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肖恩】
「哦,進入嘆息叢林去了啊。」索瑞斯看著跳躍的紅點,暗自冷笑道:「真是笨蛋,這樣就可以逃脫游擊隊的包圍圈了么,太小看游擊隊的機動性了。他們很快就能追上來。啊,不對,游擊隊想不到那裡,如果有庫庫爾族人領路的話,等游擊隊反應過來,他們已經離開游擊隊的包圍圈了。這個計策很好啊,看來是庫庫爾族人提供的建議吧,和我們當年走的同一條路線呢。他們沒有了武器,如何才能在叢林里生存下來呢?唔,我得跟近一點。」林中落木蕭蕭,以不見人影。
叢林之猴果非浪得虛名,那種在林間穿梭跳躍足與猴群競速,就連卓木強巴他們也需很吃力才能跟得上。卷尾猴對叢林的熟悉程度更是讓人瞠目,哪裡有條河,河水深淺,流速,哪裡可以趟過去,哪裡有礁石,哪裡有棵巨樹擋路,他都一清二楚。四人更是從卷尾猴身上學到不少在叢林里快速前進的方法,從一株樹盪到另一株樹上,如何才能盪得更遠,當抓樹枝或是藤蔓失手的時候,如何保持身體的平衡,如何才能在第一時間抓住另一根樹丫。而且,在卷尾猴的帶領下,他們走過的嘆息叢林簡直就是進入叢林後最安全,最平穩的一段路程,因為卷尾猴深知叢林里哪裡是死地,哪裡是巨型食肉動物的領地,哪裡又棲息著不能招惹的生物,總是能提前避開,他們走的無疑是一條綠色通道。
三個小時後,短暫的嚮導式旅途到達了終點,卷尾猴打著手語表示他們已經走出了嘆息叢林,詢問還需不需要自己繼續帶路。卓木強巴和巴桑表示了自己的感謝,同時也表達了他們要靠自己的力量征服叢林的決心,簡短的告別之後,四人朝著自己的目標,踏上了新的旅程。
走出嘆息叢林,不知怎麼的,四人內心深處都鬆了口氣,畢竟庫庫爾族人嘴裡的禁區對他們這些非叢林居民來說,危險性比游擊隊恐怕還要大。游擊隊畢竟還是人組成的,只要是人,就有人的思維,人的行為方式,也就會有人的破綻,可是如果是毫不熟悉的叢林深處,天知道陷阱在哪一刻出現,又或者碰到某種完全未知的動物,最可怕的就是再次遇上殺人蜂那類集群性攻擊動物。四人穿越叢林,來到這條較為寬闊的河流,馬上動手扎了一個結實的木筏,他們必須在游擊隊醒悟過來之前,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游擊隊的包圍圈。
這裡的叢林與他們以前經歷的叢林已經不大一樣,樹更多,林更密集,不少樹木為了獲得生存空間,將枝葉朝河道上空延伸,好似搭了個遮雨的斗篷,只有正中留下一線天可供陽光照射。巴桑撐蒿,卓木強巴拿出巴巴兔贈與的石頭掛飾,在陽光下仔細端詳,這是一塊琥珀色石頭,看上去與普通石頭沒什麼區別,觸摸起來光滑溫潤,石頭上有一圈圈的黑色條紋,而且石頭本身微微有些放光的樣子,方才在叢林里就感覺到,這塊石頭掛在身上十分醒目。
「咦,這就是巴巴兔小姐送的石頭吧,看上去好特別,我看看。」卓木強巴將石頭取下,遞給張立,張立拿在手裡一掂量,用指甲颳了刮,驚訝道:「這是什麼石頭?拿在手裡感覺好輕,但是它的硬度又好像十分高的樣子。啊,不知道這種石頭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呢?」他又高舉石頭,將石頭正對著陽光觀察石頭上的流動條紋。
卓木強巴淡淡一笑道:「因該是一種祝福吉祥的石頭吧,我們認識不過三兩天,哪來什麼特殊含義。你這樣說,某人聽了,可是要生氣的啊。」
岳陽道:「給我看看。」張立手裡一拽,道:「為什麼要給你。」
小木筏上空間本來就不大,岳陽伸手一撈就能拿到張立的手,張立身子稍稍一偏,將手伸出木筏外,問道:「幹什麼,想搶啊。」
「喂,這當頭還有心思開玩笑嗎?小心別把石頭弄丟了,要是掉進河裡,你得給我撈上來。」卓木強巴制止道。
張立道:「放心吧,強巴少爺,我不會那麼粗心大意吧。就是不給你……」他看著岳陽,岳陽卻看著張立身後,警告道:「小心你後面。」張立並不回頭,笑道:「這種小伎倆,你別想騙我。」話音未落,一陣疾風刮面生痛,張立幾乎睜不開眼,手背火辣辣的一痛,握石頭的手不由鬆了。
卓木強巴等人看見,一頭像獵隼的鳥類動物從高空突然衝刺,根本沒看清楚,就見張立手臂受傷,石頭落入水中,木筏正高速下行,從石頭脫手到入水,木筏與石頭間已隔了兩三米遠。卓木強巴剛有準備入水摸石的想法,卻發現那頭隼類動物在空中漂亮的一個旋轉,朝著石頭方向繼續俯衝,並在石頭完全入水前,雙爪向後一摟,抓住了系石頭的繩子,跟著橫掠過河面,只是一閃就隱入林中不見。
整個過程都發生在一瞬間,每個人都只能看見它發生,卻沒有一個人來得及做出反應,張立這時才睜開眼睛,還使勁眨了眨,淚花都被風颳了出來,他反應過來呼道:「糟了,那石頭!」回頭看時,什麼也看不到了。
巴桑在控制木筏,沒有看清楚,岳陽和卓木強巴卻看得分明,岳陽問道:「是什麼鳥,體型那麼小,不像是美洲鷲啊。」卓木強巴看著林中,只道:「速度好快,或許是堪稱鳥中極速的美洲雨隼吧,只是太快了,還沒看清它的身影。它已入林,看來要找回來是不可能了。」
張立遺憾道:「對不起啊,我不是……不……」
卓木道:「啊,算了,我奇怪的是,那隻鳥怎麼會突然襲擊你呢?很明顯它是被那石頭所吸引來的,難道那塊石頭有什麼特別之處?」
巴桑道:「或許是閃光,很多鳥類有收集亮晶晶的物品的習俗,剛才張立對著天空看時,石頭髮出的閃光吸引了那鳥的注意吧。」四人討論了一陣,沒有結果。
林中樹冠,索瑞斯眼裡發著光,那隻卡拉鷹已佇立在他肩頭,顧盼生威,他手裡僅握著琥珀石,笑道:「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有了這塊象徵契約的符石,我就可以自由出入食人族的領地範圍了。如果幾年前我們就弄到這東西,也不至於在那些食人族手上折了那麼多人手。一群蠢人,還在朝嘆息叢林不斷深入,明明都已經走出來了,他們到底想做什麼?難不成,他們也想穿越安息禁地,直抵那個地方!他們毫不知情啊,怎麼可能……」
與此同時,距離庫庫爾族領地附近的游擊隊據點,韋託大怒:「什麼!他們已經走了,什麼時候走的?走的哪條路啊?嘆息叢林!天,他們不要命了——」他轉念一想,恍然,一把抓過巴薩卡的衣領,道:「你說,黃金城會不會就埋藏在嘆息叢林之中?」
巴薩卡被上司抓得差點透不過氣來,吃力道:「有……有可能。我們……我們,我們為什麼沒想到。」韋托鬆了手,巴薩卡回過氣來,忙道:「嘆息叢林是我們比較忌諱的交界地,同時被最後的原始部落所佔據,加上那些詛咒和神秘傳說,雖然也曾有小規模的探險隊前往,可是從來沒有人活著走出來,我們只是被裡面的野人和詛咒嚇壞了,但是這裡面到底隱藏了什麼,我們也不知道呢。」
「唔」韋托托住下巴,那雙鷹厲的眼睛不住閃爍,半晌,他才道:「可是就憑我們這支分隊,又沒有地圖,貿然進入嘆息叢林,實在太危險了。通知兄弟部隊,讓他們去開路。」
「啊!」巴薩卡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可是,隊長,他們為什麼要替我們開路啊?」
韋托奸詐的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他們知道黃金城的秘密就在嘆息叢林里,就算前面是地獄,他們也會奮不顧身的。」
巴薩卡又道:「那——要是被他們先發現了珍寶呢?」
韋托道:「嘆息叢林是那麼好過去的?開玩笑。等他們找到黃金城的時候,恐怕也損兵折將,耗損大半了吧。到時候我們去幫他們搬運搬運,想來他們也不會反對。」說著,他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槍。
卓木強巴等四人順流而下,等到體力恢復,又復進入叢林攀越,為了儘快擺脫游擊隊追擊,連進食也完全不再捕殺野獸,而是直接食用購買的營養合劑,包括一些壓縮食品,宇航食品,或是可直接注射的營養針劑。如此反覆,這一天也不知跑了多遠,但是沒有任何游擊隊追趕,四人認為辛苦點也值得,照這個速度下去,明天就可以衝破包圍圈,直抵普圖馬約河的主河道,在那裡順流到圭皮,再穿越國界進入秘魯境內,全速前進到潘托哈,順著納波河就直抵聖瑪利亞了。
計劃完畢,奔波了一天,四人認為,這次可以在叢林中睡個好覺了。他們穿出叢林,準備選一處靠溪的地方搭營宿夜,前方是一條淺溪,周圍的泥土又濕又軟,地形好似灘涂,張立剛準備伸個懶腰解除疲憊,巴桑突然揮手示意,前方有情況。四人在樹後一看,卻是一人俯卧在灘涂上,一手伸直,一手屈曲,雙腿也都蜷曲著,地上一條長長的拖痕,身後十來米掉落著一個狹長形的腰包,看來是那人爬行至此,卻因體力不支而癱倒了。卓木強巴對岳陽道:「去看看,小心埋伏。」
岳陽邊走邊打量周圍的環境,確信沒有危險後,才快步上前,突然對林子里道:「是肖恩!」
其餘三人確信沒有危機後,也圍了上去,雖然傷者衣衫襤褸,但那頭銀色白髮還是讓人一眼就認出他來。岳陽已將肖恩翻了過來,觸摸著他的頸動脈,判斷道:「還活著,但他的脈跳得好快。」張立摸了摸道:「額頭很燙哦。」巴桑道:「面色潮紅,呼吸短促,是中毒了。」卓木強巴拾起那腰包,裡面的東西有稜有角,但他沒有打開來看。
張立去摸包里的一些常用解毒劑,被卓木強巴制止了,他道:「解毒劑本身都有一定毒性,沒弄清楚是中的什麼毒,不能亂用。」
岳陽揭開衣服,仔細觀察了腳踝,頸窩和身體其餘各處,道:「沒有明顯傷口,不是被咬的。也沒有包塊,與蚊蟲無關。」
卓木強巴疑惑道:「你們看他的表情,他的臉上隱隱呈現出笑意,從爬行的軌跡來看,也是直奔這裡而來,如果他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野外探險者,一定知道自己的中毒情況,也就是說,這附近有可以解他毒的東西。」
張立環顧四周,道:「這裡,除了水,就什麼都沒有了,連棵草都看不見,什麼東西是可以解毒的?是這裡的水嗎?」
岳陽道:「不會,你們看,他爬行的軌跡明顯的斜線,如果要水,走直線不是更好,明顯他不是想去取河裡的水,可是這裡確實沒有別的東西了啊,難道他想找的解藥被河水沖走了?或者是某種動物,自己跑走了?」
卓木強巴站起身來,朝四周一望,就在河水的上游,距離他們不足一百米的地方,一群蜘蛛猴雖然也警惕的看著他們,卻沒有像別的地方那些蛛猴逃得無影無蹤,而僅是看著他們,幾隻奇怪的鳥夾雜在猴群中,還有一些別的動物,小小的灘涂上聚集了這麼多動物,實在有些奇怪。這時,林從躥出一頭野豬,獸群受到驚嚇,紛紛退去,不過退了幾步,又漸漸圍了上來,幾隻大膽的猴子扔東西打野豬,竟然將碩大的野豬趕回了叢林。
卓木強巴心中更加疑惑了,這灘涂上確實什麼都沒有,這些小型野獸為什麼聚集在此,並不肯散去,終於,他的目光敏銳的捕捉到細微之處,一隻年幼的蛛猴,正在成年蛛猴的保護下,舔食地面!
「是泥巴!」卓木強巴果斷的做出了推論,他沿著肖恩爬行的軌跡朝前走了幾步,只見灘涂上泥巴的顏色已經漸漸發生了改變,由普通的灰色沙狀變成一種褐紅色軟泥狀,他抓起一塊泥巴,拿在手裡捏了捏,張立疑惑道:「這個東西,能吃嗎?」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只能活馬當死馬醫了,試試吧。來,找點水。」
他們用水將紅泥化開,攪拌均勻,讓肖恩緩緩的服下了,觀察了半個小時,肖恩呼吸漸漸平靜,面色開始退紅,巴桑道:「有效果。只是,這傢伙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他又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卓木強巴道:「我們被埋伏,還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那邊出了事呢,等他醒來,在問他吧。」
到了夜裡,又喂肖恩喝了半碗泥水,然後一直沒出什麼大事,直到半夜,才聽見一兩聲奇怪的低吼,事後守夜的張立說,好像看見一隻豹子似的東西,也在那片灘涂溜達,但是它沒有靠近,不知道是不是美洲豹。
第二天清早,肖恩恢復了神志,他自然是有重生之感,說了許多感激涕零的話,在他那激動的紳士口音中,卓木強巴等人才算聽懂了個大概。那天,剛剛與卓木強巴四人分手不久,他們就碰到了另一支游擊小分隊,不知道那名嚮導是不是用了什麼暗號,那隻小分隊一見面就攻擊他們,並將他們全部俘虜了,而馬克則沒有與他們在一起,估計就是那時候出賣了卓木強巴他們的行蹤。而後他們被帶到一處秘密所在,據肖恩考究,那一定是游擊隊的一處叢林監獄,因為到處都是木頭籠子,就放在叢林之中,有的半浸在水裡,有的則懸掛在空中,肖恩他們被關在那裡。游擊隊放話說會聯繫他們各國的領事館,到時候自然會放人,但他們沒想到,肖恩懂一點克丘亞語,從游擊隊員的談話中,他聽出來,他們全都會被處死。肖恩他們想盡辦法,冒死從那監獄裡逃了出來,沒想到行動被發現,不少人又被抓了回去,或者當場被槍擊。肖恩不辨方向的在叢林里跑了幾天,憑藉他的叢林經驗,幾次逃脫游擊隊的追捕,只是由於沒有工具,出來時逃得匆忙,這幾天的食物問題對他是一大考驗。先是靠喝水,支持了一天半,最後餓得沒辦法,只能抓一些蜘蛛,蜥蜴等動物生吃,這幾天過得十分艱辛。
從肖恩的現狀就能看出,他口中所說的十分艱辛,其實不及他真實遭遇的十分之一,卓木強巴甚至想,如果自己僅是一人,又沒有任何工具,能不能在這叢林里活過一天,只是生吃那些毛蜘蛛,綠蜥蜴,自忖就絕對做不到。
肖恩苦笑道:「我本知道哪些動物可以吃,但沒想到還是中毒了。我眼看快爬到鹽沼地了,確沒有了力氣,如果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我恐怕就成為腐食動物的腹中餐了。」
岳陽不禁感興趣起來,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你究竟是怎麼中毒的?這些泥巴為什麼又能解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