非常不適合披戴斗笠和蓑衣,因為斗笠影響視線,蓑衣沾水沉重;而油傘就不一樣了,如若發現殺人惡鬼,隨手一丟就可以實施抓捕,絲毫不影響行動。
滿院的竹條很快就被消耗乾淨。一把把趕工完成的油傘在天黑前被鄧奇送到了巡防營門口。
「棍子哥呢?」鄧奇聞聲,疑惑門衛怎麼換了人。
「嘿,他從昨天就沒來過。你一送傘的,管什麼閑事?」矮胖門衛把銅錢扔給鄧奇,讓他趕緊離開。
天黑後,一眾巡防營兵丁們分成了八個小隊,他們一手撐著油傘一手舉著火把,穿行在河西的寬街窄巷裡。火光在簡陋的油傘下搖曳,好像隨時會熄滅一般。
越州河上的烏篷船也比往日多了許多。一眼望去,一艘艘烏篷船看似自由地漂蕩著,只有當其中兩艘烏篷船將要相撞時,才有一根長竿從篷下的黑暗裡伸出,改變船隻的走向。
緣來橋上,楊沖楊於握著同一把紅纓槍,似兩尊「煞神」,一左一右地站著,像極了閻羅座下的判官,陰沉肅殺。
伴隨著丁零咣啷的聲音,一個高大壯實的人影從一艘穿過橋洞的烏篷船船頭躍起,落在了二人的眼前。
李自良身穿戎裝,沒有帶傘,也沒有披蓑衣,但全身沒有一點被雨水打濕的痕迹。密集的雨滴在快要落到他身上時,就會自動向四周滑落,好像被一件看不見的蓑衣擋住了。
楊沖楊於朝李自良行禮,雙方打過招呼後,李自良問起二人傷勢。
「皮肉小傷,讓師傅擔心了。」楊沖慚愧地低頭說道。
「無妨,雨夜殺手本就詭計多端,行事作風都是刺客的卑劣手段。你們兩個好生在這裡守橋,務必一起行動,哪怕碰上一流高手也能周旋一二,絕不能讓任何可疑之人過橋。」李自良嚴肅地叮囑著二人。
「為師已經巡視了河道,弓箭營的人會守住河道,你二人便安心在此。今晚為師要親自會一會幾隻出洞老鼠。」說完,李自良朝河西而去。
鄧奇自己用的油傘也被巡防營的一個兵丁徵用了過去。說是徵用,實際上就是占他便宜,分文未給。於是他只好帶著賣了一百把油傘的銅錢,淋著雨往自家的傘鋪走去。
鄧奇駐足在緣來橋的不遠處,想跟楊沖楊於說一聲「抱歉」。他總覺得兩人受傷,自己也是要負一部分責任的。
槍尖寒芒遙遙指著鄧奇的咽喉。
「你還敢來?」楊於一臉怒氣地質問道。
「楊校尉誤會了,小子只想來道個歉,都是我的無能讓兩位受傷了。」鄧奇說著便彎下了腰。
「滾!」楊於對自己和大哥受傷這件事情異常憤怒,繼而遷怒於帶著薛瑞胡來、逼得兄弟倆不得不出手的罪魁禍首——鄧奇。
「雨夜危險,小兄弟快些回去吧。」楊衝倒是平和地勸鄧奇離開。
鄧奇垂著腦袋,淋著雨朝傘鋪走了回去。
不漏傘鋪東北角的雜物間里,鄧不漏清理了一些雜物,騰出一小塊空間。他咳嗽著點燃了案桌上的兩根蠟燭。在燭光的照映下,可以看見桌上擺放著的一大一小兩塊不太規則的圓石,石頭上各有一排細小的文字,寫著「愛妻昆月之墓」和「愛子……之墓」。「愛子」兩個字的後面沒刻上名字,留有三個小字的空間。
鄧不漏朝兩塊石頭跪了下來,神情悲傷。
「阿月,兒啊,我……我動了念頭,差點拿起害死你們的妖劍啊。可我……我也沒有辦法啊。你們告訴我,我該拿那個惹是生非的臭小子怎麼辦?」鄧不漏對著眼前的兩塊石頭一會兒討饒一會兒反問,一會兒罵自己,一會兒又在找各種理由乞求原諒,一會兒又大罵鄧奇。
說著說著,鄧不漏靠在雜貨間的牆角睡著了。
鄧奇拎著幾文錢站在傘鋪的屋檐下出神地幻想,如果自己的眼睛沒有瞎,是不是就能抓住殺人惡鬼,眾人的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鄧奇開始盤算起怎麼問師傅多討些賞錢。
早在幾年前,為了治療眼疾,鄧奇花光了當時的全部積蓄——兩貫錢,但眼疾不見任何好轉。郎中說,他這是疑難雜症中的疑難雜症,尋常的用藥不見效果那是稀鬆平常。
離開藥鋪沒一會兒,心有不甘的鄧奇返回去,打算向藥師和藥鋪的掌柜討回些診金,不料在門外聽見兩人笑話自己蠢笨。
「都是一些劣等的靈芝和普通的青魚膽,瞎小子居然能信我們給他用了上好的藥材,哈哈哈……」掌柜與藥師笑了起來。
憤怒的鄧奇衝進藥鋪一通打砸,嚇得藥師逃之夭夭,藥鋪掌柜喊來在衙門當差的親戚,沒承想那吊眼差役根本連鄧奇的衣服都摸不著。發狂的鄧奇上躥下跳,鬧得藥鋪里一片狼藉。
吊眼差役看著圍觀的百姓,只覺臉上無光,氣惱之下喊來幾個幫手齊齊將鄧奇圍住,按在地上拳打腳踢。
鄧奇怒目圓睜,不斷地嘶吼掙扎,半點也不肯討饒。
差役們下手愈發重了。
看熱鬧的人認出鄧奇,趕緊喊來鄧不漏。
鄧不漏衝進藥鋪,「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鄧奇身前,一耳光朝被按在地上掙扎的鄧奇扇去。這一聲脆響的耳光不僅讓鄧奇安靜了下來,也讓吊眼差役和同夥停下了毒打。
鄧不漏沒有停手的意思,當著藥鋪掌柜、幾個差役和圍觀百姓的面,對鄧奇拳打腳踢,還揚言若是再惹禍就直接把他的腿打斷。
藥鋪老闆勸走了差役親戚,嘲諷地對師徒兩人說道:「兩個窮鬼演什麼戲?有錢去苗疆治病,就為了區區兩貫錢,把我這鋪子鬧成這樣……」
從那日起,鄧奇知道了三件事:第一,遇事必須忍,否則鄧不漏不會讓自己有好果子吃;第二,儘快攢足錢,離開鄧不漏,去苗疆尋醫找葯;第三,正如藥鋪掌柜所說,兩貫錢對於治好自己的眼疾遠遠不夠……
回過神來,還站在傘鋪門外屋檐下的鄧奇,聆聽著一滴滴雨水墜入石板縫中的小水坑裡,只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如這些墜落的雨滴。
就在昨日晌午之前,成為官籍赤頭郎的他志得意滿,準備放手賺取豐厚的薪俸,沒承想在跟殺人惡鬼打了個照面以後,自己的命運便如落在青石板上的水滴一般,在濺起了一點小水花、弄出了一點小響動之後就歸於平靜,在某一日的晴天艷陽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子。」一隻手從鄧奇的身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袁大善人?」鄧奇不敢轉身,以為袁明是找自己算舊賬。
「今晚跟我巡街。」袁明將一套綉著紅邊的夜行衣、一張面具、一塊刻著「拾陸」的木腰牌,塞在了鄧奇懷裡。
鄧奇一愣,隨即苦笑起來。「袁大善人,我就是一個瞎了眼的賣傘郎,什麼也幫不了你,我還想活命吶。」
想到雨夜的遭遇和牢中差點死掉的經歷,鄧奇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一臉驚慌急迫,作勢要將手中的「三件套」還給袁明。
袁明惡狠狠地說道:「小子,我見你有些本事,給你機會助我是你莫大的榮幸,別給臉不要臉,上次你騙我,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鄧奇吐出一口長氣,一把將「三件套」塞還給袁明,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樣,「袁大善人,打罵隨意,小子還想活命,幹不了這個差事。」
「你……」袁明看著鄧奇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過了半晌,袁明落寞地轉過身離去。想起了死在自己懷中的棍子,他低下頭,抹了抹眼角,咬牙切齒道:「呸!這些東瀛倭賊,在沿海殺我弟兄,欺我侮我還不夠,居然來了越州,還殺了我最後一個兄弟。」
鄧奇耳朵動了動,恐懼的心理減退了幾分,三步並作兩步追上袁明:「袁大哥,剛才你說這些殺人惡鬼是從哪兒來的?」
「東瀛,怎麼了,難不成你認識他們?」袁明不耐煩道。
「你確定是東瀛人?」鄧奇臉上已經不見恐懼,反而有些慍怒。
袁明一愣,狠狠地說道:「錯不了,我化成灰也能認出他們的兵器和惡鬼般的模樣!我說你這瞎小子是不是有病,好好地賣你的傘,廢話這麼多……」
鄧奇只覺得心口怦怦地起伏,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了。他一把奪過袁明手中的「三件套」,丟下一句:「袁大哥,晚上見。」說完跑回傘鋪。
袁明愣在原地。這小瞎子神神道道地發什麼神經?他轉念一想,哪怕是個瘋子,能幫自己也算一個助力,便不做他想,躍躍欲試地往嶺南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