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第一次到庫庫爾族的領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一片比普通叢林稍高的丘地,整個地方依然被叢林所覆蓋,但在最高的祭壇處卻能看到周圍幾片小叢林的全貌和蜿蜒的河流。在蔥樹的掩映之中有百餘間木板和棕櫚葉搭建的房屋,有祭壇,有宗教拜堂,有神龕,橢圓尖頂屋,v字型尖頂屋,一切部落文明所需要的建築一應俱全。而更讓兩人意料不到的,自然是部落里的女性全都坦胸露乳,而且無比自然,絲毫沒有羞澀或掩飾的意味。岳陽和張立剛看到幾名少女頂著陶罐從溪邊取水歸來,這邊又有幾名婦女頂著衣物食品走向河邊,一路有說有笑,和城裡那些穿著衣服談天說地的女孩子一樣的表情和動作,只是,她們沒有穿衣服!兩名熱血青年見識淺薄,不爭氣的看得血脈賁張,張立更是差點流鼻血,特別是當他們看到族裡最秀麗的巴巴兔姑娘竟然親自照顧卓木強巴,一天到頭朝那小木屋裡跑,一進去就是數小時不出來。兩人激憤得,連殺了卓木強巴的心都有了。
照理說卓木強巴長得沒有他們年輕,而且,好像相貌也不及他們帥,百思不得其解的二人,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強巴少爺,對女性……不,是對所有雌性動物,有著近乎神跡的吸引力,殺傷範圍從八歲到八十歲。正是那種天生魔力,才讓與他同行的,兩位擁有大好前途的理想青年,頻頻得不到適齡姑娘的垂青。」「這個推斷是完全錯不了的,那天不是有隻青蛙死死的佔據了強巴少爺的頭部嗎,看起來,幾乎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那是一隻母青蛙。」有了這樣的結論,兩人的心裡總算稍微平衡一點了,他們還不曾知道,這看似荒謬的結論,事後竟然如預言一般精準。
「他醒了,你們去看看他吧。」巴巴兔莞爾一笑,捧著罐子從魂不守舍的兩人旁邊經過。
「強巴少爺,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可是,我們現在連我們在上面方向都還沒搞清楚。」
「是啊,而且聽卷尾猴-三說,游擊隊在庫庫爾族領地周邊設下了埋伏,看來等我們一出去,就對付我們呢。」
「巴桑?巴桑大哥已經好了,但是他好像和這裡的祭師比較談得攏,昨天下午就一直在神廟那邊。」
「喂,強巴少爺,巴巴兔一直都守在你身邊,你們倆人……」
「你們兩個小子——我剛剛醒過來,現在連我自己在哪裡都還沒弄清楚,難道你們不知道病人需要多休息嗎?讓我多清靜一下行不行?」
「不行!」「強巴少爺,這裡的土著姑娘,又熱情又奔放,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你,你可要遵守道德情操哦,可不要做出什麼讓敏敏小姐傷心的事情。」
「你……你們,你們這兩個傢伙……出去!這是命令!」
「強巴少爺,千萬不要生氣,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啊。」「是啊是啊。」
……
夜裡,巴巴兔果然在祭壇上找到了仰望星空的巴桑,他斜卧在觀天祭旁,得到大祭師的准許,巴桑是唯一一名被允許登上祭壇觀星的外族人。說是祭壇,其實就是一個比其餘地方稍高的大土堆,庫庫爾族人用巨大的木料在土堆上搭建了一個梯形平台,平台上有兩個吊塔似的木架,中間牽引著一個空心圓盤,圓盤正中則是類似十字架的木條,木條與圓盤能相互旋轉移動,每逢族裡的聖日,大祭師總是一個人利用這個奇異的裝置觀察天上的星辰。
巴巴兔雖然不知道巴桑同大祭師談了些什麼,但是大祭師表示認同的人總是得到庫庫爾族人尊重的,她禮貌道:「巴桑先生。」
「唔。」巴桑淡淡的答道:「已經五天了啊。」他那高傲的表情下有著淡淡的憂傷,他的眼中有著十分複雜的神情,好像是十分的矛盾,又或許背負著沉重的壓力,至少,此刻巴巴兔的感覺是這樣的。巴桑言語中頗有些無奈:「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我們只是想平安的穿越原始叢林,充其量考慮到要適應嚴酷的環境和抗拒危險的動物,根本沒有考慮會和游擊隊和毒販子爆發直接的衝突。冥冥中好像有一支無形的手左右著我們的行程,如今,就連老天也要來考驗我們嗎?」
巴巴兔道:「大祭師說過了,這次是偉大而無所不能的查亞克憤怒了,它要懲罰破壞這個世界的人。不過我不是很明白,巴桑先生,你能把大祭師那些神明化的語言用當今的科學知識做一個解釋嗎?畢竟你所說的,和大祭師說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巴桑喃喃道:「南美洲熱帶雨林,處於赤道低氣壓環境,受到赤道氣團循環的包裹。按照常理,這個地區一年裡有近七個月,都被厚厚的熱帶雨雲層所包裹,最正常的天氣莫過於每天日出晴朗涼爽,中午開始積雲,下午是瓢潑大雨,直到黃昏。可是我們進入叢林已經五天了,不僅一滴雨都沒下,而且每天晚上都能看見清晰明朗的星空,那些熱帶雨雲到哪裡去了呢?你,你知道海嘯嗎?」他突然問道。
巴巴兔道:「嗯,聽說過,海底的地震引發海嘯,是非常可怕的自然災害,它和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巴桑道:「不,沒有關係,只是道理是一樣的。當地底斷層發生錯位,海底的地形突然間被改變,它首先的變化並不是海嘯,而是由於海底容積增加,使得海面退潮,海岸線倒退數里或是更多,露出以前從未有過的礁石。然後,海平面要重新恢復平衡,那些退去的海水排成了水牆,鋪天蓋地的席捲回來,可怕的力量摧毀一切,它們甚至能比以前的海平面高出幾十上百米,將這一平面以下的所有東西,全部淹沒,吞噬,然後退去。而此時天空的雲層受氣壓影響,與海嘯的機理是一樣的,當低氣壓受到更低的氣壓影響,大氣環流就朝周邊分散,有如吹氣球一般,將雲層排擠在氣球以外,可是,一旦氣球吹破,周圍的雲層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填過來,那時候,幾天,幾十天未下的雨,被集中在一天傾盆而下,你可以想像,那是什麼情景。」
「啊。」巴巴兔輕輕的呼叫著,彷彿感覺到危在旦夕。
巴桑接著道:「這種氣候的異變,很久以前或許要幾百年才有一次,而現在,大片的雨林被砍伐,安第斯山脈的植被也遭受了巨大的破壞,冰川消融加速,山口的氣壓調節作用被減弱,或許以後每幾年,或是每一年,都會經歷這樣的突然災變,這就是,人們為自己行為所付出的代價吧。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看過了,這塊林地高於周邊其它地方,就算是大雨,對你們也無法造不成多大影響。」
「嗯。」巴巴兔道:「大祭師也說過了,庫庫爾神會保佑我們的平安。」
「哼,庫庫爾神嗎?」巴桑的笑意里有些許的輕蔑,但面上卻沒有任何錶情,他轉過頭來問道:「你們,是印第安人的後裔嗎?」
「呃……」巴巴兔不知道巴桑先生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她呢喃道:「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啦,不過,因該是吧。我們祖先這這片叢林中,已經生存了很多年了,根據族裡的記錄,早在卡庫帕卡特神明時代,我們祖先就在神的守護在,在叢林里快樂的安居樂業了。」
巴桑看著那方式字架,評價道:「不管你們是什麼人的後裔,從你們使用的這個觀星儀來看,你們的祖先,有著非常輝煌的文明歷史呢,這個儀器如此簡單,卻能很容易的追蹤太陽和月亮的軌跡,而且對觀測大熊星座與小熊星座,也都有十分突出的作用。」
聽到巴桑的高度評價,巴巴兔顯得十分高興,但很快又沮喪下來,道:「本來,我們族裡還有世代流傳的聖石,可是就在幾年前,它被人偷走了。」「噢,是嗎。」巴桑對此突然來了興趣,追問了一些有關聖石的詳細的情況,所謂的聖石,是一塊刻著奇怪圖案的圓柱形石頭,據說有柄有頭,通身是淺浮雕,那形象,極像一根按比例縮小的中國華表,握在手裡就像一柄石襇。他們談到很晚,離開祭壇前,巴桑仍忘不了看一眼夜空,帶毛刺的月亮比昨天又圓一些了。
體內的毒素漸漸被清除,這軟傷來得快,好得也快,第二天下午,卓木強巴就能下地行走了,活動活動筋骨,幾無大礙,沒有疼痛的感覺了。卓木強巴沒想到,在門外是年輕的頭領蜜熊利爪帶著一眾戰士,列陣歡迎他傷愈復出,再遠處是庫庫爾族的男女老少,巴巴兔擔任起翻譯工作,利爪友善的大力拍打卓木強巴的背脊,高興道:「敢與古勒將軍對抗的人,一定是英雄。」又指著自己胸膛說:「你救過我的命,我們就是兄弟,都是一家人。」全族歡呼雀躍。
庫庫爾族人載歌載舞,好像過節一樣熱鬧,他們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少頭領的恩人,用最隆重的禮節祝福卓木強巴。卓木強巴也在與張立,巴巴兔等人的對話和自己的觀察中,漸漸了解了庫庫爾這個部落民族。
庫庫爾族人的平均身高較低,膚色比其餘印第安人還要黑,戰士大多強壯結實,腿腳粗短,肩膀寬,腦袋大,其棕褐色的眼睛和黑色頭髮,看起來有幾分亞洲人種特點。他們的服飾相當簡單,男人穿的是一屏手掌寬的布條,他們將布條在腰際束成幾匝,布條的一端掛在身前,一端掛在身後,頗似日本的相撲選手那種裝束。而布條的兩端都有他們的妻子刺繡或羽毛編織。女性則是在腰部以下穿一條裙子。族裡不論男女,身體暴露部位都繪有圖騰,以在臉上畫紋身為美,根據身份和等級不同而刺上不同的紋身。頭飾只有男人才有,女性通常通常將頭髮分作兩到四束,男人用羽毛來裝飾頭髮,通常插作羽扇形,也與等級有關,普通男人插的是金剛鸚鵡尾羽,戰士插的鷹羽,而像蜜熊利爪則插的是一種從中美洲來的叫綠咬鵑的羽毛。
他們居住在茅草或棕櫚葉搭建的房屋中,房屋用牆隔成兩部分,前面做客廳,後面是卧室,房屋通常無門,屋檐很低,可以遮雨擋陽。床是樹枝編成的,上面鋪草席,睡覺時用草編毯或棉布當被子。人們不在室內做飯,都在室外露天起火。他們有耕種玉米,木薯,蠶豆等植物,也圈養羊駝,駱馬等大型牲畜,但大多數時候是靠戰士去叢林打獵,蛛猴是他們常用食物。他們有熟練的武器工匠,但也接觸現代的槍械,穿的衣服也有部分是現代工藝製作,這個部落並非與世隔絕,而是恰如其分的適當與現代文明接軌。他們將一些林間動物拿到外面去換取必須品,原始叢林里處處危機,想得到那些珍惜野生動物的收藏家和餐廳老闆,願意以不菲的價格買那些動物。
庫庫爾族的戰士從小生於叢林,長於叢林,叢林就是他們的家,他們熟知各種在叢林中作戰的方法,會布置簡單陷阱捕捉野獸。因此,庫庫爾族的領地,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就連在叢林里稱霸的游擊隊和毒販子也與庫庫爾族簽訂一些互不侵略條約。有時毒販子也要付大量的買路費,才能從庫庫爾族的領地通過,但這已經是邊緣通道,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從庫庫爾族的領地里通過的,據說,在領地更深處,有著比庫庫爾人可怕百倍的東西,那裡更是永無人跡。
族裡分為人權,神權,人權是族長,也就是蜜熊利爪和巴巴兔的父親,神權是大祭師,總是居住在神廟裡,而所謂的神廟,就是一間不大的樹屋,聳立在近四十米高的樹冠中,確實能讓人產生一種神聖高貴的敬仰之情。據說巴桑醒了後,說了幾個天氣異變,與神廟的大祭師說法不謀而合,被大祭師邀請面談,事後還同意他上祭壇觀天,關於這段經歷,連卓木強巴都感到不可思議,但事後巴桑總是淡淡避開不談。
庫庫爾人善飲,他們利用蜂蜜和水,加上一種特殊的樹根釀酒,做出的酒來,酒香醇烈,濃度很高。這天晚上大家一邊喝酒,一邊有人跳舞作樂,利爪斟了十碗酒,向卓木強巴一伸手,卓木強巴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將十碗酒一飲而盡,讓利爪大跌眼鏡。他原本是想說,一人五碗,既有示好,也有再分高下的意思,沒想到卓木強巴竟然獨飲十碗,而且若無其事,這份本事,他是自嘆不如。而庫庫爾人以能飲烈酒為英雄,卓木強巴自然又大大的風光了一次,為他斟酒的巴巴兔,眼裡自有她意。他們哪裡知道,姑且不論卓木強巴的藏族出身,就是他常年在商場摸爬滾打的經歷,那早就是久經考驗,這十碗酒還不是小菜一碟。稍後,在桌席上,利爪非常誠懇的邀請卓木強巴他們在部落里多留幾天,他們是庫庫爾族人最尊貴的客人,巴巴兔也表示了同樣的意思,但卓木強巴卻委婉的拒絕了。
「為什麼要急著走呢?」不僅巴巴兔一臉失望,連張立與岳陽也是一臉失望。
卓木強巴老實答道:「其實我們這次的目的,只是穿越這片叢林,作為對我們野外生存訓練的一種歷練。至於搞成現在這個樣子,連我們也沒有想到。原本計劃時間總共只有十天,現在時間過去一半了,我們又白白耽擱了兩天,既然傷已經好了,我們就必須儘快趕路,才能彌補時間上的損失。」
岳陽在一旁提醒道:「可是,游擊隊的人就守在庫庫爾族的領地周圍,就等我們出去呢。」
張立也道:「是啊,這次我們不知道是接受的什麼訓練,被毒販子和游擊隊雙重追擊,別說是我們,就算是正規特種部隊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十天想穿越這片叢林,我看根本不可能的,我們不如就呆在這裡,等十天一過,他們就因該來尋找我們了,要不然到時候再與他們進行聯絡,就算我們又失敗一次好了。」
卓木強巴雙眉一擰,巴桑已經冷笑起來:「哼,這可不像是特衛團說的話啊。訓練的目的,就是要面臨各種險境,也包括了與敵人對抗,就這麼放棄的話,那不僅僅代表這一次失敗,而是所有的訓練都白費了,根本就沒有機會迎接更高難的挑戰,你明白嗎?」
張立道:「可是,我們現在連基本的武器都沒有了,我們拿什麼去和那些游擊隊對抗?像這次受了傷,還有庫庫爾族人幫我們,那麼下次呢?下次你和強巴少爺或是別的人,包括我,岳陽,我們再倒下,還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巴巴兔不知所措的看著這四名客人,他們怎麼說著說著就劍撥弩張的樣子。卓木強巴道:「好了,好了。沒什麼好爭論的,以少勝多,以劣勢扭轉局面,赤手空拳游刃於敵人的重重火力包圍之內,這也是我們訓練的科目之一,我們一直接受的野外生存訓練,就是要靠雙手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中營建出適於自己生存的形式。不可能扛著大規模的軍事武器到處跑的,更多的時候,我們要靠自己的……頭腦嘛。這次形式對我們不利,誰又說我們非得去與游擊隊拼武器多,據我所知,庫庫爾族,不是還有一道後門可以出入嗎?」最後一句,卻是用英文說給巴巴兔聽的。
巴巴兔結巴道:「那個,是沒錯啦,可是那裡,那裡怎麼能通過?那裡被劃作阿赫。貝奇安息的禁區呢。」
岳陽道:「真的要走那裡嗎?那裡好像是連庫庫爾族人也禁止入內的叢林死地啊。」
卓木強巴問道:「和走游擊隊武裝守著關卡的原始叢林比起來,你覺得哪個更危險?」
巴桑道:「都很危險。據庫庫爾族人的歷史記載,從十六世紀起,西班牙人,德國考古學家,美國探險家,很多人都陷入那片叢林沒有出來,那是一片被稱作探險家墳墓的嘆息叢林。最後一次是1965年,英國探險家莫拉爾的生命歷程在叢林中划上了句號。」
卓木強巴拍著巴桑肩膀打氣道:「沒有關係的。別忘了,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如今的科技日新月異,一九六幾的人不能通過,並不代表我們也不能通過。」
巴桑斜睨著張立和岳陽道:「我倒是無所謂。」
卓木強巴看看張立,張立低頭不語,再看看岳陽,岳陽想了想,道:「死就死吧,誰叫你是隊長的。」卓木強巴微微一笑,道:「那好,就這麼定下了。」
利爪通過妹妹翻譯道:「既然你們執意要走,我們也不能強留,就讓我們今夜盡情的開懷暢飲吧,查亞克神會保佑你們的。」
「來,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