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嘴角一動,左手的拇食指摸了摸羅圈胡道:「我嗎?」面對這樣的對手,倒不知道該如何出手了。
多吉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可在巴桑眼裡,多吉的氣勢像極了正面撲過來的一隻兔子,大有兔撞樹樁的感覺。巴桑側身避開,順手輕輕一撥,多吉就像刺蝟一樣滾了兩圈,巴桑忍不住微微一笑,畢竟多吉沒有任何身體優勢啊。可是多吉身形剛穩,又一個兔躍,站了起來,跟著又朝巴桑猛撲過來。巴桑伸手一斬,斬在多吉肩上,讓多吉的攻勢停了下來,同時道:「如果這是把刀,你的胳膊就沒有了哦。」
岳陽看了看戰場環境,皺眉低聲道:「巴桑大哥輸了呢。」
多吉突然露出笑容,道:「你中計了!」身體一扭,從巴桑掌下溜走,跟著上前弓步擊巴桑眼睛,突入了巴桑的防禦,身體動作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猝不及防下,巴桑連連後退,突然腳下踩到一個什麼東西,又軟又滑,身體失去平衡,慌亂中眼角餘光發現背後有個東西在閃光,是刀刃嗎?巴桑想避開已來不及了。
巴桑跌倒在地,背上卻沒有什麼感覺,翻身爬起看時,原來是掛在多吉身上的一個小銀飾在閃光,而自己腳下踩到的,卻是多吉的氆氌腰帶。沒想到這個小個子身手了得,巴桑重蹲馬步,準備認真地和多吉打一場。呂競男道:「夠了,巴桑,你已經輸了。」
多吉拾起地上的氆氌腰帶系好,拿起那銀飾道:「如果這是把刀,你的命就沒有了哦。最好的獵人靠的不是力氣,而是頭腦。」
巴桑這才道:「剛才這些東西,是你故意扔在地上的?」
多吉道:「嗯,第一次撲過來時,趁你放鬆警覺,事先放在地上的,就是為了讓你踩了滑一跤。」
呂競男暗道:「嗯,在進攻前便計算好對方的退路,極輕微的動作就布好了機關,不愧是最好的獵手。而且,突然變速朝巴桑正面攻擊那幾下,也有相當過硬的底子,哼,有意思。」
就這樣,多吉和卓木強巴一行登上了西下的直升機,朝西藏最荒涼最貧瘠的西方快速地飛去。
同時,在工布村的大廳內,寬額長老問道:「走了嗎?」那森道:「是的,他們坐上鐵鳥,飛走了。」
寬額長老揮手示意那森可以下去了,同時回頭看著長眉長老,似在詢問。長眉長老道:「第一位聖使去了,第二位聖使也去了,輪迴已經啟動,曾經遺留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也要追隨先輩的足跡,去尋找那處聖地。終究是命運,終究是命運啊!」
獅鼻長老問道:「那麼,第三位聖使呢?第三位聖使大人還會到我們這裡來嗎?」
長眉長老道:「不會了。第一位聖使拿走了鑰匙,第二位聖使拿走了紅石,生命之門已經關閉,再沒有聖使們想要的東西了,第三位聖使不會來了。不過,這次我們南方外金剛院部能和北方外金剛院部取得聯繫,總算沒有白白地在這無人之地苦守一千年。總有一天,曼陀羅會重現光明。」
寬額長老道:「我有很強烈的預感,這次來的兩位聖使和以往的都不同,他們真的會找到最後的神廟的,摩醯首羅大神在天上看著,會庇佑他們的。」
獅鼻長老擔憂道:「可是,據記載,最後的神廟裡除了我們的教義,還有那可怕的詛咒啊,要是不小心……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寬額長老低聲沉吟著:「一旦讓血褻瀆了聖廟的階梯,無數的災難將像雪崩一樣接踵而來降臨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將變成死城,荒無人跡,豺狼在聖壇下安家,毒蛇在台階上曬太陽,蜘蛛網封住了門窗,死亡之花開遍大地……沒錯,村裡一千年前的日誌里是這樣記載的,但是,我們應該相信聖使他們有能力降服一切邪惡。」
獅鼻長老不安地道:「可是,聖使大人他們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第二位聖使身上的蠱毒……最多只能活兩年了啊。」
長眉長老道:「吉祥天母,大吉祥天母,綠度母,她們都會照顧好擁有使命的人,這不是我們所能擔心的問題。」
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大峽谷……
「噢,幹得漂亮,雷波。」莫金讚揚道。除了一條繩失了準頭,五條長繩準確無誤地從峽谷這端射入對面石壁,兩百多米的空間距離被連接起來了。
雷波雙眼眯成一條縫,笑道:「老闆過獎了。」
當他們接受過莫金的軍事化訓練後,他們與莫金之間的關係就不僅僅是僱傭,大部分被訓練過的人對莫金懷著一種畏懼,一種讓他們不敢反抗的畏懼。
莫金回望西米一眼,西米冷眼看著,那雙三角眼裡透著一絲寒意。他很清楚莫金的目的,但是莫金卻有讓他不能開口的底牌。
索瑞斯道:「我先過去瞧瞧,說不定有機關。」說著,就沿著繩索消失在黑暗中。
十分鐘過去了,沒有迴音,莫金等人在峽谷邊焦急地等待。又過了十分鐘,還是沒有信號,莫金忍不住拿起對講機道:「索瑞斯!索瑞斯!你聽得到嗎?是否已經到達了?索瑞斯……」
過了一會兒,一顆照明彈在夜空升起,那表示對岸安全,然後才響起索瑞斯打開對講機的霍霍聲音:「快來看看吧,這些東方人會魔法……天哪,你不知道……太壯觀了!」
一顆又一顆的信號彈冉冉升起,攀爬在繩索半腰的莫金知道,這是索瑞斯在觀看倒懸空寺的全貌。他微微仰頭,然後,就看見了一座約九層樓高的佛塔式建築,卻倒置了過來,整座倒置的佛塔懸在空中,就好似中國傳統道教中的仙山。莫金的第一感覺是……不可思議,出現了幻覺。如此巨大的建築,怎麼可能倒懸在空中!
隨著下一顆照明彈的升起,莫金再次清晰地看見,原來不止一座,七層的,十二層的,大大小小的倒置佛塔,像一座座飄浮在空中倒過來的山,藏在黑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若非藏在黑暗之中,如果加上仙鶴流雲,那麼傳說中的所謂仙殿,所謂凌霄寶閣,莫過於此。
莫金沿著繩索來到索瑞斯落腳處,索瑞斯正昂著頭獃獃出神。這裡正是一座倒懸空寺的頂端,百餘平米正八角形祭壇樣式,周圍一圈石欄杆,正中一座三米高的佛像,佛像身邊圍了八位菩薩、賢者。他們的鉤繩皆射入這些石像之中。
來到石欄邊緣,低頭下俯,便是暗不見底的深淵。由於這最上面一層是面積最大的一層,以下逐一縮小,如此一來,不管在哪一層向下望,皆是漆黑深淵,令人望而生畏。
莫金來到索瑞斯身邊,詢問道:「他們,怎麼弄的?」
索瑞斯又打出一顆照明彈,朝倒懸空寺底座一指,只見黑暗中伸出一條臂膀,如托塔天王托住了倒置的寶塔,將懸空的寺支撐起來。莫金喃喃道:「這……這太違背常理了。這樣的小底座支撐巨大的塔頂,平衡就無法精確控制,重力也無法承受,以這樣一條石臂伸出半空,如何能支撐起這些龐然大物?」
索瑞斯道:「不知道。不過,這座倒懸塔也是被一條石臂支撐著,是距離峽谷對岸最近的一座倒懸塔,其餘的倒懸塔都在它的身後,而峽谷的另一頭距離這座塔恐怕還有百餘米距離。換句話說,大峽谷的真實寬度應該在四百米以上。」
這時,其餘隊員陸續抵達八角形平台,莫金下令在石欄杆上點燃燃燒棒,頓時平台光亮照人。索瑞斯道:「該找下去的路了,我們得從最大的塔面抵達塔的底層,然後順著這些巨大的石樑抵達對面峽谷,但是這裡似乎無路可走。古代的古格人是怎麼進出的?恐怕得在佛像上找出路。」他走到正中佛像前,不理這尊三眼凶佛,盯著地上那支被扭彎的鐵鉤。這種被磁力炮發射出來的彎鉤威力驚人,就算是花崗岩也能鑽進去數米深,可是這支鐵鉤竟然被折彎了。索瑞斯目光上移,終於在佛像上發現一個淺淺的印痕,他叫過莫金道:「你看看,我們這支鐵合金的鉤竟然鑽不進去,這佛像……這佛像竟然是銅合金的。這麼大一尊佛像,全是銅鑄的。」
莫金取出一個一頭似登山鎬一頭似錘的武器,用力敲擊在佛像身上,回震的力量讓他手臂發麻,但佛像沒有發出絲毫聲音,莫金咂舌道:「是實心的,好傢夥。」
索瑞斯在銅佛身上找了找,發現一個機簧,讓所有人退開後,轉動機關,只聽咯吱一聲,八角台邊緣的一塊石板彈起,露出向下延伸的台階。另有隊員測量後報告,裡面的空氣質量允許人進入。
索瑞斯道:「現在路有了,可是我們到底要去哪裡找那個法門呢?」
莫金道:「那個小個子不知道,村裡的長老也不知道,我們只能先順著路走,如果有岔路便分開來找吧。」
索瑞斯譏笑道:「你可是最具法相和慧根的聖使,帕巴拉的大門只有你才能打開的。」
莫金怒道:「我說過別再提那三個老瘋子的話!」他轉身吩咐手下的人道,「應該是和我們以前那張地圖同樣材質的另一張地圖,你們都清楚吧。現在我們下去了,記住,每二十米點一根燃燒棒。」然後轉頭對索瑞斯道,「開道吧,讓我們看看你的成果。」
索瑞斯道:「沒問題。」他取出一個小匣子打開,裡面竟然是一隻白鴿,但是白鴿腦部似乎被動了手腳,現在頂著一個火柴盒大小的儀器。索瑞斯將白鴿放在打開的地板前,拿出手機大小的操作器,鴿子頭頂的火柴盒綠燈一亮,索瑞斯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圖像,在索瑞斯的操作下,白鴿振動翅膀,飛進了倒懸的佛塔內。
畫面清晰地傳回索瑞斯的手機屏幕里,只見佛塔內是一個整體空間,並沒有分層,階梯繞著佛塔的邊壁呈螺旋形下降,最後直抵塔基,而佛塔正中是一根粗大的柱子,看來就是那根柱子撐著整座倒懸的佛塔,由於採用夜視技術,屏幕里的畫面全是綠色的,看不清其餘內容。索瑞斯道:「可以下去,看來沒有什麼問題,真奇怪,竟然是空心佛塔,這些建築怎麼修成這樣?」
一行人魚貫而入,白鴿在前面開道,前面的人負責點燃燃燒棒。這些建在倒塔邊壁上的台階採用的是棧道工藝,在塔壁上鑿眼,或者修塔的時候就留有空隙,然後插入一根根石樑,再將木板搭建在石樑上,一直斜向下。這些木板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歷經千年竟不腐,而當走入下一圈台階時,可以看見,頭頂的石樑上還附有許多雕飾。那是一些飛天夜叉,以及各種小鬼形象,就像在你頭頂打量著你。塔壁上還畫有無數佛教故事的圖像,部分已經斑駁陸離,莫金和索瑞斯都無法揣摩其中的含義。棧道懸空的一端有木質圍欄,走在棧道上感覺還是很安全的,不過木質圍欄上有許多鐵環,有些鐵環上還掛著銹得不成樣子的鐵鏈,輕輕觸碰便「哐啷啷「直響。中間的粗大柱子上面好像也有東西,但是距離太遠,一直無法看清,索瑞斯估計是雕的佛像,莫金則認為像機關。索瑞斯對倒懸塔的建造十分疑惑,為什麼要修成這個樣子?而且中空。但是對西藏頗有研究的莫金對這個問題也一無所知。
直到他們走了一半路程,這才看清,中間的巨大柱子生滿了綠色的銹跡,而沒有生鏽的地方露出一種金黃色澤。索瑞斯震驚道:「是銅柱,是加了別的金屬的合金銅,這根直徑有五米,高達百米的柱子竟然是銅柱!難怪它能撐起整個倒懸塔,這些傢伙,這些傢伙,在哪裡搞這麼多的銅,天哪!」
而莫金則注意到銅柱上無數的大環,看上去像是鐵合金或別的金屬環,不少環上還垂著銹得不成樣子的鐵鏈,和他們身邊木欄上的鐵環鐵鏈似乎是相同的。莫金咽下唾沫道:「我……我想……我想我知道這些倒塔用來做什麼的了。」
索瑞斯道:「什麼?」
莫金道:「看見銅柱上的鐵環了嗎?和我們這邊欄杆上的鐵環是對齊的,然後拴上鐵鏈,在一千年前,這座倒置的塔內應該有無數這樣的鐵鏈橫在空中。」
索瑞斯道:「那用來做什麼?」
莫金戰慄道:「修鍊用的。」
索瑞斯不解道:「修鍊?」
莫金道:「我曾經聽說過,在古西藏有一種消失了的宗教,他們不嫡屬於佛教,也不是純粹的古苯教,而是吸納了佛教密宗,也包容著古苯教的秘義。他們提出了」佛眾平等,我即是佛「的口號。也不知道從哪一代開始,這個宗教的教徒掌握了一種鍛煉身體的方法,他們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體液排放吸收甚至是與新陳代謝有關的所有機能。我相信你也聽說過不少這樣的報道,某瑜伽大師被埋在土裡只留一根管子呼吸空氣,一兩個月後挖出來安然無恙;某奇人自稱一輩子沒有小便;還有許多這樣的小道消息,其實,那就是他們通過那種特殊的修鍊後所擁有的一些基本的能力。這個宗教,就是我以前向你提起過的密宗!他們的教徒我就稱作密教徒!原本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產生的宗教,在歷史的某一個時期已經消失了,可是在我的調查研究中卻發現,這個宗教並沒有完全滅絕,他的教徒好像水一樣滲入西藏以及周邊地區的各種宗教之中,佛教、苯教、瑜伽派、藏密、唐密、印密、日本密,到處都有他們的人。」
索瑞斯看著巨大的銅柱道:「那麼,這些鐵鏈子就是他們用來修鍊的嘍?」
莫金突然大叫道:「我真是蠢啊!從血池開始,從我們在墨脫的生命之門那裡看見血池開始,我就應該想到的,我們一直調查的都是這個不知道什麼原因而突然消失在歷史中的可怕密宗啊。生命之門裡的那些佛像,那些機關,古格的千手機關佛,這些都是這個可怕宗教的東西,這麼說來,帕巴拉神廟的建立與這個宗教有直接的關係啊。不知道這個宗教從歷史中消失和帕巴拉神廟有沒有關係。」
索瑞斯道:「這些鏈子是做什麼修鍊用的呢?」
莫金道:「我不清楚,不過這些鏈子估計和一種類似走鋼絲的修鍊有關吧。我調查時聽說過,密宗有許多我們無法理解的古怪修鍊方法,其中就有一種吃喝拉撒睡都在一根手指粗細的鋼絲上完成的修鍊。據說要在鋼絲上待好幾天,通常鋼絲都距地面百餘米高,或者鋼絲下布滿尖刀,總之掉下去就死路一條。」莫金指著銅柱道,「你瞧,從這中部開始,再下面就沒有鐵環了,這裡距離下面至少還有五十米吧,這樣的高度掉下去死定了的。」
索瑞斯喃喃道:「這是個什麼宗教,訓練得比我們當年還殘酷。」
莫金道:「邊走邊看吧,還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