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山壁上沒攀爬多久,又反身翻騰攀住手臂上的懸梯,而手臂與山壁間的距離,竟然是越來越大了。最後一次從手臂跳向山壁時,中間的間距已達到三米左右,唐敏力小,最後一跳手離懸梯還差一寸,幸虧方新教授拉她一把,又一次讓大家捏把冷汗。
一番辛苦,總算來到塔下,這座倒塔僅有六層,大家都覺得這個恐怕容易通過,不料進入塔內一看,所有的人都傻眼了。這座倒塔和第一座倒塔的內部結構基本相同,屬於完全中空型,所不同的是,周圍的螺旋形樓梯不見了,他們就好像在一個巨大的雞蛋內部,四壁都是人工打磨得光滑無比的石壁,沒路。而中間的巨大銅軸也略有改變,做成了三十餘根直徑約一尺的小銅柱,每根銅柱都直通天頂。塔內無光,探照燈掃過,三十米以上一團漆黑,也看不見出口在哪裡。岳陽仰著頭問道:「這個,這個可怎麼上去啊?」
亞拉法師走至塔心,摸了摸已生有銅銹的柱子,然後看著腳下石壁上殷殷呈黑色的血跡,沉聲道:「這一層,我們得爬上去。」
張立也來到中心,仰頭道:「開……開什麼玩笑,爬上去!這些銅柱雖然生鏽了,可是依然光滑無比,這高度起碼也有六十米以上,中間一點縫隙都沒有,就算是那個專爬大樓的蜘蛛人也爬不上去啊。」
方新教授道:「我們從邊壁爬上去如何?邊壁有弧度,應該比較好爬。」
呂競男搖頭道:「從塔的外觀和內部來看,這倒塔應該是兩層石壁套在一起的,石壁之中便是機關。如果從邊壁爬上去的話,肯定觸動機關。這是訓練用的柱子,那麼一定是從銅柱往上爬才對。」
亞拉法師補充道:「而且,頂端都是封死了的,要想通往上面,只能從中間爬上去。」
呂競男拿出一副手套道:「沒關係,我們有模擬壁虎的虹毛手套和鞋子,銅柱雖然光滑,但爬上去應該沒有問題。」
卓木強巴打量著這個巨大的雞蛋殼,心中暗自驚嘆,那些古人是如何爬上去的呢?每根銅柱間距兩米左右,圍成一個環形,如果爬到一半失手掉下來,幾乎是抓不到另外一根銅柱的。
戴好手套,各自選了一根銅柱開始向上爬。這些銅柱設計無比精巧,剛好一個成人雙手可以合抱,但想雙手交叉抱緊柱子卻不行。雖然有虹毛手套和鞋子,但是爬起來依舊吃力萬分,中段銅銹少的地方,手套受力不均,稍有鬆動便向下滑去,九個人大多是爬五米便下滑三米,一時間你上我下,看起來頗滑稽可笑。倒是多吉,身材矮小,體重輕,學會使用虹毛手套後越爬越順手,爬著爬著便高出眾人,朝銅柱更高處去了。
張立欣喜道:「有了,叫多吉爬到頂端後把安全繩拋下來。」
巴桑道:「長度不夠。」
張立道:「我們可以爬到一半再攀繩而上啊,總比爬這個強吧。」
亞拉法師道:「恐怕沒這麼簡單吧。這是訓練場,肯定對作弊的人有所懲罰,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爬上去。」
只聽多吉在上面喊:「我看到啦,我看到光了,是出口!」
張立在下面叫:「好樣的多吉!上去後找一個結實的地方系好安全繩,給我們拋下來。」
反正多吉快爬到頂端了,岳陽和張立索性找了處稍粗糙的地方停下來,唐敏爬了一會兒,也停下來休息。雖說是休息,要附著在銅柱上也頗為吃力。過了一會兒,方新教授也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只有卓木強巴、巴桑、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四人還在爬五米滑三米地堅持著。
又過了許久,卓木強巴和巴桑同時停下來休息,上面還是沒有聲音,岳陽他們和卓木強巴等也已有二十來米差距,多吉消失在黑暗中已經很長時間了。岳陽等不及了,大聲問道:「多吉,你爬到哪裡去了?怎麼不說話?」
停了停,只聽多吉吃力地答道:「我……我……上面很難爬,這柱子,這柱子不是直的。」聽聲音,好像還是在剛才那裡。張立道:「怎麼回事?」
只聽亞拉法師道:「我看見你啦,多吉。咿?奇怪,上面的形狀果然不同,糟了,這個……這個可怎麼爬?」
方新教授問道:「到底怎麼啦?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道:「這個,這個上面的柱子像蛇一樣彎曲變形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自己上來看看就知道了。」原來,亞拉法師看見,柱子的上端並不是筆直到底,有的左彎,有的右偏,有的先向左曲然後朝右拐,還有的像麻花一樣盤曲上擰,每一根銅柱的上端竟然都不相同,而從下面是根本看不見上面的結構的。多吉正匍匐在一根像過山車一樣的圓圈頂部,他要先下滑然後再向上繼續攀爬,顯得頗為吃力。而亞拉法師自己的銅柱上面出現了一個橄欖形的膨出,銅柱突然增粗,自己就無法抱住銅柱,只能像壁虎一樣貼在那橄欖球上面,要是松滑的話,那就……
亞拉法師再看旁邊,好像是卓木強巴的柱子,眼球突出,更加不知所措。卓木強巴那根柱子上端,中間竟然平展開來,像一面銅鑼倒扣在銅柱上,截斷了向上攀爬的去路,就算卓木強巴身體再長,也無法離開銅柱攀住銅鑼的邊緣,這根本就無法爬。
一聽多吉都爬不上去,張立大驚,咒罵起來:「王八羔子,當我是武林至尊啊,這樣考我!」
呂競男暗道:「才第六座塔就已經是這樣的難度,再往下又將如何,天哪!我們的實力本不足以通過這裡的,只是沒想到藉助現代高科技也不能通過這裡!」
巴桑道:「奇怪了,本那伙人是怎麼爬上去的?」
呂競男道:「剛才抵達倒懸塔的時候你沒有注意到嗎,他們將兩百多米的安全繩拋射過大峽谷,肯定有磁力炮一類的強力發射裝置,只須將一百米長的鉤繩射入頂板,他們就可以很輕易地爬上去了,可是我們沒有這樣的設備。飛索的最遠安全射程僅為二十五米。」
這時,多吉已經通過最難過的坳口,開始繼續往上爬了。可是亞拉法師發現多吉繼續往上也是極難,他上面的銅柱也開始逐漸增粗,像喇叭一樣,法師暗暗給多吉鼓勁。
這時,呂競男也爬至與亞拉法師相同的高度,她的上方是增粗變大的方型銅柱,難度也是極高,因為呂競男只能貼著方柱的一條邊向上爬,或者像壁虎貼在玻璃上。呂競男看著四周道:「咿?原來從邊壁也能向上爬的。」
這塔的內壁和他們想像中的不同,果真修成了一個直立蛋形,邊壁的上端漸漸縮小,最後也是通向頭頂正中的出口。亞拉法師道:「嗯,不過邊壁比銅柱更難啊。你想想,剛開始的時候是斜坡,隨後弧度越來越大,到了中間就與地面垂直,而到了上部則完全是懸空的,沒有抓手的地方,根本就無法攀爬到那個洞口,而且邊壁肯定有機關,難度比這銅柱大多了。嘿,多吉,好樣的!」
多吉已經爬了出去,張立等在下面聽見亞拉法師的聲音,大聲道:「多吉、多吉,你上去了嗎?放繩子,把繩子放下來。」多吉含糊地應了一聲,整個蛋殼內嗡嗡作響,聽不真切。
亞拉法師距洞口最近,聽到咔的一聲,然後頭上傳來了「噗噗噗「的聲音,他大聲問道:「多吉,你在幹什麼?你碰到什麼了?」
多吉探頭道:「沒有啊,我在繫繩子啊,很快就好了。」
但是法師明顯感到不對了,黑暗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朝自己而來,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是……好像是什麼怪獸的觸手一般,它緩緩地、蠕蠕地下來了。
亞拉法師沒有聞到什麼氣味,想用探照燈看一看,雙手卻騰不出來,而燭帽的光亮又不夠,在黑暗中等待,那種聽見自己心跳的等待是一種對意志的考驗。直到那東西到法師面前他才發現,不是什麼怪獸的觸手,而是一種奇怪的液體,沒有味道,正貼著銅柱慢慢地滑下來。不僅自己的銅柱有,別的銅柱也有。法師伸出一根指頭碰了碰那液體,感覺手套外面滑膩而微黏,亞拉法師大聲叫了出來:「油,是油,上面開始噴油出來了!多吉,繩子系好沒有,快點!」
這時的情況是,張立和岳陽分別爬到十三四米高的位置,唐敏在二十五米附近停著,方新教授在三十三米左右,卓木強巴和巴桑都停留在四十一二米的位置,呂競男和亞拉法師則接近五十米,距離洞口只有約十米,但是都已經寸步難行。
亞拉法師的左手已經無法附在銅柱上,而不斷浸下的油已經抵達他右手位置。張立喃喃道:「油?是油?什麼!是油!靠,這柱子還不夠光滑嗎?竟然澆下油來。」
岳陽兀自愣道:「什麼油?」
張立只差跺腳大跳了,急道:「是油啊,潤滑油!上面流油下來了!」
岳陽大驚:「有沒有這麼誇張,我們還怎麼上得去?」
這時,多吉拋下一捆繩子道:「繩子來啦。」
亞拉法師的右手剛巧鬆動,再也攀不穩銅柱,看準繩子拋下的方向,反手一掌擊在銅柱上,跟著一蹬,準確地抓住了繩子。繩子一沉,上頭又是咔的一聲,接著轟的一聲,看來這座倒塔的底門關上了。呂競男那邊也已經堅持不住了,但是她距離繩索很遠,也不能像亞拉法師這樣一躍而就。呂競男看準方向,雙腿一蹬,反身撲向另一根銅柱,下墜十米左右,總算抱住了卓木強巴所在的銅柱,跟著又下滑了約十米,距離卓木強巴有十五米遠。卓木強巴所在銅柱頂上是一面銅鑼結構,反而讓油沿著銅鑼邊緣滴落,沒有沿銅柱滑下,暫時是安全的。而巴桑那邊則不同,油的下滑速度加快,很快就要侵入巴桑所在的位置了。巴桑看了看自己和繩索的距離,狠狠心,也橫空掠起,抓住繩索後又下滑了幾米,總算穩住了身體。跟著出口外面又是「嗒「的一聲,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就好像碰倒了一顆魚雷,那顆魚雷正朝牆角滾動,隨時都有引爆的危險。
亞拉法師已經接近出口邊緣,眼看就要爬出洞口了。而方新教授也面臨著手腳被油浸的危險,方新教授不能像呂競男那樣躍到卓木強巴的銅柱上還穩穩地抓住光滑的銅柱,也夠不到繩索,只能下滑,油浸的速度畢竟較慢,他滑至與唐敏、呂競男等高的位置停了下來。
唐敏能抓住繩子,但是安全繩的負重有限,而且多吉剛練習打結沒多長時間,隨時有滑結的危險,那時候一條繩上的人全部得掉下去,所以亞拉法師爬上去之前,她不敢貿然抓繩。張立和岳陽就比較慘,他們距離繩子末端還有好幾米距離,這時正拚命向上爬,不過大多數時候爬多高就滑落多少。亞拉法師爬出出口,迅速拋下另一根安全繩,剛好垂至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中間。方新教授不能再等了,趕緊先抓住了繩子,油順著銅柱就從教授身邊滑了下去。這邊唐敏也抓住了繩子,巴桑開始向上爬,岳陽張立正眼巴巴地看著還有兩三米遠的繩尾,不過已經能看見油了。
頭頂又發出了「嗒「的一聲,就好像一面鼓捶在每個人的胸口,響得蛋殼內的人心驚肉跳,呂競男道:「不能再等了,強巴拉,你再往上爬一點,看能不能直接出去。」卓木強巴依言上爬,依稀可見亞拉法師將繩子繞在自己腰間,拖著方新教授正想辦法把繩子一頭系在出口旁的石像上,而多吉在一旁幫忙。方新教授攀著繩索已經到了卓木強巴的高度,和卓木強巴對視一眼,大家心有默契,先上去了。巴桑也已至出口附近,唐敏也已經高過卓木強巴,關懷地看了一眼,卓木強巴則鼓勵地望著她,兩人心有靈犀,唐敏也先上去了。
此時只剩下卓木強巴、呂競男、張立和岳陽四人。卓木強巴所在的銅柱,左右兩根繩子都可以攀爬,他望了眼腳下的呂競男,一個眼神,兩人各自左右躍出,分別抓住了不同的繩子,又是咔咔兩聲,準確得如同死神的計時器。這時,聽岳陽和張立兩人在下面道:「強巴少爺,教官,我們上不去了,我們就在這裡等你們好了。」
原來,油已經滑到他們的位置,而他們距離繩末端總還差那麼一點兒,卓木強巴不由暗罵:「這兩個傢伙。」只聽呂競男已經罵道:「你們兩個渾蛋!趕快給我上來!」
卓木強巴和呂競男兩人,不約而同地滑繩而下,呂競男採用的特種兵滑繩,將繩索在手臂繞一圈,在腰間繞一圈,一手抓繩上面,一手抓繩下端,可自由控制下滑速度。呂競男道:「抓住我的手!」張立慌忙抓住呂競男的手臂,跟著呂競男手往上一提,張立一蹬腳,呂競男用膝頂一下,張立第二步就踏上呂競男的肩頭,跟著就躥上繩索,這些也都是特別訓練過的。
但是卓木強巴滑下的時候,岳陽已經開始下滑,雖然他想拚命保持身形,但雙手已經沾上油漬,無法再控制了。不過卓木強巴已經計算好了,他是全身倒掛著下滑的,繩索在腰上繞一圈,用腰帶捆綁固定,用腳再繞住了繩索,這樣又多出一米的距離,滑到底端時,剛好抓住岳陽的大背包。岳陽脫掉手套,雙手緊緊握住了卓木強巴手臂。卓木強巴鬆開抓背包的手,兩人手上使力,就像空中拋物一樣,將岳陽拋得上升一段,然後同時鬆手,岳陽抓住了卓木強巴的腰帶,而卓木強巴也抓住了岳陽的腰帶,然後岳陽再抓著繩索爬了上去,卓木強巴倒旋迴來。
剛爬至一半,只聽鳴聲大作,整個內部蛋殼好像裂開一般,露出許多縫隙,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呂競男和卓木強巴在下面緊跟著張立岳陽,四人用儘力氣地往上爬。上頭的方新教授等人也開始拉繩子。還未到頂點時,就聽到「哧「的一聲,好像箭矢一樣的東西急速地破空而出。跟著這種聲音越來越多,聲音的末端則是「嘣「的一聲,好像彈斷的琴弦,慌亂間不及細看,只想著爬出去再說。
好不容易爬上出口,張立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來:「哎喲,哎喲,我被打中了。」
跟著岳陽也坐在地上,卓木強巴和呂競男沒吭聲,但面上表情也不好看。很明顯,背包被刺得最多,張立被刺中了左肩,傷口並不大,但是是菱形的,血流不止,塗藥上繃帶壓迫後才好些。岳陽的臉劃傷了,大腿被蹭掉一大塊皮,也進行了簡單的醫療。卓木強巴傷在臀部,好在皮糙肉厚,走路並無大礙。呂競男自己說僅是擦傷,但卓木強巴覺得她肯定傷了哪裡,只是不說。